趣西遊 | 唐僧指定豬八戒挑擔、沙僧牽馬是有玄機的

《西遊記》電視劇中，唐僧師徒西天取經途中多是沙僧挑擔，這其實不對。原著中，挑擔的工作主要由豬八戒負責，沙僧的主要職責則是牽馬。

1.

在收服八戒、沙僧前，行李自然由悟空負責。可隨著取經隊伍的壯大，情形變了。

原著第十九回，豬八戒結束與高小姐的婚姻生活，加盟取經隊伍。離開高老莊時，「收拾了一擔行李，八戒擔著」。說起來，孫悟空武功高強，且是大師兄，此時的八戒作為師弟，挑擔子是應該的。

第二十三回，沙僧結束河怪吃人生活，加盟取經隊伍。離開流沙河時，師徒四人沉重的行李，沒有如想像中那樣由剛剛加盟的小弟沙僧挑，卻依然落在八戒肩頭，以致二師兄抱怨起來——「這一向爬山過嶺，身挑著重擔，老大難挨也！」「似這般許多行李，難為老豬一個逐日家擔著走，偏你跟師父做徒弟，拿我做長工！」

抱怨歸抱怨，工作還得做。從那時起，漫長取經路上，挑行李的職責多數時候由老豬承擔，確實很辛苦。且看書中細節——

第三十九回，「（八戒）將行李分開，就問寺中取條匾擔，輕些的自己挑了，重些的教那皇帝挑著。」「這等說，他只挑四十里路，我老豬還是長工！」

第四十七回，八戒對悟空道：「如今路多險峻，我挑著重擔，著實難走，須要尋個去處，好眠一覺，養養精神，明日方好捱擔。不然，卻不累倒我也？」

第四十八回，過結冰的通天河時，「八戒肩挑著行李，腰橫著釘鈀，師徒們放心前進。」

書中類似的關於八戒挑擔的細節很多，但偶爾也會有沙僧挑擔的時候——

第五十回，「八戒采定韁繩，沙僧放下行李，即去解開包裹，取出缽盂，遞與行者。」可休息了不多時間，又換作八戒挑擔了——「沙僧牽了馬，八戒擔了擔，那長老順路步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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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最後，師徒四人功德圓滿，如來在論功行賞時，也提到八戒挑擔這一問題。

如來在一一評價唐僧師徒時，說八戒「保聖僧在路，卻又有頑心，色情未泯，因汝挑擔有功，加升汝職正果，做凈壇使者。」

如來評價沙僧時則說：「誠敬迦持、保護聖僧，登山牽馬有功，加升大職正果，為金身羅漢。」

看，取經途中，八戒功勞之一是「挑擔」，而沙僧功勞之一是「牽馬」。

3.

那問題來了：那麼沉重的行李，為何是又懶又滑、且得唐僧寵愛的八戒來挑？身為小弟、忠厚老實的沙僧，為何卻得以負責相對輕省的牽馬工作？

讓我們再回到取經隊伍剛聚齊時的第二十三回，在那裡，孫悟空曾說到徒弟幾人的分工問題。

那次，八戒抱怨擔子沉，對悟空說：「偏你跟師父做徒弟，拿我做長工！」行者笑道：「獃子，你和誰說哩？」八戒道：「哥哥，與你說哩。」行者道：「錯和我說了。老孫只管師父好歹，你與沙僧，專管行李馬匹。」八戒道：「我曉得你的尊性高傲，你是定不肯挑；但師父騎的馬，那般高大肥盛，只馱著老和尚一個，教他帶幾件兒，也是弟兄之情。」

行者道：「你說他是馬哩！他不是凡馬，本是西海龍王敖閏之子，喚名龍馬三太子。……變做這匹馬，願馱師父往西天拜佛。這個都是各人的功果，你莫攀他。」那沙僧聞言道：「哥哥，真箇是龍么？」行者道：「是龍。」

從這些文字，可以得到以下幾條信息——

第一、徒弟三人的工作分工，是唐僧定的，這從孫悟空那句「錯和我說了，老孫只管師父好歹」可知。這句話相當於「這事你和我說不著，我只做份內的事」，言外之意是：你那事不是我定的，我管不著。

第二、白龍馬很重要，路途遙遠，唐僧取經離不了它；而且這馬是龍變的，必須好好照顧。正因白龍馬重要，所以沙僧的職責「牽馬」，說起來容易，干著卻難——除了「牽馬」，白龍馬的日常養護也包括在內。養馬工作又辛苦又得細緻，這可不是又懶又饞的豬八戒能做好的。所以，牽馬、養馬的活得老實厚道的沙僧負責。

4.

更重要的是，說起沙僧在取經團中的職責，「牽馬」其實只是個表象，其內涵相當於跟班、護衛。

唐僧作為取經隊伍一把手，是個白胖和尚，用郭德綱的話說，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不認識道」，一有風吹草動就嚇得要命，「說都不會話」。這樣的領導，離不開一個緊緊隨在身邊的內勤、護衛。

而唐僧選定的這個人，不是悟空，因為化緣、打妖怪等外圍工作離不了他；這個人也不是八戒，因為他又饞又懶又沒擔當，唐僧雖口頭上寵他信他，內心深處卻不敢把自己的身邊大小事交付給他；這個內勤加護衛只能是沙僧，因為他忠厚可以信任，更因為他曾在玉帝身邊干過「捲簾大將」。

我們知道，沙僧在天庭的頭銜是「捲簾大將」，其職責卻絕不僅僅是「捲簾」。沙僧曾這樣自述：「玉皇大帝便加升，親口封為捲簾將。南天門裡我為尊，靈霄殿前吾稱上。腰間懸掛虎頭牌，手中執定降妖杖。頭頂金盔晃日光，身披鎧甲明霞亮。往來護駕我當先，出入隨朝予在上。」

從玉帝親封、往來護駕、出入隨朝等信息看，當時的沙僧是玉帝的貼身保鏢，可謂「御前帶刀侍衛」。他也確曾以此身份隨玉帝參加活動——在五庄觀，悟空偷了人蔘果與倆師弟分享，沙僧一見就認識這寶貝，因為他「舊時做捲簾大將，扶侍鸞輿赴蟠桃宴，嘗見海外諸仙將此果與王母上壽」。

有了這樣的從業經歷，唐僧將沙僧定為自己的貼身跟班加護衛也就不難理解了。於是，便出現了沙僧為唐僧「牽馬」、時時不離左右的場景。

5.

關於八戒挑行李、沙僧牽馬的原因，除了以上所說，還有一點是：在《西遊記》成書之前的西遊作品裡，唐僧收沙僧在前，收八戒卻在後。也就是說，八戒才是取經團的小弟，由他挑擔就更不難理解了。

有資料顯示，在元末明初楊景賢《西遊記雜劇》中，唐僧西天取經隊伍的建立順序是：先遇木叉得火龍馬，次於花果山收孫行者，再於恆河收沙和尚，最後才於裴家莊收豬八戒。

《西遊記雜劇》對《西遊記》小說影響巨大，也許正因這種延續關係，後者雖將八戒的加入調到了沙僧之前，但其挑擔職責卻延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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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一句話，《西遊記》中八戒挑擔、沙僧牽馬，有其歷史原因（《西遊記雜劇》對《西遊記》小說的影響），更有其現實原因（沙僧干過護衛，適合在領導身邊；八戒粗夯，只能挑擔出大力）。

至於《西遊記》電視劇將挑擔者改為沙僧，許是考慮讓滿身是戲的八戒騰出手來專職「搞笑」；至於沙僧，除了說「大師兄，師傅被妖怪抓走了」「二師兄，師傅被妖怪抓走了」之外，戲分少、無特點，就跟後面挑擔吧。

（作者：飛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