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種修行

近日在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林徽因傳》和《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張愛玲傳》，兩位民國才女，都是我極喜歡的，她們對於中國文壇、建築業的貢獻，讓我敬佩之極。但更吸引我的是她們對待愛的態度。不同的愛情態度，決定了她們必定擁有不同的愛情世界。

對於文學的貢獻，張愛玲無疑更勝一籌。張愛玲13歲寫了《遲暮》，發表在校刊上，從那開始便與文字糾纏了一輩子。她的文字像一把華麗又寒冷的劍，她始終優雅的揮舞著。舞出了《傾城之戀》、《白玫瑰與紅玫瑰》、《金鎖記》《十八春》等佳作，這樣的奇女子，這樣一位民國世界的臨水照花人，應該是有一個好男人好好愛著的，可是，在對的時間裡，她卻碰上了不對的人。生活中的她是絕世孤高的，可「見了他，她變得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的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自此，她放下了所有的驕傲，為他低落塵埃。而胡蘭成對於她，無疑是在她的生活里為她調製了一杯毒酒，她含笑舉杯，一飲而盡。胡蘭成曾經說過：我已有妻室，她並不在意。我有許多女友，乃至挾妓遊玩，她也不會吃醋。她倒是願意世上的女子都歡喜我。胡蘭成還說過：張愛玲是民國世界的臨水照花人。看她的文章，只覺得她什麼都曉得，其實她卻世事經歷很少，但是這個時代的一切自會來與她交涉，好像花來衫里，影落池中。驕傲如她，自信如她，其實張愛玲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躲在她想像的文字世界裡，她那裡知道現實世界與她嚮往的世界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純真的張愛玲遇上貪婪的胡蘭成註定了一場愛的悲劇。後來她遇上了桑弧，他們合作了戲劇、電影，人們稱他們為一對璧人。從心底里她是愛他的，但因為胡蘭成的傷害，她沉默搖頭，悄然離去。矜持驕傲的她無法再次為愛情輕盈綻放。

再後來，她竟然遇上了美國老頭賴雅，那一年，她36歲，而賴雅已經65歲了，且年老多病。傳記里是這樣寫的：民國才女張愛玲的情感世界，註定不會那麼簡單。哪怕此時的她遠離紛繁，命運同樣可以給她一份不尋常的安排。不是她嘩眾取寵，不是她驚世駭俗，不是她寂寞難耐，而是月老牽錯了線，是宿命太不解風情。張愛玲照顧了賴雅11年，這11年無疑是張愛玲生命最盛放的歲月，可她卻無怨無悔的把盛放的年華奉獻給了賴雅。而每一個喜愛她的人知道這段居無定所，顧及不了上下頓的生活而傷心落淚。但即使生活如此落魄，張愛玲仍然是世上唯一的張愛玲，「她清瘦孤絕，皮膚雪白，素凈的旗袍，顯得非常的年輕。渾身煥發出一種特殊的神采，一種遙遠的又熟悉的韻味，大概就是三十年代所特有的吧……」沒有愛的張愛玲最後一次出現在台北的風韻至今仍然清晰如昨，如果有愛的張愛玲又將是何等芳華？世人無從想像。

如果說張愛玲是一朵菊花，那麼她的宿命安排便是歷盡風霜，即使才華絕代，也奈何不了對命運對她的薄情。於是，讀張愛玲，我是沉重的，遺憾的！感覺是在一個陰沉有霧的隆冬里。

而看《林徽因傳》時可說是一掃陰霾，如見晴天。

張愛玲是一朵菊花，那林徽因則是一朵蓮花，同是清香絕美，但由於蓮生長在水裡，清水芙蓉，天生便多了一份嬌柔溫婉。嬌柔溫婉對於愛來說尤其重要，於是林徽因讓徐志摩懷想了一生，讓梁思成寵愛了一生，讓金岳霖默默的記掛了一生，更是讓世間形色男子仰慕了一生。這樣的女子無疑是世間罕見的，她怎麼可以做到永遠擁有愛？因為她懂得什麼是海闊天空，懂得什麼是最適合自己的愛。於是，在倫敦，她對刻骨銘心的初戀徐志摩不告而別絕然離去，因為她不想傷害另外一個女人。但我想，其實林徽因更是因為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如何也配不上她這朵清新高潔的蓮；論才華論相貌，梁思成無法與徐志摩相比，但梁思成可以給予林徽因安穩。女人對感情其實很簡單，最需要的就是安穩。當初胡蘭成就是以一句「歲月靜好，願現世安好」迷住了張愛玲，只是胡蘭成太特殊了，特殊得毀掉了張愛玲所有的美好。

林徽因知道才華橫溢，風流倜儻的徐志摩給不了安穩的愛情，但梁思成可以，他可以成全她的一切，容忍她的一切。下雨的時候給她撐一把傘；寒冷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臂彎；天黑了永遠有一盞燈為她點亮，晨時給她一縷溫暖的陽光，這是世間平凡女子需要的尋常的愛，一種煙火的幸福，不濃郁，但經久。林徽因需要的就是這種愛，因為她終究是生活在人間里，不是徐志摩心裡的仙子，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間女子。最終，林、梁結婚生子，波瀾不驚，相伴終生，相愛一生。

但林徽因畢竟是一朵蓮，是蓮就會清香，有清香就會瀰漫，瀰漫了就會有人為之沉醉。林徽因死後多年，一天金岳霖鄭重其事地邀請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飯店赴宴，眾人大惑不解。開席前他宣布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 頓使舉座感嘆唏噓。

林徽因的家鄉人寫了一本關於林的書，送給金岳霖指正，並希望他說幾句話，但他沉吟了一會便說：「我所有的話，都應該同她自己說，現在我什麼也不會說，我不能說。」林徽因早已作古，對一切都不會感知了。但金岳霖仍深藏心曲，要跟林徽因直接傾訴。大概，那是寄望大日後在另一個世界裡兩個靈魂的對語吧。此情只應天上有，今聞竟在人世間。我想，林徽因若在天有靈，定當感念涕零，淚灑江天！

徐志摩深愛林徽因，但最後還是娶了風情萬種的陸小曼；梁思成陪伴了林徽因一生，但在林轉身遠走天堂時卻再次續弦；唯有金岳霖，這個從未真正與林徽因談情說愛的男子就這樣深深地凝視了她一輩子，終身未娶，只因他是一個從骨子到靈魂都深愛著林徽因的人，他的靈魂，他的肉體，從見到林徽因的那一瞬間起，就為之傾倒，直到死，他的世界裡也滿滿的是林徽因。這就是林徽因的驕傲！

林徽因深愛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在深愛著她。這朵蓮花在清香著別人，別人同樣在欣賞著她的綻放。這就是她對愛情的修行。其實，張愛玲和林徽因一樣是愛情的修行者，他們對愛的態度雖然不同，但都給予了真誠和寬容。於是，張愛玲說：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無怨無悔自己曾經的滄海桑田；林徽因說：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她用自己的嬌柔溫婉安撫每一顆愛她的心，讓每一個愛她的人，無論男女，都像崇拜女神一樣仰望著她。

掩卷凝思，久久不願離開書桌。正是盛夏傍晚，但因為有颱風來臨，整座城市籠罩在風雨前的陰沉中，我的心不由得也是陰沉的，這份陰沉為張愛玲，就像張愛玲所寫過的一句話，在父親的屋子坐久了，心就會沉下去，沉下去……好在這份陰沉並不持久，很快，窗外的萬家燈火，一盞一盞地點亮夜幕，又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林徽因的人間四月天。

人間四月天，春暖花開，生命勃發，令人沉醉。擁有愛的女人心底里的世界同樣是四月天，那般春意盎然，那麼風情萬種。那種擁有以及被擁有的甜蜜永遠散發出春天的蔥蘢，彷彿山川草木都有了情感，每寸肌膚都可以在清風朗月下舒展，粗布素衣也秀麗，清茶淡飯也溫馨，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情，可以任性，可以撒嬌，在愛著自己的人面前永遠都是公主，一聲「寶貝」勝於世界上最美的言語，每每聽到呼喚，心就會沉醉下去，沉醉在一個無可倫比的世界裡。擁有愛的女人由里及外散發著一種別樣的光彩，因為真愛賦予了她旁人無法修行的品格，讓她的心更加寬容，更加坦蕩，更加明理，更加大氣，更加純凈，更加熱愛這個美好的世界，直到漸漸老去，給人的印象仍然還是那樣的年輕、優雅和善良。

愛--真的是一種修行。愛，讓張愛玲：因為懂得，所以慈悲；愛，讓林徽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而愛，卻讓我懂得：心存善念，必遇天使！

天使就是上天賜於我們愛的禮物，擁有天使，你就擁有了全世界的美好！

黃彩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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