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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幽記譯文1

小窗幽記譯文2008-10-09 21:12

集醒篇

一、安得一服清涼散,人人解醒

醒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無一日不醉。趨名者醉於朝,趨利者醉於野,豪者醉於聲色車馬。安得一服清涼散,人人解醒。

[譯文]

飲了中山人狄希釀造的酒,可以一醉千日。今日世人迷於俗情世務,終日追逐聲色名利,可說沒有一日不在醉鄉。好名的人醉於朝庭官位,好利的人醉於民間財富,豪富的人則醉於妙聲、美色、高車、名馬。如何才能獲得一劑清涼的葯,使人人服下獲得清醒呢?

[評語]

飲了中山酒,要醉上千日,千日之後,還有醒時。而能使世人昏昏逐逐,一生猶不醒的,無非是以名利作曲、以聲色為水,所釀出來的慾望之酒。這種酒初飲時心已昏醉,不知身在何處。再飲之後因渴而求,求而愈渴,渴而愈求,終至一生性命與之,而不復醒。此時若問「心在何處?」心已失落在名利聲色之中;若問「身在何處?」身已追逐幻影而不止歇。中山酒只能醉人千日,千日之中不能自主;慾望之酒可以醉人一生,一生之中不能自主,但世上很多為此至死而不醒的人。

酒醉的人,只要給他喝下「醒酒湯」就能清醒,然而,在名利聲色中沉醉的人,要如何喚醒他呢?有什麼樣的清涼劑能喚醒心的迷醉?也許只有清醒人留下的清醒語吧!在醉夢中做的事都是紛亂的、幻影的事,只有醒來才能做一些真實的事,因此,『醒』是第一要務,惟有醒了,生命才可貴,天地宇宙才真實。

二、澹泊之守,鎮定之操

澹泊之守,須從濃艷場中試來;鎮定之操,還向紛紜境上過。

[譯文]

淡泊清靜的操守,必須在聲色富貴的場合中才試得出來。鎮靜安定的志節,要在紛紛擾擾的鬧境中考驗過,才是真工夫。

[評語]

    蓮花被人視為純潔的象徵,是因為它出污泥而不染。一個人心境的澹泊,亦是如此,真正的恬淡不是未經歷過世事的空白,而是經歷任何聲色豪富的境遇,都能不著於心。有的人在貧窮中守得住,在富貴中卻守不住;有的人在富貴中守得住,在貧窮中卻守不住。能夠澹泊,就是不貪濃艷之境,而這澹泊之心,有的是從修養中得來,也有的是天性如此。

「定」是不動搖的意思,世間的五光十色,驚聲軟語,足以誘動心志的事物實在太多,而身處塵世能不動搖的又有幾人?大多數人在名利中動搖,在身心的利害中動搖。泰山是不動搖的,但泰山崩於前,卻不能不動搖。動搖的人是受環境的牽動,環境要他向東,他便不能向西。不動搖的人是不為環境所動的,反之,環境將以他為軸心而轉動。在紊亂的環境中能保持安定的心境,才能掌握自己的方向。

三、市恩不如報德之為厚

市恩不如報德之為厚,要譽不如逃名之為適,矯情不如直節之為真。

[譯文]

給予他人恩惠,不如報答他人的恩德來得厚道。邀取好的名聲,不如逃避名聲來得自適。故意違背常情以自鳴清高,不如坦直的做人來得真實。

[評語]

故示他人恩惠以取悅對方稱為「市恩」,有買賣的意思,因此,「市恩」大部分是懷有目的的,或者是安撫,或者是冀望有所回報,這和買賣並無不同,恩中既無情義,也不足以令人感謝。但是,無論是市恩,或是出於誠意的恩惠,總以回報為上。一個人一生承受自他人的恩德不在少數,報之猶恐未及,豈有時間故示他人恩惠呢?所以,市恩不如報德為厚。而最大的報德在於以德報之,不在於報惠。

所謂盛名累人,人人都想獲得名聲,並以此為榮,殊不知名聲只是一種空洞的聲音,雖能滿足某些虛榮感,無形中卻會成為一種束縛人的東西。許多知名人士,言行舉止戰戰兢兢,便是最好的例子,倒不如逃名來得逍遙自在,免除心理上的負擔。

做人只要真實,保有一己的人格就夠了,何必做些假象,不但弄得自己不自在,久而久之,別人也會不敢信任。所謂「真」,就是出於「誠」,做人要出於誠意,凡是不出於誠意的表現,就是矯揉造作。

四、使人有面前之譽,不若使人無背後之毀

使人有面前之譽,不若使人無背後之毀;使人有乍交之歡,不若使人無久處之厭。

[譯文]

要他人當面讚譽自己,倒不如要他人不要在背後毀謗自己。令對方對自己產生初交的歡喜,倒不如相交久了而不會令對方產生厭惡感。

[評語]

人多是虛偽客套的,要讓他人當面讚美自己並不困難,而要他人背後不批評自己,卻不是容易的事。即使有不對的地方,由於礙於情面,或是利害關係,鮮有願意撕破臉,當面指摘對方的。在背後就不同了,要他人不罵自己,除非自己不犯錯,沒有可被人評議之處才能勉強做到。因此,面前之譽並不表示自己做人成功,背後之譽才算成功。背後之譽遠不算完美,背後無毀更為難得。

人初相識總是充滿著一份好奇感和新鮮感,因彼此的契合而歡喜,然而這時的交往就個人而言,不過是冰山尖端的互望而已。人在初見面時不會把自己的缺點暴露出來,見到的往往只是好的一面,因此,第一印象遠較平日來得完美。但是,日久見人性,一旦新鮮感消失,最初的親切感也會因為缺點的增加和距離的拉長而改變。

事實上,最初的親近和歡欣經常只是幻像,必然會遭到破滅。交往長久後的親切才是真正的親切,因為那時整個缺點都已被了解和接受,而能以完整的人格交往,此時的歡喜才是真正的歡喜。「使人有乍交之歡,不若使人無久處之厭。」一方面要我們不要在初見時掩藏自己,只以好面目與人交往,這樣才不會有日後感到不實的厭惡感。

五、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迎之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勞我形,吾逸吾心以補之;天厄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譯文]

命運使我的福分淡薄,我便增加我的品德來面對它。命運使我的形體勞苦,我便安樂我的心來彌補它。命運使我的際遇困窘,我便擴充我的道德使它通達。

[評語]

福分薄,是指外在的物質環境不豐厚,或者生命的外緣常有缺憾,如果內心沒有深厚的修養,往往要怨天尤人,感到不滿足。相反地,深厚的心靈修養能使人安然自適,將一切驅出腦際。有時命運會使我們的形體十分勞苦,倘若我們的心也跟著緊張,那真是要身心俱疲了。形體的疲勞並不能使心靈疲勞,如果將心放在輕鬆甚至快樂的境界中,那麼,即使形體再勞苦,心情還是愉快的。

人的際遇無常,困厄在所難免,此時更不可灰心喪志,不如充實自己的學問,擴充自己的心胸和道德。困厄的產生,往往是自己能力不夠的緣故,若能抱如是想,必能在一種寬闊的心境下將困厄突破或解決,即使不能解決,有開闊的心胸和通達的道德,至少內心不會因此而沮喪。

六、澹泊之士,必為濃艷者所疑

澹泊之士,必為濃艷者所疑;撿飾之人,必為放肆者所忌。事窮勢蹙之人,當原其初心;功成行滿之士,要觀其末路。

[譯文]

恬靜寡慾的人,必定為豪華奢侈的人所懷疑。謹慎而檢點的人,必定被行為放肆的人所嫉恨。一個人到了窮途末路,我們應看他當初的本心如何。一切功成行就的人,我們要看他以後要怎麼繼續下去。

[評語]

過慣豪華奢侈生活的人,並不相信有人能過淡泊的生活,認為甘於淡泊是沽名釣譽,非出於本心。吃慣肉的人決不知菜根的香甜,所以他們不免要加以懷疑。行為放肆的人,常要忌恨那些言行謹慎的人,因為這些人使他不能自在,使得他的放肆有了對照,而令人大起反感。事實上,檢飾的人不過是在自我約束,而放肆的人則不能忍受自己的放肆,所以才要忌恨謹慎的人。

一個人會走到窮途末路,要回溯到他最初的發心,和整個過程中用心的轉變。有許多原本成功的人,後來失敗了,就是在成功之後用心有了轉變,或是最初發心時便已埋下失敗的種籽。一件事情的歷久不衰與一個人的發,無非是行其可行而不倒行逆施,加上長久的努力不懈。若是最初心意便不正確,或是成功後改變原有的精勤,那麼,即使一時成功,也無法持久,終將走到事窮勢蹙的地步。一個現時十分成功的人,我們也要如此地肯定他。得意不可忘形,上至峰頂還要順路下至山谷,才不至於困在山頂,跌得鼻青臉腫。

七、好醜兩得其平,賢愚共受其益

    好醜心太明,則物不契;賢愚心太明,則人不親。須是內精明,而外渾厚,使好醜兩得其平,賢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譯文]

分別美醜的心太過明確,則無法與事物相契合。分別賢愚的心太過清楚,則無法與人相親近。內心應該明白人事的善處與缺失,處事卻要仁厚相待,使美醜兩方都能得到平等,賢愚都能受到益處,這才是上天生育我們的德意和心量。

[評語]

美醜並無一定的標準,要看個人的喜好而定。如果對事物美醜太過挑剔,則世上沒有幾件事是我們能夠接受。老子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善惡美醜原是相對的,如果執著於自己所相信的美,而不能接受整個世界的本有現象,那便是「與物不契」。相同地,賢愚之分也是如此,孔子教人不分愚賢不肖,倘若只接受賢者,而摒棄愚者,豈不是使賢者愈賢而愚者愈愚了嗎?普天之下又有幾人能成為他人眼中的賢者?尚賢棄愚,難怪要與大多數人不親了。

處世應當心中明白而外表渾厚,所謂心中明白,就是知道人事的缺失,而外表渾厚,則是悉數接納,使賢而驕者謙之,愚而卑者明之,各獲其利。就像陽光之化育萬物,既照園中牡丹,也照原野小草,使兩者皆欣欣向榮,這才是上天的好生之德。

八、情最難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

情最難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終不失性。

[譯文]

情愛最難保持長久,所以情感豐富的人終會變得淺薄無情。天性本有一定的常理,所以率性而為的人終不會失去他的天性。

[評語]

「情到深處情轉薄」,一方面是因為情甚苦,一方面是因為情愛難久。情是一種執著,因此不得必苦;情又是一種難以捉摸的思念,因此掌握甚難,再加上生命短暫,環境多變,見人不見心,見心不見人。能由情愛之中得到短暫歡樂的人畢竟只是少數,而無常迅速,至親至愛也敵不過生死的摧殘。所以,多情之人在備嘗捉弄之後,多半要遠離情感,而變得寡情了。

任性並非放肆,而是返觀本性而順隨之。人性在未受外界誘惑之前,原是天真淳樸,自由快樂的。然而,因為種種物慾名利的牽連,知識的分割,很容易便會受到蒙蔽。但這種天性並未失去,在人擺脫物累,忘卻塵勞時,又會炯然呈現。因此,率性而為的人仍不失人的本性,而放肆於美酒聲色的人,卻戀物而迷失了本性。

九、真廉無名,大巧無術

真廉無廉名,立名者,所以為貪。大巧無術,用術者,所以為拙。

[譯文]

真正的廉潔是揚棄廉潔的名聲,凡是以廉潔自我標榜的人,無非是為了一個「貪」字。最大的巧妙是不使用任何方法,凡是運用種種技術的人不免是笨拙的。

[評語]

為廉潔而立名,雖不貪利,卻是貪名。這和許多人做了好事一定要把名字公布出來是一樣的,無非為了博取一個善字而已。其實,廉潔原是本分,由於有貪官污吏的存在,才使廉潔成了難得的事。廉聲能為世人稱道,是因其難得,若是官官都能廉潔,廉潔成了稀鬆平常的事,又何必為此而立名呢?

一術對一事,此巧不可對彼事,因此,用術之人若為術所困,這個時候,巧術便成了拙術。真正的巧在來時不立,立而不滯,這樣才能應萬物而生其術,不因一術而礙萬物。所以說大巧無術,要能兵來將擋,若是滯於術之為用,一旦事出突然,便毫無辦法了。

一○、厭名利之譚者,未必盡忘名利之情

譚山林之樂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厭名利之譚者,未必盡忘名利之情。

[譯文]

好談山居生活之樂的人,未必真能由山林原野中得到樂趣。好在口頭作厭惡名利之論的人,未必真的將名利完全忘卻。

[評語]

有許多事情,表面和事實往往相差甚遠。就如好談山林之樂的人,總以久處塵囂中的人居多,真正了解山林之趣的人,早已身處其境而不返了。有許多樂趣,是言語所不能道盡的,世人掛在口頭以為風雅的,又豈能得到其中的真趣?能談的不過是耳聞目見的事罷了,那些耳不聞目不見的事,就無從說起了。

好作厭名利之論的人,內心不會放下清高之名,這種人雖然較之在名利場中追逐的人高明,卻未必盡忘名利。因為這些人形雖放下而心未放下,口是而心非。名利猶如賭博,是以全部身心為籌碼,去換取空無一物的東西。但名利本身並無過錯,錯在人為名利而起紛爭,錯在人為名利而忘卻生命的本質,錯在人為名利而傷情害義。就如酒,淺嘗即可,過之則醉。然而普天之下又有幾人飲下此酒而不醉?即使是反對名利之人,到底是反對名利的本身呢?還是反對人對名利的迷戀呢?如果本身已完全對名利不動心,自然能夠不受名利的影響。

一一、伏久者,飛必高

伏久者,飛必高;開先者,謝獨早。

[譯文]

伏藏甚久的事物,一旦顯露出來,必定飛黃騰達;太早開發的事物,往往也會很快的結束。

[評語]

任何事物都有一定的準則,在長久的潛伏下,已將內涵歷練得充實飽滿,一旦表現出來,必定充沛淋漓,而能「不飛則已,一飛衝天。」如果沒有這些長久的潛伏,又何能「飛必高」呢?

「開先者,謝獨早。」也是很合理的,因為太早開發,各方面無法配合,自然很快就竭儘力量而凋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就是因為太早開發,不到中年便都成了平庸的人。倒是那些年輕時沒沒無聞的人,在歲月中不斷儲備實力,而終成了晚成的大器。生命之經驗和寶藏的開發也是如此,就像一罐酒一樣,愈陳愈香,要讓它在歲月中醞釀、成熟,才會是一罐好酒。

一二、天欲禍人,必先以微福驕之

天欲禍人,必先以微福驕之,要看他會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禍儆之,要看他會救。

[譯文]

天要降禍給一個人,必定先降下一些福分使他起驕慢之心,目的要看他是否懂得承受的道理。天要降福給一個人,必定先降下一些禍事來使他引起警覺,主要是看他有無自救的本領。

[評語]

老子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又說:「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舉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天道尚且如此,何況人事。

得微福而驕慢,驕慢便是禍根,福本不厚,又以驕慢削之,可見不堪受福,惟有降禍了。驕慢非但天不降福,人也不助其福,因為人人皆厭惡驕慢之人。天寵既失,人和又無,微福必無法維持長久。福盡禍來,不堪受福,又何堪受禍?若得微福而不驕,即使是禍來,心也不驚。受福不驕,受禍不苦,是深明福禍之道,只有不為外物動心的人才能做到。

欲降福而先降禍,是天之善意。不明禍何能降福?一旦福去禍來,又豈能消受得了?先以微禍儆之,若能救助,即使是他日禍來,也能如此救助。達人處禍不憂,居福不驕,知福禍在於一己所為,天意雖然不測,總之在能自救,心則常保泰然。

一三、世人破綻處,多從周旋處見

世人破綻處,多從周旋處見;指摘處,多從愛護處見;艱難處,多從貪戀處見。

[譯文]

世人多在與人交際應酬時,在行為上有了過失。指責對方,是出於愛護的緣故。而會覺得放不下,則是貪愛留戀所造成。

[評語]

好在人情場上作周旋的人,必定在人情場上見過失。交際應酬,本難面面俱到,此處應付得了,他處必定不及應付,恁是八面玲瓏的人,也難免落得個虛假油滑之名。何況交多必假,窮於應付,難免虛與委蛇,全天下都是好友,就是聖人也難以做到。周旋到煩人處,恩多反怨,種種嫌隙生。

愛之故而責之,責備是要他好,如果不愛,任他死活,毫不相關,又何必責之。責也有道,要責其堪受,以愛語導之。若是不堪接受,那麼愛中生怨,責之又有何效。

人情的艱難,往往在於留戀。貪生者畏死,戀情者畏失。大凡著於何處,何處便難;難捨何處,何處便難。惟有能舍一切難捨,不貪一切可貪的人,才能自由自在行於世間,而不為一切所縛。

一四、山棲是勝事

山棲是勝事,稍一縈戀,則亦市朝。書畫鑒賞是雅事,稍一貪痴,則亦商賈。詩酒是樂事,稍一曲人,則亦地獄。好客是豁達事,稍一為俗子所擾,則亦苦海。

[譯文]

山居本是愉快的事,如果起了貪戀,又與俗世有何不同?愛好書畫是高雅的行為,但過於無厭,跟商人並無二致。作詩飲酒原是樂事,若是屈從他人,敷衍應付,則如同地獄。好客交友是令心胸舒暢之事,一旦成了俗人喧鬧的場所,亦成了苦海。

[評語]

山居的本意是要遠離塵囂。如果對山林起了熱情,豈不是有違本意嗎?每見名山勝景,大興土木,原味盡失,加上遊人缺乏公德,滿地果皮紙屑,那麼山林又何異於市場。寫字繪畫,原本是風雅的事,若必以巨金購置名家之作而後甘,則淪為買賣,雅意盡失,成為炫財傲富的事。

作詩飲酒,要起之於興,發之於情,倘若既無興緻,又無情趣,徒然為了應付而為之,就十分痛苦了。好客亦是如此,可以舒展胸懷,若是來者不拒,喧騰一堂,或者俚曲艷調,吆五喝六,不僅令人頭痛,避之猶恐太遲。所以,事不能貪,不能俗,一旦流於貪俗,則與世俗無異,又何來勝事、雅事、樂事和豁達事之分呢?

一五、輕財聚人,律已服人

輕財足以聚人,律已足以服人,量寬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譯文]

不看重錢財可以集聚眾人,約束自己則可以使眾人信服,放寬肚量便會得到他人的幫助,凡事率先去做則可以領導他人。

[評語]

任何事情均有其相成之道,在相處方面,則是指做人的態度。財是眾人所希求的,如果太重視錢財,而將利益一把抓,他人得不到利益,便會離開你。相反地,將利益與他人共沾,甚至捨棄個人的利益,他人心存感激,自然就不會背叛你,所以說「輕財足以聚人」。自我約束是使人心悅誠服最重要的方法,因為人人心中都有個平等觀念,你能做的事他便能做,如果不能約束自己,又怎能要他人約束自己。律已甚嚴,使人心生敬意,自然就肯聽從你了。

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肚裡不能撐船,早就下台鞠躬了。肚量狹窄,必然不能容人,也無法得到他人的愛戴,而紛紛離去。大廈失去了支柱,豈有不塌之理。因此欲得人才而善用之,首先要有容人的雅量。凡事帶頭去做,才足以領導他人。因為,事情來時,多數人都是猶疑不定,或者不信任,或者畏懼,如果領導的人也如此的話,事情便難望辦成。反之,能洞燭先機,解除疑惑,不畏艱難地去做,那麼他人便一掃疑惑,而欣然跟從了。

一六、將難放懷一放,則萬境寬

從極迷處識迷,則到處醒;將難放懷一放,則萬境寬。

[譯文]

在最易令人迷惑的地方識破迷惑,那麼無處不是清醒的狀態。將最難以放下心懷的事放下,那麼到處都是寬廣的路。

[評語]

「迷」就是失去了自己的道路。生命中有許多事情會讓我們迷惑,智者在未迷失自己之前就已識破,故而不取;愚者卻連一些簡單的歧路也不能看出,甚至因此往而不返。倘若能識破這種虛假,就不會再浸沉其中,可惜人們往往走出這一個迷惑,又進入另一個迷惑之中。就個人而言,如果最令人沉醉的事物都能一一看破,那麼就很少有能讓他迷惑的事了,自然就能處處清醒。

讓人覺得難以放下的,無非是名利、得失和憎愛。難捨名利的人,如果沒有名利便覺得呼吸困難,生命不可愛,一旦得到名利又怕失去,仍然覺得呼吸困難,生命難可愛。而心懷憎恨的人眼中看到的人可恨,心中想到的事可恨,連腳下踩的路都會令他生厭,何況是難捨的事。至於情痴愛聖們,則你愛我不愛,我愛你不愛,好不容易兩人相愛了,今天吵架,明天冷淡,後天又不得不分離。

人心牽牽纏纏,天地卻始終遼闊。眼前無路往往是心中無路,心中無路則是自己搬來石塊擋道,如果將石塊拿走,自然萬境寬廣,諸事順遂。

一七、大事難事看擔當,逆境順境看襟度

大事難事看擔當,逆境順境看襟度,臨喜臨怒看涵養,群行群止看識見。

[譯文]

逢到大事和困難的時候,可以看出一個人擔負責任的勇氣。遇到逆境的時候,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胸襟和氣度。而逢到喜怒的事時,則可看出一個人的涵養。在與群眾同行同止時,也可看出一個人對事物的見解和認識。

[評語]

一般人遇到自己所不能解決或是無力承擔的事時,往往容易採取逃避的態度,或自我保護的措施。但若人人都採取這樣的態度,豈不是無人來擔重任了嗎?所以,逢著大事或難事時,便可看出一個人的擔當。一有胸襟氣度的人,在面臨逆境時不會怨天尤人,他能接受順境,也能接受逆境,因為他明白世事不可能十全十美,尤其需要人的努力。

喜怒最易使人心動而失去正確的判斷力,喜要能不得意忘形,怒要能明白事理,所以有涵養的人往往不易為喜怒所動,一方面是真正可以喜怒的事並不多,一方面也是怕因喜怒而判斷錯誤。一般人容易隨別人的行止,而和他們做出同樣的事,但別人所做的事不一定是對的,真正有識見的人心中自有取捨,而不會盲目地追隨。

一八、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良心在夜氣清明之候,真情在簞食豆羹之間。故以我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譯文]

在夜晚心境平和的時候,容易看出一個人的真心,而真實的情感在簡單的飲食生活中,最能流露出來。因此與其不斷去要求人家,不如使其自我反省。與其攻擊他人的弱點,不如使其自我坦白錯誤。

[評語]

白日喧擾,無暇靜想,人較易依一時的慾念而昧理行事。等到萬籟俱寂,一燈獨坐,細想一日言行,才覺多有不是,而生慚意。因此,夜氣清明時,最容易自我反省。

真情不在錦衣玉食,而在簞食豆羹,因為錦衣玉食味濃,人心易貪戀而忘情,簞食豆羹味淡,人心不生執著反易流露。就如以酒交友多入昏沉悔恨,以茶交友反見情意長久,道理是相近的。

為了改變一個人的行為而不斷去要求他,不但自己疲累,他人也會生厭,倒不如讓他自覺其非,才是根治之道。同樣的,與其去攻擊他人的惡行,使他惱羞成怒,不如使他自慚而向人坦白,才是最好的辦法。如此既不會疲累生厭,也不會令人惱羞成怒,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一九、寧為隨世之庸愚,勿為欺世之豪傑

寧為隨世之庸愚,勿為欺世之豪傑。

[譯文]

寧可做一個順應世人、平庸愚笨的人,也不要做一個欺騙世人、才智高超的人。

[評語]

大好大惡之人,往往才智高人一等。多見世人死於欺世的豪傑之手,而不見世人死於庸愚之口。才智不足,固不足以為論,而才智匹配的人,如果心術不正,專圖一己之利,其才智無非是吃人的工具,如何稱得上是豪傑?如王莽、曹操之輩即是。

豪傑之為豪傑,在於能運用才智造眾人之福,否則只能稱之為梟雄寇盜,所謂欺世之豪傑,便是指這一類的人而言。

一般人不甘做庸愚,而寧願做豪傑,無非是為了表現自己,少有發心為眾人謀福利的,這樣的發心,即使才智足夠,難保將來不欺世盜名。倒不如安守平庸,免得貽人口實。豪傑之心甚苦,不能擔其苦的不足以為豪傑。庸愚易為,守善隨世,又有幾人甘心為之?人貴自知而不自限,庸愚之徒與欺世之輩相較,卻是大大的豪傑呢!

二○、習忙可以銷福;得謗可以銷名

清福上帝所吝,而習忙可以銷福;清名上帝所忌,而得謗可以銷名。

[譯文]

清閑安逸的享受是上天所吝惜給予的,如果使自己習慣於忙碌,則可以減少這種不善的福分。美好的名聲是上天所禁忌的,如果受到他人的毀謗,則可以減輕由名聲所帶來的負擔。

[評語]

清閑安逸的日子並非人人都能過的,不僅上天不容許如此,人們也不容許太過清閑的人。人在清閑中容易懶散,逐漸失去生命的活力,甚至生出悲觀的思想,這是因為身體閑了,腦子卻不得閑。每見一生辛苦的人,一旦退休下來,卻不懂得如何排遣生活,過不了幾年,就衰老而死這是上天吝福呢?還是人不堪無聊么?倘若能夠利用這難得的空閑,做些有意義的事,就不至於如此了,所以說「習忙可以銷福!」

名聲是不容易維持的,而且也是累人的事。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完美的名聲有時也會帶來禍害。因此,如果遭到他人毀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名聲既然受損,就不易遭人嫉妒,而可以擺脫盛名之累,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二一、人之嗜節,當以德消之

人之嗜節,嗜文章,嗜遊俠,如好酒然,易動客氣,當以德消之。

[譯文]

人們愛好聲名氣節,愛好文章辭藻,愛好行俠仗義的人,就像喜好喝酒一般,容易一時興起,應該要有道德修養來改變它。

[評語]

嗜名節的人可以為名節拚命,嗜文章的人可以為一句辭藻反目成仇,而以遊俠自任的人卻又打架有餘,仗義不足。這些大都是「客氣」,也就是不是發自內心的真正喜歡。追根究底,不過是好面子罷了,於自己毫無裨益。更說不上什麼有利他人。凡此種種,無非是缺乏道德修養所造成的結果。嗜名節、嗜文章、嗜遊俠原非壞事,知識名節為的是節操,文章為的是雅意,遊俠為的是義氣,若沒有清楚的認識,往往行之非真,而虛有其名。如果因為一時興起而去接受它,等到厭倦了,又棄之如敝屣,就完全失去原意了,帶來的害處可能比益處還大。

二二、一念之善,吉神隨之

一念之善,吉神隨之;一念之惡,厲鬼隨之。知此可以役使鬼神。

[譯文]

一個善的念頭,可以獲得降福的吉神呵護,而一個惡的念頭,就會招來為禍作災的惡鬼,明白這一點便可以差使鬼神了。

[評語]

我們內心的每一個念頭,雖不具備吉神惡鬼的形象,由於心念與之相通,心懷善念的人,自蒙吉神呵護,心懷惡念的人,自與惡鬼同途。任何善惡的念頭,未發諸行為之前,在心中已然自己承受。心中充滿恨意的人,心已在地獄;心中充滿善意的人,由於善意帶來的歡喜,便如同身在天堂。

善惡而付諸行為的,在佛家又有三種承受的方式,一是今生承受其果,作姦犯科而遭制裁的便是此類。另外兩種是下一生或是來生再承受。所謂吉神與厲鬼,其實完全在於我們自己。鬼神不能禍人,福禍惟人自取。為善的人心胸舒坦,本身就是自己的吉神。為惡的人心中充滿蒺藜,本身形同惡鬼,還會有惡鬼不認他為同類,而黏著他嗎?

二三、夢裡不能張主;泉下安得分明

眉睫線交,夢裡便不能張主;眼光落地,泉下又安得分明。

[譯文]

雙眼閉上,在夢裡便不能自作主張。眼光落到地下,想到夢中都不能自主,死後又怎能了了分明呢?

[評語]

人在白日凡事諸多主張,追逐聲名美色,爭強鬥勝。但是夜來,眉睫才一交合,或為虎狼所追逐,或為惡人所包圍,或與所愛而分離。即使最親愛的人,夢中也彷彿對面不識。這與白日的意氣風發,事事必以自己為中心大異其趣。然而,白日的自己又何嘗是自己的主人,夢中以為真實的,白日不也一樣以為真實嗎?反倒是夢中的自己,說明了自己的渺小。好夢固然留不得,惡夢也避不去,較之受到種種環境牽制與命運擺布的白日,夢又何嘗不是更真實的一面呢?

佛家說生命有六道輪迴,又說死後有四大分離的種種可怕現象,稱我們這個色身為幻身,都是不無道理的。我們所追逐的一切在永恆的時空看來只是渺小的幻影,因此,在面對死亡的時候,許多事情都可以釋懷了。

二四、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

佛只是個了仙,也是個了聖。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

[譯文]

佛只是個善於了卻執情的神仙,也是個善於了卻煩惱的聖人。人們雖然耳聰目明,卻不知該了卻一切煩惱,不知凡事放下便已無事,若心中還有放下的念頭,便是還未完全放下。

[評語]

人自以為很聰明,卻不知整日活在煩惱慾望的束縛中而不能自己。很多事情未來時起渴望妄執,已來時生非分追逐,去後復在心中念念不忘,全不知放下的快樂,而不斷地以慾望自我煩惱束縛。

也有人明了到這一點,便躲到山中將心放去,認為這才是放下一切的方法。殊不知這種以為自知的了了,其實是不了,因為心中還有對放的執著,這個「放」字成了無形的枷鎖,使他動彈不得,不敢接觸任何事物。這在佛家看來是小承不究竟的做法,是為佛所呵責的。蓮花居水而不沾水,若為了怕水而種在旱地,它就會枯萎而死。如果在心中能將煩惱根本放下,連放下的念頭也除去,生於世間而不著於世,那就是真的「了了」,也是個人間的了仙。

二五、人我往來,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剖去胸中荊棘以便人我往來,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譯文]

將心中自傷傷人的棘刺去除,開放平易的心胸和人交往,是天下最令人舒暢歡喜的事了。

[評語]

一個人的心中一旦存有不平之氣,在與人交往時就容易傷人,即使是閉門獨處也會傷害自己。什麼是妨礙我們與人交往的荊棘呢?無非是埋藏在人心的不信任、嫉妒和自私,這些造成我們拒絕將心胸坦誠開放,即使在形體上與他人握手,心卻背道而馳。

人是需要友誼的,友誼使我們歡笑、歌唱,更使我們患難與共。友誼就像一扇門,需要自己去挖掘,你不去扣門,他人如何會為你開啟?你不打開,別人又如何進來?同樣地,不把屋內的荊棘除掉,不但自己不能安居,別人又怎肯進來呢?

有一首極可愛的詩歌:「君擔簦,我跨馬,他日相逢為君下;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如果能剖去胸中荊棘,獲得這樣的友情,豈不是天下第一快活的事?整個世界在我們眼中不是顯得更完美嗎?

二六、居不必無惡鄰

居不必無惡鄰。會不必無損友,惟在自持者兩得之。

[譯文]

選擇住家不一定要避開壞鄰居,聚會也不一定要除去有害的朋友。如果自己能夠把持,那麼即使是惡鄰和損友,對自己也是有益的。

[評語]

要找一個全是好人的地方住下,是不可能的事。所謂惡鄰,有時是品德惡劣,有時是行為惡劣。譬如你要睡覺他練鼓,你要讀書他唱歌。因為相處在接近的空間里,必定會有趣味相chongtu的時候。但若將垃圾丟在他人門口,或是任由貓狗隨地便溺,就令人無法忍受了。

眾人相聚,難免有一些逢迎拍馬,或是言談粗鄙的人。這些在我們進入社會後,都不難見到。這時到底是與他們同聲相應?還是他飲他的花酒,我喝我的清茶呢?

其實,無論是惡鄰或是損友,換一個角度來看,無非是考驗我們的涵養和定力。倘若我們與鄰居吵架,也丟垃圾在他家門,放狗在他家拉屎,我們不也成了毫無涵養的惡鄰了嗎?很多事情稍加忍耐也就過了,即使交涉也要依理而行。至於損友,那完全就看自己的把持了,如果定力足夠,絕不會被人影響。能善自把持的人,無論是什麼樣的惡鄰或損友,不過是他的試金石罷了。

二七、君子小人,五更撿點

要知自家是君子小人,只須五更頭檢點,思想的是什麼便得。

[譯文]

要知道自己是有道德的君子,還是沒有品德的小人,只要在天將明時自我反省一下,看看自己所思所想到底是什麼,就十分明白了。

[評語]

君子和小人的分野,在於君子以大我為出發點,小人則以小我為出發點;君子不以利而害義,小人卻因利而傷義。

五更頭是夜將盡、天將明,也就是一天的活動將要開始的時候。人們追逐了一天後,大部分人在一二更時只求趕快入眠,明天好更有精力重新追逐。到了五更多已睡飽,便會開始盤算一天所要做的事情。這時君子和小人之間所想的就大大地不同了。君子想到的是如何竭盡一己之力,去幫助他人,將份內的工作完成。小人想到的則是如何逢迎達官貴人,如何佔人便宜,如何推託偷懶,吃喝玩樂。

所以,在這一天將要開始的時候,只要回過頭來看看自己心中盤算的是什麼,君子和小人的分野就十分清楚了。

二八、以道窒慾,則心自清

以理聽言,則中有主;以道窒慾,則心自清。

[譯文]

以理智來判斷所聽到的言語,則心中自有主張。以品德修養來摒絕私慾,則心境自然清明。

[評語]

如果不以理智判斷言語,而逕以感情接受言語,往往會使我們犯下錯誤。因為感情是主觀的,許多語言的發生只是基於一時的情緒發泄,這種話和客觀的事實就有很大的差距。無論是喜是怒,是哀是樂,經常在事後發現言過其實。如果我們在聽話時不能分辨這一點,那麼就會做下錯誤的決定或行為。所以一句話聽到耳中,一定要以我們的理智來判斷,說話的人是出於理智還是情緒,與事實有無出入,這樣才不會被誇大的消息所誤。

我們的心之所以不能清靜,是因被私慾混濁,同時心胸也因慾望的逼迫而感到喘不過氣來,沒有一刻得到安寧。倘若我們能在道德修養上多下工夫,便可以知道有許多慾望是不應該,也是不必要的,這樣便可減低那些不合理的欲求,而使我們的心趨於平靜。既然不會逼緊自己去滿足私慾,自然能暢通胸懷去呼吸清爽的空氣。

二九、先達後近,交友道也

    先淡後濃,先疏後親,先達後近,交友道也。

[譯文]

交朋友的滋味要由淡薄而濃郁,由疏遠而親近,由接觸而相知,這是交朋友的方法。

[評語]

所謂「先擇而後交,則寡尤;先交而後擇,故多怨。」交朋友並不是容易的事,要獲得真正的知己更是困難。剛開始交往時,看到的常是表面,在表面中有多少真實的成分,又有多少虛偽的成分,並不能一眼看出。如果在這時侯推心置腹,就好像喜歡喝牛奶的人,看到白色的液體就喝下去,結果到了嘴裡才發現是顏料,不僅自己不愉快,別人還要怪你浪費。

經過仔細的觀察和選擇,由表面而內在,並對對方的人格有了相當的認識,才談得上朋友二字。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決定對方是否值得自己更進一步的交往,這便是先達後近,先疏後親的道理。否則連長相都沒看清楚,就登堂入室,翻箱掀櫃,豈不是莫名其妙,哪會不招來怨尤呢?

三○、形骸非親,大地亦幻

形骸非親,何況形骸外之長物;大地亦幻,何況大地內之微塵。

[譯文]

    身體軀殼不值得親近,何況是身體之外帶不走的東西?山河大地不過是個幻影,何況在大地上如同塵埃的我們呢?

[評語]

佛家說肉身是一個幻而不實的東西,又說「諸法無我」,這對那些愛惜身體猶如至寶的人,不啻是當頭棒喝。事實上,在未生之前,身體是不存在的,死後的屍體也不再是自己,而在中間活著的這個自己,到底幼年的身體才是自己,還是年老的身體才是自己?依照醫學的說法,人體分解起來不過是一些元素罷了,而且三年前的元素與三年後的元素早已全部換過,也就是說三年前的那個身體,三年後已經過代謝的作用排出體外。

身體既然可以像衣服一樣不斷換新,又有什麼可親的呢?身體都不可親,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何嘗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呢?整個山河大地乃至於世界,都要在宇宙歲月中有如幻影一般地消失。總擴說來,都不過是幻像,何況是在這大地上如同塵埃一般生生死死的我們呢?又何必不斷地互相傷害,執著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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