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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書治要360》學習分享(第八十四集)

《群書治要360》學習分享(第八十四集)

蔡禮旭老師 2012/10/20 馬來西亞中華文化教育中心 檔名:01-002-084

 

尊敬的諸位長輩、諸位學長,大家下午好。

這個星期要參加山西大同大學,為大學新生做傳統文化培訓課程。他們已經做了多年了,我們聽了也非常感佩。一年的新生有五千人,他們已經培訓了很多年了。而且在大學裡面,他們也有傳統文化的學社,持續的在以傳統文化教育大學生。而且政府辦的很多活動,都會找這些大學生去幫忙,說他們的形象特別好,參與的人都生歡喜心。結果這些去幫助政府辦活動的大學生,還沒有畢業,工作都找好了,都被挖角了。

所以這個現象也可以給我們所有從事教育者,以至於家長一個啟示:希望孩子以後有出息、有發展,得先學傳統文化、學做人做事。現在不管是政府還是企業界,都很重視倫理道德,有了倫理道德的基礎,才是棟梁之才。所以教育界講到,「有德有才是上品,有德無才是次品」,最起碼他有德,慢慢他還肯努力、肯提升,慢慢從次品還可以到上品,但是「無德有才」,就是「危險品」了。我們看現在很多企業出問題、倒閉,很多都是用人不當。這些人很多也都是碩士生、博士生,讀了一二十年的書,最後卻會做出不義之事,那還是在他成長過程當中太缺乏倫理道德的教育了。

上次我們講到「人存政舉」、「為政在人」。一個國家、一個團體要能興旺,一定要有好的領導、好的人才。但人才的培養要愈早愈好,不能等出社會了再培養。像在大學裡面,大學四年是黃金歲月,他們從一進校門,校方就能以五千年的倫理道德智慧來引導他們,對他們的人生都有決定性的關鍵影響。我記得上次聽我們雲南省的寧處長講到,在大學裡面辦課程,第一年辦的學生,都跟以往的學生不一樣。所以有沒有教,差別非常多。「人之初,性本善」,你只要有教,一定能啟發他的本善。而人你不啟發他,「人不學」,他就「不知道」,他可能就隨波逐流。所以在大學裡面,能夠大力的讓學生們學倫理道德教育,這是國家之福,因為我們希望從大學裡出來的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

我自己曾經在幾所大學跟大學生做傳統文化的分享,給我很大的感觸。我們還沒去以前,都有聽到一些老師們講,說現在大學生不好學,他可能十五分鐘、二十分鐘就沒有專注力了,你還得給他講講笑話,不然他可能就聽不下去了。可是我們去了之後,針對他的人生,他所關注的這些思想觀念,包含對他人生的規劃,還有人際關係怎麼和諧,這些是他非常想了解、想深入的。我們用傳統文化當中這些好的義理跟他們做交流,他們的專注度是一個半小時目不轉睛。所以不能怪孩子,我們能不能教給他最需要的、最重要的這些好的教誨?

我記得那時候在地質大學,學生應該有八、九百人。講課的時候,這八、九百人全神貫注。當一句話跟另一句話當中有一個空檔,可能不到一、兩秒鐘的時間,一片寧靜,感覺好像針掉在地上,在那一刻可能都可以聽得到。如此專注,我們都感覺到,沒有盡心去準備這一堂課,那對不起大學生。而且不只大學生很想學,我們到監獄去,也是一個半小時,服刑人員也是目不轉睛。那時候很感嘆,假如小學老師、中學老師都把這些道理告訴他們,他就不可能走到監獄裡面去了。他並不是不肯學,不然他怎麼這麼專注?

所以種種家庭、社會現象,都是教育出了問題。我們喪失民族自信心了,都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教知識、教技能多,忽略德行、忽略倫理。所以這些做人道理他不懂,社會誘惑又那麼多,哪有不誤入歧途的道理?所以「教學為先」,一定先教做人這個根本才行。剛好這次,大同大學辦的傳統文化的培訓課程,我們隨喜讚歎,這是校方的德政。尤其他們學生處的李處長,是女中豪傑,堅持了這麼多年,利益無數的學生。所以我們也是去盡一點心力,參與這個課程。

我們上一節課的重點在「人存政舉」,一定要有好的領導者、好的人才。培養人才愈早愈好,從哪裡就要開始呢?應該是從胎教就要開始。人才之端,應該從胎教、從小教起。而一個國家的興衰,最大的關鍵就是皇帝,就是最高領導者。他做好了,底下都正了。那皇帝要什麼時候培養?他也要從小培養,從他當太子的時候開始培養。我們了解到,一個領導者,他的影響是非常深遠的。

我們先複習一下第十頁二十二句,在「君道」當中的「反身」就有講到:「立德之本,莫尚乎正心」。那領導者「心正而後身正,身正而後左右正」,左右的大臣都效法、學習他;「左右正而後朝廷正」,這些股肱大臣都以身作則,整個文武百官都效法,整個朝廷政治清明;「朝廷正而後國家正」,整個官員又做老百姓的榜樣,這個國家就興旺;「國家正而後天下正」,他的國家安定昌盛了,其他的國家,誰不願意幸福美滿?誰不願意長治久安?那自自然然就跟他的國家學習。商朝、周朝其實都是把自己的國家做好,那其他的國家都來歸附。像周朝有八百諸侯國,就是文王把自己的國家治理好了,所以「國家正而後天下正」。

其實現在全世界,哪一個國家重視教育,哪一個國家重視倫理道德,哪一個國家把復興漢學作為最重要的一件事,它就能成為全世界的中心,它可以帶領全世界。因為現在很多國家都有很多問題,它不知道怎麼解決。湯恩比教授說:「解決二十一世紀的社會問題,唯有孔孟學說跟大乘佛法。」哪一個國家肯大力弘揚漢學、中華文化,哪一個國家就領導全世界。

孔子在世的時候為什麼周遊列國?就是哪一個國家真正重視《周禮》這麼好的教育、這麼好的制度,它肯用《周禮》,那這個國家很快就興旺了,那天下就來這裡學習。所以孔子的目標是要讓天下安定。沒有國家重視,沒有國家重用孔子,那隻能是當時的因緣,大眾的福報不夠,這也不能強求。但是往後哪個家族、哪個朝代重視孔子的教育,那它就一定興盛。所以誰最有福報?肯聽聖賢教誨的人,那就是最有福報的。其實上天慈悲,都給我們很多的機會,我們得好好珍惜。

既然君王正,整個國家就能夠正,那培養一個國家的接班人,就是國家的大事了。我們接著來看一百六十三句,就是《漢書》當中提到,周朝怎麼樣教育太子的。我們一起把它念一下:

【昔者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為大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德義。師導之教訓。此三公職也。於是為置三少。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故乃孩提有識。三公三少。明孝仁禮義。以導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

從這一段,我們也聯想到上一節課講到的,整個堯、舜、禹、湯這些盛世,到了周朝,是聖人最鼎盛的時候。這個就是關鍵,就從小、從胎教就開始教。成王在幼年襁褓之中,當時候便安排三個最有德行的人來當太保、太傅、太師,『召公為大保』,他是燕國的始祖,『周公為太傅』,這都是聖人,『太公為太師』。

『保保其身體』。太保,「保」是什麼呢?『保其身體』,保護好太子的身體,養成很好的這些健身的習慣,所謂飲食有節度,然後起居有常,都要養成這些好的習慣。包含做任何事情,身心不可透支,這個都是要告訴他的分寸。我們了解到,保護身體很重要,因為好的身體伴隨我們一輩子。他從小假如體質不好,以後要扛大任就很不容易。所以古人在教育孩子方面都看得很遠。像我們現在做什麼事情體力不夠,就會很有遺憾。那我們冷靜看看,現在整個家長、老師,重不重視孩子的健康問題?他這個健康還包含不只是身體,還有心理。現在很多孩子考試考到最後身體都壞掉,然後心理壓力很大,很多學生扛不了壓力,自殺的都有。所以都要保護好他整個身心的狀態。

『傅傅之德義』,「傅」是以道德、仁義的教誨來輔助他。『師導之教訓』,太師是以聖賢的教誨來引導、啟發他。這些是三公的職責所在,『此三公職也』。我們看到這三公都是聖人,而且都是身兼重任,太公、周公那都是整個國家最重要的領導者。

教了太子以後,更重要的是太子要能夠落實,能夠成為他的習慣。因為所有的教誨成為習慣了,他才能得利益。假如只是學了很多道理,沒有成為習慣,那就像《弟子規》上講的,「不力行,但學文」,他是「長浮華」了。所以必須內化,可內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做得到,得有人不斷的陪伴他去落實,那這個時候,『於是為置三少』,就是這另外的三個老師來輔助、監督他。一個習慣要完全落實,那得要不斷薰習、不斷提醒。比方像我自己,改掉一個急躁、浮躁的習氣,這麼多年了都還沒改掉。假如旁邊時時有善知識提醒,那一定會改得更好。所以身邊有人提醒,有善知識,那是很大的福氣。我們冷靜想想,現在為什麼修行這麼難?很重要一點,我們自己聽別人勸的時候,能不能歡喜接受?比方說父母勸我們,我們會不會不高興,不耐煩?假如父母勸我們,都不能歡喜接受,那要善知識勸、要朋友勸就更難。而愈小勸,愈好勸,人長大之後可能比較固執的時候,就不是那麼好勸。所以古人對這些人性都很明瞭,都知道要抓這個最好的時機點,從小教起。所以輔助太子去落實,就設了「三少」,『少保少傅少師』,他們『是與太子宴者也』。「宴」就是住在一起,跟太子生活在一起。跟太子生活在一起,他的一舉一動就給太子好的影響了。

『故乃孩提有識,三公三少,明孝仁禮義』,於是當太子幼年了,理解力有了,比較懂事了,「三公三少」就跟他講明孝、仁、禮、義的這些道理,甚至於是在生活當中給太子表演出來。

『以導習之』,我們看,講明白之後,這個「導」,它有引導,也有自己先做到了再去教導的這個意思。這個態度,聖賢人都有。我們之前曾經提到,曾子說到,孔子有三個德行他沒有學到,他自己覺得很慚愧。哪三點呢?孔子他見人一個善行,就忘其百非。這個是孔子很容易跟人相處,他不會對人有成見,人家的過失他盡力去幫助他,看人家的好,讚歎、向他學習,「見人之一善而忘其百非,是夫子之易事也」。夫子見人善就像自己有一樣,他不會嫉妒別人,不會跟人爭高下,「夫子之不爭也」,「見人有善,若己有之」。第三,「聞善必躬親行之」,夫子接受到一個好的教誨,必然是自己先親自去做到,「然後導之」,而後才去引導別人,這個「是夫子之能勞也」。這個「勞」就是其實要真正能夠教化他人,是不容易的,是很辛苦的,是每一句自己要去做到,再去引導,別人才能夠心服口服。所以「以導」,引導他,以身教來引導他,進而協助他「習之」,「習」就是讓太子落實。

然後『逐去邪人』,就是驅逐這些姦邪之人,不要給太子不好的影響。我們看,在整個家族當中,以前的人都有這個默契,就是一定要給晚輩做好的榜樣,不能給晚輩不好的影響,這都是慈愛的表現。因為小孩子很容易受影響,而且「學好終年不足,學壞一日有餘」。其實這一點,應該現在有小孩的人體會滿深刻的。比方你在家裡很好的教導他,可是回去爺爺奶奶或者到外公外婆那裡,一直看電視,或是老人都很寵他,回去一趟,回來得調老半天。所以教育是合力,不能單靠一個人,不能單靠父母或單靠老師,得是所有接觸孩子的人,都有教育的敏感度、教育的智慧,不然會常常幫倒忙。所以『不使見惡行』,不讓太子見到不好的行為。

那要達到這個目標,『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選出天下品行端正的這些讀書人,包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他們在孝順、友愛兄弟、尊重長輩,包含見聞廣博、有道德的這些人,來陪伴太子成長。『以衛翼之』,護衛他,「翼」是輔助他。『使與太子居處出入』,讓他們跟太子「居處出入」,就是朝夕相處,同出同入。

其實不只在教育太子如此,以前每一個家族教孩子,就是千里尋師。整個家族這些耆老,可能都七八十、八九十的,在家族當中很有地位的,德行又好、又有人生智慧,由他們開會,聘請哪一個老師來教自己家族的下一代。就在祠堂教,而且私塾老師也是跟學生住在一起的。

其實我們聽師長講以前私塾怎麼教,都覺得冷汗直流,自己跟這些孩子們二十四小時居住,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夠利益他們?自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德行。一掂量,就有自知之明,也知道還有多少不足的地方。二十四小時在一起,你一舉一動都要合乎道才行。你「置冠服,有定位」沒有做,那孩子就說:「老師你教我們這麼做,你自己也沒做啊!」他就不相信了。包含要求孩子早睡早起,那這個帶班的老師得跟著做到才行。而且包含我們自己回想,父母的情緒,孩子都可以感覺到。所以我們教孩子說,「不要亂發脾氣」,假如我們父母情緒起伏都很大,那孩子也不服。同樣的,私塾老師,他也不能情緒化,不然孩子也不服氣。

接著講到,『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太子生下來,所看、所聽統統都是好的事情,符合德行的事情,所以他「見正事」,他就可以效法學習。『聞正言』,他所聽的都是正知正見。『行正道』,他所做的都跟道是相呼應的。『左右前後皆正人』,在他的左右、前後都是正人君子。我們之前在「交友」方面,有一段經文說:「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小孩最強的就是模仿,他什麼時候模仿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潛移默化。

所以孔子接著說,『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從小養成的品德,就像天性一樣一生都不會改,自然而然變成他的習慣。其實看到這一點就了解到,教育孩子是有黃金時段的,所謂「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個黃金時段沒有掌握,等到他大了以後才教,相對的就很辛苦。「禁於未發之謂豫」,很多這些好的習慣你都讓他養成,不養成壞習慣。但「發然後禁」,他已經養成壞習慣再改,就非常辛苦。他辛苦,老師也辛苦,父母也辛苦。所以當父母的人,在孩子小的時候要把教育擺在第一,「至要莫如教子」。要有所取捨,把教育擺最重要,不要顧著賺錢,忽略孩子教育。等孩子大了以後不聽話,你再有錢,你也不可能安心,也不可能有好日子過,不知道孩子又會出什麼狀況。甚至於孩子沒有德行,你賺再多的錢,也不夠他揮霍了。

這段話是周朝教育太子。我們以最近的皇朝清朝來看,也都是守這個原則,清朝的皇帝教育小孩很嚴。我們以前看這些古裝戲,概念就好像這些當皇族的人都是富貴享受的。清朝的皇子,三點到五點就進入書房讀書了,先溫習昨天的功課,三點,然後用功到什麼時候呢?晚上七點,都不離開讀書的地方。中間他可能出來運動、習射,那個都是學習的項目之一。那大家算一算,十四到十六個小時之間,是這麼樣下功夫。所以我們看到,清朝每個皇帝學問都非常好,這不是偶然的。而且這些皇子,包含太子定了,天下就安定,這怎麼可以放鬆呢?一年只有五天休息,只有春節大年初一、端午節、中秋節,還有皇帝萬壽的時候,還有自己生日,就五天而已,所以非常用功在學習。

這段話給我們人生的啟示在哪裡?你說「我又不是太子」,講這句話,可能就很難在經典當中去領納、去受益了。所以學這些教誨不能分別、不能執著,說「這個是講太子,不是講我的」。其實我們冷靜看看,我們學傳統文化的目的,就是期許自己能承傳傳統文化,以前太子從小就學,我們是長大了才學,「亡羊補牢」,在補習。我們看到這四歲、六歲的孩子在讀經、背經,比我們快太多了,我們黃金時段已經錯過了,現在要努力,那不知道要加多少倍。所以最起碼也要三點起床,然後也要學習到七點才能休息,不然根本就沒有辦法大幅度的提升,承傳中華文化就變成一句空話了,做不到了,空願。所以這樣的要求從共學班開始,我們一起督促,一起並進,從每個弘揚文化的人開始做表率。這是修身必須如此。沒有這樣薰習的功夫,以我們成年才學,伏不住煩惱。

當然假如在自己的因緣當中,沒有辦法十幾個小時都讀書,其實在工作當中都是在薰習。在工作當中時時想著,我這句話跟經典相不相應?我這麼做跟經典的原理、原則相不相應?這都是在保持觀照、保持薰習,都是在用功。

從齊家來講,這段教誨就提醒我們:孩子成長要有一個非常好的環境。所以「孟母三遷」。包含「竇燕山,有義方」,他是以身作則。所以有身教,還有整個環境的境教,還有適時給予孩子的言教,就能把下一代教好。這個是齊家。

包含治國,國家要有棟梁之才,那就要重視政治人物的培養,要趁早培養他,年輕的時候就要好好的栽培他。甚至包含錄取黨員,就要看他的德行根基,他從小有沒有好的教育,所以應該要去家庭訪問。包含取黨員,應該回歸到漢武帝漢朝那時候的取才,「舉孝廉」,因為「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

從這裡也體會得到,現在家庭也好,團體也好,弘揚文化的組織也好,最缺的是「三公三少」,缺這麼有德行的人,缺教練。因為你沒有陪伴,確實他有時候知見錯誤了,行為錯誤了,心態錯誤了,又沒有人導正他,一偏偏得很遠了才發現,有時候就很難拉回來。所以在這個弘揚文化的大時代,要期許自己可以提升到做很好的教練,可以跟身邊的人共事、共住,給他點點滴滴的好影響。以這個level(水平)、這個標準來要求自己的德行,這樣就會下硬功夫、下苦功夫了。我們接著來看一百六十四句,我們一起念一下:

【國無賢佐俊士。而能以成功立名。安危繼絕者。未嘗有也。故國不務大。而務得民心。佐不務多。而務得賢俊。得民心者民往之。有賢佐者士歸之。】

這段經文講到,一個國家沒有賢良的大臣,沒有優秀的人才,『俊士』,因為你國家有很多好的政策,都要這些優秀的、盡忠的人才去落實這些政策才行。假如沒有『賢佐俊士』,『而能以成功立名、安危繼絕』,能夠成就功業、樹立名聲,樹立名聲就是讓老百姓完全的信任政府,這都不容易。「安危繼絕」,他能平定危亂,且延續已滅絕的這些國家。這麼重大的功業,沒有「賢佐俊士」是不可能的,『未嘗有也』。

所以我們看唐朝之前亂了那麼久,魏晉南北朝、隋朝,亂了那麼久,可是太宗一用賢臣,幾年之內就達到貞觀之治。確確實實用賢才是關鍵。我們回想到在「務本」當中的第一句,「凡為天下國家者,有九經焉」,其中第一個是「修身也」,不修身留不住賢德之人,不修身感召不了賢德之人,所以修身是第一。第二就是尊賢。

在《孔子家語》「賢君第十三」當中,子路有問孔子一段話,問到,「賢君治國,所先者何?」一個英明的君主治理國家,應該把什麼事情擺在最首要的位置?這個問得好。孔子接著說,「在於尊賢而賤不肖」,尊重賢德的人,他才為國效力。結果子路接著講,說我聽說,「由聞晉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矣,其亡何也?」晉國的中行氏他很尊賢而賤不肖,可是他為什麼滅亡呢?其實這個問,很好,有疑就問,因為很多事情、很多道理,有時候不是光表面去看,必須更深入,才能夠了解個中的關鍵所在。您看中行氏,大家都說他尊賢賤不肖,他還是亡國了。

結果,「孔子曰: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賤不肖而不能去」。這裡孔子點出來,他雖然表面上是尊重德才兼備的人,但是他不能重用他。其實他為什麼不重用?他還是只是好一個尊賢的名而已,他沒有打從心裡尊重賢德之人,甚至沒有真正把國家、老百姓的幸福放在心上。假如有的話,他希望老百姓早一點得到好日子,那當然要用賢去照顧人民。所以這個好虛名確實會誤了大事的。他鄙棄無德之人,但是卻「賤不肖而不能去」,就是雖然鄙視不才之人,但並沒有讓他解除職務,他還是握有權利,那他謀私利的話,人民就遭殃了。

那他這個態度就會延伸出更不好的發展,為什麼?「賢者知其不用而怨之」,賢德之人最後終於搞明白了,他是好一個尊賢的美名,根本就不尊重人,那就有怨,不能接受他了,「怨之」。「不肖者知其必己賤而讎之」,這些沒有德的人也知道國君輕賤他,那輕賤他的話,他也會對國君有所不滿,甚至無德之人,他會起這種仇恨的心。那變成埋怨他的跟仇恨他的,國內愈來愈多,那這樣的國家怎麼會安定呢?所以一個不妥的態度,最後必然招來國家的危難,尤其是上位者,因為他整個國家的風氣就會偏掉。而且「怨讎並存於國,鄰敵構兵於郊」,這樣的國家,其他的鄰國就會起不好的念頭,因為你國家可能就要亂了,他們就發動軍隊來侵略。那這樣中行氏想要不亡,哪有可能?

所以從這裡我們可以體會得到,要真正尊賢,不可以是一個表面。當時孔子到了衛國去,衛靈公,人家都說他尊賢,也是虛的。後來跟孔子同行,居然是跟他太太坐一起,讓孔子坐在後面,根本就不是打從內心尊聖賢的,那最後他當然就留不住孔子。

而在齊國,齊桓公也希望賢德的人來給他勸諫。一開始大家在觀望,不知道這個國君是不是搞真的。所以有時候我們在表達一個態度,自己團體的人沒什麼反應,不能怪團體的人,你得要先反思:「我們之前做了什麼,已經讓人家心裡有餘悸了,到底這次宣布這個政策是搞真的還是搞假的?」所以在帶領團隊當中,「萬方有罪,罪在朕躬」,這真的是很有道理的。當時桓公表達接受眾臣的勸諫,可是沒有人來,結果有一個人來了,他教給齊桓公什麼呢?九九乘法。九九之數,這個大家都會吧?二一二、二二四、二三六……大家都背過。結果桓公就講,「這麼簡單的東西,你怎麼告訴我呢?」結果這個人就說了,「國君,連我教這種九九之數你都能接受了,那傳出去以後,誰都願意來給你建言了。」桓公一想也有道理。這個人也不簡單,他可以站在國君現在的處境,提醒國君帶動一個風氣。結果果不其然,桓公賞賜他了,這個勸諫的風氣就帶動起來了。所以有時候國君有好的態度,也要有一些關鍵點,還得這些很敏銳的人來做一些提醒。

接著經文講,『故國不務大,而務得民心;佐不務多,而務得賢俊』。這些話都很可貴。在這種大家都是比較功利、急功近利的風氣之下,能夠很冷靜都抓這些根本,確實沒有定力不行。比方說在商業界,多少人看到別人去投資賺很多錢,受不了了,也想大、也想快,危機就出現了。台灣有企業家他看別人開證券、從事證券的事業賺得很快,他也去開,結果隔行如隔山,一跨行,一下子這些能力、經驗都不足,就垮了,賠了三十億(台幣),這是很多年前。所以「不務大」。有那個想大的心就是貪念,這個是不好的種子,最後一定感召不好的結果。所以古聖先賢都教我們,要道法自然、循序漸進、水到渠成。我們看到很多大的團體、企業之所以倒,都是發展太快,他自我膨脹了,好像自己這個事業做得好,就代表什麼事業都做得好,這都是自己的一個錯估。

而且務大、貪快就不紮實,就像蓋房子一樣,你地基都不肯下功夫,那它遲早遇到一些地震,它整個就垮掉。一個團體領導者假如「務大」,那他可能就會感召逢迎、諂媚的臣子,他投你所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所有亡國的國君都是「務大」的,然後他旁邊那些都是什麼?粉飾太平,專給他講好聽話,最後真正發現事實的時候,都已經為時已晚矣。

所以「務得民心」,一個國家最可貴的,上下一心,特別團結。只要這個國家有全民團結一心的基礎,那它鐵定愈來愈興旺,萬眾一心。而一個團體,它得民心,它非常團結,像一家人一樣,那這個企業團體,它就有感召力,就不怕沒有人。上次我們跟大家分享的那個句子:泉水深,魚鱉就來了;草木盛,這些飛鳥不就自自然然來了;樹草豐盛,整個走獸就跟著來了。這自然而然感召。所以人主賢德,這些志士仁人就來歸附。

接著講,「佐不務多,而務得賢俊」,輔佐的大臣不必要求很多,最重要的是要得到賢良俊才。我們之前好像有提到,一百匹羊皮還比不上一個狐腋,狐狸的這個地方可能是特別保暖。所以同樣的就是,你人再多,沒有真正肯給你勸諫的大臣,那人多也沒有用。看到這裡,我們也想到上一次提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所以不用務多,五個股肱大臣,天下定了。武王有亂臣十人而天下定。

接著講,『得民心者民往之』,得到民心的人,老百姓都會擁護,甚至於遠方的人民都會來投靠。上次跟大家講到,江蘇的蘇州固鍀集團,他們的員工有一個介紹他的同鄉一百零九人,「得民心者民往之」。他們公司省掉人才招聘,省了不少錢,他的員工就是最好的廣告。

『有賢佐者士歸之』,得到這些賢良的人才,這些有志於利國利民的人,他就會來歸附,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個有前途,能夠被尊重、被重用。這一句我們就可以體會得到,在《論語》當中,孔子教導學生:「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進一步經文當中,因為這個學生聽了之後不是很明白,就請教另外的同學,同學告訴他,「舜有天下,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舉伊尹,不仁者遠矣」。他舉用一個有德之人,賢德的人都歸附進來。「不仁者」,就是因為他有盛德,本來品性不算很好的,慢慢的就可以改過遷善,這些不好的東西就可以改掉、去掉。所以「舉直錯諸枉,則民服」。「錯」就是放,把有德的人放上面,他以身作則來教化底下的人,慢慢慢慢風氣就能轉,因為「人之初,性本善」。我們之前也聽到,一個單位離婚率很高,可是換了一個好領導,從此沒有人離婚,人還是那些人。夫子深明教化的力量,所以講到這句「舉直錯諸枉」,要把有德的人擺高位。假如把沒有德的人擺高位,那受災殃的臣子跟老百姓就太多了。

我們接著來看一百六十五句,我們先念一下:

【公問曰。敢問人道誰為大。孔子對曰。夫人道政為大。夫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公曰。敢問為政如之何。孔子對曰。夫婦別。父子親。君臣信。三者正。則庶物從之矣。】

這段是《孔子家語》,哀公請問孔子,說到,請問人道之中什麼最重要?『敢問人道誰為大?』「大」就是最關鍵、最重要。『孔子對曰:夫人道政為大』,人道之中政治最重要。因為政治辦好了,社會才能安定;社會安定了,家庭才能幸福生活。政治危亂,那老百姓心都不安。老百姓心都不安,怎麼齊家,怎麼創業呢?所以人家要投資,一定看這個地方政治清不清明,一定是去觀察。「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就是要看他的政治氛圍。政治辦好了,你不用去拉人家來投資,人家自自然然就歡喜來。所以為什麼孔子教導學生,學得好的,都希望他出來辦政治,利益一方,是非常有道理的,因為「人道政為大」。

而怎麼辦政治呢?夫子接著對「政」下了很好的註解,『夫政者,正也』。「政」字就是端正的意思。君主做事端正,『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百姓就跟著效法、學習,上行下效。這個在《大學》裡面,很多句子都印證。「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就是指君王、天子的家庭。「一家讓,一國興讓」。我們看周朝泰伯、仲雍把國家都讓給他的弟弟,「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最高領導貪心、暴戾,那整個國家的風氣一定是大亂的。

我們看到「政者,正也」,就想到《論語》當中有很多經句都在闡述「政者,正也」的精神。像季康子,季氏家的後代,他是把持國政,那他把持國政,孔子當然期許他要把政治辦好,抓住一切機會來引導他。而在《論語》當中,他也確實問了不少問題。我們舉幾個句子,就可以深刻了解到,孔子講這麼多話,都是希望讓他明白「政者,正也」,一定從自身開始做起。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你是領導者,你率先垂範,做表率,做好自己,那底下的人哪有敢不正的呢?而「正」不只自己要做好,「正」也代表要公正無私,你不能謀私慾,那底下的人就可能更誇張了。所以「禮運大同篇」說,「大道之行也」,你要辦政治辦得好,「天下為公」,「公」就是要沒有私心,要去私。沒有私心,看人才會準,才能選賢舉能;有情感、有私心,那看不準了。

但人要能夠天下為公,時時保持公心,那要「大道之行」,他得要接受教育。我們以前還沒有接觸到經典的時候,都覺得好好賺錢、好好享受,都覺得很正常;回報社會,好像心裡沒有這個態度,沒人教。一遇到師長、遇到經典,做人應該是這樣。所以要「大道之行」,要有人宣講大道。然後師長又把無私奉獻表演給我們看,我們服氣了,覺得這個道理是對的,要為公才行。

另外季康子又問,而且這三句在「顏淵第十二」是連在一起的。所以孔子連續提醒這麼多次還聽不懂,自己就太鈍了,太不應該了,這就辜負了孔子的提醒。所以這一段雖然是對季康子的,我們肯虛心來領納,我們就是當機者。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整個魯國盜賊愈來愈多,偷盜的風氣比較盛,他有點擔憂了,就請教孔子,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盜」字上面一個「次」,下面一個「皿」,在《說文解字》當中它是會意字。而「次」跟「垂涎三尺」這個「涎」相通,「垂涎」就是很想要,所以「盜」字上面的「次」字就有欲求的意思,欲求什麼?「皿」,器皿,就是想要一些貴重的東西,這就是盜。

那人為什麼會有這些欲求,想要去要這些珍貴的東西?這個就很值得思考。大家有沒有看兩三歲的孩子看到金子眼睛發亮?我看是看到食物眼睛發亮,看到金子他沒興趣。可是我們為什麼長大以後對這些金銀財寶這麼有興趣?這不就是一個風氣造成的嘛。所以孔子接著回答:「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假如你不貪欲,你不以這些豪宅、很豪華的裝飾,不以這些金銀財寶為你的追求,你自己倉庫裡面統統都是這些珍玩,你是領導者,底下不就跟著你,都貪求這些東西?假如你根本就不貪求這些東西,沒有貪欲的話,雖然你獎賞人去偷盜,他都不去。因為你做好榜樣了,你做得好,那當然底下的人都效法,不能只你當君子,我們當小人。所以這個點出來,為什麼會有這些偷盜的風氣。還是領導者要自己先反省,因為是他帶動的風氣。那現在政治領導者要這麼去思考,那他真的就不簡單。

所以聖教是內學,必然是先找自己身上的問題。當時也是在春秋時代,齊國,當時齊景公遇到了一個情況,就是女子都喜歡女扮男裝,這個風氣愈來愈盛。齊景公很生氣,就下令:凡是女扮男裝,馬上把她腰帶扯斷,以示處罰。結果這個處罰一下去,還是沒有改善。後來晏子就提醒景公,說,「你自己宮裡的嬪妃女扮男裝,你怎麼要求底下的人不這麼做呢?」齊景公自己才知道問題在他自己,不在老百姓,馬上讓朝廷的這個風氣轉過來、自己家裡的風氣轉過來,老百姓就不學這個樣子了。

所以從這裡看到,高位者的喜好會影響整個社會風氣。假如最高位的人最喜歡讀聖賢書,那這個國家就有福報了;假如國家的領導人帶頭學《論語》,學《尚書》,學《群書治要》,那老百姓就起而效法了。

《德育課本》當中「廉」這個部分有舉了元朝的許衡,他也是一方的表率。當時在逃難的時候,很多人看到旁邊有梨樹,開始摘梨子來吃,又饑又渴。結果看許衡端坐,如如不動,然後就問他:你怎麼不吃梨呢?他說,「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那不是我種的,我不能拿。他沒有指責別人拿,所以這個都是涵養,他只是說這不是我的,我不能拿。有羞恥心的人就接受他的提醒,沒有羞恥心的人他也不得罪,他只是提醒自己,不是我的不能拿,「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他沒有說「非其有而取之,盜也」,那馬上人家要翻臉了,就惱羞成怒。所以進退當中,看到聖賢人的涵養跟柔軟。

結果對方一聽,給自己找個藉口,「這棵梨樹沒有人的。」梨樹哪有可能沒有人的,不然它能長那麼好?一定有人種的。結果許衡怎麼說呢?他說:「梨無主,吾心亦無主乎?」這個梨樹可能沒有主人,你看他沒有反駁對方講的話,很可能梨沒有主人,可是我的心不可以沒有主人,我不可以起貪念。我想當下聽到的人都很感佩他。結果他在那個地方住下來,影響到當地的小孩都佩服他,那個水果熟了沒人摘,掉下來沒人撿。所以確實是「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大家都覺得,不是自己的去拿,那是無恥的行為。所以一個人的風範就帶動了整個風氣。

接著第三句,季康子又問政於孔子,問很多不一定有用,問一句就要好好去體會、去落實才行,不然一直問,自己還是沒有悟到。他又一次來問孔子,說道:「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他給孔子講,我把那個沒有道德的人殺了,讓老百姓都肯接受道德、順從道德,這樣做好不好?我們一聽也覺得不好。其實孔子講,也是在《論語》裡面講,「不教而殺謂之虐」,你動不動就說要殺人,根本就沒有重視教化,這個是暴虐無道。所以孔子馬上,「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你辦政治,怎麼動不動就說要殺人呢?「子欲善而民善矣」,你真正嚮往這些道德,嚮往這些好事,全心全意去學,全心全意去做,老百姓一定跟著你,老百姓一定呼應你。

雲南辦了三屆道德論壇,寧處長講,企業家、老百姓拿著自己的家當、家產去支持政府辦論壇,有的一毛、兩毛的就這樣全部奉獻出來。「而民善矣」,「子欲善」,領導者欲善,「民善矣」。而這個「欲」,剛好我們前面講的句子,不是只是「尊賢賤不肖」掛在口上,這不是口頭上說,「我很認同倫理道德」,那沒有用,得什麼?帶頭。所以清朝為什麼可以有一百多年的盛世?就是康熙、雍正、乾隆他們全部學習傳統文化的經教,他們帶頭聽課,這個在《四庫全書》裡面都有記載。所以確實「子欲善而民善矣」,文武百官、老百姓都重視中華文化的學習。所以「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君子」指上位者,有德行,就像風一樣;在下位者,一般的百姓有德,就像草。風一吹,草自自然然就會彎下來,所以上位者帶頭,老百姓一定盡力的響應,所以叫「風行草偃」。

我們看到這幾年在大陸,政府從二00七年,每隔兩年一次道德評選,把這些好榜樣都立起來。參與票選的超過億人,這些榜樣裡面不乏政府的官員,老百姓看了都很受感動,都歡喜效法這些道德模範。所以「草上之風」,「上」是加的意思,風加在這個草上,它必然是會很自然的彎下來、倒下來。那個很自然就是說,接受這個感化是非常歡喜的,不帶勉強的。

這是從季康子問孔子連續三句,其實最重要的還是要提醒「政者,正也」,所有的問題都得從領導者開始改變起,才能夠把政治辦好。

好,這節課先跟大家交流到這裡,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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