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嚴經通議卷二之二（憨山大師）

執此妄身,遂失本有之真性,但認聚緣內搖昏擾擾相以為自己之心性,是所謂性心失真也!既一迷廣大之真心,而據蕞爾幻妄之身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矣!曾不知此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所現物耳!譬如棄大海而認一漚,此已迷矣!且以一漚目為全潮,又更迷也!是故汝等為迷中倍人,此正顛倒之狀,如我垂手無異,故如來說為可憐愍者耳!

上從前二種根本以來,破想蘊,滅前六識,明第一顛倒竟。

三辯妄見破行蘊明七識無體,分二:初破妄,分五:先征破分別妄見無體,分四:初呈妄見:

阿難承佛悲救深誨,垂泣叉手而白佛言:我雖承佛如是妙音,悟妙明心元所圓滿常住心地,而我悟佛現說法音,現以緣心允所瞻仰,徒獲此心,未敢認為本元心地;願佛哀愍宣示圓音!拔我疑根,歸無上道!

議曰:此下明第二顛倒也!阿難向認介爾妄想顛倒之心為心,今蒙佛開示妙明廣大真心,誠所未聞,故感激垂泣;但以承佛妙音,悟此妙心元所圓滿,此則因聞法音以緣心而悟,非親證也!未敢認為自己本元心地,故請拔疑根。古人徹信自心直到不疑之地,方為實證,阿難所悟但因聲分別,乃緣塵之心,生滅心也!故屬意根,所云認緣失真者此也!

二揀妄緣不實:

佛告阿難:汝等尚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非得法性。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標指為明月故;豈唯亡指?亦復不識明之與暗,何以故?即以指體為月明性,明、暗二性無所了故。汝亦如是!若以分別我說法音為汝心者,此心自應離分別音有分別性;譬如有客寄宿旅亭,暫止便去終不常住,而掌亭人都無所去名為亭主。此亦如是!

三示根識俱妄:

若真汝心,則無所去,云何離聲無分別性?【下映前六識無體】斯則豈唯聲分別心?分別我容離諸色相無分別性,【下帶顯八識非真】如是乃至分別都無,非色非空,拘舍離等昧為冥諦。

四示可還非真:

離諸法緣無分別性,則汝心性各有所還,云何為主?

議曰:此明第二根本,故借見精以破七識無體,將顯識精為涅槃體也!以七識乃意識之根,為分別性,但托六識分別以顯其用,通屬八識之見分,以緣內外亦名緣心;今離前塵則無體矣!故約緣塵以破。

世尊告曰:汝等若以緣心聽法,此法但屬所緣生滅心耳!非得離言法體也!然我所說法如以指指月示人,而指非月也!離指方能識月;若以指當月,則月、指二體皆失,明、暗二性無所了矣!若以分別法音為汝心者,此心自當離聲有體,如客宿旅亭,客去而亭主常住;若此分別果是汝之真心則應常住,如何離聲無體耶?如此不但此心無體,即分別我容離諸色相亦無體也!此則總顯六識分別之心無體,以六識依此七識而有分別,今既分別無體,即顯此識虛妄矣!

不但分別非真,縱使分別都無,非色非空;七識內緣,離外五塵,故非色;執內為我,故非空;此正八識昏昧之體,猶非真心,而拘舍離等昧為冥諦,此尚非真,況分別緣塵者乎?

緣塵分別者:乃七識為意之根,故有分別;若離外塵無緣,即內緣八識為自內我,故外道計此為神我,立此為冥初主諦,計以為常,依此生二十五法。拘舍離:外道名也!因破七識,帶顯八識為所執之我,亦非真也!若離法緣無分別性,則汝之心性各有所還,云何為主?

此結前起後,意在不還者為主乃顯真心耳!

二姑借見精以揀緣塵,分二:初請:

阿難言:若我心性各有所還,則如來說妙明元心,云何無還?惟垂哀愍為我宣說!

次答,分三:初立見精:

佛告阿難:且汝見我見精明元,此見雖非妙精明心,如第二月非是月影;汝應諦聽!今當示汝無所還地!

二揀緣塵:

阿難!此大講堂洞開東方,日輪升天則有明曜,中夜黑月、雲霧晦暝則復昏暗,戶牖之隙則復見通,牆宇之間則復觀壅,分別之處則復見緣,頑虛之中遍是空性,郁垺之象則紆昏塵,澄霽斂氛又觀清凈。

阿難!汝咸看此諸變化相,吾今各還本所因處。云何本因?阿難!此諸變化,明還日輪,何以故?無日不明,明因屬日,是故還日;暗還黑月、通還戶牖、壅還牆宇、緣還分別、頑虛還空、郁垺還塵、清明還霽,則諸世間一切所有不出斯類;汝見八種見精明性當欲誰還?何以故?若還於明,則不明時無復見暗,雖明、暗等種種差別,見無差別。

三示見性:

諸可還者,自然非汝,不汝還者,非汝而誰?則知汝心本妙明凈,汝自迷悶,喪本受輪,於生死中常被漂溺,是故如來名可憐愍。

議曰:阿難聞說可還者非主,故請不還之真心也!以真心難明,姑借見精以破之;以見乃雜於緣塵之中,而八識精明之體不屬緣塵,故曰:見精明元。此雖非真,以元系真如所變,已切近於真,故如第二月不離月體,非是水中之影也!若悟此見精不還,則可了悟真心矣!前雲認緣失真,故約緣塵揀示不還之地,若諸緣凈盡,則真性自顯矣!且見所緣者,不過明、暗、通、壅、緣、空、澄、霽八緣而已!且此八緣皆有所還,汝見八種之見精明性當誰還耶?諸可還者自非汝之真心明矣!其不還者豈非汝之真性而誰耶?是則真性在汝,本自妙明,今自迷悶不悟,喪失本有而受生死,是故如來說為可憐愍者此耳!

三示見性離緣以顯見精,分四:初請不還:

阿難言:我雖識此見性無還,云何得知是我真性?

議曰:阿難意謂我已知此不還之性矣!但不知此性如何即是我之真性也!此非呈悟,正陳不悟之心也!蓋此見雖破,以是八識之精光應五根而了境者,故姑借見精以為主,外揀緣塵以破之,若塵亡而此見亦泯矣!故先楷定見量,揀緣塵而後破。

二定見量:

佛告阿難:吾今問汝!今汝未得無漏清凈,承佛神力,見於初禪得無障礙;而阿那律見閻浮提如觀掌中庵摩羅果,諸菩薩等見百千界,十方如來窮盡微塵清凈國土無所不矚,眾生洞視不過分寸。

三揀緣塵:

阿難!且吾與汝觀四天王所住宮殿,中間遍覽水陸空行,雖有昏明種種形像,無非前塵分別留礙,汝應於此分別自他,今吾將汝擇於見中,誰是我體?誰為物象?阿難!極汝見源,從日月宮是物非汝,至七金山周遍諦觀,雖種種光亦物非汝,漸漸更觀雲騰鳥飛、風動塵起、樹木山川、草芥人畜咸物非汝。

四示見精:

阿難!是諸近遠諸有物性雖復差殊,同汝見精清凈所矚,則諸物類自有差別,見性無殊,此精妙明誠汝見性。

議曰:此正示見精明元也!以見乃八識之精光,映五塵而了境,故名:緣塵之見。若就初照境時即名現量,正屬八識精明之體;若第二念起心分別則名比量,乃屬意識。前約八還以破,乃破緣塵分別之見,猶屬比量;今約現量以顯見精,故科雲楷量以破也!且聲聞、菩薩與佛及眾生雖聖凡各別,而照境之用廣狹不同,都是八識現量見精所矚;雖天地虛空萬物雜陳,一見洞照,則知物異而見不異,此不異之見不雜於物者,此精妙明誠汝之見性也!若知此性則可超悟真性矣!

四破轉計見精是物,分二:初破轉計:

若見是物,則汝亦可見吾之見;若同見者名為見吾,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若不見吾不見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又則汝今見物之時,汝既見物,物亦見汝,體性紛雜,則汝與我並諸世間不成安立。

二示真見:

阿難!若汝見時是汝非我,見性周遍,非汝而誰?云何自疑汝之真性,性汝不真,取我求實?

議曰:此破轉計也!由前指萬物以示見精,誠恐阿難認見是物,故特示之曰:萬物乃所見之境也!而見物之見精豈是物耶?若見是一物,則爾我之見皆是物也!而汝亦可見我之見矣!若謬執謂同見一物即是見我之見者,然我離物之時,汝何不見我不見之處耶?縱許汝能見我不見之處,此但是汝之妄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也!彼字:佛自指也!作我字看。若不見我不見之地,足知爾我之見皆非物也!即此離物之見豈非汝之見性乎?若必執見是物,則物皆有見,彼此互見,人物不分,不成安立矣!此離物之見乃會見分而歸識精,知此則可漸見真性矣!故特指歸見性曰:汝見物時,是汝之見而不預我,即汝之見物圓滿而周遍者,豈非汝之真性而誰耶?且汝之見性圓明了了,云何自疑而不悟?此性是汝本具而不以為真,返取我言以為實,豈不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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