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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大才女,兩般小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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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

呼蘭河傳

張愛玲

小團圓

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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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和張愛玲都曾有過「小團圓」的故事。蕭紅的「小團圓」是其代表作《呼蘭河傳》里的小團圓媳婦,張愛玲的「小團圓」則是貫穿其長篇小說《小團圓》中的意緒。兩種小團圓,演繹的是兩種不同的人生,但也能從中體會到現代女性普遍的覺醒之路,雖然一路坎坷,也有一路花開。

蕭紅(1911-1942)與張愛玲(1920—1995)同為「民國四大才女」。所不同者,蕭紅紅極於三十年代,被譽為「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張愛玲奪目於四十年代,被譽為「不世出的天才」。蕭紅原名張廼瑩,也用過「玲玲」的筆名,不僅和張愛玲是本家,連名字都起到一塊,真是巧兒他爹碰到巧兒她娘——巧兒就有了。

兩人都有著飄零時代的沒落身世,蕭紅出生於哈爾濱一個地主家庭,張愛玲則降臨在上海公租界一幢貴族府邸。她們都經歷過生活的大波折,對人情冷暖都體察得深刻,也都與當時的文化名人接觸過,蕭紅曾是魯迅的座上客,張愛玲也曾見賞於胡適。她們都與香港有過交集,張愛玲曾在這求學,蕭紅是凋零於此。要將兩人進行對比,真是一件非常龐大的工程,不亞於將整個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進行比較,時代的風雲際會與人事的糾纏離合直讓人眼花繚亂,每選一個角度就可以單獨成篇。本文就從「小團圓」的角度來探尋。

                  

看《呼蘭河傳》,最讓人不忍去讀的就是小團圓媳婦的經歷。一個十幾歲的姑娘一步步由生動活潑,到被親人和鄰居們合力置於死地,在當時卻是「理所當然」。蕭紅之所以衝出禁錮,哪怕為此一生流浪,根本上就是親眼見識到小團圓媳婦的結局,所以才如此義無反顧。蕭紅其實是對封建家庭反抗得最激烈的,張愛玲能低到塵埃里,蕭紅不能。

有個細節值得注意,兩人都有不少照片,張愛玲的要麼傲視要麼低眉,蕭紅則大多平視而多笑。根本原因可能是,蕭紅有個幸福的童年,張愛玲沒有。她們的父母都沒有盡到應有的責任,蕭紅是由其祖父帶大的,張愛玲視保姆余媽為至親,都是隔代的親情呵護著她們的童年。但余媽關愛張愛玲的時間並不長,而蕭紅的童年則完全被祖父的疼愛籠罩。張愛玲的童年大部分是在父親的鴉片煙和戒尺的威嚴下長大,蕭紅則是在家裡的後花園自由成長。這個差別就大了,賦予文字時風景也就很不同。

張愛玲心儀的人,第一個懵懵懂懂,是少年時在香港時那個給她獎學金的老師,那老師後來在轟炸中離世。第二個是比她大幾十歲的之雍。第三個是年齡只比她大幾歲,但看起來要比她小的燕山,說來說去,就是沒有一個恰好大幾歲又比她成熟的人在身邊。這不是巧合,也是成長經歷所決定,她希望有人聽懂那顆不安的心。蕭紅則每次都從幸福的高處滑落,然後回味曾經的幸福感覺。

幸福也有個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身處其中的人愛幻想。蕭紅一生的悲劇,都因為這一點。因為見識過小團圓媳婦的不幸,所以14歲被許給抽鴉片的汪恩甲後,她毅然出走,然後戀上遠房的一個表哥。表哥頭腦一熱,退學表誠意,但還是因為缺錢而拋棄了蕭紅。蕭紅為了活下去,又跟隨汪恩甲,被對方父母知道後,又掐斷經濟來源,蕭紅於是再被拋棄。此時懷著身孕的蕭紅,因交不起房租,被汪恩甲留在旅館當人質,似已山窮水盡。

不想柳暗花明,蕭紅這時已經開始投稿,她的處境引起一幫文學青年的關注,其中一個叫蕭軍的更是呵護備至,觸動他心扉的是蕭紅的一首詩:「那邊清溪唱著,這邊樹葉綠了,姑娘呵,春天來了!去年在北平,正是吃著青杏的時候,今年我的命運比青杏還酸?」接下來蕭紅開始被蕭軍甜蜜加重拳地愛著。蕭軍一身武功,大刀耍得虎虎生風,斷絕了蕭紅的所有抵抗念想。更令蕭紅無法忍受的是蕭軍的外遇,更令蕭軍無法忍受的是蕭紅的經濟獨立。忍不了,只有說走好。

告別了蕭軍,蕭紅遇到了端木蕻良,她說:「我對端木蕻良沒有什麼過高的要求,我只想過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互相諒解、愛護、體貼。」青年的蕭軍相當任性啊。靦腆而含笑的端木,在關鍵時刻又拋棄了蕭紅。蕭紅追到了重慶,越來越發現端木更需要被人照顧,雖然很無奈,但還是跟著他到了香港,結果端木再次將她拋棄。回首往事,剛剛而立之年的蕭紅就寫了許多作家到老才會寫的回憶性文字,她或許已經意識到生命將盡,想在文字中重溫童年的過往。童年的幸福可以用來取暖,對小團圓媳婦的描述,更表達著自己衝出重圍、誓死不悔的信念。蕭紅說過:「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但既然長了一雙翅膀,註定要飛上天空。

《呼蘭河傳》和《小團圓》在小說結構方面都好像沒那麼整飭,但確是兩位女才子用一生的心力來完成。所謂重劍無鋒、大相無形,像這種總結一生的文字,直接可以用涌動的思緒來掌控,兩人當然明白何謂小說結構,之前都有過不少創作,都經過高手指點,明白文學是什麼樣的語言。但在最後時刻,所有故事和心情呼嘯而來,如江水奔流,技巧是河道,早就在從前鋪好,可以一任文字傾瀉至筆端,匯流成絕世名篇。

                

蕭紅經歷過真正的愛情,筆下卻很少有愛情浪漫的文字,張愛玲一直是要麼大要麼小,只能在文字中落入愛人的懷抱。張愛玲在《小團圓》里有兩處描繪可以看到:

之雍攬著九莉坐在膝蓋上,他們於寂靜中聽到無線電里的流行歌,九莉聽著像小時候母親和三姑常彈唱的一支英文歌:「泛舟順流而下/金色的夢之河,/唱著個/戀歌。」接下來張愛玲寫道:「她覺得過了童年就沒有這樣平安過。時間變得悠長,無窮無盡,是個金色的沙漠,浩浩蕩蕩一無所有,只有嘹亮的音樂,過去未來重門洞開,永生大概只能是這樣。這一段時間與生命里無論什麼別的事都不一樣,因此與任何別的事都不相干。她不過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夢的河上划船,隨時可以上岸。」現代作家中誰還有這樣迷離惝恍的文字,我還沒見過,可能是我讀得少。

還有一段是小說的結尾,九莉最後一個戀人燕山好些天沒來,已經連下了許多天的雨,她在筆記簿上寫道:「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小女人的情思婉轉到這一地步,愛情里張愛玲始終是這樣的期待。蕭紅沒有這樣的文字,知味的人反而說不出味道,大概也是欲說還休吧。

呼蘭河畔的小團圓媳婦,最大的願望是回家,即使被開水燙死也在夢裡走著回家的路。張愛玲的小團圓,不僅是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還希望有一個能和她牽手,和她互相珍惜的人,最後只在夢中實現了一回,夢沒做完就醒了。當然,她對之雍也不再留戀了。原因和蕭紅離開蕭軍一樣,不過之雍不用暴力,之雍只是管不住自己,到哪裡愛到哪裡。九莉說她不想因此「與半個人類為敵」,言下之意是,對那傢伙來說,只要是女的,就「亦是好的」,一個都不放過。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張愛玲想將《小團圓》在香港的報紙連載,最後還是被朋友勸下了,因為一旦發表,胡蘭成還不得跳起來跟她懟,當然,跳也是照例「一團祥和」地跳。

胡蘭成的字與胡適的字很像,都很優柔,但胡適人品高得多了。胡適也是博愛的人,不過他老婆江冬秀比蕭軍還狠,正所謂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這邊眉目剛想傳情,那壁廂刀已磨得霍霍響,胡博士動口不動手,發誓要翩翩君子一輩子。

   蕭紅和張愛玲一樣,都是通過文學找到了立命之所,也是因為有了立命之所,讓愛人接受不了家庭地位的改變。時代畢竟在進步,早點接受對人對己都好,到時候不僅能實現小團圓,大團圓也有可能實現。團圓是相似的,分離各有各的不同,但願人長久,久到黃昏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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