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就不要再講情懷了

文/趴趴

要想不被定價，唯有自己有錢。

01

展展以手托腮，看著雨滴一滴滴滑下來，告訴自己，身體和心，總有一個得在路上。而現在，她享受的這一切很美。

雖然，背後的木床硬邦邦、潮乎乎，空調嗡嗡作響。衛生間水聲滴答。窗外的石板街上，銀鐲女子披著色彩濃艷但是原料劣質的披肩在自拍，全國每個景區都可見的臭豆腐、老酸奶在這裡也出現了，當然，打的旗幟是這裡的本地特產。

晚上吃的燒烤鹹得要命，肉質可疑。但是熱鬧、實惠。展展在夜風中裹住露出裙子的大腿，揮了揮一身的煙味兒——那是身邊穿人字拖的黑背心男孩釋放的。

遠離了煩不勝煩的找工作、發簡歷、面試……展展覺得，自己這會兒過的才叫生活。

高高舉起手機，食指和中指在腮邊比劃一個「V」字，自拍一張，發到朋友圈，惹來一片羨慕：好自在啊。

比起那些給老員工當孫子的同學們，展展的確自在。

她畢業之後失業了三個月，然後找的工作不是工資低，就是沒前途。展展一次次憤而辭職。後來想做自由職業者，亂七八糟在網上接了一些活兒，但是工資也沒結算清。展展退掉租房，拿回租房押金，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我雖然窮、迷茫、畏懼將來、心情壓抑……但是我也有情懷。展展第N次地告訴自己。旅行歸來，依舊不願意屈尊俯就。

幾年過去了，展展只能靠幫同學們做一些私活糊口，她住得差，吃泡麵也嫌貴，過年過節不敢回家。有了男友卻經常吵架。

未來？不要談未來這麼現實的話題吧，我們還是談談情懷。

同學開始升值、加薪、買房、換更好的車……這幾年，同時畢業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收穫。

一群庸俗的、庸碌的人。展展評價說。

你倒是想庸俗、庸碌呢，都沒那個機會。男友嘲笑她。

你比我畢業的學校還好呢，一個大男人一個月這點錢，出去玩一趟都玩不起，我要是你就沒臉活！展展回擊。

又一場互相鄙視、互相詆毀開始了。

02

是誰說的，女生只要收拾得好看就足夠了，賺錢是男人的事兒？來來站出來，我替大家啐他。

就算只要收拾得好看就足夠了，護膚、化妝、打理頭髮，穿戴搭配……都不用錢的嗎？光品味的提升，就需要花掉難以計數的時間和金錢吧。

展展夠文藝，可是養她那些心愛的水培植物，也願意用造型優美的、知名設計師設計出的花瓶，而不願意用一個空玻璃瓶。

哦，她倒是從辣辣姐那裡拿回家過一個空酒瓶，插梅花特別雅緻。可那瓶子之前裝的酒可是貴得很，不然有什麼必要把瓶子做那麼好看？

特別交代一下，辣辣本名王娜，因為說話n、l不分，上大學時是展展她們班裡年齡最大的，所以大家叫她辣辣姐。

辣辣姐家庭條件差，讀書晚。剛畢業時工作難找，辣辣去了一家對外貿易公司做售後，剛去還沒前台拿的多，專業也不對口，還老給銷售擦屁股。不過辣辣聰明又能吃苦，帶了個小小的隊伍，薪水也連跳了幾級。

這時候，離她們畢業已經六年過去了。

有人給辣辣介紹對象，展展跟著一起去看了——約會地點是個展展一直想去但是又沒有機會去的地方，辣辣也想讓展展跟著把把關。見了對方，展展心裡已經替辣辣同意了。

真是個優質的男生啊！乾淨、禮貌，還帶有一絲羞澀。是一個理工科的宅男。

不由得與自己男友對比。同樣是宅男，男友則懶惰，瘦得排骨嶙峋，吃飯吧唧嘴……展展突然發現，原來，她對自己的男友是不夠愛的。

雖然她曾經被男友的照片吸引。

男友當時在展展經常去的網站上，PO了大量的照片，拍攝的內容無一例外是天空、鞋子、一朵小花、路邊的貓咪。倒是契合展展當時的胃口。現在想起了，那些用手機拍攝的照片，虛弱而又矯情。

是的，如果你窮還要硬凹情懷，找到的戀人一定是一個你看不上、但是又不敢離開的。

03

展展認識一個半生不熟的朋友，那位朋友，稱她為A吧。A家境優越，手頭寬綽，曾經請過展展吃飯，去的餐廳從服務到口味都令人享受，展展這樣自稱吃貨的人大開眼界，深深覺得自己之前吃的那些路邊攤檔次太次了，為了對得起自己「吃貨」的稱號，專去深巷窄街里鑽，在冷風中排隊，然後坐在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前大快朵頤。現在覺得，她感到好吃是在自我欺騙，其實根本經不起對比。

展展有段時間看中了一個理財項目，可惜囊中羞澀，就向A借錢。她借得坦然，可是A卻一臉訝異，然後拒絕了。展展想不通，一個壓根兒不缺錢的人，為什麼還在乎這點錢，為什麼還這麼小氣呢？

她像辣辣吐槽，辣辣想了想，給她講了一件事。

辣辣的前同事自己出去創業了，起初自然艱難，資金不到位，聘人的時候就豪爽不起來。前同事看中了一個人才，特別想挖過來，就跟對方大聊特聊自己的理想、公司的前景，對方卻不為所動。

展展笑了，開什麼玩笑，別人憑什麼無緣無故為你付出！

辣辣別有深意地看著她：「那位人才的勞動力，讓人家用了也不會少塊肉，他也不缺智力，幹嗎小氣不給人用呢？」

所幸展展不是笨人，瞬間理解了A為什麼拒絕她了。

生活就是這樣現實，要達成一件事，富人談感情，別人會感動，覺得有人情味兒；而窮到坐在談判桌前要講感情以促成的時候，不僅尷尬，而且令人覺得別有所圖。

生活中有許多人，像展展，像辣辣姐那位創業的同事，會希望別人看在情面上助人一臂之力，可是一來，別人和你沒這麼深的情；二來老話說得好，救急不救窮，慷慨解囊讓你獲利？對方是你父母才有可能吧。

展展此時覺得，辣辣和自己原本處於同一起跑線，而現在，她比自己格局大了很多很多。

這時候，離她們畢業已經八年過去了。

04

情懷是種很貴的東西，它是無價之寶。這點很容易被人猥瑣地認為它是不要錢的。情懷也是到了一定境界自然化生而出的東西。事實上，若一個人手裡的東西甚少，走過的路很短，他是不會和情懷這種事情相遇的。

所以，窮人（包含物質和精神兩方面）是不是沒有資格講情懷呢？是的。

情懷是奢侈品，只有在你擁有很多的時候，談起來才是有意義的，否則，談情懷就是虛妄了。邵逸夫先生捐建圖書館時候談情懷令人感動，乞丐對路人談情懷，徒惹人笑；大音樂家談情懷令人有所收穫，一無所知倒談起音樂情懷來，只會被罵「痴線」吧。

講到這裡突然想起一件事，幾年前去一個城市出差，去鬧市區逛，看到兩三個小夥子，全身穿戴騎行裝備，跪在路邊，面前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乞討的原因，大意是有嚮往遠方的情懷，一路騎行到此，沒錢了，希望大家捐錢。跪得大義凜然，顯見是為自己的情懷感動著。路過的人啼笑皆非。

同學，若連路費都沒有，就先別談情懷了吧！

實在想去遠方，至少帶上旅費吧！年紀輕輕大小夥子，至少可以去做散工啊，一天一個人也有一百塊錢吧。

你說別跟我談錢，那你跪著不是在問人要錢嗎？

在物質空前豐厚的商業社會，在金錢作為價錢高的不一定全是好東西，但是好的東西價錢一定不低。情懷這麼好的東西，更是千金難買。

作為自帶乾糧婦聯主任，最後要強調的是，女生尤其要有錢，沒辦法，這個社會裡，女生的自由度本來就低一些，窮，更是桎梏。

這個社會對女生要求不少，要美，要賢惠，要保持年輕，要工作家庭兼顧，然後——「市場價碼」才會高。

氣人不？

何況，還有人時不時來一句：沒辦法，誰叫你是女人呢？

簡直氣死人啦！

所以，要想不被定價，唯有自己有錢。我們的目標是活出這樣的底氣：老娘不需要你出價，老娘本身就是價。

05

畢業十年，展展租住在狹窄的出租屋裡，看著掉牆皮的屋頂，感覺如大夢一場，夢裡晃晃蕩盪，醒來一看，十年光陰已被偷走。

不過，現在醒悟依然不晚，對於剩下的生命來說，今天就是最年輕、最來得及的一天啊。

加油吧，展展。加油啊，展展們！

*作者：趴趴，初芒簽約作者，媒體從業者，國標舞教師。觀察者，審美者。微博@拉丁舞教練趴趴。來源：初芒（ID：chumang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