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葬起自曹操乎?20100117

06-01

薄葬起自曹操乎？

日期：2010-01-17 作者：周天來源：新民晚報

◆周天

今年1月4日《新華每日電訊》的副刊《新華焦點》中，登載了該社記者的文章《薄葬的來龍去脈》，此文有一些重大史實錯誤，糾正如下：

文章中說，「曾經承擔國家級科研課題《東周秦漢陵寢制度研究》的鄭州大學歷史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的某先生說：「東漢末年，薄葬漸漸興起」；又說:「然而，在曹操之前的秦漢時期，卻是厚葬盛行」。這段話，有兩點錯誤。

首先，薄葬並非從「東漢末年」「興起」的，而是從西漢的漢文帝「興起」的。

漢文帝是中國歷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首位決策薄葬的皇帝，他在臨終詔書及遺言中，強調了生死乃自然之理的唯物主義觀點。在此前提下，又特別交代，自己的陵墓霸陵，墓中的隨葬品「均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鐵為飾，不起墳」，這就明顯地低於當時一般富人墓葬規格了。他又將儒家的「三年之喪（三十六個月）」簡化為三十六天，並且特別規定了，即使在此治喪期間，也不準組織百姓哀哭；民眾的嫁娶、飲酒、食肉，全都一切照常，不得禁止。完全不影響百姓的正常生活。事見《史記》《漢書》的有關紀、傳。我在《皇帝讀書考》（1995年出版）中的《漢文帝何以問鬼神？》一文中，以及在《天子末日》（2009年出版）一書目中的《漢文帝薄葬不易》一章中，曾有詳盡考述。此處就從略了。

其次，漢文帝以後，中間漢武帝雖然又興起厚葬之風，割斷了薄葬傳統。但是東漢初年的好幾位皇帝，則都是薄葬的。

《後漢書·光武帝紀》載有漢光武帝的詔書：「朕無益（於）百姓，（陵墓）皆如孝文皇帝（漢文帝）制度，務從約省。」漢明帝生前造好了簡樸的陵墓，石槨廣一丈二尺，長二丈五尺，遺詔陵墓不起墳頭，不得造寢廟；並且還特別交代了，如果有不按遺詔的簡樸方案辦，「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漢法，「擅議宗廟」是要殺頭的，可見其薄葬之決心。漢章帝遺詔：「無起寢廟，一如先帝法制」。均見有關帝紀。可見，東漢初年的薄葬，至少延續了三代皇帝。

文章中還引了這位院長、博導的話說：「當時佛學、玄學、道教等的傳播，成為薄葬得以推行的思想因素」，此說也不夠準確。綜上所述，曹操的薄葬，基本上是學漢代諸帝，而漢代諸帝的薄葬，則始於漢文帝。漢文帝的薄葬，是在儒家的民本主義、道家的唯物主義生死觀、墨家的薄葬理論等多種因素影響下形成的。我在前述兩書中，曾有比較詳細的考述，此處就從略了。

前人云：「專家之言多悖。」意謂專家一離自己本行，就會有出格言論。但是這位專家，曾經參加過國家級科研課題《東周秦漢陵寢制度研究》，那麼，所論並未出行，何以錯誤如此，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