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被父愛留下一道疤「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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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281個故事

他說：我理解你哥哥，如果能讓我替你哥哥受苦他都願意，何況只是一句無心的話。

故事很短，記憶很長

徐丹

每次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都會覺得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會遇見這樣的父親。

忘記了是因為過年大掃除還是周末平日里的清潔，只記得那年我上初中，放假在家看電視，爸爸轉身要走的時候對我說：我要去二樓打掃衛生，你先不用上來，等會我叫你的時候你在上來幫我，我說：好，但是過後我卻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只顧看著電視，過了會，我很確定我聽見聲音了，聲音雖然很模糊，但我很清楚，那是爸爸的聲音，而我卻再一次假裝沒有聽見，而選擇了那個看完就忘記了的電視劇，爸爸下來後，我還在看電視，而且假裝看的很認真，我沒有去看爸爸表情，更不敢說話，心裡想著爸爸問起來怎麼辦，但是爸爸什麼都沒有問，我心裡暗暗在慶幸還好沒有被識破。

記得那一天在吃晚飯，爸爸盤腿坐在炕上，我突然看到了他手上和腿上都帶有傷疤，然後很好奇的問他怎麼會有傷疤，他的表情跟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樣，很平靜的說：沒什麼，就是那次在樓上打掃衛生，沒有站穩從凳子上摔下來了，我叫了你一聲，你應該沒有聽見，說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責備的，但是我知道他的心裡一定是難過的，我想像著他率下來時的樣子，心裡不斷回蕩著他喊我的聲音，突然感覺自己不像個騙子更像個小丑，而他叫我的聲音是眾人的笑聲，眼淚落在帶有油脂的麵湯里獨自漂浮著，像是一個被孤立的孩子，我在心裡諷刺自己說：你看你裝的多像，跟真的一樣。

有一年哥哥得了很重的病，身上出現了很多大片大片跟牛皮癬一樣的皮膚病，一天一天開始變紅，最後腐爛，最嚴重的時候聽家裡人說全身包括臉上都跟燒傷了一樣，不能走，不能坐，只能躺著，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那段時間爸爸24小時都不離開哥哥的身邊，每天早晨，中午，晚上，給他擦藥，給他喂飯，每天晚上睡覺之前給他擦一遍身體，但是哥哥病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進去那間屋子，因為家人說哥哥的病太可怕了，不讓我進去，所以那段時間也很少見爸爸，但是我自己明白，不進去，不是因為家裡人不讓進，也不是因為害怕，更不是嫌棄哥哥，而是如果沒有見過，可能在自己的想像中他會好些，我就會少難過些，我這樣安慰自己。

終於哥哥好了，人瘦了一圈，因為好久沒有見他，那一天他請我吃夜市，我們說了好多話，但是話中他沒有提半句他病中有多痛苦，而是給我講了一件比他病更讓他難過和忘不了的事情，他說：因為病的原因心情一直不好，那天爸爸給他擦藥的時候有點重，疼痛的感覺一下子點燃了他糟糕的心情，他像是失去理智一樣罵了一句正在給他擦藥的爸爸，口氣連個陌生人都不如，然後爸爸的表情跟往常給他抹葯一樣沒有任何變化輕輕的說了聲：我輕點。哥哥的聲音漸漸的因為梗咽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來，我想像著哥哥給我描述爸爸的那個表情，感覺他的表情應該跟他上次打掃衛生給我說我叫你，你可能沒有聽見時的表情一樣，我忘了自己說了些什麼，只記得自己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抹著流不完的眼淚。

我是一個很討厭對家人道歉的孩子，因為我覺的一個孩子從出生到長大，父母所有的付出是我們晚輩無以報答的，不是你一句對不起或是謝謝這樣簡單，就像我們的古話說的那樣：大恩是不言謝的，而我家裡就是這樣，每個人做錯事，都會默默的記在心裡，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不管是在家裡上學還是後來大學放假回家，只要看他在忙，我都會很自覺的走過去幫他，小到幫他找了一下午螺絲帽，重新裝修了幾個座椅，大到聽說他手機屏不小心摔壞了，他和他打電話的時候，一邊想像著電話那頭的他一臉著急的樣子，一邊在電話這邊像他在我小的時候做錯事安慰我一樣安慰，好在我的大學離我家不到兩個小時，然後星期五的下午就迫不及待的逃課回家了，我拿著爸爸摔壞的手機，穿過大街小巷，用自己課外勤工儉學的錢，找了一家最好的手機店給他的手機配了一張最貴的原裝屏，去最好的店，配最好的屏，只因我不想在看到他任何不開心的表情。

放假過年回家，臘月27家裡大掃除，我幫他扶著凳子，他踩在凳子上踮著腳尖用手上的抹布擦著天花板上的燈，我可以輕輕的感覺到凳子在微微顫抖，我沒有說上次因為看電視而假裝沒有聽到他叫我的事情，而是問他哥哥罵了你，你是不是很難過？他說：我理解你哥哥，如果能讓我替你哥哥受苦他都願意，何況只是一句無心的話。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但是長大後在異鄉工作的我，每次想起的時候，一個人還是會忍不住安靜的哭一會，而這些眼淚教會了我：傷疤已好，疼痛還在，有些事，你忘不掉，也不能忘記。

作者：徐丹，廣告人；家鄉陝西楊凌，現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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