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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家語錄

縱橫家語錄

 

 

 

縱橫家是中國歷史上一群特殊的外交家、政治家。《漢書·藝文志》將其列為「九流」之一。在當時諸侯割據,王權岌岌可危的時代,他們採用分化、利用、聯合等手段,以達到不戰而勝,或以較少的損失獲得最大的收益的目的。他們以布衣之身遊說諸侯,以三寸不爛之舌退百萬雄師,其超人的思維、智謀、策略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戰國時期,中國社會處在激烈的變革和動蕩中,經過多年的征戰和兼并,最終形成了七雄並立的局面。這一時期,外交的獨特作用日益明顯,尤其到了戰國中後期,各國的力量出現兩極分化的傾向,每個國家都在拚命爭取盟國,分化敵國,而這一切微妙的政治與外交斗都必須有專門的人才予以實施,縱橫家就這樣應運而生了。

 

  縱橫,指合縱、連橫。《韓非子》說:「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合縱,幾個國家聯合起來共同對付一個強國;連橫,一個強國與敵對集團的一個或幾個結成一個或多個聯盟,以達到分化瓦解對方,各個擊破的目的。縱橫家,即是擅長此術的策辯之士。

  縱橫家是中國歷史上一群特殊的外交家、政治家。《漢書·藝文志》將其列為「九流」之一。在當時諸侯割據,王權岌岌可危的時代,他們採用分化、利用、聯合等手段,以達到不戰而勝,或以較少的損失獲得最大的收益的目的。他們以布衣之身遊說諸侯,以三寸不爛之舌退百萬雄師,其超人的思維、智謀、策略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戰國時期,中國社會處在激烈的變革和動蕩中,經過多年的征戰和兼并,最終形成了七雄並立的局面。這一時期,外交的獨特作用日益明顯,尤其到了戰國中後期,各國的力量出現兩極分化的傾向,每個國家都在拚命爭取盟國,分化敵國,而這一切微妙的政治與外交斗都必須有專門的人才予以實施,縱橫家就這樣應運而生了。

  戰國傑出的縱橫家,大都出身貧賤。蘇秦出身貧寒,家中以桑板為門,圈樹枝條為門樞;張儀身為魏國貴族後裔,但家境比庶民還窮困;范雎更是家貧如洗,小小年紀就得自謀生路。但就是這樣一批貧寒之士,憑其對時局的洞察和雄辯之才,成為那個時代的風雲人物。蘇秦曾掛六國相印,風頭無兩,並完成兩次大合縱。在當時,有「天下之大,萬民之眾,王侯之盛,謀臣之權,皆欲決於蘇秦之策(《戰國策》)」的盛況,蘇秦的辯才,更是達到了「不費斗糧,未煩一兵,未戰一士,未絕一弦,未折一矢,諸侯相親,賢於兄弟(《戰國策》)」的境況。

  張儀破壞齊楚聯盟,以片言得楚六百里;憑一己之力遊說韓、齊、趙、燕,破縱連橫,使秦國實現了最初的連橫藍圖,為其統一大業奠定堅實基礎。張儀的辯才達到了隨心所欲,無往不利的境界,即使在仇敵要捕殺他時,他也並不懼怕,反而欣然前往,並將對方說得心服口服,時人稱其「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縱橫家的宗師是鬼谷子。春秋時人,籍貫不詳,以隱於鬼谷而得名。曾親授蘇秦、張儀、孫臏、龐涓四大弟子,皆戰國時期風雲人物。由於縱橫家在諸侯割據時代發揮的特殊作用,習鬼谷縱橫術者日多,著名的有十餘人,如蘇秦、張儀、甘茂、司馬錯、樂毅、范雎、蔡澤、鄒忌、毛遂、麗食其、蒯通等。領略縱橫家的風采,其最佳途經莫過於領略他們的滔滔辯辭。縱橫家的辯辭具有「攻心」的實用性。他們洞悉遊說的關鍵,揚長避短,對「症」下「說」,所以能無往而不勝。此外,縱橫家的言論縱橫捭合、機鋒百出,讀來酣暢淋漓。而在遊說技巧的背後,縱橫家深諳權謀之術、霸王之道、用人之法和處世之策,這在《鬼谷子》等縱橫家經典中也多有體現。

  德國20世紀初的歷史哲學家斯賓格勒在其名著《西方的沒落》中,曾評價縱橫家之父鬼谷子熟練掌握了外交技巧,並且對歷史的可能性有著深刻洞察;而美國著名的外交家基辛格也對縱橫家的智慧讚嘆不已。縱橫家的滔滔辯辭,在千年之後仍能激起異域的迴響,足見其魅力之久遠。這也正是我們編寫這本書的初衷。

 

  縱橫元典《鬼谷子》 

  《鬼谷子》一書在疑古思潮的影響下,同中國古代許多著名典籍一樣,長期真偽莫辨,現在仍然處於撲朔迷離之中。這種情況首先深刻體現在兩漢學者的論著中:劉向在《說苑?善說》篇中雖然直接引用了《鬼谷子》中的論說,可是他編纂大型書目——《七錄》時卻沒有書錄《鬼谷子》;班固在《漢書》中雖然沿用了《鬼谷子》中的一些語彙,但同樣沒有把《鬼谷子》著錄於《漢書?藝文志》中。經過600餘年,《鬼谷子》才首次正式著錄於《隋書?經籍志》。這就不能不使人懷疑,因此,學術界圍繞《鬼谷子》的真偽展開了長久的爭論。今天,我們根據張儀、蘇秦等縱橫家的言論和漢代學者的廣泛引用,以及新出土文獻的側證,大致可以確定《鬼谷子》前14篇是戰國中後期的著作,至於《本經陰符七術》、《持樞》、《中經》,還有待考證。

  《鬼谷子》前14篇在「變動陰陽」、「萬物縱橫」之「道」——總原則下,具體論述了遊說、權謀、為君、用人、處世等方面的策略和技巧。這些論述,奠定了縱橫家的根本法則,鑄就了縱橫家的基本思想,因而成為縱橫家的「元典」——最早而又是最基本的聖典。然而,《鬼谷子》的影響卻並非縱橫家一家,在古代,法家、兵家等借鑒它的權謀、為君、用人等思想,形成了自己的法術勢三位一體的政治理論和虛實權變的軍事理論;《鬼谷子》出於道家,可是後世道家、道教又把它當作自家的經典而收入《道蔵》;陰陽家不僅挪用《鬼谷子》學說,並把其中的一些方法,從事相面推命活動,甚至於星命大家自稱「鬼谷子」或「鬼谷子門徒」;其他如名家師法其詭辯,儒家、墨家也間接有所取法。但是,由於《鬼谷子》是實用主義的道德論和價值觀,講求名利與進取,其實踐方法論是順應時勢、知權善變,因而長期以來,被儒學「尚仁義」而「不尚權謀」的正統傳統文化所排斥,有「智慧禁果」和「曠世奇書」的雙重稱譽。隨著時代的推移,尤其是新時代思想的解放,人們發現它能夠適應對外交往、商貿會談、社會和諧等許多方面的需要,已經重新獲得人們的廣泛關注。在海外特別是德國、日本、美國、東南亞等地有很大的影響,在現代日本,土肥原賢治把它作為情報人員必讀書,至今仍有一些學者信奉《鬼谷子》學說,自稱鬼谷信徒。

  在古代,《鬼谷子》雖然沒有受到儒家和道家經典那樣的「禮遇」,但還是有人註解,最有名的是陶弘景、皇甫謐、樂壹和尹知章四家。《鬼谷子》的版本有20餘種,最常見的是道藏本及嘉慶十年(1805)江都秦氏刊本,民國時期《四部備要》本有篇目考等附錄。當代房立中教授主編《新編鬼谷子全書》很完備,鄭傑文教授的《鬼谷子研究叢著》也值得參考。

 

  縱橫總則 

  或開或閉是宇宙萬物變化發展的普遍規律,所以捭闔是大道。捭闔縱橫,即大開大合、縱橫馳騁,這是縱橫家的總則和基本思想方法。

 

  捭闔縱橫的大道 

  【原文】

  粵若稽古(1),聖人之在天地間也,為眾生之先(2)。觀陰陽之開闔以命物(3),知存亡之門戶,籌策萬類之終始,達人心之理,見變化之眹焉,而守司其門戶。故聖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變化無窮,各有所歸:或陰或陽,或柔或剛,或開或閉,或弛或張。是故聖人一守司其門戶,審察其所先後,度權量能,校其伎巧短長。

  【注釋】

  (1)選自《捭闔》篇。捭(bǎi):本義是兩手橫擊,這裡通「擘」,是掰開、分開的意思。闔(hé),本義是門,用木做的門叫「闔」,引申為關閉。捭闔就是開閉,《捭闔》篇認為或開或閉是宇宙萬物變化發展的普遍規律,所以捭闔是大道。捭闔縱橫,即大開大合、縱橫馳騁,這是縱橫家的總則和基本思想方法。粵若稽古:粵,句首發語詞,沒有實際意義;若,順;稽,考察。意為按著一定的規律考察歷史。

  (2)聖人:品德高尚,通曉萬事萬物,超凡脫俗的先知先覺者。眾生之先:眾生,本意是普天之下的生命,這裡是指聖人以外的其他人;先,就是聖人。

  (3)觀陰陽之開闔以命物:陰陽之陰,本意為山的背陰面;陽,本意為山的朝陽面。後來成為古代基本的這些概念,指宇宙萬物的本原陰陽二氣,被引申來概括對立統一的兩類事物或現象,如下文中的「或陰或陽,或柔或剛,或開或閉,或弛或張」,通常陽代表春、晝、明、君、男性,是積極的行動等,陰則代表秋、夜、暗、臣、女性、消極的行動等。開闔,開合變化,如《周易·繫辭上》:「一闔一閉謂之變」。命物,辨別事物並確定它的名稱。

  【譯文】

  按照一定的規律考察歷史,便知道聖人之所以生活在世界上,就是要成為大眾的先導。他們通過觀察陰陽兩類現象的變化來對事物做出判斷,並進一步了解事物生存和死亡的關鍵所在,計算並預測事物的發展過程,通達人們心理和思想變化的規律,揭示事物變化的徵兆,從而把握事物發展變化的關鍵。所以,聖人在世界上的作用始終是一樣的。事物的變化是無窮無盡的,然而都會有自己的最終歸屬:或者屬陰,或者歸陽;或者柔弱,或者剛強;或者開放,或者封閉;或者鬆弛,或者緊張。所以,聖人要始終把握事物發展變化的關鍵,度量人的智謀,測量人的能力,再比較技巧方面的長處和短處。

 

  捭闔縱橫的原則 

  【原文】

  即欲捭之貴周(1),即欲闔之貴密(2)。周密之貴微,而與道相追(3)。捭之者,料其情也;闔之者,結其誠也。皆見其權衡輕重,乃為之度數(4),聖人因而為之慮。其不中權衡度數,聖人因而自為之慮。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內之;闔者,或闔而取之,或闔而去之。捭闔者,天地之道。捭闔者,以變動陰陽,四時開閉,以化萬物縱橫: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注釋】

  (1)出處同前篇。欲捭之貴周:周,不遺漏。當要採取行動時,必須作周詳的考慮。這裡的捭闔是開放和封閉,主要指行為的及其前後狀態,有人理解為分析與綜合的方法。

  (2)欲闔之貴密:密,縝密,細緻。當要行動結束時,必須作縝密的反思。

  (3)與道相追:整句是說合乎道之理。道,先於物質而不可名狀的理念,這裡可以理解為道理、規律。相追,本來指相伴相隨,引申為接近、相符。

  (4)為之度數:本來是測量重量與長度的數值,這裡指權衡行為的分寸和程度。

  【譯文】

  按照如果要開放有所行為,最重要的是考慮周詳;如果要封閉反思,最重要的是處事縝密。周密最重要的是要精細,要力求合乎規律和道理。要放開時,就是檢驗事情的真偽、利弊、善惡等實際情況;要封閉,是為了堅定誠意和信心。所有這些,都是為了讓事情的真偽、利弊、善惡等實際情況全部暴露出來,以便權衡行為的分寸和程度。聖人常常夜為此而用心思索,假如,行為的分寸和程度,聖人也會為此焦慮而重新謀劃。因此,所謂開放,或者是要自已出去;或是讓別人進來。所謂封閉,或者是通過封閉自我約束;或者是通過封閉使他人離開。開放與封閉是世界上各種事物發展變化的規律。開放和封閉都是為了使事物陰陽對立的各方面發生變化,一年四季始行、終結促使萬物發生變化。由此可知萬物縱橫變化,無論是離開、歸復、反抗,都是必須通過開放或封閉來實現的。

 

  縱橫遊說 

  清人秦恩復曾說:《鬼谷子》一書「詞峭義奧,反覆變幻,蘇秦得其餘緒,即掉舌為從(縱)約長,真從(縱)橫家之祖也」。縱橫家的思想和絕技,首先充分體現在翻雲覆雨、敷張揚厲的遊說上。成功的遊說要領悟遊說以及一切事理的關鍵,揚長避短,區別各種遊說以對「症」下「說」,善於鑽對方的空子,搖唇鼓舌,攻心為上,力避觸犯「五大禁忌」。

 

  遊說「圓方之門戶」 

  【原文】

  捭闔者,道之化,說之變(1)也;必豫審其變化,吉凶大命系鄢。口者,心之門戶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慮、智謀,此皆由門戶出入(2)。故關之以捭闔,制之以出入。捭之者,開也、言也、陽也;闔之者,閉也、默也、陰也。陰陽其和,終始其義。故言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愛好、財利、得意、喜欲為陽,曰「始」。故言死亡、憂患、貧賤、苦辱、棄損、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誅罰為陰,曰「終」。諸言法陽之類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諸言法陰之類者,皆曰「終」,言惡以終其謀。

  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3),故與陽言者依崇高,與陰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4)。可以說人,可以說家,可以說國,可以說天下。為小無內,為大無外。益損、去就、倍反,皆以陰陽御其事。陽動而行,陰止而藏;陽動而出,陰隨而入。陽還終始,陰極反陽(5)。以陽動者,德相生也;以陰靜者,形相成也。以陽求陰,苞以德也;以陰結陽,施以力也;陰陽相求,由捭闔也。此天地陰陽之道,而說人之法也,為萬事之先,是謂「圓方之門戶」(6)。

  【注釋】

  (1)選自《捭闔》篇。道之化,說之變:大道的變化而成捭闔,捭闔外顯為遊說的形態。

  (2)志意、喜欲、思慮、智謀,此皆由門戶出入:志意等思想感情都是通過口——語言表達出來的。

  (3)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或開啟或閉藏,都以陰陽之道試行,這裡指用屬於「陰」或屬於「陽」性遊說者來試探。

  (4)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這裡指遊說開合有度、縱橫自如,沒有不可以去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會成功的事情。

  (5)陽還終始,陰極反陽:陰陽相生,它們之間是可以相互轉化、相互克制的。

  (6)圓方之門戶:圓方即方圓,所謂「天圓地方」的簡稱,天地的代稱,也是宇宙對立統一的標誌。圓方之門戶,指決定事理矛盾兩方面相互制約、相互轉化的關鍵。

  【譯文】

  開放和封閉是萬物運行規律的一種體現,遊說活動是其中的一種形態。人們必須預先慎重地考察這些變化,事情的吉凶,人們的命運都繫於此。口是心靈的門窗,心靈是精神的主宰。意志、情慾、思想和智謀等,都要由這個門窗出入。因此,用開放和封閉來把守這個關口,以控制思想感情和語言的出入。所謂「捭之」,就是開放、發言、公開;所謂「闔之」,就是封閉、緘默、隱匿。陰陽兩方相諧調,開放與封閉才能有節度,才能使遊說的內容合適,時機得當。所以,說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嗜好、財貨、得意、情慾等,屬於「陽」的一類事物,叫做「新生」。而死亡、憂患、貧賤、羞辱、毀棄、損傷、失意、災害、刑戮、誅罰等,屬於「陰」的一類事物,叫做「沒落」。凡是那些遵循「陽」的一派,都可以稱為「新生派」,他們以談論「善」來開始遊說;凡是那些遵循「陰」的一派,都可以稱為「沒落派」,他們以談論「惡」來終止施展計謀。

  關於開放和封閉的規律都要從陰陽兩方面來試探。因此,給從陽的方面來遊說的人以崇高的待遇,而給從陰的方面來遊說的人以卑下的待遇。用卑下來求索微小,以崇高來求索博大。如果運用這個原則來遊說,那麼一定開合有度、縱橫自如,沒有不可以去的地方,也沒有什麼辦不成的。用這個道理,可以說服人,可以說服一人一家,可以說服一邦一國,還可以說服整個天下。要做小事的時候沒有「內」的界限;要做大事的時候沒有「外」的疆界。所有的損害和補益,離去和接近,背叛和歸附等等行為,都是運用陰、陽的變化來駕馭的。陽的方面運動前進時,陰的方面就會靜止、潛入。陽的方面活動而顯出時;陰的方面就會隨之隱藏。陽的方面環行於終點和開端時;陰的方面到了極點就會反歸為陽。凡是憑陽氣運動的人,道德就與之相生;憑「陽道」運動者,在活躍中道德就會與之相生,以「陰道」而運動者,在安靜中,有力相助,自有形勢。所以,用「陽」來求得「陰」,就要用道德來包容;用「陰」來求得「陽」,就要施用力量。「陽君」與「陰臣」相互追求,就是遵循「捭闔」之理。「捭闔」之理——陰陽之道是天下的大道理,是向他人遊說的基本方法,是各種事物的先異,是領悟遊說以及一切事理的門戶。

 

  揚長避短 

  【原文】

  人之情(1),出言則欲聽,舉事則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長;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巧,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從其所長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蟲之捍也,必以堅厚;螫蟲(2)之動也,必以毒螫。故禽獸知用其所長,而談者知用其用也。

  【注釋】

  (1)選自《轉丸》篇。這篇原來認為亡佚,房立中教授主編《新編鬼谷子全書·鬼谷子新校》據劉勰的評論和原《權篇》的內容吻合,所以改移作《轉丸》。轉丸:靈活、婉轉。《文心雕龍?論說》:「轉丸騁其巧辭,飛鉗伏其精術。」《草堂詩箋》:「應對如轉丸,疏通略文字」。這裡指巧言善辯,《轉丸》篇全面論述了遊說的「巧」與「善」。選段重點討論了遊說中如何揚長避短。陶弘景注釋說:「智者之短,不勝愚人之長,故用愚人之長也。智者之拙,不勝愚人之工,故用愚人之工也。常能棄拙短而用工長,故不困也。」

  (2)螫(shì)蟲:毒蟲。螫,有毒腺的蟲子刺人或動物。

  【譯文】

  人之常情是,說出的話就希望別人聽從,做事情就希望成功。所以聰明的人不用自己的短處,而寧可用愚笨人的長處;不用自己的笨拙之處,而寧可用愚笨人的技巧,因此才不至陷於困境。遊說時說到對方有利的地方,就要順從他的優點和長處,說到對方的短處,就要避免他的缺點和短處。甲蟲自衛時,一定是依靠堅硬和厚實的甲殼;螫蟲的攻擊,一定會用它的毒針去螫對手。所以說,連禽獸都知道用其所長,遊說者也應該知道充分運用自己所能運用的一切手段。

 

  對「症」下「說」 

  【原文】

  外親而內疏(1)者說內,內親而外疏者說外。故因其疑以變之(2),因其見以然之(3),因其說以要之(4),因其勢(5)以成之,因其惡以權之,因其患以斥之。摩而恐之,高而動之(6),微而證之,符而應之,擁而塞之,亂而惑之,是謂計謀。計謀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結;結而無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說人主者,必與之言奇;說人臣者,必與之言私。?

  其身內、其言外(7)者疏;其身外、其言深者危。

  【注釋】

  (1)選自《謀篇》。謀:策劃。《易經?訟》「君子以作事謀始」。《說文》「慮難曰謀」。所以《謀篇》就是論述各種謀略的,它與《權篇》構成了姊妹篇,只是後一篇側重於論述為君之道的,請參看後面的這篇語錄。這裡主要指謀劃說服人的策略。選段重點論述針對不同對象、情況而採用不同的遊說方法。外親而內疏:外,外表;內,內心。陶弘景注釋說:「外陽相親,而內實疏者,說內,以除其內疏;內實相親,而外陽疏者,說外,以除其外疏也。」

  (2)因其疑以變之:根據對方的疑慮來改變自己的遊說內容。陶弘景注釋說:「若內外無親而懷疑者,則因其疑而變化之。」這是針對「內外無親而懷疑者」而採取的遊說措施。

  (3)因其見以然之:根據對方利於己方的表現來肯定他的遊說。見,觀察、發現;然,肯定。

  (4)因其說以要之:根據對方的言辭來歸納其遊說要點。要,歸納,總結。

  (5)因其勢:根據遊說目前的狀態,即成功獲失敗的趨勢。陶弘景注釋說:「可否既形,便有去就之勢」。

  (6)摩而恐之,高而動之:陶弘景注釋說:「患惡既除,惑恃勝而驕者,便切摩以恐懼之,高危以感動之。」指在對方厭惡、憂患都掃除後,由此產生沒有顧忌念頭的時候,通過揣摩抓住對方弱點進行恐嚇,再有意抬高對方使之感動。

  (7)其身內、其言外:兩個人相投而說話則不相投。內,裡面,引申為相投、親近;外與「里」相對,外面,引申為不相投、疏遠。《周易·泰卦》:「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譯文】

  對那些外表親善而內心疏遠的,要從內心入手進行遊說;對那些內心親善而外表疏遠的,要從表面入手進行遊說。因此,要根據對方的疑慮來改變自己遊說的內容;要根據對方的表現來判斷遊說是否得法;要根據對方的言辭來歸納出遊說的要點;要根據遊說目前的狀態,適時採取措施來掌握遊說的主動權;要根據對方可能造成的危害來權衡利弊;要根據對方可能造成的禍患來設法防範。揣摩之後加以威脅;抬高之後加以策動;微妙地引用先例和相應的事實來驗證;符驗之後加以響應;擁堵之後加以阻塞;攪亂之後加以迷惑。這就叫做「計謀」。至於計謀的運用,公開不如保密,保密不如結黨,結成死黨之後便不會有裂痕或隔閡。正常策略不如非正常策略,非正常策略實行起來變化無窮,可以無往不勝。所以向人君進行遊說時,必須與他談論奇策。同樣道理,向人臣進行遊說時,必須與他談論私情。

  雖然是自己人,卻說有利於外人的話,就要被疏遠。如果是外人,卻知道內情太多,就要有危險。

 

  「鑽空子」的遊說 

  【原文】

  物有自然,事有合離(1)。有近而不可見,遠而可知。近而不可見者,不察其辭也;遠而可知者,反往以驗來(2)也。巇者,罅也;罅者,澗也;澗者,成大隙(3)也。巇始有眹,可抵而塞,可抵而卻,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謂抵巇之理也。?

  事之危也,聖人知之,獨保其用。因化說事,通達計謀,以識細微,經起秋毫之末,揮之於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芽孽(4)之謀,皆由抵巇。抵巇隙(5),為道術。

  天下分錯,上無明主;公侯無道德,則小人讒賊;賢人不用,聖人竄匿;貪利詐偽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離散,乖亂反目,是謂「萌芽巇罅」。聖人見萌芽巇罅,則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則抵而塞之,不可治則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6)之政,抵而塞之,三王(7)之事,抵而得之。諸侯相抵(8),不可勝數。當此之時,能抵為右。

  自天地之合離、終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闔,能用此道,聖人也。聖人者,天地之使也。世無可抵,則深隱而待時;時有可抵,則為之謀。可以上合,可以檢下。能因能循,為天地守神。

  【注釋】

  (1)選自《抵巇》篇。抵巇:《漢書·杜業傳》引作「抵陒」。抵:本義是抵塞,引申為維護、採取措施等意思;巇:縫隙,引申為漏洞、危機等意思。柳宗元《乞巧文》:「變情徇勢,射利抵巇。」,抵巇在這裡指彌補不足、堵塞漏洞。《抵巇》主要是論述「鑽空子」遊說的技巧,但是也對如何處理社會矛盾、化解危機有啟迪。物有自然,事有合離:物,天地間的一切事物;自然,非人所為的,天然的;合離;聚合與分離。

  (2)反往以驗來:陶弘景注釋說:「古猶今也,故反考往古,則可驗來,故曰:反往以驗來。」運用回顧歷史來推知未來。往:既往,過去。來:將來的意思。

  (3)巇者,罅也;罅者,澗也;澗者,成大隙:這是論述由巇到罅再到澗的演變,意在說明世界萬事萬物都必定有裂縫或漏洞,也就必然有「抵巇」,因此,陶弘景注釋說:「隙大則崩毀將至,故宜有以抵之也。」罅:本義是陶器的裂縫或漏洞,不過比巇嚴重;澗:山澗,山溝或地之裂縫,這比罅要裂的更廣更深,所以稱「大隙」。

  (4)兆萌芽孽:兆萌是微小的徵候,芽孽是伐木後從根部所生的新芽。

  (5)抵巇隙,為道術:封巇補隙,是一種治理國家的方法。道術,本來是指道家的法術,轉指治國的方法。

  (6)五帝:上古五位帝王,說法不一,《史記·五帝本紀》指黃帝、顓頊、帝嚳、堯帝、舜帝。?

  (7)三王:古代三位開國而英明的帝王,即夏禹王、商湯王、周文王。

  (8)諸侯相抵:這裡指春秋五霸,即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楚庄公、秦穆公五個霸主互相抵抗。

  【譯文】

  世上萬物都有規律存在,任何事情都有對立的兩個方面。有時彼此距離很近,卻互相不了解;有時互相距離很遠,卻彼此熟悉。距離近而互相不了解,是因為沒有互相考察言辭;距離遠反而彼此熟悉,是因為能夠溝通,憑歷史和經驗互相體察。

  所謂「巇」就是「瑕罅」,而「罅」就是容器的裂痕,裂痕會由小變大。在裂痕剛剛出現時,可以通過「抵」使其閉塞,可以通過「抵」,使其排除,可以通過「抵」,使其平息,可以通過「抵」使其隱藏,可以通過「抵」而取代。這就是「抵巇」的原理。

  當事物出現危機之初,只有聖人才能知道,而且能獨自發揮他預知的隙縫所起的作用,並按著事物的變化來說明事理,了解各種計謀,以便觀察對手的細微舉動。萬事萬物在開始時都像秋毫之末一樣微小,一旦發展起來就像泰山的根基那樣宏大。當聖人將向外實施遊說等行為時,就會遇到一些微小或新生的疑難問題,也會應用抵巇之術來解決。封巇補隙,也是一種治理國家的方法。

  天下動亂不止,朝廷沒有賢明的君主,官吏們沒有社會道德。小人讒言妄為,賢良的人不被信用,聖人逃避隱居,一些貪圖利祿、奸詐虛偽的人飛黃騰達。君臣之間互相懷疑,國家土崩瓦解,諸侯互相征伐,家庭父子離散,骨肉反目,就叫做「輕微的縫隙」。當聖人看到輕微的縫隙時,就設法治理。當世道可以治理時,就要採取彌補的「抵」法,使其「巇」得到彌合繼續保持它的完整,繼續讓它存在下去;如果世道已壞到不可治理時,就用破壞的「抵」法(徹底把它打破),佔有它並重新塑造它。或者這樣「抵」,或者那樣「抵」;或者通過「抵」使其恢復原狀,或者通過「抵」將其覆滅而重新塑造。對五帝的聖明政治只能「抵而塞之」;三王的大事就是了解當時的殘暴政治,從而奪得並重新建立政權。諸侯之間互相征伐,鬥爭頻繁,不可勝數。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善於抵巇的諸侯才是尊者、強者。

  自從天地之間有了「合離」、「終始」以來,萬事萬物就必然存在著裂痕,這是不可不審慎考察並處理,這就要運用「捭闔」的方法。能用這種方法的人,就是聖人。聖人是天地的使者。當世道不需要「抵」的時候,聖人就深深地隱居起來,以等待時機;當世道有可以「抵」的弊端時,他便出世,對上層可以合作,對下屬可以督察,有所依據、有所遵循,這樣聖人就成了天地的守護神。

 

  攻心的遊說 

  【原文】

  內者進說辭,揵者,揵所謀(1)也。

  欲說者(2),務隱度;計事者,務循順。陰慮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來應時,以合其謀。詳思來揵,往應時當(3)也。夫內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時宜,從便所為,以求其變。以變求內者,若管取揵。

  言往者,先順辭也;說來者,以變言也。善變者,審知地勢,乃通於天,以化四時,使鬼神,合於陰陽而牧人民。見其謀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結者,陽親而陰疏。事有不合者,聖人不為謀也。

  故遠而親者,有陰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來也;日進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遙聞聲而相思者,合於謀待決事也。故曰:「不見其類而為之者見逆,不得其情而說之者見非。得其情,乃制其術。此用可出可入,可揵可開。」?

  【注釋】

  (1)選自《內揵》篇。內揵:語出《莊子·庚桑楚》:「夫外革者,不可繁而捉,將內揵;內革者,不可繆而捉,將外揵。」內,內心、內情;揵(jiàn),通「楗」,門上關插的木條,橫的叫「關」,豎的叫「楗」,「楗」與「關」相對,含有開合的意思。《內揵》篇主要強調從內心與對象進行深層溝通,以達到情投意合、揵開對方內心深處的底蘊的目的。揵所謀:深入對方心中所謀,洞悉對方的心理。

  (2)這一段其它本都沒有,我們根據秦氏刊本補。

  (3)詳思來揵,往應時當:仔細考察、思量對方所謀適應時勢否,得到否。

  【譯文】

  所謂「內」就是對方內心的意見;所謂「揵」就是溝通並探取。

  想要說服他人,務必要先悄悄地揣測;度量、策劃事情,務必要循沿順暢的途徑。暗中分析是可是否,透徹辨明所得所失,以便影響自己的意向。以道術來進言當應合時宜,以便與對方的謀劃相合。詳細地思考對方所謀適應時勢否,得到否。凡是內情有不合時宜的、不當的,就不可以實行。就要揣量以求切合形勢,從便利處入手,來改變遊說的策略。善於運用變通的說辭來爭取被採納,就像以鑰匙來打開門鎖一樣順利地打開對方的內心。

  凡是談論過去的事情,要先有順暢的言辭;凡是談論未來的事情,就要採用容易變通的言辭。善於變化的人,要詳細了解地理形勢,只有這樣,才能溝通天道,化育四時,驅使鬼神,合符陰陽,統治人民。要了解對方謀劃的事情,要知曉對方的意圖。所辦的事情凡有不合對方之意的,是因為對對方的意圖還有不了解的地方。有時雙方的意見一致了,卻仍然不能默契,不能密切結合,是因為只停留於表面親近,而實際心裡還有距離。如果與對方的意見沒有吻合的可能,聖人是不會為其謀劃的。

  所以說,與對方相距很遠卻被親近的人,是因為能與對方心意暗合;距離對方很近卻被疏遠的人,是因為與對方誌向不一。就職上任而不被重用的人,是因為他的計策沒有實際效果;革職離去而能再被反聘的人,是因為他的主張被實踐證明可行。每天都能出入君主面前,卻不被信任的人,是因為他所說的策略不得體或沒有實效;距離遙遠只要能聽到聲音就被思念的人,是因為兩個人的主張、決策相合,這樣就可以到一起來決斷大事。所以說:「在情況還沒有明朗之前就去遊說的人,定會事與願違;在還不掌握實情的時候就去遊說的人,定要受到非議。只有了解情況,再依據實際情況確定遊說的方法,這樣去推行自己的主張,就可以出去,又可以進來;既可以相互溝通,堅持共識,又可以根據對方內情隨機變通,調整自己的遊說。」這就是內揵術——攻心的遊說。

 

  巧舌如簧的秘訣 

  【原文】

  說者(1),說之也;說之者,資之也。飾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損也。應對者,利辭也;利辭者,輕論也。成義者(2),明之也;明之者,符驗也。難言者,卻論(3)也;卻論者,釣幾(4)也。佞言者,諂而於忠;諛言者,博而於智;平言者,決而於勇;戚言者,權而於言;靜言者,反而於勝。先意承欲者,諂也;繁稱文辭者,博也;策選進謀者,權也。縱舍不疑者,決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故口者,機關也,所以關閉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窺間姦邪。故曰:「參調而應,利道而動。」故繁言而不亂,翱翔而不迷,變易而不危者,觀要得理。

  【注釋】

  (1)選自《轉丸》篇。選段揭示了巧舌如簧的秘訣。

  (2)成義者:建立信義的言辭。

  (3)卻論:反面的議論。

  (4)釣幾:誘導對方心中所藏的隱微之事。

  【譯文】

  所謂遊說,就是說服別人;要能說服別人,就要給人以資助。凡是經過修飾的言辭,都是要達到取悅於人的目的。凡是運用借用,都是為了增強遊說的效果,從而減少對方的逆反或對抗。凡要進行應酬和答對,必須掌握伶俐的外交辭令。凡是伶俐的外交辭令,都是不實在的言論。要樹立起信譽,就要光明正大,光明正大就是為了讓人檢驗複核。凡是指責對方的言辭,都是反面的議論;凡是反面的議論,都是誘導對方秘密的說辭。說奸佞話的人,由於會諂媚,反而變成「忠厚」;說阿諛話的人,由於會吹噓,反而變成「智慧」;說平庸話的人,由於果決,反而變成了「勇敢」;說憂慮話的人,由於善權衡,反而變成「守信」;說平靜話的人,由於習慣逆向思維,反而變成「勝利」。為實現自己的意圖而應和他人慾望的,就是諂媚;用很多美麗的詞語去奉承他人,就是吹噓;根據他人喜好而進獻計謀的人,就是玩權術;即使有所犧牲也不動搖的,就是有決心;能揭示缺陷,敢於責難過失的就是敢反抗。人的嘴是關鍵,是用來打開和關閉感情和心意的。耳朵和眼睛是心靈的輔佐和助手,是用來偵察姦邪的器官。只要心、眼、耳三者協調呼應,就能沿著有利的途徑分辨說辭的善惡美醜。使用一些煩瑣的語言也不會發生混亂;自由馳騁地議論也不會迷失方向;改變議論主題也不會發生失利的危險。這就是因為看清了巧舌如簧的形式,把握了它的本質和規律。

 

  遊說的「五大禁忌」 

  【原文】

  辭言有五(1),曰病、曰恐、曰憂、曰怒、曰喜。病者,感衰氣而不神也;恐者,腸絕而無主也;憂者,閉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動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無要也。此五者,精則用之,利則行之。故與智者言,依於博;與博者言,依於辨;與辨者言,依於要;與貴者言,依於勢;與富者言,依於豪;與貧者言,依於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於敢;與過者言,依於銳。此其術也,而人常反之。是故與智者言,將此以明之;與不智者言,將此以教之;而甚難為也。故言多類,事多變。故終日言,不失其類,故事不亂。終日變,而不失其主,故智貴不妄。聽貴聰,智貴明,辭貴奇。

  【注釋】

  (1)出處同前篇。辭言,遊說的辭令。有五,陶弘景注釋說:「五者有一,必失中和而不平暢。」指五種失去常態的遊說,即「五病」,成功的遊說力避這「五大禁忌」。

  【譯文】

  遊說辭令有五大禁忌,即病、恐、憂、怒、喜。病,是指底氣不足,沒有精神;恐,是指愁腸百結,沒有主意;憂,是指閉塞壓抑,無法渲泄;怒,是指狂燥妄動,不能自制;喜,是指任意發揮,沒有重點。要避免這「五大禁忌」,必須在自己情緒適度、思慮細密之後進行遊說,這樣才能對自己有利,行之有效。因此,與聰明的人談話,就要依靠廣博的知識;與知識廣博的人談話,就要依靠善於雄辯的才能;與善辯的人談話要依靠簡明扼要;與地位顯赫的人談話,就要依靠恢宏的氣勢;與富有的人談話,就要依靠高雅的氣質;與貧窮的人談話,就要以利益相誘惑;與卑賤的人談話,要依靠謙敬;與勇猛的人談話,要依靠果敢;與有過失和缺點的人談話,要依靠敏銳。所有這些,都是避免犯禁忌的遊說的方法,可是,人們常常與此相反,重蹈禁忌:與聰明的人談話,卻要讓他明白這些方法,與不聰明的人談話,就要把這些方法教給他,這樣做自然是很困難的。遊說辭令有許多類,所說之事又隨時變化。如果整天遊說,能不脫離原則,事情就不出亂子。如果一天從早到晚不變更方向,就不會違背宗旨。所以最重要的是不妄加評論。對於聽覺來說,最寶貴的是靈敏清楚;對於智慧來說,最寶貴的是思維明辨通透;對於言辭來說,最寶貴的是出奇制勝。

 

  縱橫權謀 

  權謀是《鬼谷子》留給我們的寶貴精神財富之一。所謂「權謀」,《荀子?君道》認為「上好權謀,則臣下百吏誕詐之人乘是而後欺。」指的是君主及其管理者們必用的權變的謀略,但《漢書?藝文志?兵權謀》中則有「權謀者,以正守國,以奇用兵,先計而後戰,兼形勢,包陰陽,用技巧者也!」顯然是兵家的戰略戰術。所以,權謀是關於一切事務的一種權變的謀略。縱橫權謀有它的自身之道,它的本質、具體方法、決斷的原則及其相關的規律。

 

  權謀有道 

  【原文】

  為人凡謀有道(1),必得其所因(2),以求其情。審得其情,乃立三儀(3)。三儀者曰上、曰中、曰下,參以立焉,以生奇(4)。奇不知其所擁,始於古之所從。故鄭人之取玉也,必載司南之車(5),為其不惑也。夫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也。故同情而俱相親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成者也;同惡而相親者,其俱害者也;同惡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故相益則親,相損則疏,其數行也;此所以察同異之分,其類一也。故牆坏於其隙,木毀於其節,斯蓋其分也。故變生事,事生謀、謀生計、計生議、議生說、說生進、進生退、退生制,因以制於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數也。

  【注釋】

  (1)選自《謀篇》。選段主要論述了權謀總的原理和規律。道,事理,規律。

  (2)必得其所因:一定探求權謀的因由。因,這涉及到的各個方面的因素、由來。

  (3)立三儀:設立三種準則。這裡借用天、地、人三儀,指上智、中才、下愚三類人,因為天、地、人的空間位置是天在上,地在下,人居中。

  (4)參以立焉,以生奇:三儀互相滲透,就可謀划出卓越的策略。參,參驗,求同去異。

  (5)司南之車:指南車。中國古代發明的一種裝有磁石的車。常指南方,以此為基準作行軍時的嚮導。

  【譯文】

  凡是籌劃計謀都要遵循一定的原理和規律,一定要弄清事物及其相關計謀原由,以便研究並獲取實情。根據研究的情況,來確定「三儀」。「三儀」就是上、中、下三個準則。「三儀」互相滲透,就可以謀划出奇計,而奇計是所向無敵的,從古到今都是如此。所以鄭國人入山采玉時,都要帶上指南車,是為了不迷失方向。忖度才幹、估量能力、揣度情理,也類似他們采玉時使用指南針一樣。所以,凡是感情相同而又互相親密的人,大家都可成功;凡是慾望相同而關係疏遠的,事後只能有部分人得利;凡是惡習相同而關係又密切的,必然一同受害;凡是惡習相同而關係疏遠的,一定是部分人先受到損害。所以,如果能互相帶來利益,就要密切關係,如果相互牽連地造成損害,就要疏遠關係。這都是有定數的事情,也是所以要考察異同的原因。凡是這類事情都是一樣的道理。所以,牆壁通常因為有裂縫才倒塌,樹木通常因為有節疤而折毀,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因此,事情的突變都是由於事物自身的漸變引起的,而事物又生於謀略,謀略生於計劃,計劃生於議論,議論生於遊說,遊說生於進取,進取生於退卻,退卻生於控制,事物由此得以控制。可見各種事物的道理是一致的,不論反覆多少次也都是有定數的。因為,任何事物都是相反相成的。

  

權謀有本 

  【原文】

  揣情者(1),必以其甚喜之時,往而極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隱其情;必以其甚懼之時,往而極其惡也,其有惡也,不能隱其情,情慾必知其變。感動而不知其變者,乃且錯其人,勿與語,而更問所親,知其所安(2)。夫情變於內者,形見於外。故常必以其見者,而知其隱者。此所謂測深揣情。?

  故計國事者,則當審量權;說人主,則當審揣情,避所短,從所長。謀慮情慾必出於此。乃可貴,乃可賤,乃可重,乃可輕,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敗,其數一也。故雖有先王之道、聖智之謀,非揣情、隱匿,無所索之。此謀之本也,而說之法也。常有事於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難為(3)。故曰「揣情最難守司」(4)。言必時其謀慮,故觀蜎飛蠕動,無不有利害,可以生事變。生事者,幾之勢也。此揣情飾言成文章,而後論之。

  【注釋】

  (1)選自《揣篇》。揣:揣度。《史記?虞卿列傳》:「虞卿料事揣情,為趙策劃,何其工也。」這裡是指揣度情理。所以陶弘景注釋說:「揣情不審,不知隱匿變化之動靜。」揣術是縱橫權謀中專門研究推測對方喜怒、好惡等心理,探知事物真偽、趨勢等隱情,從而實施謀劃的謀略論,是權謀的本質。

  (2)所安:泰然處之的原因。

  (3)陶弘景注釋說:「挾揣情之術者,必包獨見之明,故有事於人,人莫能先也。又能窮幾盡變,故先事而至,自非體玄極妙,則莫能為此矣。故曰:此難為者也。」是指在人預計之外發生的事情,是揣情之術最難把握的。

  (4)揣情最難守司:揣術中揣情和量權兩個方面,揣情比量權的實施要困難得多。守司,主管,施行。

  【譯文】

  所謂揣情,就是必須在對方最高興的時候,再想方設法擴大他們的慾望,他們既然有慾望,就無法按捺住實情;又必須在對方最恐懼的時候,再想方設法加重他們的恐懼,他們既然有害怕的心理,就不能隱瞞住實情。情慾必然要隨著事態的發展變化流露出來。對那些已經受到感動之後,仍不見有異常變化的人,就要擱下來,不要再對他說什麼了,而應改向他所親近的人去遊說,這樣就可以探求到他安然不為所動的原因。那些感情從內部發生變化的人,必然要通過形態顯現於外表。所以,我們常常要通過顯露出來的表面現象,來了解那些隱藏在內心的真情。這就是所說的「測深揣情」。

  所以謀劃國家大事的人,就應當詳細衡量本國的各方面力量;遊說別國君主的人,則應當全面揣測別國君主的想法,避其所短,揚其所長。所有的謀劃、想法、情緒及慾望,都必須以這裡為出發點。只有這樣做了,才能得心應手地處置各種問題和對付各色人物。可以尊敬,也可以輕視;可以施利,也可以行害;可以成全,也可以敗壞:其使用的辦法都是一致的。所以,雖然有古代君主可行的法則,有聖人高超的智謀,不揣度透徹所有隱蔽的和深藏的實情,也將什麼也求索不到。這是智謀的基礎和遊說的根本法則。人們對某些事情,常常感到來得非常突然,是因為不能事先預見。能在事情發生之前就預見到,這是最難的。因此說:「揣情,最難把握」。遊說活動必須深謀遠慮地對待並選擇時機。所以我們看到昆蟲蠕動,都會與自己的利益相關,都會生出事端。任何事情在剛剛發生之時,都呈現一種微小的態勢。這種揣情,需要藉助漂亮的言辭或文章,而後才能進行遊說或進獻謀略。   權謀有術 

  【原文】

  摩(1)者,揣之術也。內符(2)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隱。微摩之以其所欲,測而探之,內符必應。其應也,必有為之。故微而去之,是謂塞窌、匿端、隱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無患。摩之在此,符之在彼。從而應之,事無不可。

  古之善摩者,如操釣而臨深淵,餌而投之,必得魚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勝而人不畏也。」聖人謀之於陰,故曰「神」;成之於陽,故曰「明」。所謂「主事日成」者,積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積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勝」者,常戰於不爭、不費,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靜也;正者,直也;喜者,悅也,怒者,動也;名者發也;行者,成也;廉者,潔也;信者,明也;利者,求也;卑者,諂也。故聖人所獨用者,眾人皆有之,然無成功者,其用之非也。故謀莫難於周密,說莫難於悉聽,事莫難於必成,此三者,唯聖人然後能任。

  故謀必欲周密,必擇其所與通者說也。故曰:「或結而無隙也。」夫事成必合於數,故曰:「道數與時相偶者(3)也。」說者聽必合於情,故曰:「情合者必聽」。故物歸類,抱薪趨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濕者先濡。此物類相應(4,於勢,譬猶是也。此言內符之應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類,焉有不相應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聽者。故曰「獨行之道」。夫幾者不晚,成而不抱,久而化成。

  【注釋】

  (1)選自《摩篇》。《周易·繫辭》稱「剛柔相摩」,又《禮記·學記》「相觀而善之謂摩」。所以「摩」是觀摩、切磋的意思。揣摩是指通過刺激、試探,以求引起對方反映,從而了解內情。《摩篇》承上篇《揣篇》而來,鬼谷子是有意分開構成姊妹篇,同時也告訴我們,揣摩是有分別的:揣,是以自己的心揣度別人的心,測知人之心理,屬於主觀推測;摩,則是用自己的話語誘發別人的話語,屬於語言試探。具體運用時則是「揣」先行而「摩」隨後。兩者都是縱橫家為了獲取情報的權謀方法。

  (2)內符:內在的情慾必然與外在表情符合。陶弘景注釋說:「內符者,謂情慾動於內,而符驗見於外。」

  (3)道數與時相偶:規律、方法與天時三者和諧。偶,偶合,和諧。

  (4)物類相應:物以類聚,相同的事物,便會有相應的反映。

  【譯文】

  所謂「摩意」是一種與「揣情」相類似的方法。「內符」是「揣」的對象。進行「揣情」時需要掌握「揣」的規律。因為別人的實情都是隱而不現的,謀劃在沒有實施之前都是秘密進行的。這就需要運用「揣」的規律,適當地去「摩」,投其所好進行測探,其內在實情就會通過外在表情反映出來。內心的感情要表現於外,就必然要做出一些行動。這就是「摩意」的作用。在達到了這個目的之後,要在適當的時候悄悄離開對方,把動機隱藏起來,消除痕迹,偽裝外表,迴避實情,使人無法知道是誰辦成了這件事。因此,既達到了目的,辦成了事,又不留禍患。在這個時候「摩」對方的實情,對方也會在這個時候表現自己。只要我們有辦法讓對方順應我們的安排行事,就沒有什麼事情不可辦成的。

  古代善於「摩意」的人,就像拿著釣鉤到深潭旁邊去釣魚一樣。只要把帶著餌食的鉤投入水中,不必聲張,悄悄等待,就可以釣到魚。所以說:主辦的事情一天天成功,別人卻沒有察覺;主持的軍隊一天天地走向勝利,也不聲張,沒人把他當作仇敵而感到恐懼,只有做到這樣才是高明的。那些有很高修養和智慧的人謀劃什麼行動,總是在暗中進行的,所以被稱為「神」,而這些行動的成功,都在光天化日之下突顯出來,所以被稱為「明」。所謂「主事日成」的人是暗中積累德行,老百姓安居樂業,卻不知道為什麼會享受到這些利益,他們還在暗中積累善行,老百姓生活在善政中卻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局面。普天下的人們都把這樣的「謀之於陰、成之於陽」的政治策略稱為「神明」。那些主持軍隊而日益壓倒敵人的統帥,堅持不懈地與敵軍對抗,卻不去爭城奪地,不消耗人力物力,因此老百姓不知道為何邦國會臣服,不知道什麼是恐懼。為此,普天之下都稱這種「謀之於陰、成之於陽」的軍事策略為「神明」。

  在實施「摩意」時,有用和平進攻的,有用正義責難的,有用娛樂討好的,有用憤怒激勵的,有用名望威嚇的,有用行為逼迫的,有用廉潔感化的,有用信譽說服的,有用利益誘惑的,有用謙卑迎合的。和平就是安靜,正義就是剛直,娛樂就是喜悅,憤怒就是激動,名望就是聲譽,行為就是實施,廉潔就是清明,利益就是需求,謙卑就是委曲。所以,節操高尚、獨立而行的聖人所採用的「摩意」之術,平常人也都可以運用。然而沒有能運用成功的,那是因為他們不得要領和法則。因此,謀劃策略,最困難的就是周到縝密;進行遊說,最困難的就是讓對方全部聽從自己的說辭;主辦事情,最困難的就是一定成功。這三個方面只有成為聖人才勝任。

  因而謀略策劃必須周到縝密;遊說要首先選擇與自己情意可以相通的對象。所以說:「交結要親密無間」,遊說處事才會圓滿。要想使所主持的事情取得預期的成功,必須有適當的方法。所以說:「客觀規律、行動方法以及天時都必須偶合,互相依附的」。進行遊說的人要讓對方聽信,必須使自己的說辭合於情理,所以說:「合情理才有人聽」。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有各自的屬性。好比抱著柴草向烈火走去,乾燥的柴草就首先著火燃燒;往平地倒水,低的地方就要先進水。這些現象都是與各類事物的性質相適應的。以此類推,其他事物也是這樣的。這也反映了「內符」與「外摩」的道理。所以說:按著事物的不同特性來實施「摩意」之術,怎麼會沒有反應的呢?根據被遊說者的喜好而施行「摩意」之術,哪有一個不聽從遊說的呢?所以說:要想能獨立運用「摩意」之術,就要注意事物的細微變化,把握好時機,有成功也不停止,天長日久,就一定能化育天下,取得最後成功。

 

  權謀「三大決斷」原則 

  【原文】

  為人凡決物(1),必托於疑者。善其用福,惡其有患。善至於誘也,終無惑。偏有利焉,去其利則不受也,奇之所託。若有利於善者,隱托於惡,則不受矣,致疏遠。故其有使失利,有使離害者,此事之失。

  聖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陽德之者,有以陰賊之者,有以信誠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陽勵於一言,陰勵於二言(2),平素樞機以用四者(3),微而施之。

  於是,度以往事,驗之來事,參之平素,可則決之。

  公王大人之事也,危而美名者,可則決之;不用費力而易成者,可則決之;用力犯勤苦,然而不得已而為之者,可則決之;去患者,可則決之;從福者,可則決之。故夫決情定疑萬事之機,以正治亂、決成敗,難為者。故先王乃用蓍龜(4)者,以自決也。

  【注釋】

  (1)選自《決篇》。決《左傳·桓公十一年》記載:「卜以決疑」,而《史記·淮陰侯列傳》認為:「成敗在於決斷」。所以《決篇》是關於決情定疑、果斷決策的謀略論,也是權謀的最後一個環節,權謀成敗關鍵的一步。為:給,替。凡:凡是,表示概括。

  (2)陽勵於一言,陰勵於二言:運用陽道努力堅守同一性,運用陰道努力把握事物的兩面性。

  (3)四者:指一言、二言、平素、樞機。

  (4)蓍(shī)龜:用蓍草和龜甲占卜。蓍,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通稱「蚰蜒草」、「鋸齒草」,古代用其莖占卜,著名的《易經》就是蓍草卜卦之書;古人用燒灼後龜甲的裂紋來占卜,殷商有大量甲骨卜辭。

  【譯文】

  凡是替他人決斷事情,都是有疑難的人來託付的。一般說來,人們都希望遇到有利的事,不希望碰上禍患和被欺騙,最終能夠排除疑難。在為人作決斷時,如果只對一方有利,那麼沒有利的一方就不會接受,這是因為依託的基礎不平衡。任何決斷本來都應有利於決斷者的,但是如果在其中隱含著不利的因素,那麼決斷者就不會接受,彼此之間的關係也會疏遠,這樣對為人決斷的人就不利了,甚至還會遭到災難,這樣決斷是會失敗的。

  聖人所以能完成大業,主要有五個途徑:有用陽道來感化的;有用陰道來貶抑的;有用信義來教化的;有用愛心來庇護的;有用廉潔來凈化的。運用陽道努力堅守同一性,運用陰道努力把握事物的兩面性。要在平時和關鍵時刻巧妙地運用這四方面,小心謹慎行事。

  於是,一個策略是否施行,必須要通過推測以往的事,驗證未來的事,再參考日常的事,如果運用這三個原則檢驗證明都是可行的,就應該做出決斷。

  王公大臣的事,崇高而享有美名的,如果可以就做出決斷;不用費力輕易可獲成功的事,如果可以就做出決斷;費力氣又辛苦,但不得不做的,如果可以就做出決斷;能消除憂患的,如果可以就做出決斷;能實現幸福的,如果可以就做出決斷。因此說,解決事情,判定病解除疑難,是萬事的關鍵。澄清動亂,預知成敗,這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所以,古代君王就用蓍草和龜甲來占卜,幫助自己決定一些大事。

 

 

  為君之道 

  如何做個好君王,這是一個令歷代君主追索不已的問題,而鬼谷子回答卻只有寥寥的三個字,那就是「量天下」;如果哪位君主再請他「明以教我」,那麼,他就交給這位君主「九大法寶」。其實,你不想做君主也沒有關係,懂得了九大法寶對你也十分有益。

 

  「量天下」 

  【原文】

  古之善用(1)天下(2)者,必量天下之權,而揣諸侯之情。量權不審,不知強弱輕重之稱;揣情不審,不知隱匿變化之動靜。何謂「量權」?曰:「度於大小,謀於眾寡。稱貨財有無之數,料人民多少、饒乏、有餘不足幾何?辨地形之險易孰利、孰害?謀慮孰長、孰短?君臣之親疏,孰賢、孰不肖?與賓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觀天時之禍福孰吉、孰凶?諸侯之親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變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側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謂「量權」。?

  【注釋】

  (1)選自《權篇》。房立中教授主編《新編鬼谷子全書·鬼谷子新校》據劉勰的評論與原《權篇》的內容吻合,所以改移作《轉丸》後,便將《揣篇》的前半部分移補成了這篇。權:本義是秤砣,是衡量物體的重量的,引申為度量權衡一切事物,如《禮記·王制》:「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以權之。」權又轉化又權變的意思,如《孟子·離婁上》:「嫂溺,援之以手,權也。」《權篇》論述的「為君大道」——「量天下之權」,則包含了衡量、權變這兩個方面內涵,很值得琢磨體會。善用:善於使用,這裡指善於統治。

  (2)天下:古人以為地在天的下方,故稱地為天下。

  【譯文】

古代善於統治天下的人,必然首先衡量天下的形勢,揣摩其他諸侯的實情。如果對權勢分析不全面,就不可能了解諸侯力量的強弱虛實;如果揣摩諸侯的實情不夠全面,就不可能通曉並掌握天下時局變化的徵兆。什麼是「量權」呢?答案是:「測量天下的大小;謀劃數量的多少;稱驗財貨的有無;估量人口的多少、貧富,什麼有餘、什麼不足,以及達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分辨地形險易,哪裡有利,哪裡有害;判斷各方的謀慮誰長、誰短;分析君臣親疏關係,謀臣誰賢、誰不肖;考核謀士的智慧才能誰多、誰少;觀察天時禍福,什麼時候吉、什麼時候凶;比較與諸侯的聯繫,哪個可以利用、哪個不可以利用;測驗民心離叛或親附的變化,哪裡安定、哪裡危險,愛好什麼、憎惡什麼;預測反叛事會在哪裡更容易發生,哪些人能知道內情。」如此這些,就是所謂的「量權」。

 

  為君「九大法寶」 

  【原文】

  安徐正靜(1),其被節無不肉(2)。善與而不爭,虛心平意,以待傾。右主位。

  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以天下之目視者,則無不見;以天下之耳聽者,則無不聞;以天下之心慮者,則無不知。輻輳並進,則明不可塞。右主明。

  聽之術曰:「勿望而許之,勿望而拒之。」許之則防守,拒之則閉塞。高山仰之可極,深淵度之可測。神明之位,術正靜其莫之極歟!右主聽。

  用賞貴信,用刑貴必。刑賞信必,驗於耳目之所見聞。其所不見聞者,莫不暗化矣。誠暢於天下神明,而況奸者干君?右主賞。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後,熒惑(3)之處安在?右主問。

  心為九竅(4)之治,君為五官(5)之長。為善者君與之賞,為非者君與之罰。君因其所以來,因而與之,則不勞。聖人用之,故能掌之。因之循理,固能久長。右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則群臣生亂。寂乎其無常也,內外不通,安知所開?開閉不善,不見原也。右主周。

  一曰長目,二曰飛耳,三曰樹明。千里之外,隱微之中,是謂「洞」。天下奸,莫不暗變更。右主參。

  循名而為,按實而定,名實相生,反相為情。名實當則治,不當則亂。實生於德,德生於理,理生於智,智生於當。右主名。

  【注釋】

  (1)選自《符言》篇。符言:符是符契、符節。我國早在先秦就有符契,最有名的是鐵或玉制虎符。漢代則把有節的竹片加以中分,由兩人各持一片,日後各拿這一片竹的人,只要能把兩片竹完全合在一起,連竹節都能像原來那樣吻合,那就證明是他本人或其代理人。到後來就又出現了木符、紙符等,並在上面加蓋印記,而且是從印的中間切斷使用,這種印就叫「騎縫印」。這裡指言詞與事實像符契一樣吻合,是說這篇關於為君的「九大法寶」的論述與賢明君主的所作所為是完全相應的。還有人認為「符言」乃是「陰符之言」的簡稱。安徐正靜:安祥,從容,正派,沉靜。

  (2)被節無不肉:這句理解有點困難。陶弘景注釋說:「被,及也。肉,肥也,謂饒裕也。言人若居位能安徐正靜,則所及人節度,無不饒裕。」顯得有點勉強,有人認為是指音樂合節,也不很順暢。我們的理解是:君主治理國家,既有法度節制,又能柔和寬容。肉,方言里形容柔軟。

  (3)熒惑:即火星,古人認為火星事災星,它一出現就會有災禍。火星又隱現不定,所以引申為隱約模糊。

  (4)九竅:竅是出入空氣的小穴。人體上共有九個小穴,就是口、兩耳、兩眼,兩鼻孔、二便孔。但是通常都除掉二便孔,只稱為「七竅」。

  (5)五官:古代五種重要官職。即司徒、司馬、司空、司土、司寇。

  【譯文】

  如果身居君位的人能做到安詳、從容、正派、沉靜,既會柔順又能節制,願意給予並與世無爭,這樣就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天下紛爭。以上講善守其位。

  對眼睛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明亮;對耳朵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靈敏;對心靈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智慧。君主如果能用全天下的眼睛去觀看,就不會有什麼看不見的;如果用全天下的耳朵去聽,就不會有什麼聽不到的;如果用全天下的心去思考,就不會有什麼不知道的。如果全天下的人才,都能像車子輻輳一樣,聚集到君主周圍,君主任用並充分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這樣君主就可明察一切,沒有什麼可以蒙蔽的了。以上講察人之明。

  聽取情況的方法是:不要遠遠看見了就答應,也不要遠遠看見了就拒絕,要經過核實再採取贊同還是反對。如果在這樣的理性下廣泛聽取並接受進諫,就會使自己多了一層保護;如果固執地拒絕別人進諫,就會使自己受到封閉而孤立。高山仰望可看到頂,深淵計量可測到底,如果堅持採用聽術,保持神明既正派又深沉的心境,那是無法測到底的。以上講虛心納諫。

  運用獎賞時,最重要的是守信用。運用刑罰時,貴在公正而堅決。賞賜的信譽與處罰的公正,應驗證於臣民所見所聞的事情,這樣對於那些沒有親眼看到和親耳聽到的人,也有潛移默化的作用。人主的誠信如果能暢達天下,那麼連神明也會來保護,又何懼那些姦邪之徒來冒犯主君呢?以上講賞罰必信。

  君主諮詢的範圍主要是天時、地利、人和。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前後的情況都問得清清楚楚,那就不會出現隱約模糊和被矇騙的事情了!以上講多方諮詢。

  心是九竅的統治者,君是五官的首長。做好事的臣民,君主會給他們賞賜;做壞事的臣民,君主會給他們懲罰,君主根據臣民的政績來任用,斟酌實際情況給予賞賜,這樣就不會勞民傷財。聖人要重用這些臣民,因此能很好地掌握他們,並且要遵循客觀規律,所以才能長久。以上講遵規循理。

  作為君主必須廣泛了解外界事物,如不通人情物理,那麼就容易發生騷亂。世間一切都是悄悄而又出乎意外地變化,如果內外沒有交往,怎麼能知道世界的變化並懂得人情物理呢!開放和封閉不適當,就無法發現事物的根源。以上講遍通事理。

  君主必需洞明天下,就要擁有三個寶貝:一個叫做「長目」,一個叫做「飛耳」,一個叫做「樹明」。使壞人壞事在一千里之外的地方,隱隱約約、渺渺茫茫之處,都不能隱藏。這就叫做「洞明」。這樣,天下的姦邪就不敢在黑暗中耍陰謀、為非作歹了。以上講洞察姦邪。

  依照名分去考察實情,根據實情來確定名分。名分與實情互為產生的條件,反過來又互相表現。名分與實情相符就能得以治理,不相符則易產生動亂。名分產生於實情,實情產生於物理,物理產生於屬性,屬性產生於和諧,和諧則產生於適當。以上講名實相符。

 

  附:持樞:「人君之大綱」 

  《鬼谷子》一書自《本經》以後部分與前面12篇的風格截然不同,內容也以道家和陰陽家思想為主,所以一般都沒有最後肯定是鬼谷子親自著作,暫時存疑。因此《持樞》和《本經》篇(附在《處世之鑒》之後)中有價值的內容,我們用附錄的形式摘出。持樞作為君主治國的「大綱」,其核心思想是「天樞」,即順其自然。

 

  【原文】

  持樞(1),謂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天之正(2)也,不可干而逆之。逆之者,雖成必敗。

  故人君亦有天樞(3),生養成藏,亦不可干而逆之。逆之,雖盛必衰。此天道,人君之大綱也。

  【注釋】

  (1)選自《持樞》篇。陶弘景注釋說:「樞者,居中以運外,處近而制遠,主於轉動者也。故天之北辰,謂之天樞;門之運轉者,謂之戶樞。然則持樞者,動運之柄,以制物也。」持樞是希望君主能夠掌握洞察事物生成發展的根本原則,以便採取能適應的行動。

  (2)天之正:天時的正常運行,指自然發展的必然規律。陶弘景注釋說:「不為而自然,所以為正也。」

  (3)人君亦有天樞:人間君主也有類似自然發展的必然規律。陶弘景注釋說:「人君法天以運動,故曰:亦有天樞。」

  【譯文】

  所謂「持樞」,是指春季的耕種、夏季的生長、秋季的收割、冬季的儲藏,這些事物的實施是與天時的正常運行相應的,是「正道」,決不可企圖改變和違背這些規律,違背者即使暫時成功最後也要失敗。

所以,為人君者,也必然有類似的「天樞」,負責生聚、教養、收成、儲藏等重任。在社會生活中,尤其不可改變和抗拒這些規律。如果違背基本規律,雖然暫時興盛起來,最後還要衰落。這是「天道」,也是人君治國的基本綱領。

 

  用人之方 

  用人的方略關鍵在於誘使人和掌控人,然後才能鑒別人才,合理使用,這實際是「權」與「術」的綜合運用。

 

  誘人和制人的技巧 

  【原文】

  將欲用之於天下(1),必度權量能,見天時之盛衰(2),制地形之廣狹,阻險之難易,人民貨財之多少,諸侯之交(3)孰親孰疏、孰愛孰憎;心意之慮懷,審其意,知其所好惡,乃就說其所重,以飛鉗之辭鉤其所好(4),以鉗求之。

  【注釋】

  (1)選自《飛鉗》篇。陶弘景注釋說:「言取人之道,先作聲譽,以飛揚之。……牽持緘束,令不得轉移。」飛鉗,在這裡是指先褒揚人才,令其激動盡才,等到他們心疑思異時,用其所好約束鉗持,令其不得脫離。用之於天下:把飛鉗之術推廣到全天下。

  (2)天時之盛衰:指天道運行的興盛和衰落,但是,古人認為天道運行與人事和國運密切相關,所以,觀察並認識鑒別天運也包含了觀察並認識鑒別人事與國運。

  (3)諸侯之交:人才與諸侯國的交往。

  (4)以飛鉗之辭鉤其所好:按他們的愛好予以引誘、讚美。鉤,鉤取,鉤住,即探求、引誘再套住。

  【譯文】

  要把「飛鉗」之術推廣到天下用人的方面,就必須考核人的權謀和才能,觀察他們所處天道的盛衰,掌握他們所處地形的寬窄和山川險阻的難易,以及人民財富的多少。在諸侯之間的交往方面,必須考察他們彼此之間的親疏關係,究竟誰與誰親密,誰與誰疏遠,誰與誰友好,誰與誰相惡。還要詳細考察對方的願望和想法,要了解他們的好惡,然後針對對方所重視的問題進行遊說,再用「飛」的方法引誘出對方的愛好所在,予以肯定、讚美。最後,再用「鉗」的方法把對方控制住。

 

  鑒別人的方法和原理 

【原文】

  凡度權量能(1),所以征遠來近(2)。立勢而制事(3),必先察同異之黨,別是非之語,見內外之辭,知有無之數,決安危之計,定親疏之事,然後乃權量之。其有隱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

  【注釋】

  (1)選自《飛鉗》篇。度權量能:是指估量對方的權略和能力等。

  (2)征遠來近:使遠近的人才都來投效。征遠,使遠方的來;來近,使近處的來。陶弘景注釋說:「凡度其權略,量其材能,為遠作聲譽者,所以征遠而來近也。謂賢者所在,或遠或近,以此征來,若燕昭尊隗,即其事也。」陶弘景舉郭隗一例,戰國時燕昭王築黃金台、尊賢堂尊重並師事本國的郭隗,結果樂毅、鄒衍、劇辛及其他有才能的人皆來。這只是「征遠來近」的一種方法而已。

  (3)立勢而制事:造成一種態勢,制定一些人事規則。

  【譯文】

  凡是揣度人的智謀和測量人的才幹,就是為了吸引遠處的人才和招來近處的人才。這就要造成一種聲勢,進一步制定一些人事規則。一定要首先考慮派別的相同和不同之處,區別各種對的和不對的議論。了解他對內、對外的各種言行;掌握他經邦濟世的才能具有和不足的程度;決定事關安危的計謀;確定他與誰親近和與誰疏遠。然後,全面權量這些,如果還有隱伏不清楚的地方,就要進行研究,進行探索,予以彌補或矯正,使之能夠為我所用。

 

  處世之鑒 

  立身處世以「打量」處世環境為第一位。除了「打量」天時、地利、人和這些大環境之外,也要「量家」、「量身」,運用「忤合」之術加以整合;選擇好了環境,並非萬事大吉了,你還要運用「內揵」之術,廣泛交接,精心營造一個和諧的處境;然後再不斷地自我估量,自我調整,這樣就能縱橫天下!

 

  環境「打量」之法 

  【原文】

  凡趨合倍反(1),計有適合。化轉環屬,各有形勢。反覆相求,因事為制。是以聖人居天地之間,立身御世,施教揚聲明名也,必因事物之會,觀天時之宜,國之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與之轉化。世無常貴,事無常師。聖人常為無不為(2),所聽無不聽。成於事而合於計謀,與之為主(3)。合於彼而離於此,計謀不兩忠,必有反忤(4)。反於此,忤於彼;忤於此,反於彼:其術也!

  用之天下,必量天下而與之;用之國,必量國而與之;用之家,必量家而與之;用之身,必量身材能氣勢而與之。大小進退,其用一也。必先謀慮計定,而後行之以忤合之術。

  【注釋】

  (1)選自《忤合》篇。忤(wǔ)合:《太平御覽》作「午合篇」,午,是縱橫相交的意思,《儀禮·大射》:「度尺而午,射正蒞之」,鄭玄注:「一縱一橫曰午。」午又通「迕」,《莊子·天道》:「倒道而言,迕道而說者,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意思是違背,相抵觸;作「忤」,是不順從或逆、背離的意思,《莊子·刻意》:「無所於忤,虛之至之。」合,符合,不違背,和合。《荀子·性惡》:「合於文理,而歸於治。」忤合,就有背離與和合的樸素辯證法思想,《忤合》篇認為,背離與和合都有相應的策略,或者合於此而忤於彼,或者合於彼而忤於此,但是忤與合又可以相互轉化,因而實行忤合策略的先決條件,就在於了解和估量環境。陶弘景注釋說:「大道既隱,正道不得,坦然而行,故將合於此,必忤於彼,令其不疑,然後可行其意,即伊、呂之去就是也。」這是縱橫家的處世之道,也是可以廣泛應用的策略。趨合倍反:趨合相當於「合」;倍反相當於「忤」。倍,同「背」。

  (2)常為無不為:常常是沒有什麼不做的。陶弘景注釋說:「善必為之,故無不為;無稽之言不聽,故無所聽。」

  (3)與之為主:他們都是各為其主。與之,與他們。為主,為主人。

  (4)計謀不兩忠,必有反忤:任何計謀都不可能同時忠於兩個主人,必然要相抵觸。忠,忠實;反忤,抵觸,背逆。

  【譯文】

  凡是有關和合或背離的行動,都會有相應的計策。變化和轉移就像圓環一樣接連不斷而無痕迹。然而,變化和轉移又各有各的具體情形。彼此之間環轉反覆,互相依賴,需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控制。所以聖人生活在世界上,立身處世都是為了說教眾人,擴大影響,宣揚名聲,彰顯名分。他們還必須根據事物之間的聯繫和變化的際遇來考察天時,以便抓住有利時機。國家哪些方面有餘,哪些方面不足,都要從這裡出發去掌握,並設法促進事物向有利的方面轉化。世界上的萬事萬物沒有永遠佔領高貴地位的,世界上的萬事萬物也沒有永遠居於榜樣地位的。聖人常常是無所不做、無所不聽的。辦成要辦的事,實現預定的計謀,都是為了自己的主人,合乎那一方的利益,就要背叛這一方的利益。凡是計謀不可能同時忠於兩個對立的君主,必然違背某一方的意願。合乎這一方的意願,就要違背另一方的意願;違背另一方的意願,才可能合乎這一方的意願:這就是「忤合」之術。

  如果把這種「忤合」之術運用到天下,必然要把全天下的總形勢以及各個方面的實際情形來運用它;如果把這種「忤合」之術用到某個國家,就必然分析這個國家各個方面的情況,實事求是地運用它;如果把這種「忤合」之術運用到某個家族,就必然要衡量這個家族的地域、人文的狀況,然後靈活地運用它;如果把這種「忤合」之術用到某一個人,就必然要對這個人的才能、氣勢等都估量考察一番,然後量才而用。總之,無論把這種「忤合」之術用在大的範圍,還是用在小的範圍,其功用是相同的。因此,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要進行謀劃、分析,計算準確了以後再實行「忤合」之術。所以,「打量」處世環境是第一位。

 

  環境營造之方 

  【原文】

  君臣上下之事(1),有遠而親,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進前而不御,遙聞聲而相思。事皆有內揵,素結本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黨友,或結以財貨,或結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則入,欲出則出,欲親則親,欲疏則疏,欲就則就,欲去則去,欲求則求,欲思則思。若蛈母(2)之從其子也,出無間,入無朕,獨往獨來,莫之能止。

  【注釋】

  (1)選自《內揵》篇。君臣上下之事:君與臣、上級與下級之間的人事關係。

  (2)蛈(tiě)母:母土蜘蛛。蛈:蛈蝪(tāng),就是土蜘蛛。這種蜘蛛的母愛極強,因此每當出入巢穴時,都要把穴口加蓋以防外敵。

  【譯文】

  君臣上下之間的人事關係,有的距離很遠卻很親密,有的距離很近卻很疏遠。有的在身邊卻不被使用,有的在離去以後還受聘請。有的天天都能到君主眼前卻不被信任,有的距離君主十分遙遠卻聽到聲音就被思念。凡是事物都有發端和根源這兩方面,「內揵」也是如此,與對方的思想溝通、心理坦白相向,都是在平常的交接中關聯而建立起來的。或者因為道德相連結,或者因為朋黨相連結,或者因為錢物相連結,或者因為權勢、名位、享受等相連結。要想推行自己的主張,就要做到想進來就進來,想出去就出去;想親近就親近,想疏遠就疏遠;想接近就接近,想離去就離去;想被聘用就被聘用,想被思念就被思念。就好像母蜘蛛率領小蜘蛛一樣,出來時不留洞痕,進去時不留標記,獨自前往,獨自返回,誰也沒法阻止它。

 

  自我度量之術 

  【原文】

  古之善背向者(1),乃協四海、包諸侯,忤合天地而化轉之(2),然後以之求合。故伊尹(3)五就湯(4)、五就桀(5),而不能有所明,然後合於湯。呂尚(6)三就文王、三入殷(7)朝,而不能有所明,然後合於文王。此知天命之鉗(8),故歸之不疑也。非至聖人達奧,不能御世;不勞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見情,不能成名;材質不惠,不能用兵;忠實無真,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長短、遠近孰不如。乃可以進,乃可以退;乃可以從,乃可以橫(9)。

  【注釋】

  (1)選自《忤合》篇。古之善背向者:古代擅長「忤合」之術縱橫天下的人。

  (2)忤合天地而化轉之:陶弘景注釋說:「驅置忤合之地,然後設法變化而轉移之。」大意是將土地放於離合不定、朦朧模糊的境地設法轉化、遷移、改變各個方面的形勢。

  (3)伊尹:商朝開國名相。姓氏不詳,名伊,一說名摯,尹為官名,莘(今山東省曹縣)人。原來是湯王正妃有莘氏女的陪嫁之臣,後來被湯重用,就輔弼商湯消滅夏桀,任阿衡(宰相),委以國政。湯死後,歷佐卜丙(即外丙)、仲壬二王和太甲,但是太甲為帝時,因不遵湯規,橫行無道,被伊尹放之於桐宮(今山西省-萬榮縣西,另說今河南省-虞城東北),令其悔過和重新學習湯的法令。3年後,迎回太甲複位。伊尹是商朝前期3代元老,理政安民60餘載,治國有方,世稱賢相。可是他曾經也有坎坷,《孟子·告子》篇載:「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

  (4)湯:商朝的開國之君。重用伊尹消滅夏桀,開創商王朝,推行善政,為上古賢君。

  (5)桀:夏朝最後一個君主,實行暴政,被商湯王消滅。

  (6)呂尚:周朝開國名相。姓姜氏呂,名尚,字尚父(或名牙,字子牙),號太公望、師尚父等。輔佐周文王、周武王,對周朝建國貢獻極大,是齊國的始封主。要詳細了解,可參考龍建春《「太公」姓氏名號考論》一文,載《台州學院學報》2003年第2期。

  (7)殷:商朝。因為商王盤庚遷都於殷(今河南安陽),所以用殷來代稱商朝,也稱殷商。

  (8)乃可以進,乃可以退;乃可以從,乃可以橫:陶弘景注釋說:「既行忤合之道於不如己者,則進退縱橫,唯吾所欲耳。」大意是運用「忤合」術就可以橫行天下了。

  【譯文】

  古代那些善於運用「忤合」術而橫行天下的人,常常掌握四海之內的各種力量,控制各個諸侯,促成「忤合」轉化的趨勢,然後達成「合」於聖賢君主的目的。過去伊尹五次投效夏桀,五次投效商湯,其行動目的還未被世人所知,就決定一心歸服了商湯王。呂尚三次投效周文王,三次投效商紂王,其行動目的還未顯露於世人,就最後歸服了周文王。這就是懂得天命的制約,所以才能歸順一主而毫不猶豫。對於一個縱橫家來說,如果沒有高尚的品德,超人的智慧,不可能通曉深層的規律,就不可能駕馭天下;如果不肯用心苦苦思考,就不可能揭示事物的本來面目;如果不會全神貫注地考察事物的實際情況,就不可能功成名就;如果才能、膽量都不足,就不能統兵作戰;如果只是愚忠呆實而無真知灼見,就不可能有察人之明。所以,「忤合」的規律是:要首先自我估量聰明才智,然後度量他人的優劣長短,分析在遠近範圍之內還比不上誰。只有在這樣知己知彼以後,才能隨心所欲,可以前進,可以後退;可以合縱,可以連橫:縱橫天下,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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