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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雲繼夢和上法師《不思議解脫》

不思議解脫——(1)不假外求

 

一  不假外求:生命本身是不假外求的。外在塵境印在你腦子裡的那個,是虛幻的,它是無常法,而現在的存在才是真實的。一般學佛人都含糊籠統地帶過去,一聽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就把塵境通通否認掉了,然而塵境是存在的啊!世間一切有為法,指的是在我們腦子裡的那些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關鍵在這裡啊!

 

窮未來際相續不斷,盡於法界無不周遍。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贊乃盡。而虛空界乃至煩惱無有盡故,我此讚歎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這一段乍看之下,會覺得跟前面第一大願所講的一樣。我們先看第一大願後面一句:「虛空界盡,我禮乃盡,以虛空界不可盡故,我此禮敬無有窮盡」,這句話是講時間跟空間。在《華嚴經》里,時間跟空間的關係經常出現。時空是一個坐標,它的真實性,在知識領域裡非常受肯定。但佛法卻告訴我們,時、空是完全虛幻的。假如以邏輯學來論,佛法跟哲學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對時空的肯定與否。佛法本身徹底否認了時空的真實性,而大腦的知識邏輯推理,卻假設時空是真實的。時空的理論,縱然寫一本數十萬言的書,恐怕也說不清楚。這是人類根本性的問題,大腦認為時間是存在的,其實時間只是一種相對關係,因為有前有後,次第感便產生了;有今天就一定有昨天?如果沒有今天,怎麼會有明天?

 

如果你隨時活在當下,哪會有過去、現在與未來之分?可是這點我們很難體會。爸爸生在我之前,兒子則在我之後出生,這前後的關係很清楚啊!大腦取向的思維模式是以現有的、從你出生以後叫爸爸媽媽,開始認識的所有聲音、顏色與形狀,乃至你念書時所累積的種種社會知識……這些都是你全部的邏輯與知識推理的背景基礎。一個人聰明才智的高低,就看他基礎知識延伸得廣不廣。時間,是這一切延伸的二大基礎之一,此外,就是空間了。

 

我們都以自身為中心,所有你會發現每個民族都自認是天地宇宙的中心,所以中國稱自己為「中國」。生活環境之於每一個人,也是如此。譬如你剛到某個城市,也會想找個中心點,也許是車站或者機場,再不然就是下榻的飯店。有了中心點,才能藉以認識周遭的環境。這就是大腦的運作基礎,而這個基礎的大小,就看你記憶的多少。你能記得快又多,而且反應正確,那才叫聰明嘛!如果還能往更多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去延伸推理,那更是天才了。

 

然而這種推理傾向的大腦思維模式,卻是單行道。每個人就他所拿到的東西、心裡所記憶的資料,以及知識的多寡跟種類,進行他認為合理的推論,但每個人的答案就是不一樣!因為大家堅持自己的,所以衝突就產生了。為什麼說:「不要執著!」因為一執著,衝突就容易產生,甚至愈演愈烈。我們都根據自己的基礎去推理,但是當我們的文化背景各不搭調時,這種情況更嚴重。

 

我們必須尊重彼此的記憶,尊重彼此的推理,民族間要這樣,個人也要這樣。譬如兩個人結婚,其實是兩個不同世界的結合。你家跟我家,彼此成長的背景不同,尤其在這新舊交替的時代,有進步型的、有保守型的,背景大相徑庭的兩個人相處在一起,定然很痛苦,因為彼此意識形態不同,所思維的推理和結論也不一樣。那要如何相處呢?就是包容,必須要接納完全不同的意見。

 

單從「意見」來說,可能還不覺得怎樣,可是如果從吃的方面來看,馬上就有切身之感了。他說臭豆腐很好吃,你卻認為那個味道很要命。聽說湖南人比四川人更愛吃辣,碰到不吃辣的台灣人,其中一個肯定要受罪了。吃辣的人你不讓他吃辣,他覺得索然無味;不吃辣的人你要他吃辣,他難以下咽。其實這都是文化背景的不同所惹出來的。我們的腦筋屬於大腦思維模式的一種運作,它需要時間、空間作為舞台,才能發展。我們所看到世間所有的哲學、科學,通通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上。

 

佛法為我們揭露「空性」!連時間、空間都空掉了?不是說證得空性的人他就沒有時間與空間,而是他沒有時空的意識形態。在他的生命因素里,已經沒有時空的包袱,不受時空的約束。你知道嗎?在世間法中一定有時空,因為你有習氣。可是一個行者啊,他卻可以超越時空。你要了解,這裡為什麼跟我們談到時空的問題?以因地來說,因地的人修行一定離不開時空,我們都是因地的人,也必定離不開時空。所以他告訴你,假如用大腦來運作,那就要達到極限,就是我們講的極大、極大的邊際!

 

這個極大的邊際,就無限來講,卻還只是個小數。從無限來看,這有限的極大,只是無限當中的小數。所以他必須把這個基礎單位先點出來,才來講「窮未來際,相續不斷」,這是就時間上來講,先就未來際講,因為過去就過去了。「盡於法界」,這是指空間無不周遍啊!

 

《梵行品》裡面有一段話,為時空的問題作了很好的註解:如是觀已,於身無所取,於修無所著,於法無所住。過去已滅,未來未至,現在空寂。無作業者,無受報者。此世不移動,彼世不改變。

 

時間事實上就是這樣,「過去已滅,未來未至,現在空寂」,所以時間毫無意義啊!大腦看的事實,其實完全是虛幻的。對於慣用大腦運作的人來講,這可能會有點不太能契入。記得有一次,某位澳洲的外國朋友來到道場,習慣上我們都泡最好的茶招待來客。那茶香噴噴的,他聞了半天似乎沒感覺,喝了以後還覺得不對勁,因為他希望加糖加奶精。我們告訴他,這茶就得這樣喝,而且這還是最頂級的茶喔!以一個喝慣奶茶咖啡的洋人來看,他沒那個經驗,所以品味不出來。

 

我們都習慣用腦筋去想,這叫用大腦,一旦不讓各位用大腦思維,你便難以體會。要能懂得體會,那就像喝茶一樣,必須先喝掉五斤以後,大概才會知道怎麼品味。你沒達到這個量,還真的是很難品味得出來;更何況是叫你不用大腦思維,那剛開始就更難了。

 

當初我發現這一點時,真是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現象擺在眼前,廣大群眾卻都不知道。我很驚訝,也很慶幸,更是猶豫,猶豫著是否要把這個道理說出來?到底大家能不能接受?真的,當我開始講不用大腦思維,不用大腦來解決煩惱或解決事情的時候,在台灣幾乎造成一股騷動。怎麼可能呢?叫他不要用大腦,可是他回去還是用大腦想了一整晚,然後說:「這絕對不可能!」然而答案確實是肯定的,只是我們很難做到。

 

這時間、空間,它是大腦思維運作的基本條件,少了它們,大腦就無法運作思考。但是生命的領域中,根本沒有這種狀況。只因我們都活在大腦活動的範圍里,所以也就一直無法了解生命的真相。

 

你看蚊子停在牆面上,為何不會掉下來?它的腳有吸盤,這好像解釋得通。那毛毛蟲能夠倒掛在樹葉下啃葉子吃,也是因為它有吸盤?你會這樣解釋,自是無可厚非。我們人由於血壓的關係,一倒掛就頭暈,除非是運動健將,否則一般人腦子過度充血會受不了。而生命在運作時,很多並不是可以這樣解釋通的。這蚊子、毛毛蟲小小的生命,因為本身沒有時空的觀念,所以也沒有倒掛就頭暈的問題,它腦子不因此而充血,所以再怎麼倒掛都不要緊,它所顯現的生命狀態就是如此啊!就生命來說,人類實在遭受了很大的污染。我們總是推崇知識教育,然而從生命的領域來講,知識填充的本身便是生命的最大污染源,它使生命的本質逐漸喪失。稍微留意一下,五、六歲以前的孩子所保有的那種純真,就很接近生命原來的狀態。

 

孩子愈小,愈接近生命的原狀,所以縱然他犯錯,我們也不忍苛責。他年紀愈大,你反而愈不能原諒他,為了適應你,他只好一直調整,其實這就是污染哪!他不調整便是不乖,朽木不可雕,於是你硬要雕到滿意為止;這塊布原本不可染,你卻硬要染,結果染上一堆毒素。愈難馴服的野馬,愈是展現它原來的生命力。同樣地,愈是純真的孩子,也愈難以調服、愈難以被污染!你看那野狗,要跟它溝通很難,而家犬為什麼叫家犬,因為已經被你們這一家給污染得很馴服、很聽話,喪失了生命的原狀。

 

由此來看我們的生命,有時覺得很慶幸,有時也不免感到悲哀,我們被污染得一塌糊塗,卻還自詡為萬物之靈。在所有動物當中,人類是最容易被污染的。一般而言,西方人大概十六或十八歲就算成年了,換句話說,到這個年紀以後就能獨立。我們中國人大概到了二十歲,都還被保護著,這樣的生命很脆弱。從另一面來看,二十年的保護其實就是二十年的污染啊!

 

時空這個問題,對我們來講,一向是很嚴重的考驗。這裡要再次提醒各位,識性發達是一種污染,但識性在生活中卻有其不得不然的特性喔!我們學佛是要學會用根性,但根性不可能用啊!所以別動不動就拿佛法這些高明的言辭來搪塞,我們應該用佛法的架構與理論,來導引自己原來所受的知識教育。

 

知識教育雖然是一種污染,但必要時也可以選擇性的應用。譬如不傷害眾生,用為生活的基本原則是必要的,你不能推說這是知識。你說開車時跟別人開同一邊,就是被污染,所以偏偏要開到另一邊,這會發生車禍啊!所以一定得按標準來。但是我們要如何確知何時才不用識性呢?除了傷害眾生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不用知識來逼迫自己。

 

我們追求世間的理想與目標原本無可厚非,問題是,在某些地方我們往往會面臨福報的臨界點,那時就可能會逼迫自己;可是已到達飽和點了,怎麼辦?一個有智慧的人,這時會懂得急流勇退,退一步海闊天空,充滿幸福。愚痴的人卻不服輸,他認為人定勝天,所以要硬闖,但是福報不夠,往往弄得檣桅傾折,遍體鱗傷。

 

很多人在事業上付出一切,他衝過去了,但身體和家庭也出了狀況,這樣的成功有意義嗎?所以要從總體來看,總體的福報到了某個節骨眼,你會發現,這個地方才多賺一點,那個地方就出事,倒不如不賺,因為沒意義啊!很多人賺了錢,回家卻跟太太吵架,賺得愈多,吵得愈厲害!你怪太太說,我賺這麼多為什麼還跟我吵?那是福報不夠,因為你把所有的時間通通花在外面了。這個問題一般人很難體會,尤其以男性沙文主義為中心的家庭,更為麻煩。

 

任何人都一樣,福報到達臨界點時,當然不見得會直接折斷啦,但總不免有個漏洞什麼的。如果福報還未到達飽和點,便會像小孩子般一直成長。他的能力只能讀到高中,你卻硬要他上大學,他縱然勉強讀了大學,卻可能很容易出問題,因為他能力不及嘛!他可以出社會工作啊,為什麼非得逼他讀大學不可呢?

 

可是大腦不這樣想,大腦只知道一味往前沖,到了這站就應該再到下一站,一站追一站,永遠沒完沒了。大腦的這種思維推理是很僵化、很直線進行的,它無法退一步想。而生命的本質卻會告訴你,這裡就好,不用再爭了,該你的跑不掉,即使跑掉了,它還會從別的地方補過來;不該你的,你硬是爭到,最後它一樣會從別處溜掉。

 

我們說社會的生活是知識的運用,以我們的現況而言,知識當然都應該好好運用,可是如果你懂得收斂啊,這收斂便是一種根性的運作。這是很微細的一種運作,要個案來處理,在這裡,我們只能夠簡單告訴各位這樣一個原則性。

 

第二個講到「如是」。「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贊乃盡」,時空的狀況就像這樣子;「如是」,意即「就像這樣子」。這地方是運用大腦的情況來講的;像時空這樣能夠窮盡,眾生、眾生業與眾生煩惱都能窮盡,我對自性的讚歎也才有結束。但實際上這虛空界,乃至煩惱和業,都是無盡的,所以我的讚歎也無有窮盡。這是從可思可議的立場來論。

 

此處有兩點要談,第一點,它把時空提出來,然後說時空是虛幻的。這是談可盡不可盡的問題。各位要知道,這屬於大腦的思維推理,但由大腦推理的東西終究是虛幻的。我想到一片葉子,那葉子其實是虛幻的,因為大腦裡頭不可能真的有一片葉子在裡面;假如有,你馬上得送醫院急救了,對不對?釋迦牟尼佛真的是好厲害,只要大腦裡頭浮現的,他說,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都是個影子,都是虛幻的呀!

 

你可能會記起某一朵花,花是真實的,花是塵境,當然是真實的,而大腦里的花卻是假的。但是大腦裡頭可以有無盡的花影,你知道嗎?你去找農業專家、園藝專家,什麼花他都記起來,那是花影,他印進了腦子裡。記憶本身所記住的只是影子,它無法捕捉住真實的實體。

 

而佛法告訴我們一個基本原則:「不假外求」。記住,生命的本身是不假外求的。外在塵境印在你腦子裡的那個,是虛幻的,它是無常法,而現在的存在才是真實的。這個理論需要花很長的時間說明與體會。我們一般學佛人都含糊籠統地帶過去,一聽到「世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就把塵境通通否認掉了,然而塵境是存在的啊!世間一切有為法,是在我們腦子裡的那些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關鍵在這裡啊!

 

塵境,你看花是花,佛來看也是花,總不至於佛來看就變成草?除非我們眼睛「脫窗」出了毛病,否則塵境里同樣一個東西,怎麼會一看變成兩種東西?不可能嘛!花,是塵境沒錯,可是這花在佛陀的腦子裡不留印象啊!我們則是通通印進去了,麻煩也在這裡。當佛陀講花的時候,我們聽到聲塵,然後就從阿賴耶識里釣索出來跟它相應,於是就猛點頭:「對對對!那朵花我看過。」結果你拿的是阿賴耶識里記憶的虛幻,來跟佛陀所講的相應;而佛陀則是從薩婆若海流出的,是從「生命能量」裡頭流露出來的;生命能量啊,那是無限的!

 

這當中就有一個問題了,佛陀講花的時候,其實不是講花了,他是在講生命的芬芳。那是迥然不同的境界,所以他講「芬陀利華」或「優曇花」,這翻成中文,其實就叫白蓮花、黃蓮花或紅蓮花、青蓮花等等。這些都在於表達特殊的意義,所以大乘經典不翻成什麼什麼色的蓮花,為什麼?因為這樣一翻,你又執著了。就好像我這樣背都背不起來,你就不容易去執著了。

 

你要記它什麼?記它所代表的意義,它的真正意涵就在於「四無量心」;這四種花,其實代表了慈、悲、喜、舍。至於哪個代表慈,哪個代表悲,就不用太在意了。只要記得,身為凡夫,我們應該怎樣如蓮花一般地綻放顏色、吐露芬芳,那樣去發慈悲喜舍心,來攝受眾生。

 

青蓮花代表什麼,紅蓮花又代表什麼?這在很多大德的註解里當然會提到,我一看到這些,會很快放過去,因為記不起來,記它也沒有意義。當然,假如是以作學問為目標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佛陀談到這些花的時候,所表達的是一種生命所展現的狀況。而到了我們的知識領域裡,便完全走樣了:「這芬陀利華是普賢菩薩手上拿的那一朵;這個什麼摩訶優曇花的,是大勢至菩薩手上拿的那一朵。」我們當然可以這樣記起來,可是那又怎樣?那叫著相!

 

佛陀透過這個相,透過這個語言要表達的是,生命應該如何生活,這一點才真正至關緊要。經典這地方,透過時空的這種表達方法也一樣。它是讓我們先肯定那個有限的是如何的虛幻,因為這有限是我們每個人最容易接觸到和理解的,然後進一步就要以這個有限為基礎,去明了無限。

 

我高中有個同學考上哲學系,老家住在山邊。有一次放假我到他家去。他爸爸是位老農夫,問他:「你讀那個哲學到底是什麼?」我那同學一副講了你也不懂的態度,就跟爸爸敷衍說:「反正哲學家就是你說對,我就說錯,你說錯,我就說對。」他不說還好,這一說他爸爸更糊塗了。耶!剛好一根扁擔在旁邊,他問老爸:「這是什麼?」「扁擔呀!」「我說這不是扁擔!」他順著剛剛的語言模式講下去,卻把所有的理論說明通通省略掉了。他爸爸氣起來說道:「明明是扁擔,你還說不是?」「你說是,我就說不是啊!」「既然你說不是,那我拿它打你,看你痛不痛!」結果他爸爸扁擔拿起來就朝他打下去。

 

他本來必須說明的是一種理論的意涵,可是他想,反正不管怎麼解釋,老爸一定聽不懂,所以就隨便說說,以為這樣可以唬過去。沒想到爸爸雖然是個農夫,對事情卻是很清楚的。那扁擔打下去,他還一直喊痛,老爸說:「會痛喔?還唬我!」

 

這說明了一件事,我們的意向和表達,對方不見得能接受。就如同經典此處要表達時空的問題,為什麼不直說它是虛幻的,而要這樣繞彎去講。這是經典特殊的語言模式,它像講寓言故事那般,一路輕鬆交代下來,而不用一則一則的理論說明,跟我們剛剛看的那段經文講理論的方式不一樣。這就是一種生命的展現,所以說,《華嚴經》的語言模式其實有好幾套。

 

這裡告訴我們,生命的表現就是這個樣子,有限的東西便是如此。有限的,我們容易理解,所以先由此下手。那它怎麼引導你從有限轉入無限呢?基本上,它講虛空界、眾生界、眾生業、眾生煩惱的這個部分,都先假設有限,等有限的部分講完,它話鋒一轉便告訴你,其實它們都是無限的。這是經典語言運用的一種特色。

 

這佛經裡頭其實是告訴我們,以一個存在於這世間卻不知為何而生存的人來講,這種境界、這種理論是事實存在的。我們每天這樣生活,衣食不虞匱乏,也不受天災人禍等恐懼的逼迫,這不就是極樂世界!然而即使是這樣的世界,也只不過是北俱蘆洲;我們就有一點偏北,這就類似北俱蘆洲啊!福報很大、環境很安詳很穩定,但是呢?人性的覺醒不夠。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這叫極大,是有限的極大。而當它要突破這種有限的極大,轉變成無限的時候,勢必得作一個明確的表達。所以,他告訴我們,我們所說的無限好像可以窮盡,事實上卻是不可能窮盡的。

 

我們的人生這樣子生活,原本「好像」是對的,可是當真相被揭開,發現事實並非如此的時候,那就麻煩啦!說是「好像」,其實根本就是不對啦!佛法要你在這個節骨眼去體會事實並非自己所想像的那樣,這時候就實在很難了,這就要發菩提心才有可能講得通。在《華嚴經》的基本理論里,不能喪失菩提心。一個人發了菩提心,可是他忘失了菩提心,這時即使行一切善業,也都形同魔業了,更何況我們連菩提心都還沒有發。

 

菩提心是什麼?菩提就是覺悟,即是從人生當中徹底警覺:「我這樣生活幾十年下來,到底對不對?有沒有意義?」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呀?從這個地方覺醒過來,你會去找尋人生真正的價值與歸宿。你不一定要透過佛教來,但是佛教的教義基本上來說,當然是最究竟的,這一點絕對可以肯定。可是傳播這教義的人,很多是不究竟、有所偏差的。

 

有此一說,《楞嚴經》是法滅之前第一部被毀的經典,對不對?大家大概都聽過這種說法。有人說,法要滅的時候,不論你怎麼印《楞嚴經》,它就是印不出來。難道是機器壞了嗎?不是!是我們把楞嚴的教義給扭曲了。《楞嚴經》的教義最容易被曲解,如今還沒毀就有人開始挖它樹根、扯它後腿,怎麼毀呢?首先就說這部經是偽造的。儘管有很多大德出來極力辯護,但《楞嚴經》可真是毀掉一大半了。

 

我記得有位年青的比丘希望跟著我,要我支持他的研究。我問他要研究什麼?他說《楞嚴經》。喔,很好!開智慧是楞嚴。他說:「破魔顯正是楞嚴!」我說:「很好,那你這輩子我就要對你負責了,我只有一個條件,你決不能退心。」他也答應了。他說回去整理一下東西就來,結果一去不回。三年後,我有一次碰到他,問他怎麼回事?他說道:「唉!經過各方求證,《楞嚴經》是偽經嘛!」這不就完了?完全毀了!何必擔心印不出來,像這種情況,就算印得出來也沒有用啊!它已經被毀了嘛!一個原本那麼堅決想要研究楞嚴的人,就這樣被那些雜訊給淹沒了。這種雜訊,充斥在我們整個佛教界,這叫獅子身中蟲啊!

 

那些群魔亂舞的魔,就寄生在佛法裡面,「啊!大乘不是佛說的啦!」像這樣,佛法被否定到最後,肯定化為烏有。一群人否認這邊,另一群人否認那邊,到最後兩敗俱傷,玉石俱焚。一個教派或教義之所以毀敗,絕對是栽在自己人手裡的。天主教不就是因為基督教另起爐灶而去掉了大半江山嗎?那些基督教徒原本都是天主教徒啊!我們佛教也一樣,大乘、小乘、密乘……一路分下來,如果再分裂、再攻詰,到最後便什麼都不剩。

 

其實萬變不離其宗,我們應當了解佛法的真實義在哪裡?這時發菩提心就顯得非常重要了。菩提心怎麼發?就從人生這部分開始去覺醒!信什麼教都一樣,只要你能真正肯定追求人生止於至善的這個目標(雖然那個目標是什麼,我不清楚),你下輩子肯定會是個佛教徒,而且會是很精進的修行者。

 

這輩子從相上來看,很難說,常常要名師,結果找來找去就出問題。我們不論斷別人的是非,只提醒你,要認清實質性的問題——菩提心是什麼?就從這個人生里徹底的覺醒過來。從這地方來看啊,你的生命就是無限的。

 

我們第一堂課就跟各位強調過,用大腦的人啊,都是把生命的重點放在色身上面,即追求財、色、名、食、睡這些東西,我們則是要把生命的重點放在「法身」上。「法身」是什麼?就是追求生命的真相!什麼是生命真相?人生的目的與奮鬥的方向嗎?人生的價值與意義也是五個嗎?色身三昧來講,財色名食睡也是其中之一嗎?法身五個,那五個是什麼?你就簡單區分一下,然後一直把心放在這裡,不要用邏輯思考,慢慢去感受就好,提起疑情慢慢去參。

 

那麼色身這個部分呢?就隨順世間嘛!有福報可以做或擁有,並不為過。不要穿得漂亮一點,吃好一點,就以為很罪過。再不然就是買漂亮的大別墅,睡覺鋪厚床,嘴巴卻說:「我們要苦行!」這樣的人,真搞不懂他腦筋在想什麼?這些都不對。我們不是說廣修福田嗎?你既然種了福田,就一定有福報,福報既然來了,就不要有罪惡感嘛,這是辛苦修來的啊!重點是,你明不明白它的真正意義與價值?不要糊裡糊塗!

 

我們要明白,東西來,可以就用,因為不是搶來的,是一種正常的擁有,那就把它運用到最具價值和意義的地方。怎麼用好呢?就把人生的重點放在「法身」上。色身方面物質的擁有並不為過,但沒有也不打緊,都平等嘛,在色身方面不要太計較,要計較的是「法身」的部分,把心安住在此。

 

法身自然成長茁壯,就不會去在意色身了。但是也千萬不要虐待色身喔!不能連吃都吃不飽,好像窮得要命,一天只吃一餐。一天吃一餐的情況,是因為我們修行是Full Time的、全天候的,針對修行想要精進的時候,你沒時間吃飯。專心修法,當然可能只吃一餐,可是如果常常吃不飽,沒辦法好好精進,到處溜達化緣,那也不對了。所以我們要懂得色身、法身方面的安頓問題。

 

 

 

不思議解脫——(2)有限,或者無限

 

記得啊!無常沒有例外,世間一切萬法都是無常。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無常」是永恆的,哪一法能夠脫離無常呢?唯一永恆的就是無常。所以人不要因為在社會架構下成功,就以為足以駕馭一切。當你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千萬記住,無常馬上就到。如果自覺了不起,那是因為無常還沒有侵襲你。

 

生命觀由有限到達無限,其關鍵是發菩提心。我們常常說要發心,發的就是從生死海中覺悟的心。真正發心要發大心,發從生死海中覺醒過來、尋求出離的心;更精確的說,就是追求人生止於至善的生命境界。只有這樣,我們的生命,才能夠從有限進入無限的領域。

 

要注意,既然無限,就沒有成就的終點。不要一聽到無限,就很高興要成佛了!成佛不是終點,成佛只是個過程。成佛以後要做什麼?是變成佛像坐在這裡嗎?那成佛以後就變銅啊,變石頭、木頭做的佛像?不是啊,成佛只是個過程。我們用佛像來表達,是為了警醒因地的菩薩。要怎樣警醒因地剛發心的人?時時警惕啊!為了鞭策自己,因而用佛像來表示法身,而不是說成佛以後每一個都變成那樣。

 

在整個學佛過程中,必須從有限的生命走入無限領域的生命里,才有可能轉色身為法身,這是非常重要的關鍵。法身是什麼?要不斷去參,參就是求證,但不是邏輯推理的求證,而是從經驗中慢慢體會種種狀況,然後再去印證,再去超越。邏輯推理則是另一種用大腦思維的修行方式,即使像愛因斯坦這麼聰明的人,大腦的運用量還不到百分之二十。

 

各位,聰明智慧如愛因斯坦者,才用到百分之二十,那麼要用到開悟的百分之百是不是很難呢?雖然以邏輯推理作為修行之路是可行的,但是很難成就,所以不建議各位走這一條路。把大腦的思維模式放下,提起不用大腦的這種生命取向的思維模式就好了。其實不用大腦就沒有所謂的思維模式,這只是相對於大腦取向的思維模式而言,所以我才說生命取向的思維模式。

 

大腦用來記憶,生命用來欣賞。聆聽一場音樂會,好好欣賞,什麼都不太會記得。假如一聽人家唱歌,就想他哪裡唱得不好,該怎麼唱,誰怎麼唱,那麼你整首歌后面都沒聽到了,這就不叫欣賞,而是記憶。用記憶根本無法欣賞,所以用記憶就是活在虛幻的鏡像里。

 

欣賞一幅畫也是一樣,當升起「這一筆是敗筆,要怎麼畫才好」的念頭時,這一幅畫對你而言就不見啦,只剩意識形態在那裡而已。所以要用欣賞的!生命處處都存在。用記憶,你就會批判,大腦一介入,生命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知識。這值得我們深思,相信這對各位生命的覺醒會有絕對的幫助。

 

再做一個補充,我們這一期生命,從色身來看是極有限的,從色身的定義來講,是從生日到忌日這段而已,所以這是片段的生命觀,這是第一種。這種人是極端的,現在很多人就是這樣主張,所有知識形態幾乎都是這種片段式的主張,對於過去一概不承認,對於未來也不接受,知識表面上是這個樣子。可是真正追求知識的人會有一種無限的生命觀,因為他已經介入裡面了。

 

譬如,物理學是高度知識化的科學,研究物理的人一定知道牛頓,可是牛頓的生命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結束啦!為什麼直到現在還不得不提起牛頓?以物理學的立場來講,物理學是牛頓的法身,而法身的生命是無限的。讀過哲學的人一定會接觸到亞里士多德,可他是兩千年前的人呀!從片段的生命觀來看,他也早已不存在,但事實上,他們活在無限的生命領域裡。

 

因此,主張知識形態生命觀的人,看起來好像是片段的生命觀,事實上他們都是無限的生命觀,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所以從實質上來看,這個世間通通都是無限的生命觀。

 

此外,介於有限與無限之間的第三種生命觀是比較麻煩的。這就是一般民間信仰所謂的「三世」或「三生」,即過去生、現在生、未來生,但這並不是究竟的無限生命觀。前幾年流行《前世今生》一書,認為過去有很多生,未來也有很多生,這是典型的有限片段連結的無限生命觀,介於有限生命觀與無限生命觀之間。

 

簡單的講,有限的生命觀就好像一串珠子哦,這輩子是其中一顆,你只看到那一顆,其他的都沒看到。但是沒看到並不表示不存在。你現在的生命是這一顆,過去也有,但是你的注意力只在這一顆上面,其他的你都沒有看到,這就是片段的生命觀。你還是活著,這個事實你接受,但是你沒看到其他的,因為你整個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裡。第三種生命觀的人,他是肯定有過去,也有未來,一世一段,生命就是很多很多過去生、很多很多未來生連結起來的,這不是無限,這是由很多有限所集合起來的,其實你只看到外相。

 

法身才是真正的無限,它不屬於外相的部分。外相顯現的,偶爾會是人,有時候會是其他六道的眾生,如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甚至是畜生。你可能當雞、松鼠、老鼠,也可能當山姆叔叔,對不對?很多動物你都經歷過,未來也有可能經歷很多種狀況,我們就把它當做一代、一代這樣連接起來。事實上這種連接沒有意義,我們要的是串連這個有形有相的那個生命後面的本體,很多人研究這個本體,稱之為「靈魂」。是這靈魂在輪迴嗎?不是!其實只是我們的業力在集合而已,業力跟因緣組合起來就成為這一世或那一世,就只是這個樣子而已。

 

業力跟因緣的組合覆蓋了法身,我們要去解法身,讓法身顯現出來;佛法的修行就是讓法身顯現出來,業力跟因緣組合的部分我們不去拒絕它,但是它對法身所造成的污染與逼迫,我們要去中斷它,這就是修行成就啦!

 

舉個例子,我們常常說「了生死、出三界」是「出世間法」,生死輪迴叫「世間法」,可是到底什麼是世間法?出世間法又是什麼呢?其實很簡單,在財、色、名、食、睡上面打滾,就是世間法;在生命的意義、價值與目的上面提升生命品質,就是出世間法。你能不能提升自己的生命品質?生活中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只要是用來提升生命品質的,通通叫做「出世間法」。或許這種講法你沒聽說過,但這是很明確的定義,而且絕然正確。因為提升生命品質,就能讓我們了生死,出三界,不再輪迴!

 

我們現在這個階段的生命品質有很多煩惱,不過還可以忍啦!堪忍?堪忍就是娑婆世界。我們也有很好的因緣,你會接觸佛法,你也會追求,雖然用的名詞不太一樣,然而都是想要向上爬升。問題是我們使不上力,常常一會兒很好,一會兒就不好。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個明確的定位,這一生不用來攀緣世間的財、色、名、食、睡,而把心安住在如何提升生命的品質,肯定生命的真相、確定人生的目的、價值與意義。

 

把心安住在這上面,就是讓法身顯現出來。法身顯現的時候,業力與跟業力相關的因緣組合,對我們的逼迫就會終止。若能完全終止或不起作用,就是法身完全顯現之時。修行、學佛的重點就在這個地方。假如你對這種生命觀不能確定,那就無法定位,所以要跟各位介紹這三種生命觀:有限片段的生命觀,有限片段連結的無限生命觀,以及究竟的無限生命觀。法身顯現的是真正無限的生命觀,應化身乃片段生命連結的無限生命觀,是不究竟的,而外道修行就通通在這第二種生命觀里。

 

「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念念相續,就是經常緣念無有間斷,而經常的意思就是念念,這跟我們講「偶爾想一下」、「一天想幾次」的那種「經常」不一樣。經典講「經常」就是「一直」、「一直緣念」的意思。剛開始訓練時想到就提起來,這沒有錯,剛開始是這樣;你由一天三次增加到五次,五次增加到十次,十次增加到二十次,那就緣念很多次了。訓練初學者的緣念,有很多教材,通常在古代都把它轉變成公案的方式。

 

譬如,供養法師功德很大,大家都喜歡供養。有一天有個師父把他的功德箱打開,裡面都是紅包袋,紅包袋裡面卻沒錢。他覺得奇怪,就入定去看大家都拿紅包袋而沒有放錢的因緣。入定一看!原來古代講經時要把錫杖帶著,他沒有錫杖架可以靠,因此就把錫杖靠在大殿的牆壁上,這一靠,福報就通通消失啦!這是要大家注意,在大殿坐的時候,背部不要靠著,靠著會沒功德,福報通通會不見。

 

坐椅子要坐三分之一,你相信嗎?不信也好,反正你若是怕福報消失,最好只坐三分之一。五觀堂吃飯時椅子坐三分之一,受戒時椅子坐三分之一,聽經時椅子坐三分之一,什麼都三分之一。為什麼?坐三分之一,腰桿就打直了,你就不會去靠。但是光跟你講,你卻做不到,於是就帶點半恐嚇性的講因果,那你就會乖乖坐直啦!這就是古代的教育的方法。

 

有位法師為大戶人家開示,許多人都擠坐在樓梯上,因為這樣看師父比較清楚,可是你一坐在那裡,人家出入就不方便。法師每次開示就告訴大家,不要坐在那裡,哎,就是有人喜歡坐那裡。師父講故事就是講因果嘛,不講因果,就不像講佛法啦。所以他也依樣畫葫蘆說:「坐在那個上面的人哪,會擋人家的財路,你這一坐啊,將來也會擋掉自己的財路喲!」話還沒講完,人就都跑光了。他的目的就是叫你不要坐那裡嘛,至於是否真的擋人家財路,那無所謂,反正你離開就對了,依教奉行嘛,這就是教材,不必當真。這不叫因果,只是一種教材。

 

另外再說說比較嚴肅的故事:有個正在趕路的老和尚聽見哇哇的哭聲,他往路邊探探頭,發現一個鼻息微弱的小孩兒,老和尚念念大悲咒,灌灌水啊,結果那孩子就活起來了。其實,古代這種小棄兒很多,有的父母無法救快病死的小孩,於是便遺棄一旁,反正橫豎一死,那就丟一邊了。老和尚總不能把小孩兒丟掉吧!即使丟掉,他也會跟上來,就像我們在路邊給一隻狗食物,他就會把你跟到底一般,當然,這小孩子就跟著老和尚了,老和尚等於收了個小徒弟。

 

日子一久,小徒弟長大理所當然就剃頭當小沙彌了。小沙彌是師父的小跟班,在師父身邊耳濡目染哪,心想:「像師父這樣當個阿羅漢不好,將來還是要當菩薩比較好,當菩薩才能救眾生。」這一想,英雄主義就出來了。老師父已證阿羅漢,他有他心通:「哦,這小鬼要當菩薩,哇,發心菩薩不得了,來來來,我幫你背包包,讓你走在前面。」老和尚尊重發心菩薩,菩薩就走前面,還替他背包包。

 

這個孩子走在前面想一想:「當菩薩很辛苦哩,要給眾生做牛馬哦!嗯,我看我還是像師父這樣比較輕鬆。」「啊!小鬼退心了,哈,來!包包拿去,走後面。」走著走著,天色已晚,師父做晚課時,這孩子糊裡糊塗說:「師父,你這誦經聲跟剛才走過的狗叫聲一樣。」「哇,不可以這樣講啊!造口業啊!師父是阿羅漢,怎麼可以這樣講。」小孩子驚慌失措:「師父,我跟你懺悔!」師父說:「好好,此罪可免,但是因果就沒辦法免除啦!來世你要當狗,好好懺悔。」這孩子果然過了七天就死了,死了以後輪迴去當狗啦!

 

各位常常可以看到類似的公案,其中最有名的就屬舍利弗救了一隻狗的公案。這狗跟著騎驢的主人去收租,結果餓極了,就把主人便當里的香腸啃掉一半,主人大概太累了,一面走一面睡,等他想吃飯時才發現香腸被狗吃了。盛怒之下,他就把狗的四條腿砍下來彌補香腸的損失,而且順手就把狗往路邊丟棄。不久舍利弗走過,好像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結果從亂草叢中看到那隻狗,「啊!怎麼四條腿都被砍掉了?」他奇怪這條狗怎麼那麼歹命哪,他入定去觀。哦,原來這狗就是前一個公案中的小沙彌。

 

我們會覺得很不公平,這小孩子也無知啊,一句:「師父,你這誦經像狗叫。」就變成了畜生,而且當狗要當幾生還不知道,你看這因果叫人怎堪受?這一點要弄清楚,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確實如此沒有錯,但是我們不知道理論,所以不能光從表面上來看。

 

這小孩子造了業,七天就死了,這七天是指他「壽命完整命終」之意,這孩子本來壽命就不長,但也絕對不是過七天就該死,「七」只是圓滿的意思。這孩子此生可能活到二、三十歲都不一定,古代二、三十歲死的人很多。他是壽命結束以後去輪迴的,他說師父誦經像狗叫,這裡面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對佛法之道根本認識不夠,沒有正確的認識。重點不在於他對誦經這件事的錯誤認知,而是在生命本質的認知上有了嚴重的偏差。

 

人類有向上追求止於至善之生命境界的本能,可是在追求的過程中,生命氣質里會有下劣心的傾向:「只要這樣就好!」「狗戒」並非佛教之戒,意指先入為主,會排斥所有其他的那種心態。狗戒是印度傳統,指當某人餵了狗之後,這狗會一直住在那人的附近,因為他會常常供給他食物,他就認為他是主人,可是一有別的狗過來,他會攻擊別的狗。所以在印度,牛是聖獸,狗則不然,也就是說,印度人對狗有一種排斥,所以對於生命品質低下的人也都以此形容或譬喻。

 

因此,如果不了解印度人的傳統思維和語言模式,你會直接從這公案的相上去判斷它的恰當與否。這個公案在古代會發揮很大的作用,因此我們很難跟各位談這個部分,它主要是當教材,是鼓勵我們不輕言批評,尤其對前輩,不管是師長、父母,都不要任意的批評。

 

現代不一樣啦!我們的邏輯一框,當然認為這種講法不對了。但是從因果律上來講,這個公案是成立的,因為我們的生命品質往往朝低下的地方走,容易受不好的習氣熏染。假如你不了解這個背景,光從公案來看,那對佛教因果理論會完全失去信心,你會想:「早知道就不學佛了,開個玩笑就這麼嚴重。」事實上,公案故事都帶有寓言性質,其重點在於教化的作用。我們要認識清楚,不然常常會產生很大的誤解。

 

再者,從生死海中發心以後,要如何才能念念相續呢?就是從原來沒有目標的生命狀態,轉向追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目標,然後經常朝這個目標去思考。到了某個階段以後,它會蘊蓄成為你的生命品質,一種不斷積極向上的趨勢。那麼這就到達「念念相續,無有間斷」。

 

雖然,我們有時會覺得心好像不在上面,可其實身、口、意三業都朝著這個方向在進行的。就像樹木一樣,根所吸收的水分、養分,定然一直往上輸送,在這個過程中,有些樹枝往下垂,但這也算向上,因為從生命的本質來看,他都是向上的,所以有些時候你看起來好像中斷了,其實不是,因為你的品質是向上的,這一點要了解。所以,「念念相續,無有間斷」是我們生命在經過調整以後,不斷向上的生命狀態。

 

「身、語、意業,無有疲厭」也是如此。「身、口、意」三業通通是朝著止於至善的目標,沒有疲倦,像樹木生長的過程從未終止。樹榦的年輪每年都往外長一圈,受到客觀的陽光、空氣和水分等因素的影響,差別只在於這一圈的大小而已。所以生命向上提升的部分,其本質是念念相續、無有間斷的,身、語、意業無有疲厭。你用大腦來想,怎麼有可能;心念,身、口、意都在這上面,那其他事就都不要做啦?是啊!用大腦來想,就會變成這種模式。但,事實上不是用大腦思考的模式,而是用生命的模式。

 

經典在講生命的東西就是這樣,不可思議也在這裡,不是做不到,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生命都在成長,就好像我們不曾看過樹木有哪一天停止成長。雖然冬天樹葉掉光光,生命彷彿停止活動了,其實生命一直持續著,這時候仍舊是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這才是生命不可思議的地方。不要以為樹葉掉光光就是死掉了,死了一個冬天,到春天會再活起來,它沒有死,那只是一個暫衰的外相。

 

這是我們對於生命存在的一種認知,對於佛法所指導我們人生觀的這個部分,懇切的期望各位重新認識一番。第一個是我們把生命誤解為對身體的認識,換句話說,我們都把這個色身當做生命。

 

色身不是生命,身體的存在只是一種物理現象,頂多擴大為物理現象、生理現象、社會現象、心理現象。假如按次序來分,最基礎的生命是植物,它只有物理現象,生理現象很小,所以被蟲傷害便很容易死亡,生理現象極簡單,一年四季,落葉就再長新芽,只有這樣。就一般動物來講,生理現象就比較複雜了,所以他會吃、會拉,一些低等動物就是如此。

 

第三是心理現象。所謂愈高級的動物,生理現象也愈複雜,甚至開始加入了心理現象,所以狗會揣摩你的狀況,你很高興的回來,他也很高興,你回家怪怪的,那狗也會變怪,他尾巴垂著躲在角落看你。他已經捕捉到主人的氣,氣氛不一樣就乖乖躲在角落,你一吹口哨,他就會來撒嬌,這就是他的心理現象。心理現象他有,不是沒有,但是不多。狗生病的時候沒精打采,可是你是否看過狗哭,看過狗笑?大概沒有吧!狗笑起來大概會嚇死人,我們知道他很高興,知道他好像有問題,但是他不會笑呵呵的,他的心理現象還沒有複雜到像人類的程度。

 

第四是社會現象。群居性的動物即有社會現象,例如蜜蜂、螞蟻會分工,野狼有組織,而雁子天上飛成「人」字型……這都是簡單的社會現象,只是有個樣子而已,絕不像人類這麼複雜。人發明了一個會動、一個不會動的房子,你晚上稍微做夢一下,假設自己是上帝在上面看著人類,那個人跑到會動的房子里,跑出去繞一圈,然後進入不會動的房子里不知道在幹什麼?一到冬天找不到人,上帝只會看到一些不是由他創造的東西;房子不是他創造的,汽車也不是他創造的,是人類創造出這些東西的,甚至還要為此爭奪哦!人本身是上帝創造的,但是複製羊出來了,「上帝,你的著作權好像期約滿了!」哈!人類開始向上帝挑戰,「人」,他甚至也要創造了。

 

人類的社會現象太複雜啦,本來神權時代、君權時代,上帝還可以容忍。人類創造一個皇帝、國王,說是代天行道。哦!是上帝授權的,上帝還可以容許。結果,現在講民主的時代,哇!根本連上帝也不理了,上帝完全退位了。

 

你會發現人類的社會現象愈來愈複雜,我們的色身在這個世間受到四種現象所限制,我有我的精神生活,我有我的什麼……這些其實都是社會現象跟心理現象。你忘了色身絕大部分都是物理現象跟生理現象。人類太複雜啦,所以心理現象跟社會現象也特別多。迷惑了自己,忘了自己是誰,甚至自以為比上帝還了不起,宣告上帝已經死亡。

 

上帝不會因為你宣告他死亡,他就死亡;他依然存在,他還是一樣的殊勝啊!你信不信他,他都一樣,真理的存在永遠就是存在。人類在自己的社會架構中,有些人很有福報,奮鬥得很成功,但卻不知道自己的成功是無常的。王安先生是華人當中的佼佼者、電腦大王,聽說他以六十塊美金起家,到他倒閉死亡之前,最高財產記錄曾達到幾十億美金。波士頓有兩棟大樓,最後好像五十萬美金就賣了,每個月要兩百萬保養費,你看看,如此一生真的是無常!

 

王安為什麼失敗?就是「鐵齒」族啊!他發明的電腦很好,各行各業都希望跟他合作,他不願意跟人家整合、兼容,那別人家一樣要生存啊,所以就聯合起來把他當掉。同樣地,比爾蓋茨怎麼崛起?他的崛起剛好印證了王安的失敗,可是他的成功又讓自己非常自負,自認為可以打垮IBM,也可以長保江山。唉啊!沒那回事啦!無常很快就會兌現。

 

記得啊!無常沒有例外,世間一切萬法,都是無常。要說例外,只有一個,那就是「無常」是永恆的。有哪一法能夠脫離無常呢?唯一永恆的就是無常。所以人不要因為在社會架構下取得成功,就自認為足以駕馭一切。當你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千萬記住,無常馬上就到。

 

當無常來臨時,你根本不知道啊!無常的出沒,無人能夠抵擋。你再了不起、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難以對付無常。想當年秦始皇,你看那種氣勢啊,他不是求長生不老葯嗎?最後還不是被無常帶走了。漢武帝威震八方,派人向扶桑求仙丹,還不是照樣死了;他在位五十八年,經營墳墓五十三年,還是被無常帶走了。所以人不要在自己的色身上下功夫,只要色身的存在,社會現象就會使我們迷惑。

 

真的,物理現象、生理現象是無知,因為覺性無法發起,一到心理現象的層面以後就應該要覺醒,感受無常的存在,開始追求真正的法身生命。假如你越過心理現象,進入社會現象並擁有廣大福報,特別要留意,不要以為自己就是上帝。

 

在台灣有一個人跟我說:「你什麼意思啊!」「我什麼意思啊?」他說:「我來了,你不知道啊!」「你來就你來。又怎麼樣啊?」「你怎麼不把阿彌陀佛關掉!」我放錄音帶,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樣唱著不是很好聽嗎,人來了當然歡迎喝茶啊,我問他:「到底有什麼不對?」「我的成就比阿彌陀佛還大啊!」

 

我茶水拿起來往他頭上淋下去,說道:「你很大啊……」他火大了!我說:「你成就不是比阿彌陀佛大啊,你是火比阿彌陀佛大,哎!滾出去!」就是有人這樣,他修行不是沒成就,有些證量絕對沒錯,但是不要有點小成就、小靈通、小感應,就以為了不起。不得了啊!那個業力不可思議啊!但他不知道。

 

這個要很注意,這就是社會現象使人腐敗。所以對於我們自己的生命來講,人類之所以為萬物之靈,即在於我們能夠反省、能夠檢討,那才可能進一步超越,真正在修行上超越。發菩提心就是讓我們從這個生命的萬花筒里,找到自己的定位目標,這個覺醒才真的叫「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無上正等正覺的心」。並不是說這個成就怎麼樣又怎麼樣…而是要讓大家在這正確的目標、正確方向、正確途徑的菩提道上來努力。剩下就靠自己努力啊,誰都幫不了你!

 你說:「師父講得很好!」對不起,回去你自己要修行,不是師父講得很好你就解脫了,沒那回事。講得很好是師父的,想解脫,要靠自己。你要是回去光睡大頭覺,那沒辦法。好好修行,就一定可以解脫,這沒錯,但是修行途中絕對不要妄自尊大。我們會有一些成就,那個成就必須去檢驗,然後再超越,這是我們一再要求的,跟各位互相勉勵。

不思議解脫——(3)心量與境界的開展

 

三 心量與境界的開展 :華嚴非常重視心量。境界的開展不能只局限在小地方。我們之所以有煩惱,就是因為生活在狹小的空間轉不出去。犯了錯,不要帶著罪惡感,這不是佛教徒的主張,而是要懂得反省檢討,然後繼續前進。如何前進呢?心量必須打開。境界是無量無邊的,生命的成長也是無限的。人生所要求的是持續、無止境地超越,即使獲得了成就,也不能沾沾自喜停下腳步。

 

複次,善男子!言廣修供養者,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中,一一各有一切世界極微塵數佛,一一佛所種種菩薩海會圍繞。我以普賢行願力故,起深信解現前知見,悉以上妙諸供養具而為供養。

 

「廣修供養」,一般所講的供養只從字面來看,舉例來說,包個紅包給師父,或發個心做件事,都可稱為供養。大家知道佛法是不求外相的,凡事向內,所以佛學又稱內學,佛經又稱內典。我們的內心清楚明白、光明普照,叫做內明;觀照內心,沉靜心思,叫做內觀;如是修行,內心的成就,叫做內證。一切通通向內求,沒有例外,所以供養也是一樣要向內的。

 

在佛教的經典中,特別是大乘經典,供養意指培養。如何供養呢?培養增長善根、福德和智慧,如此,「廣修供養」即是無所不修。凡是能夠增長善根、智慧和福德的任何一個層面,我們絕不錯過,這叫「廣修供養」。

 

世尊在一次行化的途中,遇見一位正在穿針引線的老比丘,老人雙手微顫、雙眼老耄,怎麼樣就是無法如願讓線頭穿過針孔。世尊問:「有沒有人要修這個福啊?」世尊眼看大家都猶豫著,便說道:「這福我來修吧!」佛陀是福慧兩足尊,還需要修福幹嘛?怎麼那樣小氣!留一點給人家修不好嗎?不是的!佛陀到了這個境界,仍舊要繼續成長,生命的成長永無止境呀!從佛陀示現的這個例子,我們應該要感到很慚愧。這麼一點小事,佛身邊的阿羅漢們都還猶豫,佛與羅漢就是不同,他當仁不讓,立刻站出來。供養的真意就是如此啊!

 

中國自唐德宗時代譯此經至今,一千五百年來因為講經已著文字相,所作的解釋多少都偏差了。想想看,我們對佛教的誤解有多少?以當時的眼光來看,這些經文問題很少,如今由於語言文字所引起的意識形態,已經使我們對經典的看法有所偏頗。我們現在講到佛,總以為佛陀高高坐在佛龕上很神聖。其實不然!佛陀的神聖不在於高不可攀,而在於融入點點滴滴的生活中。如果從日常生活中能體會這種神聖,才是真正的善根與智慧。

 

在生活中我們能不能感受到一家人相聚時的神聖呢?家人湊在一起,正好吵架,對不對?我看你不舒服,你看我不順眼,這就是凡夫。一家人相聚在一起,彼此間無所不談,感受到那份幸福溫馨、芬芳光彩,那就是天國、極樂世界的所在。極樂世界不在他處,就在我們自己家中,當下就是了。

 

你在生活中對立、抗爭,顯然就身處娑婆世界,如果因此造成內心的一種傷害,那更是陷入五濁惡世了。學佛就在於能不能肯定當下,生活中處處都是培養善根、福德和智慧的地方,「廣修供養」就是這樣修的。你要包紅包給師父,這是供養沒有錯,不過也只是千千萬萬供養中,一種比較具體的形式而已。看到別人做事,我們讚歎,這是「隨喜功德」,也是一種供養;生活中處處與人為善,在在都是供養。否則看到別人做事,你心想:「那有什麼了不起,我只是不做而已,要是做起來,比他更大。」這叫障道。

 

廣義上來講,「廣修供養」所指涉的範圍相當廣,那要怎麼修呢?現在先來看看經文上所說的幾個關鍵。

 

言廣修供養者,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中,一一各有一切世界極微塵數佛。一一佛所種種菩薩海會圍繞。

 

前面提過,這個「極微塵」是以一微塵一個世界來講,但這裡它說,一一極微塵中各有一切世界,這是第一層。為什麼一微塵中有一切世界呢?這是《華嚴經》的語言模式,它說一粒微塵可以統攝一切三千大千世界、一切佛國度,這就是「一即一切」的意思。按前面的說法,一微塵就是一個世界;那麼這裡一個世界能夠把一切世界都包含進去,此即先前講過的「因陀羅網境界門」。在普賢行法里,一法是一切法,一切法入一法,也是指此。這是這段經文的第一個關鍵。

 

一個世界裡有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所以一個世界有一切佛;而一微塵攝一切世界,一一世界各有一切佛,所以說「一一各有一切世界極微塵數佛」;每一個世界都有極微塵數世界,每一個極微塵世界都各有極微塵數佛。如此層層開展,就有三層了。按照這種語言模式,它所指的其實是「不可說不可說」的量。

 

「華嚴經」非常重視心量。境界的開展不能只局限在某個微細的小地方。我們之所以有煩惱,是因為生活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轉不出去。譬如當你得罪人家或做錯一件事的時候,會有很深的罪惡感。其實,我們不是說不管它,而是檢討:「唉!弄錯了,好,那就懺悔。」除了檢討,還有更長的路要走,更寬廣的境界要去實踐,這時候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事,絕對不能沉湎,不能有罪惡感。佛教徒本身是不主張罪惡感的。它要我們看清、懺悔、反省、檢討,然後呢——重新出發。假如一直帶著罪惡感,那是不對的。

 

第四個部分講懺悔。懺悔與原罪的理論不同,它不是叫人帶著罪惡感,而是要我們懂得檢討反省,然後繼續前進。如何前進呢?心量必須打開。假如一抬頭就碰壁、就看到盡頭,那要如何前進?那個境界是無量無邊的,我們強調過,生命的成長也是無限的。人生所要求的是持續的超越、無止境的超越,即使獲得了成就,也不能沾沾自喜停下腳步,否則人類就不會進步了。

 

從法身生命的角度來看,它與色身生命是迥然有別的,因為色身在DNA里已經限制了你,當生理成長到某個階段就停止,然後開始老化;反觀我們強調的法身,只會無盡的成長,那是不可思議的。如果你用色身的大腦思維,一定參不透。

 

從這個地方把這個境界的那個心量先打開以後,經文又揭示了另一個關鍵,「一一佛所種種菩薩海會圍繞」。前面在講第一大願的時候,只提「佛所」,而沒有說「海會圍繞」。第二大願時只有一種菩薩海會圍繞,而這裡則是「種種菩薩海會圍繞」。這其實是一種大願的擴大——佛所,然後海會圍繞,然後種種海會圍繞……我們如何了解一一佛所有種種海會呢?就從釋迦牟尼佛這裡來看,有楞嚴海會、法華海會、清凈海會、般若海會、華嚴海會……這就很多了。這樣來看,雖然它是歷史事實,但還是太理論化了。

 

我們把它放到生活中來看看。一個家庭里,男主人有幾種海會?女主人又有幾種海會?這個男主人在爸爸的面前是兒子,在兒子面前是爸爸,在太太的爸爸面前他叫什麼?女婿。好!工作職場先不談,就這麼簡單幾樣,當他們聚合在一起的時候,關係結構是很不一樣的。每一種不同的關係結構,都叫做「海會」,而很多很多來自各方的人聚在一起,就叫「海會圍繞」。

 

各位到餐廳吃飯,「老闆啊!來碗飯啊!」你吃完付過錢就走了,你知道自己是餐廳海會中的菩薩嗎?這叫什麼?叫消費者海會,對不對?想想看,假如把這樣每個分子都從中抽離出來,餐廳豈不是跨了。所以工廠就是生產者海會,學生有學生海會、老師有老師海會……一個世界裡即有無量無邊的海會圍繞,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各種不同的族群。

 

我們每個人都不單只隸屬於一種族群,職業是一種族群,消費是一種族群,嗜好、娛樂、休閑活動都各有各的族群。在這當中,我們都不是單一的。你可能去打球,也可能去游泳、騎馬……那一個一個族群聚在一起,就是所謂的「菩薩海會」了。當然,菩薩海會的主要定義在於菩提道上,換句話說,人生啊!人生覺醒這條路上,從來就不是單一的,它既多元又豐富。

 

要注意不管任何的宗教、政治、學術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如何提升人類的品質、如何造福這個社會,讓人類這個大家庭能夠擁有更好的生活環境,擁有更好的生命品質,在這個前提下,通通可以稱為菩薩海會。假如相聚的目的是為了功名利祿,而這種對立性容易勾心鬥角且傷害到別的族群,那就不能叫菩薩海會了。因此,不管是宗教也好,學術也好,政治也好,領域儘管不同,大家為了兌現共同的目標,相聚在一起就應該打成一片、其樂融融才對,如果造成對立,相互仇視傷害,這個基本的立場就已經弄錯了,這就不是為整體人類的幸福在奉獻了。

 

各位想想,現在學術界互相排擠,政治界互相鬥爭,宗教界互相對立,這些現象代表人類在努力的方向上產生了矛盾,這是很可惜的。所以我們一再鼓勵各位參加「華藏工程」,因為它的目的就是訓練我們接納、欣賞不同族群的不同意見,不要因為別人講得不好就排斥,必須去欣賞,試著了解他人為什麼這樣講,「哦!原來背景不同,所以得到的結論是那樣。」這就對了!在沒有弄清楚之前,意識形態的作用自然會讓人有排斥感,久而久之族群的對立便產生了。假如能夠免除這種意識形態的差異性,那大同世界、極樂世界就不遠了。

 

「種種菩薩海會圍繞」這經文雖然很簡單,但如果有種種族群的對立,就稱不上「海會圍繞」。「海會圍繞」是完全交融的,它跟族群對立不一樣。從經典里可以看得很清楚,在這樣的環境,這個「所」,如果想要供養,要供養什麼呢?「我以普賢行願力故」,就是前提了。前面講的「所」,是指那個環境、境界,亦即「境緣法力」。那麼接下來:

 

起深信解現前知見,悉以上妙諸供養具而為供養。

 

此即為「自證智力」。你要以「普賢行願力」才能夠供養,普賢行願力是一個前提,而那個境界也因普賢行願力才能顯現。現在的重點則在於供養的這一份能力「自證智力」,要以普賢行願力來起深信解現前知見,然後「悉以上妙諸供養具而為供養」,亦即用最好的東西來供養。何謂最好的?舉例來說,現在家中園子里春暖花開呀,那就在園子里挑正要盛開的花來供養就可以了。如果是掉在地上的,不要撿起來供佛。如此,天天都可以供,不一定要到花店去買。

 

但是要記得供養的三個原則:隨分、隨力、隨緣。這三者是真正的恆順、隨順。隨著能力和因緣做供養,不要看人家有,你也想要,那沒必要。你不必到銀行去貸款來供養,只要就能力所及去做就好,不要被這個「上妙諸供養具」給迷惑了。文字上講的「上妙諸供養具」,其實就是依自己的能力,盡所能去做。綜合起來講,就是指我們在生活中,都以一顆最恭敬的心,隨著能力來供養就可以了。

 

再跟各位舉個例子。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從中國歷史的角度來講算得上是位好皇帝。這個皇帝前輩子是樵夫,他每天上山砍柴後就會摘花到山上的一座小佛寺供佛,恰巧此山之中也有一隻猴子天天以鮮花前來供佛。問題是佛前僅有一隻花瓶這個供養具,供佛的新花一來就要把舊花拔落。因此猴子供佛插花前會把前人所供的花拿掉,隔天樵夫去供佛時同樣又把前人供的花拿掉。

 

有一天,樵夫親眼目睹猴子把他的花拿掉,氣得滿腔怒火追著猴子跑。猴子躲進山洞裡避難,樵夫不但放火熏洞,還置石封住洞口,結果把猴子悶死在洞里。供佛的福報很大,樵夫轉世成為皇帝,即梁武帝。梁武帝在位的第四十八個年頭,魏國將軍侯景(即是前世以花供佛的猴子)反叛,帶領兵馬殺到台城,將台城團團圍住,把梁武帝餓死在台城。

 

上述是因果報應的故事,對不對?我不知道,僅供參考。這個公案的關鍵在於撥除別人的供養會結上惡緣。即使供了就走,根本不知道那惡緣如何生成?有何後果?不知道也就算了,當果報現前時,往往一句「真倒霉」就結束了,殊不知運氣不好事出有因,只是我們不明究理,所以通通拿「運氣」來稱呼。例如,有人很認真的研究了好幾年的股票,怪的是不進場不崩盤,一進場就崩盤。你說「命運不好!」一句話就簡單交代過去了,其實前因你不知道。宇宙運行的真理有一定的軌跡,只是我們的智慧能力不足,無法洞悉而已。在這種狀況之下,我們就需要了解,了解這個「因」是怎麼來的。

 

經文這地方講「以上妙諸供養具而為供養」,用普通話來說,就是以最好的來供養。假如各位有寶石墜子項鏈,不論墜子是玉、是鑽石或寶石,都是石頭。可是若是鑽石墜子,一定用白金去鑲邊架,而路邊攤買的玻璃珠墜子,頂多用銅片或不鏽鋼鑲邊啦!所謂「上妙諸供養具」,就是指供養具愈好,表示供養品一定是最上等的。我相信除非有人故意欺騙,否則不會有白金架子鑲玻璃珠或假鑽石的事情,對不對?如果真有這種情況,銷售者很明顯有欺騙消費者的意圖。

 

反過來說,如果告訴你框架是不鏽鋼制的,我想,你大概就會認為鑽石是假的或人造鑽石。供養具里的供養品一定是要最好的,「上妙諸供養具」其實包含這一層意義。這也告訴我們,佛法語言的深蘊,往往背景後面就存在著深一層的理論,而我們卻常常忽略了,以致於對經文不能全然了解。因此我才強調,各位必須了解佛法的語言模式和思維模式。

 

以供養品來看,花、水果、點香、蠟燭等都用最好的,它的意義何在?這意思是指我們要培養生命中最好的善根,不能抱持「有就好」的心態馬虎度日。我們的人生要追求止於至善,達到十全十美的生命境界,就一定要選擇最好的。如何選擇最好的?其實毋須外求,只要絕對而純粹的凈化我們生命內里的因素,不要含糊籠統,差不多的,都不行,要絕對。

 

因此,我們要培養戒、定、慧,要持戒,那就要清清凈凈的持戒,不要問:「這樣可不可以?那樣可不可以?」問這些都沒有用,你自己認定的標準是什麼?你自己做到就好,別人有別人的標準,別人如何都不必去管。「戒、定、慧」,或者我們所指的任何一項,都要用上述「上妙諸供養具」所表達的精神,來培養我們的善根、福德和智慧。

 

以這樣的普賢行願力來推動,讓它盡虛空、遍法界,擴及一切境界,這個境界中儘管非常複雜,我們通通要去窮盡,重重疊疊都要去窮盡。窮盡的本身會有很多障礙,讓自己來受這種訓練,就好像要馴服一頭野牛一樣,古代叫木牛土、石牛土,把自己像野牛一樣地來調服它,但是你要去調服別人……外面,我以外的任何一個人,要調服那麼一個人,那就好像要馴服一百頭野牛一樣那麼難,所以說修行完全要靠自己,當你發起要追求至善至美的那個生命境界時,你自己就會跟上去了。

 

在座有很多朋友從事的是銷售工作,很多人在面對客戶時,多半都能夠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業績斐然。它的重點其實不在於銷售的多寡,而在於培養出本身的自信和興趣。同理,栽培一個新人的關鍵也在這裡。當他產生興趣的時候,你不用操心,不管你教他什麼,他自己就會去沖、去嘗試,可是他產生不了興趣,你就很擔心他會陣亡。

 

學佛也是同樣的道理,一旦肯定了自我,自然會去克服眼前的一切困難。如果你沒有堅定的信心,別人為了活動來找你,你通常會考慮老半天才說道:「好吧!師父要來,今天我就去吧!」結果下課後的結論就是:「我去過了啦!」像這樣的話,是不能成就的喔!這叫應付了事。修行不是應付,是對自己負責。小孩子讀書也一樣,當他對讀書有興趣的時候,用不著你嘮叨,他自動自發就會讀,即使你勸他休息啦!明天再讀啦!他還是孜孜不倦,等你天亮睡醒了,他還在讀,因為他有興趣。他沒興趣,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用。

 

所以,對於追求生命中止於至善的這個目標,你自己要能定位和肯定。能夠肯定,就會去解決周遭環境的所有困難,不能肯定,就通通會被打垮。人家問你功課有沒有做?「唉!師父你不知道,好忙呢!」對呀!很忙。哪個忙呀,是瞎了眼的「盲」,還是心裡忙?當你能夠肯定人生的目的與方向時,所走的這一條路自己一定清清楚楚,絕不至於茫茫然。

 

我們常提醒各位不要嫌忙,每天只要記得少講一通電話就夠了,不信你去注意看看,當你打電話找某人,正忙線中,你掛掉電話開始做功課,功課做完再打過去,他的電話還講個沒完。如果這種電話少講,那要了生死恨快。真的呀!聊天佔掉我們最多的生命。尤其有很多人生活盲目沒有目標,找到一個倒霉鬼,拚命把垃圾倒出去,別人只好很無奈地接受。你說:「我們談得很高興!」其實都是垃圾在發酵,審視談話內容,無非是一堆抱怨或是非。奇怪咯!人類在抱怨、是非上投注了那麼多時間,難怪生命不能提升,沒有改善。如果你能夠不談八卦,不論是非,就來跟佛陀談論佛法,生命肯定超越升華。

 

各位想想,我們並不是真的很忙,只是把生命浪費在沒有必要的地方,只要調整一下,我敢保證,各位一定有很多很多時間做功課,進行心靈改造的工程。你一旦有了這個認知,境界再廣再難都可以克服。你大可不必擔心經文講的境界你入不去,絕對入得去!佛法既然跟你提出來了,那就絕對沒有問題。

 

先把後面這段經文講完,再跟各位談這個行法要怎麼修。所謂「上妙諸供養具而為供養」,什麼叫「上妙諸供養具」?所謂:華雲、曼雲、天音樂雲、天傘蓋雲、天衣服雲、天種種香、塗香、燒香、末香,如是等雲,一一量如須彌山王,燃種種燈,酥燈、油燈、諸香油燈,一一燈炷如須彌山,一一燈油如大海水,以如是等諸供養具常為供養。

 

此處一共有三個東西,一是雲,一是香,一是燈。很奇怪是不是?雲是什麼?香是什麼?燈是什麼?先把這三樣東西弄清楚。

 

雲呀!我們仔細看,遠看有,近看沒有。有一次,台北陽明山下雪,台北下雪機會非常少,很多台北人帶了箱子上山去,問他做什麼?「我們要帶雪回家作紀念呀!」真的就有很多人帶了雪下來,結果變成水。雲,也是一樣,遠看一朵雲,貼近以後就看不見了。雲是氤氳的水汽,從飛機上往下看,喔!白雲一片,結果穿過去時,只是一些霧氣而已。

 

這若有似無的「雲」表示什麼呢?空性!空性不是什麼都沒有,它就跟雲一樣。不要以為什麼都空了,都沒有了。不是!佛說因緣所生法,即是空。現在你所看到的、所認識的一切,都是因緣和合所生,所以是空,當因緣抽離時,就什麼都沒有了嘛!因緣會和就有「相」的存在,可是因緣一散,就一切都沒了,如過眼雲煙,你說這是不是跟雲很像呢?只要是因緣和合而生的,因緣一散就沒了,所以是空啊!我們因為看到的是因緣和合的具體之相,於是就執著為有,這是不正確的。

 

因此,雲所表示的「空性」,在比較的基礎上,其說法就是不執著。有這麼一個存在,你不要執著它,它是隨緣來隨緣去的,所以用雲來表示此一狀況。香也是一樣,聞到香以後又有什麼?香在哪裡?這個也挺麻煩的。香聞起來,有香味啊,可是在哪裡呢?你捉摸不到,所以它也表示空性。

 

雲的空性是講本體,而香的這個空性是一個「相」,至於燈也一樣,光明存有,但抓不到,你知道有光明,但就是沒辦法拿光給別人看,所以燈講的是「用」。你如果要把它倒過來講,也可以。有位同修曾經在華藏工程里說:「燈是具體的東西,所以燈是相,香是用。」這也行。因為我通常是講體、相、用,你說體、用、相,那也無妨,經文怎麼安排都無所謂,反正我們知道經文所稱的雲、香、燈,就是講空性的體、相、用。從事學術工作的人可能會認為定義很重要,那不妨去定義吧,我個人並不太在意這個部分。

 

為什麼要講到空性,講到體、相、用呢?就是要告訴我們,供養的時候,注意不要著相。有位同修很厲害,人家在供養,他說:「唉!這樣供養沒有公德啦!」大家就覺得奇怪:「怎麼沒有功德?」他說:「要像我這樣供養才有功德呀,唉!你們不知道無相布施啊!我就是無相布施啊!」

 

據說他在台北很有名的道場無相布施,大家很想看看到底他怎麼布施的?結果發現,五年來他總共供養五次,每次都在過年時,每次供養都是新台幣一百塊。人家問他:「你怎麼無相布施?」他說:「我的目的不在於錢的多少。」事實上他是光說不練。有一次他又談起這個問題,有位師姐問他:「你到道場來多久了?」他答:「五、六年了吧!」師姐又問:「你供養多少?」他答道:「啊!這不可以量計呀!」師姐很生氣:「你在這裡吃了五、六年飯,總共捐了五百塊,夠洗碗水的錢嗎?」

 

各位,一講錢就傷感情了,對不對?佛教怎麼那麼世俗,都在講錢?不是的!實在是這種人太投機取巧了。只要是嘴巴上會說自己是無相布施的人,那就絕對不是無相布施,那一切功德全部燒光了,所以不要輕易的套用名相。這裡已經講到一個是空性,一個是體、相、用。你可能因為空性而得體,這沒有錯,可是要怎麼表達出來呢?一定要有相,一定要有作用,所以經文才要透過這些例子來講,否則大可以隻字不提,因為既然是無相布施,那帶過去就好了嘛!為什麼要提這些例子呢?目的就是要大家了解,然後照著去做。我們供養也好,布施也好,都是一種相、一種作用,做了以後就不要再著那個相了,但是那個相卻是一定要履行的。假如不能實踐,光說不練,實在要很慚愧才是。

 

同樣地,我隨分、隨力、隨緣供養,但是如果有人真的做比我更大的供養,以世間法比較的量來講,我們就隨喜讚歎,不能夠說:「要像我這樣無相布施、無相供養,功德才大!」否則會變怎樣?變得很詭異!你只會障人家的道,讓別人做也不是,不做也不行。所以不能夠把這種口頭禪掛在嘴邊,所以經文才要透過例子,把這部分的真正精神表達出來。

 

我們知道佛教里幾乎無處不提布施。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布施度為第一,對不對?四攝法(布施攝、愛語攝、利行攝、同事攝),也是布施第一。「無相布施」,並不是只要說說,就是布施,要有具體的行為實踐,所以這個相也一定要有。供養亦然。在大乘經典里講很多供養,假如你修密法就會知道在大乘佛法里講「上求下化」,在密法里則稱為「上供下施」。

 

就供養來講,「上供」有上求佛道的意思;向下布施,下化眾生,布施給一切眾生,即「下施」。在華嚴里特彆強調體、相、用這個三部分,在此空性為第一個前提,而體、相、用則是交融運用,不能只是空談。雖然相時而有形,時而無形,但一定要用能夠起作用的相,這作用就在於饒益眾生。因此,佛法有很多設施是讓人去做的,對多數人而言可能是知其所以而不知其所以然,但凡做了就絕對有好處,所以說佛法絕無副作用。你不知道佛法許多設施的意義,但它絕對有用,如果能夠知道,那就是智慧了!

 

四 清凈、淡薄與生命的芬芳:

 

「天」乃是清凈的意思,是慾望已經減到了最低的程度,六念的「念天」就是這個意思。天音樂雲、天傘蓋、天衣服、天種種香等等,都是指自己內心的清凈。天音樂在哪裡?野外風吹、動物鳴叫、雲彩飛揚等等交織的境界,就是一種音樂;傘蓋其實是指我們內心對於造惡犯錯有沒有防避的措施;天衣服意指清凈、淡薄、心理無染;而天種種香則指生命的芬芳和價值感……

 

華雲、曼雲、天音樂雲、天傘蓋雲、天衣服雲、天種種香、塗香、燒香、末香,如是等雲,一一量如須彌山王,然種種燈,酥燈、油燈、諸香油燈,一一燈炷如須彌山,一一燈油如大海水,以如是等諸供養具常為供養。

 

雲、香、燈我們之前大概提了一下,不論空性也好,體、相、用也好,本身都是大理論,以後點點滴滴再跟各位補充。經文此處首先講「華雲」,「華」即是花,古文「華」通「花」;花串聯起來,叫做「花蔓」,有點像項鏈。天音樂的「天」是清凈之意,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欲界,五趣雜居地,除了天道以外,其他四道眾生都在此交雜。眾生都有慾望,地獄、餓鬼、畜生的慾望尤重,修羅、人也都有慾望,天人的慾望便逐漸少了。例如土地公屬天神之一,他很單純,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慾望,他的慾望就在於守住他那塊土地。

 

我到東南亞、香港,發現廣東的朋友們都喜歡在門口貼門神像,那就是天神,不能說他站在土地上,但四天王還比他更高一點。忉利天是在須彌山山頂,過須彌山頂就是夜摩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兜率天,這上面慾望就更少了。兜率陀天很能知足,慾望極少,化樂天則是自己很高興;另外,我們通常說他化自在天住著天魔,天魔就是將快樂建築在別人身上。有很多人說天神會來找他,奉勸你最好不要迷上,因為那都是他化自在天的,那叫「役使鬼神」。他化自在天的天王喜歡作弄人,不要以為他天天來找你就值得高興,你可能會變成他的奴才。

 

經文講到「天」乃是清凈的意思,是慾望已經減到了最低的程度,六念的「念天」就是這個意思。天音樂、天傘蓋、天衣服、天種種香等等,都是指自己內心的清凈。有些佛像、菩薩像會刻繪出彩帶衣服,那叫「天衣」。天音樂則是我們無法想像的,現在的梵唄叫「魚山梵唄」,那就是天音樂。據說曹植是位音樂天才,具有感應天上音樂的天分。我想就算有天音樂,一般凡夫也聽不到,而曹植卻能夠相應。不過現在談的天音樂不是指這個。

 

天音樂在哪裡?舉例來說,到野外聽風吹、動物鳴叫、雲彩飛揚……等等所交織的境界,就是一種音樂。欣賞風聲是種音樂,你可以想像,但云彩飛揚怎會是音樂呢?你能將它們交融在一起,自然就是天音樂了!不是某種前所未聞的美妙音樂才叫天音樂,大自然的和諧韻律都是音樂,即使四季景色的變化也是音樂。一般人不易看到,是因為心不清凈。音樂家、畫家、藝術家對這些變化的欣賞力很夠,內心祥和寧靜的人很容易感受到。

 

生命的存在是對於宇宙大地的一種感受,而不是記憶。面對郊外上下起伏的山丘,能不能感受那韻律好美啊!那你所看到的大地就是天音樂。不要以為一定有位天女拿著天上樂器到處飛舞,那是漫畫,是敦煌壁畫啦!真正的天音樂在現實生活中就可以感受到,譬如車水馬龍、多倫多交響樂,那是相當壯觀的啊!得要自己慢慢去欣賞。

 

天傘蓋,古代用傘蓋來象徵皇帝或宗教教主的權威,在佛教中則指佛菩薩頂上所撐的寶蓋。古代的傘拉開來還要能垂下來才叫傘蓋,皇帝外出時撐的傘蓋具有遮陽、遮雨和遮塵的作用,因此傘蓋在這裡是指能夠防止我們造惡、犯錯的,通通可以稱之,而不是真的有一把傘,那只是透過一個相來代表,其實真正所指的是我們內心有沒有防避的措施。

 

譬如西方社會對男女間的交往比較開放,所以或許有人會想:「不要緊啦,社會這麼開放!」這話容易使人落入陷阱。雖然你沒有逾矩,但已經撤除了心理的那道防線,也就是沒有傘蓋,年輕人因此失去了自制力。並不是要你一板一眼僵化的過日子,我們所指的是那種使我們處於容易犯過而不自知的情況。

 

再看另一種情況,東方人喜歡殺價,聽說西方人也開始學會這套。殺價好像很好玩,因為有滿足感和成就感。但是台灣開發票要加五%稅率(聽說加拿大是十五%),如果殺價就付現金而不開發票。這都是不良的教育,西方社會原有良好的制度,我們應該要學習才對,如今反倒污染人家,破壞別人原有的良善制度。佛法講「四正勤」(已生惡令斷滅、未生惡令不生、未生善令生起、已生善令增長),好的善事要做,已經做了的則要增長,還沒做的要趕快做。開發票是件善事,還沒做要趕快做。對已犯的過錯要趕快改,還沒犯的不要犯。那種叫人家不開發票的習慣要改,如果還是告訴人家可以省十五%,那就是沒有傘蓋了。

 

基本教義我們知道、理論也知道、教材也知道,可是當現實境界一來,哎呀十五%還是省下來吧!這是不對的,我們寧可減少花費,也不該將這十五%給省掉。繳稅是對社會的貢獻之一,我們對社會貢獻了多少?如果還把稅給省掉,豈不是白吃白喝?道路要建設,冬天下雪要撒鹽巴!不能只為了求一己之便而破壞社會的良好制度,這就是傘蓋啊!

 

我們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就墮落了,所以傘蓋對整個社會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媽祖出巡時旁邊撐的那把傘,那沒有意義。重要的是,能防塵、防弊、防過的保護傘蓋。我們的社會要是缺乏這層保護措施,那將很容易崩潰。

 

當不正確的知見產生時,身為一個佛教徒、佛弟子要有這種精神,告訴他:「要開發票!」這時候你就是做天傘蓋供養。傘蓋對整個社會和自己都非常重要,人家為什麼瞧不起我們,因為我們沒有傘蓋,老是叫人家把傘蓋收起來,心想:「沒人看到不要緊。」那就容易犯過了。

 

想要擁有健全的心理,除了傘蓋之外,還要有七重樓閣。七就是七菩提分,欄楯和樓閣就是積極的建設,也就是用七菩提分來建設我們的心性,用傘蓋來防弊。社會上已建立或尚未建立的良好制度,要努力建立起來;消極方面讓我們免於墮落,積極方面則使我們向上超越。所以佛法中那種生命的積極性、建設性一定要學,它不是大家窩在一起消極地混過去就好了,沒有那種糊塗佛啊!有俏皮佛、活潑佛,但沒有糊塗佛、糊塗菩薩的。我們要學做人天師,那在社會上就要為人天表率,這才足以讓眾生依靠。

 

天衣服的意思就是指「淡薄」。依現代的觀點,「淡薄」即是清潔、整齊;我們不一定要弄得花俏、華麗,視場合需要而定。像在巴洛克時代的電影里,人物的服裝華麗,如果現在穿那種大蓬裙出去,人家會以為你是演戲的,所以清潔整齊就好。天衣服指的就是清凈、心理無染。

 

在古印度,穿衣服是為了遮醜、遮羞。由於印度的天氣很熱,印度人是穿裙子,男女都一樣。尤其印度有天衣派,男性修行人不穿衣服,女性才穿,這是很奇怪的宗派,到現在還有。佛陀當時看到這種情況,特別規定三衣一缽,一定要有衣服,吃飯要持缽。

 

印度人吃飯是用手抓的,到現在都還有。用手抓是為了看清楚裡面有沒有蟲,沒有動物才能吃。另外,由於用手吃,好像是左手擦屁股,右手抓飯吃。佛陀認為這些都不宜,因此才規定用缽吃飯。現在也不再用缽了,已經有碗筷了嘛,何必還弄個缽。

 

佛教在當時是個革命性的宗教,人家不穿衣服,佛覺得不宜,所以規定一定要穿,才會有三衣一缽。為什麼要一缽,一個人吃弄那麼多碗幹什麼,所以一缽三衣,這樣的規定在當時是一種改革啊!但如果現在還特別帶三衣,那就很奇怪了,當時不穿衣,而現在你已經穿了四、五衣了。

 

所以三衣一缽已經演變成宗教的「聖物」,成為宗教特別的服裝,一種殊勝的東西。其實只是吃飯的碗而已,但隨著歷史演變,普通吃飯的碗都成了神聖的事物,這也是人類很奇怪的一種現象。所以衣服有遮醜的作用,就是告訴我們要有慚愧心。慚愧心跟罪惡感不一樣,衣服提醒我們要慚愧,懂得反省檢討,然後積極前進,不能因為犯過錯,就裹足不前。人非聖賢誰能無過,只要能改,不二過就好了。所以衣服給我們的啟示很大,不是相上怎麼穿,而是心理上基本要懂得慚愧、懺悔、反省、檢討。

 

佛教不主張罪惡感,雖然說要慚愧,要懺悔,但是不能有罪惡感的存在,罪惡感是一種心理的病態。佛教看世間一切萬法皆平等,人之所以會做錯,可能是在某個因緣下障礙到別人,使別人受傷,那只是因緣的組合而已,所以就反省檢討了。或許你在這個時機不宜這麼說這麼做,可是在其他時機卻可能是正確的、很好的,這是一種因緣法。所以檢討以後,注意將來逢此因緣,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好,不要因此產生罪惡感。

 

法不平等才有罪惡感,我們不主張這種罪惡感,在反省檢討時,如果發現傷害到眾生或傷害到自己,那就要檢討改進。如何使我們的身、口、意不再傷害眾生、傷害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這是衣服所示現的意思。

 

接下來要談「天種種香」,香有芬芳的作用,能讓人生產生價值感,這種價值感來自生命感。一個人活在世上如果每天拖過來拖過去,那就沒有生命感;要發揮生命感,必須啟發內在的生命動力,這才是香的意義。假如不能感受到生命感,而誤以為平常塗的香水、點的香、抹的香粉就是塗香、燒香、抹香,那是沒意義的。

 

種種香指的是生命的種種芬芳,生活中有順境、逆境、還有無知境,通常稱為善業、惡業、不動業,所謂的無知境就是沒感覺。種種香就是指在這三種狀況下,都要能感受生命的存在。俗話說要平淡過日子,但如果是麻木過一生那就很麻煩了;如果平淡過一生而能清清楚楚,就是沒什麼風浪地度過,那種人生是最幸福的。有些修行人,表面上是豐功偉業,但豐功偉業就有大起大落,有種種境界。許多修行人則是平淡地度過一生,看不出他的事迹,但他卻真的很有成就。老虎到家裡來,他照樣睡得很好,就這麼不巧,剛好信徒來找他,結果老虎跑出來了。「啊!師父怎麼在裡面!」這種公案就多了,這是伏虎羅漢。

 

另外,悟禪師(天王悟)在還沒開悟前,講經講得相當好,巡撫認為他聚眾造反,將他綁起來丟入長江,結果他卻從江里坐著一朵大蓮花浮上來。哇!嚇死人了!結果他開悟以後,有一天病得哀哀叫,弟子說:「師父不要叫了啦!以前你還沒開悟講經講得那麼好,現在開悟了,病起來卻一直哀哀叫。」他把弟子們叫來問說:「病痛當中有一個不痛,是什麼?誰能講一下?」弟子們默然。「講不出來?那我走了!」他兩腿一盤,往生極樂去了。

 

這類公案一再告訴我們,人生旅程的順境、逆境必須了了分明。你一看:「很了不起,天王悟我認得!」但是很多成就者你不認得,因為他很平淡。平淡並不代表沒成就,真正平淡是有大福報的,因為沒有境界來考驗;即使有境界也看不到,因為他自己會消解掉。佛教歷史如此悠久,卻只看到一、二千個公案而已!真的只有這一、兩千個嗎?現在全國各地有多少法師在行菩薩道,那幾千年下來不知有幾十萬個了,為什麼都不載諸史冊?因為都很平淡無奇,而平淡就沒有成就嗎?關鍵在於認知!那是對生命感的一種體驗。像兩位湛山精舍長老在這裡很平淡,卻將菩薩事業做得這麼大,大家要能夠體會到其真正的偉大。

 

我們性空老法師、誠祥老法師,在這地方三十幾年一路走來,那生命的韌性不一樣啊!那是真正的菩薩行。如果你問:「師父啊!有什麼特別值得好說的嗎?」老人家會告訴你:「沒有啊!每天吃飯、睡覺、吃飯、睡覺。」你說:「怎麼跟我們凡夫一樣嘛!」你凡夫,誰跟你一樣凡夫?在這條路上他清清楚楚,充分感受那生命感。三十幾年在這塊土地上,那種生命的光與熱,我們要能夠體會啊!

 

在北美這樣的世界裡,能有這樣的菩薩事業,真是不簡單!我去芝加哥時,芝加哥那麼大的城市,從那個明裡亞波里到麥迪遜,再到香檳、可倫巴士、匹茲堡,都找不到像樣的道場,這是很不簡單的。這樣的生命芬芳,它散發出來,我們感受到了。所以香的意思不是指點香、燃香,或者燒木柴、點蠟燭以後所散發的味道,那都是塵境的香味。我們說的香是一份生命感,是生命的芬芳。各位要認真感受,不要只是光聽,實踐出來才是自己的。

 

「如是等雲,一一量如須彌山王」,這樣的供養、這個空性的展開,每個都像須彌山王一樣高大,不是只做一點點就好了,高大的意思是指傾其生命所能來做。在這裡跟各位補充「隨緣隨分隨力」。你說:「師父既然講隨緣、隨分、隨力,那我就只拿出一點。」這哪算是隨力?隨分隨力有兩層意思,第一是指不要負債,去銀行貸款或標會。台灣人喜歡標會,不曉得廣東人有沒有標會,如果標會來布施供養,這是不行的,這叫借貸。用簽帳卡可不可以?通通不行!

 

借貸來做功德是沒用的,供養也沒有福報。佛菩薩不會將他的榮耀,建築在我們的負債上面,所以我們不主張這種狀況,要記住這一點。但也不要因為師父這麼說,所以原本能夠捐一百,那就改捐一塊錢,反正隨分隨力嘛!這你又弄錯了。要盡其所能、盡最大的極限捐出來,這有如須彌山王,是無法欺騙的,是因果律上的問題。

 

舉個日月燈王佛的例子。佛陀時代物質很匱乏,許多人全家真的只有一條裙子。有位老太太在竹林精舍聽佛陀講經,她很高興,發現這輩子這麼窮,就是因為前輩子沒有布施,那現在要怎麼布施呢?她將頭髮剪下來賣了一點點錢,去換了一點點油,又將縫裙子的線拆下來捻成燈芯,點上去供佛。那天晚上世尊講完經,阿難要將燈給熄掉卻一直吹不熄。世尊告訴阿難,那盞燈是吹不熄的。

 

怎麼會這樣呢?釋迦牟尼佛傳有記載,那個波旬起大風要將燈通通吹滅,卻有兩盞燈吹不熄,一盞燈是佛燈,另一盞就是老太太供養的這盞燈。阿難奇道:「已經用盡所有氣力,怎麼還吹不滅呢?我去請目犍連大師兄用神通將它吹熄。」佛陀說道:「不用了!即使劫風也都吹不熄。」劫風就是三千大千世界即將要毀滅時產生的火、風、水,那個風比現在的龍捲風、颶風、颱風都還要大。阿難很驚異,佛陀告訴他:「這就是那位老太太供養的。她以至誠的心剪掉頭髮,將裙子唯一的一條線拆下來供佛,這種意志力堅強無與倫比,三十劫後她將在東方成佛,佛號日月燈光如來。」三十劫很快啊,而我們三大阿僧祇劫,還在流浪生死。

 

傾其所能並不是將房子賣掉、傾家蕩產。做得到的就儘力,就是這個條件而已。當然也不是把所有儲蓄通通挖出來,而是將生活收入分配後多餘的,或買菜剩下的存起來,有機會供養時就全部拿出來。但不要想說分成三分之一,一份給佛光山、一份給慈濟、一份給湛山,這樣不叫傾其所有,因為總還保留了三分之二;當然也不是叫你通通拿給佛光山或湛山。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要有那個因緣,才送出去。當你全部送出去時,心裡要很清凈、很清楚,所以稱作天供養,稱作雲。我們很難去留意到這一點,那是智慧不夠,所以如須彌山王給我們很大的啟示。

 

第三個「然種種燈」,這個然跟火字旁的燃一樣,古字沒有火字旁。點種種燈,哪些燈呢?「酥燈、油燈、諸香油燈,一一燈炷如須彌山」。燈有很多種,酥就是酥油。現在可以用的燈太多了,家裡隨便都有香燈。燈是指光明的作用、智慧的作用,這種種燈大約分為三種,其實就是告訴我們,智慧分為三種,一種是「世間法」,一種是「出世間法」,一種是「世出世間法」。

 

世間法跟各位談過,就是世間所有的營生事業,通通稱作世間法。出世間法是指生命品質提升的部分,在菩提道上提升生命品質的工作,就稱作出世間法;並不是離開這世間到另一個世間叫出世間法。我們在菩提道上前進就是出世間法。那世出世間法呢?是指直接就世間營生的事情,也就是從所謂的職場或職業,從上班做生意的地方來導引,直接就從那裡提升生命品質。

 

我們現在常常可以看到,人們將世間法和出世間法分開後往往發生一種狀況,那就是把賺錢、煮飯、洗衣服、整理庭院稱作世間法,然後佛堂一坐開始誦經,稱作出世間法。其實這兩者一樣都是世間法,因為若沒有導引到生命品質的提升,則通通是世間法。

 

如何提升生命品質?誦經、拜懺!可是大部分的人誦歸誦,拜歸拜,不但不提升,反而墮落了。「你這樣拜不對,這樣誦不對。」這個不對,那個不對,別人還沒墮落,你自己卻先墮落了。如果我們懂得從世間事(包括掃落葉、整理庭院…)中提升生命品質,那便可謂「世出世間法」了。

 

這三個燈是指智慧的作用,看它如何起作用,會起作用的就是出世間法,不會起作用的就通通淪為世間法。所以藉著世間的狀況與因緣來提升生命品質的,皆成為「世出世間法」,在大乘佛教里,世出世間法是主要的修法。

 

從相上的指導來看,我們所提倡的雖然比較不執著於佛教的名相,可是佛教名相上的東西還是不能免。宗教自古以來就必須保持一點宗教的原味,所以這些仍舊是不能免的。有位同修曾問我:「師父你不是很開明嗎?為什麼還要這麼拜佛?」哎呦!師父開明就不用拜佛了,怎麼有這種道理呢?開明歸開明,拜佛歸拜佛,開明的人也要拜佛,不開明的人就不要拜佛,那開明的人乾脆把佛像拿掉不用信佛好了?不是這樣的。我們現了這種出家的身相,儀軌還是要有,儘管隨著時代改變,但是宗教的基本精神、基本儀軌還是要有。

 

日本佛教改到連出家人都穿西裝、穿皮鞋,然後帶一條繩子。其實那不是繩子,那是半袈裟,也就是把袈裟改了;西藏人稱之為「哈達」,像圍巾又不像圍巾。古早以前中國就有了,只是加以改良而已,因為中國人太文明了,唐朝時就將它折得漂漂亮亮的,折到那個地方打個結,原本是方便在家人戴的,現在日本反而變成出家人都戴那東西。我們說的袈裟、祖衣跟海青,那是辦法會時才穿的,這些衣制,如果平常出家人、在家人都不分的話,整個佛教就跨了!所以基本儀軌還是要守。

 

佛陀為什麼一定要出家人剃頭?為什麼要穿這種服裝?就是要跟凡人不一樣。既然已經發願出家,就要有出家人的本色和氣質。北傳佛教有一種特色,雖然不太好,不過也不壞------吃素!不論如何,要出家就得吃素;要信佛,吃素!這是北傳佛教的特色,對不對是另一回事。你說:「不行啦!吃素會偏食,營養不良啦!」那北傳佛教的特色就不見了。宗教便是如此,就這麼一個規則。

 

宋朝時北方有兩個國家,一是遼國,一是西夏。西夏是党項族,是個既奇怪又強悍的民族。他們的首領將族人集合起來,規定將頭髮剃光,然後打一條辮子。為什麼?因為對他們來講有一種特殊的象徵,可以讓信心很堅強。一個出家人如果對自己沒信心,常常在出家在家之間猶豫,那就什麼都不是。明確給自己一個定義:「我是佛教徒!」那就來接受三皈依。「哎呀!真修行何必一定要皈依?」弄到最後,到底是不是佛教徒,都只是自己說說而已。同樣地,出家人也一樣,既然出家,對自己要有所肯定。我跟北傳出家,就穿北傳的服裝,過北傳的文化生活;跟藏傳出家,就穿藏傳服飾,過藏傳文化的生活。這樣的信念一定要肯定下來。所以談到智慧光明的作用時,相上還是要有,不能不當一回事。

 

在高雄發生一件醜事。有位同修到市場買牛肉,碰巧被一位同修看到:「你不是學佛嗎?為什麼買牛肉啊?給狗吃還是人吃啊?」「我們海雲師父說不要緊嘛!」怎麼連師父一起拖下水了!我什麼時候說過吃牛肉不要緊?相上還是要緊的,雖然說在家人比較無所謂,別人都在吃,為什麼獨獨你不能吃?可是既然學佛了,那就收斂一點嘛!不要吃得那麼瀟洒。尤其人家說你已經在學佛了,就表示你在精進啊!只是我們還有許多世俗的習慣,所以你應該說:「啊!對不起,一下子還改不了喔!」這樣人家就沒話說了嘛。居然拿師父當擋箭牌,師父又不是銅牆鐵壁!這個自己要留意。體、相、用,在相上,我們還是要有所約束。

 以下是結論。「一一燈炷如須彌山」。剛才講點燈時,仍須儘力而為,方能如須彌山。「一一燈油如大海水」,燈油指「量」,要經常做才能像大海一樣。接下來,「以如是等諸供養具常為供養」,意思是說,不是單一的量經常地做,而是從各個層面經常地去做。經文語言背後的境界實在相當廣泛,這裡有個「廣修供養」的修法,下一回再作說明。

不思議解脫——(5)生命中的雜質可以發露掉

 

五  生命中的雜質可以發露掉:

 

這修法一修,就會把內心非常深沉的恐懼給除掉了。修行過程中,這是好轉的現象。好轉之際,原來潛伏的病症會發露出來。有些人期望著白馬王子,可老是找不到啊!修了這個行法之後,不得了了,白馬王子滿街都是,那就把心理上壓抑的慾望給發露出去了。人生中的種種喜悅、成就滿足或者悲傷、傲慢等等心態,都會在修此法的過程中再現,然後發露掉。

 

講廣修供養的行法與步驟之前,先再做一個前提式的說明。讀經時要注意經典的語言模式和思維模式。經典的語言模式為佛語,即佛的語言;思維模式為佛心,即佛的意思。廣義來講,經是佛語,禪是佛心,經典一定有佛想表達的意思,即透過禪修以後顯現出來的證量境界,所以我就把這個思維模式當作是佛意。這種思維模式不能憑想像,必須透過修行,從禪的行法中鍛鍊出來。

 

經典里除了表現佛的語言模式和思維模式之外,並不講實踐的行為模式,因為這屬於行法的部分,不論是禪、密等的行法,通通都是行為模式。當你讀過很多經典、聽聞很多法之後,要如何付諸實際行動?

 

首先,要先釐清前面提過的「世間法」、「出世間法」和「世出世間法」。假如不懂「出世間法」是什麼?那你所有的一切行為通通叫做「世間法」。如果你對「出世間法」能知行合一的話,那麼透過「世間法」可以把一切變成「世出世間法」。 「世出世間法」是透過「出世間法」嚴格的訓練而來。換句話說,透過正法行的嚴格訓練,才可能達到「世出世間法」,否則都只是嘴上春風而已。

 

相要出家修行的人,基本的「四加行」一定要有。如果想修密法,任何一位再土的上師都會要求「四加行」。顯教也一樣,再糊塗的師父也會告訴你要拜佛、念佛,這些都屬於加行的部分,只是在加行當中是否得力而已。得力者要登堂入室很快,因為已經有行為模式,有實踐的功夫了。假如沒有,登什麼堂,入什麼室啊?了解佛的意思後,實踐乃為第一要務。

 

那麼現在就來告訴各位,行法要怎麼行。我們先再複習一遍經文:華雲、曼雲、天音樂雲、天傘蓋雲、天衣服雲、天種種香、塗香、燒香、末香,如是等雲,一一量如須彌山王,然種種燈,酥燈、油燈、諸香油燈,一一燈炷如須彌山,一一燈油如大海水,以如是等諸供養具常為供養。

 

供養當然有很多供養具,這裡提到的第一個例子是「華雲」。「華」就是「花」,假設以我們面前這許多鬱金香來供佛,就以一朵花來供就好,那很簡單。前面講過「禮敬諸佛」,是我一個人拜佛,一對一嘛!

 

現在要供養,有一個供養具,就是我拿一朵花供一尊佛。這個物理現象很清楚啊!拿一朵花供兩尊佛,就如一屋兩賣,恐怕有詐欺之嫌哦!那不行。好,從這個基礎來講,就叫一對一。不但有「能」、有「所」,還有一個受詞。這用中文來解釋,實在很難表達。我「禮敬」,那就會有一個抽象的拜下去的動作,其實它並沒有一個具體的受詞,所以相當於不及物動詞。現在供養花的話,供養就是及物動詞,因為及物,所以就產生出東西來了——花;我以一朵花供一個佛,這是第一階段。

 

按照我們在上一冊《普賢行願》一書里,談到「禮敬諸佛「時,心物交融的訓練,總共有六個階段。那麼這裡講供養,假設這之前我們能、所的無量無邊與交融的狀況,都已經訓練完成了,那麼現在這一朵花也不僅僅是一朵花了,我們也要把它觀想成無量無邊的花。能、所兩者各分六個階段,能、所之外再加上受詞,一共是三個,這樣可以衍生出好幾個階段。總之,花要變成無量無邊的花,這是第二個動作。

 

第三個階段就是,有無量的我持無量的花,一一我各持無量的花,無量的我個個都持無量的花,你這樣去觀想,「花」跟「我」要交融成一體;然後以這無量的我,個個持無量的花,來供無量的佛,這是單一的、一對一的彼此交融。然後無量的我,無量的花,面對一整片無量的佛,都是一整片的;然後有無量的我,每一個我各拿無量的花,而無量花中的每一朵花,都各供無量的佛……如此層層交融,變成三層了。

 

這不是在玩連連看的遊戲,這裡面的境界啊,要慢慢去交融。那個境界已經到達不可說不可說的狀況,所以在修這種供養法的時候,一定要非常的沉靜、沉靜、冷靜……非常的靜,然後才能夠融入那個境界。

 

現在所講的我、花、佛這三個當中,各自展開,無量無邊。假如畫圖畫畫看,「我」有無量無邊,這無量無邊的我當中,每一個都一樣,各自持著無量無邊的花,而這無量無邊的花朵當中,每一朵花又各自供養無量無邊的佛……這怎麼交叉、交織在一起的那個境界啊……我現在告訴各位,你光是這樣子熏習,可能還轉不太過來,不得其門而入,不過進得去、進不去先不要管,就試著進去,儘管沒成功,你的福報,尤其是依報、花報仍舊會非常的殊勝。

 

像我們來到這個國度(指加拿大多倫多)的依報就很殊勝,雖然冬天長達半年,冷是冷,但也有足夠的能源,所以覺得環境很好,這就是所謂「依報」。「花報」則指周遭環境以外跟我們直接相關的部分,譬如子女、財富……等等與我直接相關,因我而產生的,但並非我自己,乃是屬於外圍、外在的,那就叫「花報」。

 

「正報」則受證量影響,其實際狀況隨之而顯現。佛教講的「因果」是指正報的部分。佛教比較注重正報的「了生死,出三界」,對花報跟依報則通常比較不在意。中國人講「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此屬花報。只要你試著去揣摩這個行法,你的依報與花報就會很殊勝。在揣摩過程中,你的程度可以進展到哪裡,那就是屬於正報的部分。只要在這個過程中能夠往上爬升一點點,都是非常殊勝的成就。

 

好多人擔心這樣修,死後會到哪裡去?當然到極樂世界啊,還會到哪裡!不用擔心,非去不可的啦!因為別的地方容不下你,只有極樂世界才容納得了你。不管那個名詞怎麼轉換都無所謂,不管基督徒、天主教徒、一貫道或天道,都好,你的理想叫天國、叫天堂或極樂世界,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能夠了生死、斷煩惱,把個人生命品質中的那種能力、性德突顯出來,那就算是走上了菩薩道。

 

這個訓練絕對沒有副作用,就算訓練了老半天仍舊一事無成,那也獲得了花報與依報。若是有一點進展,那麼正報的殊勝馬上現前,煩惱便減輕許多。若能進一步體會到這法味,則煩惱一定斷盡。

 

《彌陀經》講:「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其前,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如果能試著心念攀緣此一修法,只要能掛上鉤,馬上就可以了生死,因為那是法味、法乳啊!它將永遠滋潤心靈。

 

此一法門本身的運用相當廣,不論禮敬諸佛、稱讚如來、懺悔業障或者隨喜功德等等,任何一項都以這無量無邊的境界展開,每一項都訓練個十次的話,必定有心得。要怎麼修行呢?上述種種就是行為模式啊!

 

整理佛桌一定有供水、供香,然後以水、香,盡虛空遍法界地供養無量無邊的諸佛。你用大腦去想,我→供養→無量無邊的佛,這類似三角形的架構,可是假如觀想成無量無邊的我,那就不是三角形,而是正方形喔!然後供養品中有花、有水、有香,還有水果,於是這不可說不可說的境界便會出現了。

 

觀想剛開始是不設定數量的,若觀想一百尊佛,那就會被框住,變得有限。我們要無量無邊,就必須無量無邊的觀想下去,一開始都是腦筋的運作,這僅是過程中間的一個部分而已。不要緊,就把那個交融的狀態慢慢的體驗出來、感受出來。

 

這個行法剛開始很困難,但一個月後會得到法味,二到三個月之間,連做夢都會夢見無量無邊的什麼……那廣闊無邊際的境界會經常出現。每個人出現的狀況不完全一樣,假如供養一顆香吉士,晚上睡覺躺在無量無邊的香吉士上面就著了相。這是反射的境界,因為夢境不是實際行為中的具體事相。但是藉由夢境,我們會從生命因素里激發出所需要調整的一些缺憾或專長。就像小時候白天聽鬼故事,到了晚上哥哥或弟弟裝鬼把你嚇哭,你就非得去收收驚才會好一點。

 

這修法一修,境界便即出現:「唉!我供佛,怎麼跑出無量無邊的鬼來?」不要緊,它就把你內心非常深沉的恐懼給除掉了。修行過程中,這是好轉的現象。好轉之際,原來潛伏的病症會發露出來。有些人期望著白馬王子或者白雪公主,可老是找不到啊!修了這行法之後,不得了了,白馬王子滿街都是,那就把心理上壓抑的慾望給發露出去了。又如在人生當中曾經有過輝煌的記錄,得獎令你無上光彩,時間一久便淡忘了,但是修此法的過程中,這些經歷會再現,然後把當時所產生的那種喜悅、滿足或者傲慢的心態發露掉。

 

修行的過程所產生的生命改造,就是這樣。不只是心理上的,身體上的也一樣。譬如曾經閃到、撞到啦,看起來像是好了,可就是不太正常。叫你彎下腰去,骨頭僵化,手掌硬是無法著地,一般認為是缺少運動,其實是從小到大很多類似的、不算嚴重的傷害讓色身僵化了,而你自己不知道。現在開始修行,它會一個一個解套,解套的過程中即有千奇百怪的現象,像是所謂氣動啦,好像有股熱氣跑出去,也有人會靈魂出竅啦,那都表示色身正在恢復。

 

修行本身會自我矯正,奉勸各位不必害怕,不要恐懼。「哎呦,我這樣會不會著魔啊?」誰說這叫著魔啊?這叫跳舞!肢體上會有異常現象,同修之間看到不要取笑,也不要語言傷害。外面雜訊很多,說是走火入魔、起乩、靈通等等,其實這些既非喜事,也不是壞事,只是過程如此而已!過了就好,不必恐嚇,也毋須讚歎。因為一起歡喜心就得歡喜魔,一起恐懼心就得恐懼魔。這兩者在實際行法中,不論禪七或者密法結界修行時,常常會出現,但是兩者通通要丟掉。

 

廣修供養,在密法叫「護摩法」,西藏密法叫「火供」或「煙供」,就是把供養的東西放進去燒。唐密叫「護摩」,古代也叫「護摩」,現代人則稱之為「火供」,兩者是相同的。

 

燃燒供養品主要是供養諸天護法,這原是拜火教的修法。這部分在佛教里一直無法去掉,因為摩訶迦葉本身就是拜火教出身的。拜火教在印度社會比佛教早一千年流傳,當時摩訶迦葉三兄弟是很有成就的修行者,可以說是拜火教的教主。他們的修法能達到非想非非想處定,但還不能了生死。雖然佛陀以無漏智折服他們,收為佛弟子,但他們還是習慣在禪坐或誦經前行火供的儀式。

 

古印度燒火很方便,常常有放火燒山以作供養的事。現在時代不同了,若是放火燒山,那要犯刑法的。此外,居家環境也改變了,房子都是密閉式的,尤其冬天在家裡修火供,如果弄得滿屋子是煙,一氧化碳中毒,一睡不起就糟糕了。

 

在家裡點香點短一點,不要太長,台灣都是用長的,一插三支香,熏得人睜不開眼。其實小小一段,作為觀想之用就可以了。修行時,坐著認真去觀想一個供品,剛開始訓練時一個供品就好,這也是一種禪修。要供的是一尊佛或一尊菩薩,鎖定一個標準起觀,不要天天換。譬如修阿彌陀佛法門,首先確定阿彌陀佛是坐姿捧蓮者、打定印者,或是站姿的接引佛,確定之後就鎖定起觀。

 

補充說明一下,這個定,要入很難。你在家中試掛一張佛像,注意看著佛的臉,你會發現自己的眼睛會在佛臉上轉,若定功足夠,則會在佛的兩個眼珠之間跑來跑去;再則,看有沒有辦法進入瞳孔裡面不動。到時候,你大概變成木頭人了,那才是真的定。入定時,眼珠是不動的。注意看看睡著的人,閉起眼來,但眼珠在動,那就是在做夢。眼球會動表示還有妄想,因此,起觀時要觀到眼球不動才算得力。

 

很多人問打坐時眼睛是張開好,還是閉著好?其實無所謂,只要眼球不動就對了。當你跟人講話時,因為沒有定力,所以無法把視點放在對方的眼睛上,一下看鼻子,一下看眉毛,一下看嘴唇!如果定力足,就會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他會心懼。說話的人眼睛動來動去,傾聽時你把視線聚集鎖住他的眼珠,他馬上會恐懼,除非對方有很大的定力,否則一般人都會恐懼。

 

訓練定力時要將注意力鎖在一個地方,讓自己真正放下。那要怎麼鎖住呢?這有好幾個層次,當鎖住一個定點時,你會一直定進去,這一層開了,再下一層,這一層開了,再下一層……層層深入。

 

印度人的代數很發達,現在電腦運算很方便,三千年前哪有電腦,他們的代數都是在定中的腦子裡計算的,腦筋像電腦一樣,聯立方程式一條一條一直跳出來。。……這需要相當大的定功啊!你可以想像嗎?那些都排列在腦海里,很清楚。當他入定以後,觀察都沒有錯了,才能把它寫在石板或銅板上,然後叫工匠雕刻出來,是這個樣子的啊!所以說,觀想是修禪定非常好的方法,這種觀想的修行方法,基本上是密法。

 

這個法修好以後,即可法法都通。有人問我:「你的密法是誰教的?」誰教的?釋迦牟尼佛教的啊!行法的基本,所有密法修行的根本,都從這裡來!經典有一定的語言模式跟思維模式,這叫「經通」;而後透過行為模式,從實際修行的立場與經典相應,這叫「宗通」。宗就是行,行要跟經典相呼應。行的功夫到那裡,經典的指導就到那裡,你會從經典中得到印證。這個法有禪定也有密法蘊含其中,《華嚴經》是兩相交融不分開的。

 

日本密法第一代祖師空海所著的《十住心》把華嚴列為最高層次,其後為佛。空海把大乘分四部分,第一法相的彌勒,第二法性的文殊,第三法華的觀音,第四華嚴的普賢,第五才是佛——大日如來。其實空海對華嚴並不了解,他的密法是從長安帶過去的,屬天台宗,稱之為「台密」。華嚴的密法稱為「唐密」,我們在台灣推動,稱之為「華嚴密」。「華嚴密」是以《華嚴經》為依據來指導修法,即「十大願王」密法的修行。「五十三參」屬禪的修法,「十大願王」則是密的修法,兩者不一樣,這必須從語言文字實際進入行為模式才能感受。

 

從我們密法的法本來看,「十大願王」就是把這個部分寫出來。首先「我以清凈身語意,供養清凈無上師,願我無盡身,供養無盡佛。」無盡身出現了,無盡佛也出現了,然後一直編進去……「我以清凈身語意,供養清凈無上師」是指一人對一佛供養,就此第一章完畢。

 

接下來,願我能以三世(盡過去世、盡現在世、盡未來世)無量無邊的身語意,供養盡過去無量無邊的佛、盡現在無量無邊的佛、盡未來無量無邊的佛,這是第二章。「十大願王」要寫成法本,就是要如此這般一個個寫下去。後來的人依著文章起觀行,緣念著那境界一直出現,究竟那境界要如何出現?持續緣念!緣念到滾瓜爛熟,且不起妄想,一旦起妄想就熄滅了。按照經文的法本一直訓練進去,當訓練到很順暢的時候,這個法本也會流傳下來!

 

行法中有幾個關鍵無法傳諸文字,必須代代口傳,當口傳到某個師父,而他覺得有很多東西沒有辦法教時,就由他本人重新補充教材,這種補充在西藏叫做「口續」,在中國叫做「口訣」。修行人所熟悉的「千里求名師,萬里求口訣」即指此。口訣是修行的要領,能不能找到那個要領,就看有沒有名師指導啊!

 

現在很多口訣不在名師身上,而在民間歌謠里,民歌中充滿人生的智慧。注意,不要忽略那些匹夫匹婦、農夫農婦的智慧啊!他們隨便唱出來的山歌村歌啊,往往即是修行人非常重要的人生啟示。所以說「五十三參」參訪善知識時,要絕對虛心,這一點提供給各位參考。

 

行法到最後自身和供養具(花、果、香、燈),個個都要交融進去,交融的法義要明明白白。不弄清楚的話,我和佛之間會有一個蘋果在中間干擾。你要觀的不是蘋果本身,而是蘋果所表的的果得,花所表的因行,以及燈所表的光明智慧之作用。你和佛在相上分屬二相,假如你修的觀行是智慧的作用,那就會與佛之間產生一種智慧的妙用,而且直接就可進入不可思議的解脫境界。花是因行,當觀想因行如何如何擴大展開的當下,就能成就不可思議的解脫境界。當然,觀花、觀燈所顯的性德不同,這些是無法用腦筋思考的,我修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怎麼會產生呢?那是無法言說的。

 

有些人運氣很好,因為前輩子他在觀行的時候,把運氣好的因素觀進去了;若是觀運氣不好的因素,這輩子運氣就不好了。為什麼他會在某方面很有成就,而我只在這一點有成就,這就是因為觀行的對象不一樣。觀行的因是在我與佛之間所觀的那個部分,別人觀的因是造成他當總統的因,所以他現在很自然就當總統,而我跟佛之間所觀行的那個因是當法師的因,那便當法師了。你說你要當總統,套句俗話:「真拼咧!」因為你沒有那個因,不必問為什麼?若想解釋,也只是很勉強的著相而已,這叫因緣不可思議,修行不可思議啊!

 

任何人想要歸本溯源前找因,絕對找不到,因為「因」不是我們腦筋所能推理的,在所有現況里都只有「果」而沒有「因」。你說看現在我們所種的因,就知道將來所受的果是什麼,雖然原則上這樣講,其實你現在種什麼因,自己也不知道,將來會現什麼果,更加不知道。所以奉勸各位,只要在正確的方法上用功修就好,不必管果地如何。

 

譬如說,你、我都來觀蝴蝶蘭。你觀紅花,我觀白花,將來的結果就不一樣。同樣是花,但是不同的顏色就會造成不同的現象,你知道嗎?白色是息災,觀白色將來永遠沒有災難;紅色是增益,將來的特色就會是在增益上。那沒有災難好,還是增益好呢?不知道!到時候你才會知道。你說:「這個人真不錯,可是為什麼他多災多難呢?」因為他沒有修息災啊!這個人平步青雲,可惜呀!假使他再如何如何就更好,因為他只修息災而沒有修增益,問題在這裡。

 

有人說供果越大越好,那西瓜最大啊!供西瓜大果的觀行法,所得的結果跟葡萄不一樣。葡萄是小果,若要子孫滿天下,我看供葡萄比較好。這只是舉例,僅供參考。這些例子只是提醒我們,在修法中不要執著,牡丹花很好,蒲公英也可以供啊!不要嫌蒲公英不好,它和牡丹一樣都是生命,都一樣好,要平等看待眾生啊!如何表現我們對生命的尊重,從花上就可以看到,水果也一樣。所以,我們只是透過媒介來修行,不要在媒介上選擇,關鍵是自己到底會不會修。

 

此外,修行時有很嚴謹的訓練,「增益法」、「息災法」、「敬愛法」還有「勾召法」,在密法上這四個要交互修,不是只修一個。這個要成就,那個也要成就才能福慧兩足。你只修一個,可以啊,將來就如牛的兩隻角,只有一隻角很長,另一隻角伸展不出去。所以,在修法中要懂得基礎架構,在運用媒介時就可以得力。

 

目前的台灣民間信仰,拜拜時往往只是買東西來供,譬如,初二、十六在門口拜拜「做牙」,這原是普安禪師和清水祖師教導「蒙山施食」的儀式。擺食物在門口,行者就要施食啊!可是一般老百姓都只拜一拜,燒個香,點個金銀紙,然後叫小孩子看著,生怕給狗吃掉。沒有修法,「蒙山施食」就不能發揮法上的威力,但是會修到相上的福報,會廣結善緣。假如有修法,即可以收到施食的殊勝功德。又譬如初一、十五的「午供法」,常常是擺上去點個香就等著收下來了。最好能在供佛時,午供照念一遍,從「爐香贊」開始,到「變食真言」都不要省略,不然也只會修到表面的福報。

 

請注意,懂得修法的人,媒介是不用介意的,「蒙山施食」也好,「佛前大供」也好,都是修法,不能唱著玩,必須依照歷代祖師立下來的規矩唱誦觀想。「變食真言」要怎麼變呢?要藉由觀想,這就是實際修法的部分。

 

六 順、逆境中,代眾生苦:

 

所謂「左右環顧,如象婉回」,意思是大象在進退之際是左右環顧的,轉頭時是慢慢轉的。左右表示娑婆世界的兩個面,左邊表不如意、逆境、挫折、痛苦的時候,右邊表示順遂如意、獲得利益的境遇;環顧,則是要我們去注意與檢討。在遇到逆境時,怎樣促使自己的生命品質提升,在順境時,又要如何去利益眾生。

 

善男子!諸供養中法供養最。所謂如說修行供養,利益眾生供養,攝受眾生供養,代眾生苦供養,勤修善根供養,不舍菩薩業供養,不離菩提心供養。善男子!如前供養無量功德,比法供養一念功德百分不及一,千分不及一,百千俱胝那由他分、迦羅分、算分、數分、喻分、優婆尼沙陀分亦不及一。

 

前面說的是財物供養,這裡則強調各種供養中以法供養最為殊勝,並舉出七種法供養。第一「如說修行」,怎麼說就怎麼修,不要說的一套,修的又一套,要如經文所說的來修。經文所說就是佛語,有四個標準。

 

第一個,依了義不依不了義。了義能使我們轉凡成聖,究竟解脫,不了義只是世間勸化的教材,例如西方人喜歡一面上課一面抽煙,我們說那樣會沒有福報,其實這都是因時因地而立的方便法,也就是不了義。

 

這類經典很多,《佛說老女人經》、《佛說療痔病經》……等等都是不了義經,是勸化的教材。事實上這些經典與佛無關,是法師們在教化眾生時所編的一些教材,不用太認真。就像佛說某些小小戒可以開,但他並不是叫你不要持。戒律本身有開、遮、持、犯,這些不了義經不要太在意。

 

第二個,依法不依人。有些人習氣不好,因人而廢法,這就不對了。我們要依法不依人。依人容易造成偶像崇拜,宋七刀、法輪大法小法一大堆,這些都是依人不依法。

 

第三個,依智不依識。依據智慧,智慧就是生命如實經驗的部分,依識就是推理的。不要依據知識推理,要依據生命如實經驗,此謂之「依智不依識」。

 

第四個,依義不依語。要依法義,而不是依著語言文字。語言文字只是媒介,重點在於其表法的部分。所以依義不依語的意思是以思維模式為背景,而依智不依識則以行為模式為背景,這兩個有很明顯的差別。

 

如說修行就是建立在前面說的四個前提下。我們對法義的認知如何?譬如前面提到天傘蓋雲,不是叫你修法時出門要帶個傘蓋出去,否則豈不是變成媽祖出巡了。傘蓋是防塵,生命本能中有兩種機制,一個就是傘蓋,消極的防避,有防非止過的作用,使我們的生命不至於墮落、毀滅。另一個是七重欄楯、七重樓閣,也就是指七菩提分,是積極的架構,是生命向前進的情況。

 

由於生命有上述這兩個機制存在,所以佛陀說一切眾生將來必定成佛。有人現在造惡墮落,當業報盡了以後,他重新開始,只要發心走上菩提道,這兩個機制會使他免於墮落,只會向前進而不後退。要跟那些不退轉菩薩相聚,很簡單!只要發心上菩提道,只要開始追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那便通通不退轉,生命就不可能往下滑,因為這兩個機制會發揮作用。

 

所以有些戒一定要持,相上一定要有。吃飯前合掌,雖然你不知道所為何來,反正佛教徒吃飯前合掌就對了。然而有一天你會知道答案,你也會發覺,奧!也可以不合掌。但是你要自己去發現,若是人家教你:「不要懶惰不合掌!」那就會把「相」給毀了。所以,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而現在只是一個相上的機制。

 

傘蓋跟七重欄楯、七重樓閣都屬於生命本體的一種機制。天雲傘蓋供養,我們要「如說修行」;生命本身防止生命墮落的那種功能,要讓它發揮出來,此即「如說修行」。如果你真的買一個傘蓋,好像也不錯,只是掛在家裡很奇怪罷了。從我們自己的生命當中,把免於墮落的這個機制架構起來,才叫作「如說修行」,也就是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

 

第二,「利益眾生供養」。為什麼要利益眾生呢?老虎每胎大概一、兩隻,不會生很多;老鼠則生得又快又多,為什麼呢?老鼠因為天敵多,為了繁衍後代,生殖能力就比較強,這是生命的本能。老虎專門吃人,不用生那麼多,一、兩隻就夠了,生多了還挺麻煩。上帝很會造物啊!專門給人家欺侮的就生很多,你看羚羊群數目都很多,因為這樣才不易被消滅。

 

生命有兩個特色,一個是自我生存的本能,一個是族群生存的本能。傘蓋的部分是自己免除生命崩潰的本能。佛法是講整體生命的,那麼這種菩薩行或修行的族群在哪裡?

 

佛法跟尼採的超人哲學不一樣,超人哲學一直爬一直爬,爬到最高點,再見不再來,這跟阿羅漢一樣。你說:「我們很苦,救救我們啊!」他說:「活該!自己想辦法,byebye!我要走了。」超人哲學到達了頂峰,怎麼看世間都是醜陋的,他看不慣,所以遠離人群走了。那是很悲哀的下場,尼採的一生正說明了羅漢個人主義的下場是悲哀的。

 

佛法不是這樣,佛法會考慮一個生命族群的延續。那要怎麼辦呢?就是教化眾生!教化眾生具備菩提的DNA,啟發眾生覺性的DNA。生命因素的改造跟提升便蘊藏其中,所以利益眾生、教化眾生、攝受眾生、降伏眾生,完全是在人生的覺醒上面下功夫。換句話說,這個世間的眾生如果不懂得覺醒的話,諸佛菩薩的DNA就斷盡滅絕了。

 

要讓諸佛菩薩的DNA不滅,就要教化眾生、利益眾生,讓眾生在生命的因素里啟發菩提的DNA,所以教化眾生是生命本能!一個佛菩薩、一個修行者,都有這種與生俱來的生命本能。他不執著在色身上面,他強化的是法身的殊勝。法身的DNA要如何繁衍下去,生生不息,那就在於教化眾生上面。我們要了解這個真正的行為模式,才稱得上「法供養」。我們得到了佛法,就要教化眾生。

 

第三,「攝受眾生供養」。從利益到攝受有幾個層次,首先講攝受。人家不理你,你沒辦法,跟很多人講到人生道理的時候,他說:「哎呦!老掉牙了,老生常談,沒有意義!」這種現象經常發生,所以要攝受不容易啊!攝受有幾個階段,首先要善巧方便,然後要教化、要調伏,然後再利益,之後才能成熟眾生。

 

菩薩行的人常在這個關口昏頭脹腦。攝受一個眾生,就像把一百頭野牛趕上高速公路一般,我們調伏自己都不容易了,何況要調伏別人。你跟不信的人講了幾次,以後他一看到你,開口就說:「好了好了,不要講了!」

 

你還覺得奇怪:「我都還沒開口啊?」

 

「你一來不就是要講那一套!」

 

「不是啦!我是給您送月餅來的。」

 

「好好好!放了就走。」

 

「奇怪,別人送餅給你都沒問題,只有我送,你不歡迎。」

 

「你還不是要叫我去佛堂,對不對?」

 

看看,攝受眾生有多困難!這種「鐵齒牌」的人很難度,你要慢慢想盡各種辦法,等他吃月餅哽到的時候,才知道無常來了,總有一天等到你。所以攝受眾生有時候要等時機,有時候要用智慧。攝受眾生就是那麼麻煩,你要攝受到他能夠進來,然後才能開始講,否則他就無法教化、無法調伏、無法利益、無法成熟。攝受以後才有辦法利益,利益就是把DNA植進去,等到DNA跟他不產生排斥作用的時候,那就叫成熟。

 

因此,把攝受、利益拿來做法供養的代表,為什麼先講利益而後講攝受呢?這是《華嚴經》的思維模式,謂之「果因律」,先講果,然後再講因。佛法殊勝之處是在講「果因律」,而不在於講「因果律」。因果律是科學定律,我們學過科學,知道什麼因得什麼果,所以反對因果、不承認因果的人是天下第一笨,天下第一愚痴,那是科學定律吶!所以,《華嚴經》你又怎麼反對呢?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匏瓜就生匏瓜嘛!種什麼因,一定得什麼果,這是無法避免的。H2O一定跑出水來,要它跑出一塊鐵來,絕對不可能,這就是因果律。佛法真正講的是果因律,人生是果因律,果一定要定下來。想當科學家,好!這個果定了以後,你就會往科學家的路上走,而不會去當企業家。想當企業家,你大概不會去買有關武器的書,因為那是要當軍事學家才有用的。果定了以後,因就會往那邊靠過來。

 

很多父母跟子女發生嚴重的衝突,都不是在因上衝突,而是在果上衝突。小孩要學小提琴當音樂家,父母要他當醫師,果已經衝突了,果一衝突,因就有很多地方會天天起衝突。不要只看發生的事件,要看他們兩個的果有什麼不同?假如果相同,那生活中絕對不會衝突。所以想過幸福快樂的美好日子,最好是學「果因律」,先把果弄相同,至於因,幾次調整就一致了。果不同,因會一再地起衝突。

 

德國一位非常有名的醫師當選了醫師公會理事長,領了證書以後把它送給父親:「爸爸,這一張是你的。」爸爸很高興,莫名其妙地收了,沒想到兒子上台致辭時說:「這輩子我最痛恨的就是我爸爸,他就坐在下面……」他繼續說:「我這輩子至今總共買了一百把小提琴,但是我始終沒辦法拉。我很喜歡小提琴,但我爸爸卻硬要我當醫師,甚至要我當全國醫師公會理事長。我做到了,但是希望從今天開始,我可以開始學小提琴。」

 

你看這孩子壓抑了幾十年!他很乖,完全地壓抑自己來滿足爸爸的期望,但是卻一輩子恨他爸爸。他很喜歡小提琴,卻只能一把一把地買,而始終沒時間去拉,沒辦法滿足自己的慾望。兩個果地上衝突了,孩子在爸爸的權威之下要怎麼辦?他只有壓抑下來,可是恨一直存在啊,所以一看到小提琴,就恨不得買回家,還好他有錢,買一次就恨一次,如果買就能滿足需要,他又怎麼會一直買呢?他沒辦法,只好藉著買小提琴來轉移自己的慾望。

 

以上的例子純屬虛構,但是理論卻絕對沒有錯。想要世間法完滿,要人生過得有意義,家庭生活幸福美好,果因律是天真不滅的道理。仔細衡量看看自己,是否也是這樣。人生的道路必須定好標準以後再前進,但是果定了以後不要死守著它,否則會食古不化、麻木不仁,變成意識形態。我們只是定一個方向,在這過程中要能調整,因為娑婆世界的人生是多變無常的。

 

第四,「代眾生苦供養」,最有名的就是地藏王菩薩。代眾生苦,你可能感受不到。我在十五年前開刀的時候,自己就曾這樣想:「代眾生苦」。因為我必須開刀,而醫生又講得好像我離大限不遠的樣子,我說:「人都不免一死,死歸死,但是我應該代眾生苦,要不然就白死,死得莫名其妙了。」我是這樣發願的:「願代眾生受一切苦!」一邊念還一邊懷疑:「這樣受苦跟眾生有什麼關係啊?」總不能自己念給自己安慰?可是我又真的很想把苦施捨出來,當然不是叫眾生去受苦,而是代眾生受苦,希望眾生能免除如我這般受這個病苦,但我又實在想不出為什麼?

 

一直到開完刀,我以為自己死掉了,結果又活過來,那還是在想怎麼代眾生苦?結果住院醫師跑來說:「哎呦!你值得啦!」我問:「哪裡值得了?」「你啊!在我們醫院裡是特別奇怪的病人,我們把你的病例做成六個學科的教材給人家去研究。」奧!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代眾生受苦,我沒想到這個肚皮那麼值錢,給人家當實習教材。後來回去複檢,有位醫師說:「就是你喲,這個活標本!」他說我的病例是世界上僅有的三個:一個死了,一個失蹤。我問醫生:「到達我得的是什麼病?」醫生也講不出來,結果這個病就叫「講不出來」。

 

代眾生受苦,要怎麼樣?你只管發願就好,我們沒辦法了解自己會如何代眾生苦。如果有個人該槍斃,你說:「等一下,我代他去槍斃。」這叫神經病!你晚上睡覺不蓋棉被,感冒生病了,你說:「不要緊!代眾生受苦。」這哪叫代眾生受苦?代眾生受苦不是這樣。儘管我們未必知道自己要如何代眾生受苦,但是願只要一發,就一定會做。所以受苦的時候,亦即逆境挫折來臨之時,菩提心愿就要發起來。

 

當我們人生遭遇挫折、困難、逆境、不如意、痛苦時,要把它轉化成生命成長的動力,要提升、超越,這樣子才對眾生有益啊!否則自己的生命沒成長,說要代眾生受什麼苦,那都只是空口說白話,沒有意義。

 

接著,我們就要把這跟下一個「勤修善根供養」連起來講。簡單來說,人生只有兩種狀況,一種是挫折不如意,一種是順利如意。當你在商場上、事業上或者各方面春風得意時,就要修第五項「勤修善根供養」,要把得意、獲利的部分,不管是金錢、名譽或權力,轉為利益眾生之舉,讓眾生去獲得利益。人生就這兩個,一個是挫折、逆境、痛苦、不如意,要修「代眾生苦供養」,另一個則是在順利如意時修「勤修善根供養」。

 

這在《四十華嚴》前面「本會」的部分裡面,叫做:「左右環顧,如象婉回」。大象在進退之際是左右環顧的,轉頭時是慢慢轉的。左右表示娑婆世界的兩個面,左邊表不如意、逆境、挫折、痛苦的時候,右邊表示順遂如意、獲得利益的境遇;環顧,則是要我們去注意與檢討。在遇到逆境時,怎樣促使自己的生命品質提升,在順境時,又要如何去利益眾生。這就是「代眾生苦供養」與「勤修善根供養」的涵義,兩者都是最殊勝的供養啊!

 

第六,「不舍菩薩業供養」,第七「不離菩提心供養」,就是身、心修行的正行。不舍菩薩業是身行、語行。語行就是勸眾生,用種種方法,用講、用畫、用音樂,用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只要眾生能獲得利益,能攝受眾生,都是不舍菩薩業。身業,通常指正法行,其他部分則都包括在語業裡面。正法行,禪修、誦經、拜佛、念佛、持咒、修法等等,都屬於正法行,這一定要修。語業包括種種善巧方便,講經弘法、開畫展或音樂會、照相這些都是,凡是能幫眾生提升生命品質的,通通是菩薩業。不舍菩薩業就是該做的就要去做,還沒做的趕快發心去做,那就叫「不舍菩薩業供養」。

 

第七,「不離菩提心供養」是指意業。我們的心要一直放在追求止於至善的目標與方向上,主要就是我們本身的智正覺要成就。《華嚴經》說忘失菩提心,則所行的一切皆是魔業。所以你修了很多善法,但假如不是以菩提心修的通通不算。菩提心就是促進自己以及人類生命品質提升的意念,這個意念不能消失,這叫不離菩提心供養。

 

上面列的這七個要倂到前面事相的財施上,最少得帶一個進去。這裡列七個,代表七菩提分。前面修事相供養時,一定要帶入這七個。換句話說,前面講交叉融入的修行法,這七者當中最少要帶一個進去。否則雖然也會有所成就,但是時間會拖很長。因為真正的無漏智,沒有煩惱的智慧,是從這七個當中發展出來的。

 

事相的修法中,可以有非常廣大的殊勝成就,但是要達到真正究竟的成就,七個全部具足當然最殊勝,但一開始最少帶入一個,你會發現,前面講的我、供品、佛三者之間有一個前提,像是粘著劑,那就是七菩提分,用七菩提分來圓滿三者間的關係。當你技術成熟時,這部分一帶進去,就完全交融在一起,在修行的技術上、前提上,我們要了解這個經文!不是簡單的說財施很殊勝,法施最殊勝就好了,要站在整個修行的架構上來看。前面的技術弄好有一個必要條件,即「法供養最」,你要帶進去。所以按照這樣的修法我們叫做「當下成就」,這一法你照這樣完整修下來,當下就成就了,這叫「不可思議解脫境界」。

 

這種境界是腦筋沒辦法想的,你就要融入那個境界,那個行法,那個行的境界,你要走進去,按照這個方法走進去就對了,「此是普賢境,此是普賢行」,當下就成就,所以這叫「即身成佛」。你這一生這樣修,一下就成就,成佛不難啦!這是從正法行上講,按照前面所講,先建立這種出世間正法行的基礎,然後在世間法中慢慢運用,世出世間法就成就了,這是非常好、非常殊勝的一個行法。

 

下面一段是較量功德:如前供養無量功德,比法供養一念功德,百分不及一,千分不及一,百千俱胝那由他分、迦羅分、算分、數分、喻分、優婆尼沙陀分亦不及一。

 

「如前供養無量功德」,就是指前面事相供養,華雲、曼雲、天音樂雲、天傘蓋雲、天衣服雲等等;法供養的一念功德,指七個當中至少一個要帶進去。其實前面這樣講,那功德已經不可說不可說、已經不可思議了,當然你最好不要懷疑,懷疑就沒有功德,懷疑便已經拒絕接受了;要是真的接受,聽了很高興,所獲福報絕對不可思議。經文講前面事相功德雖然無量,比起法供養的一念功德,仍是百分不及其一;不只百分不及一,是千分不及一;不只千分不及一,是百千俱胝那由他分不及一。

 

這就是《華嚴經》的語言模式,百分,你可以想像得到,擴大就是千,千隻是中間的轉接詞而已,要講的是後面的百千俱胝那由他分不及一。百、千然後就變成百千,俱胝那由他是前面講的小數,就是洛叉,洛叉為俱祗,俱祗為那由他,開始用這個代進去,然後迦羅分不及一,算分、數分、喻分都不及一,一個比一個大就是了,反正很大就對了,從俱祗那由他、加羅、算、數等都是指單位,類似個、十、百、千、萬、億的這些單位的意思,那都是很大很大的單位。算分就是用算術都不能數的那個量,喻指譬喻,優婆尼沙就是增一。

 

增一是印度的一種演算法,就是一直加一個、一直加一個,永不停止。婆羅門教的《奧義書》就是《優婆尼沙陀經》,意思是「什麼是一」。一後面可以二,二後面可以三,就是一直加一,現在的數學叫做N+1,所以優婆尼沙的意思就等於N+1的意思,不管N有多大,再加一就是比你大就對了。印度的經典很像史詩,沒完沒了的,它可以一直加上去,你講到這裡結束,你是師父講完了,換我,我就再加!我死了我的弟子再加!所以《奧義書》根本沒完沒了。優婆尼沙陀分就是最大、最大、最大的那個也不及一。

 

換句話說,這個數字是當分母,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百千俱胝那由他當分母上面寫一。分母一直換,看你換多大,這前面的事供養部分比起法供養,不能比啦!即使那麼多分之一都比不上,經文是這個意思。其實無限中隨便那一個還是無限,而我們卻常常在比較。《金剛經》說以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來布施,早上布施、下午布施、晚上布施,如是布施兩百萬劫,你說功德大不大?這樣大的功德還不及有人把此經一句一偈為人演說。

 

「喔!那我這樣供,豈不是沒有意義?」不是沒有意義,那是極大,但是極大比起無限大,還算是小數,變成無限小了。因為法身的生命是無限的,而色身不管你這個生命再怎麼大,都仍屬有限,所以法供養是屬於法身供養,是無限的;事供養,你再怎麼大,都是有限,儘管極大還是有限。拿有限的極大來跟無限比,永遠是優婆尼沙陀分不及一。佛法是真的有依據,以《華嚴經》的語言模式來表示,從可說的一、二、三開始,講到不可說不可說,要了解經文真正的意思。

 

「何以故?以諸如來尊重法故,以如說修行出生諸佛故。」這是真理,「諸如來尊重法故」是總說法供養,「以如說修行出生諸佛故」是舉例。佛是怎麼成佛的,所有的宗教都不敢講這個問題,而佛教講得很清楚,佛是「依法成佛」,依法修行而成佛的,依因緣法成佛,成佛的因緣具足了,就成佛了。所有宗教教主怎麼來的,都沒有人敢說,佛說他是依法實際修行而成佛的,所以佛法的殊勝、至高無上啊!不可思議啊!就在這個地方。

 

任何宗教還沒有誕生前都沒有教主,有宗教以後才有教主,不管叫教主、老母等等都一樣。其實宗教未誕生前,它一直存在啊,至於名字只是宗教誕生以後才出現的。其他宗教沒有辦法解釋那個真理的存在,所以把它擬人化,這就通通錯了。你的教主就是真理,絕對沒錯,可是教主一擬人化以後,這個人就不容許議論了;但佛陀准許,佛陀甚至還跟人家辯論,他准許辯論,准許你對他的質疑,因為真理就是真理。現在我們任何人都不行,沒辦法像佛陀這樣,智慧達到極高點、最圓滿,我們沒有那種智慧。

 

曾經有一群人共修後,要跟佛陀辯論,心想一定要打敗佛陀。他們想佛陀當過王子,不要跟他講政治,不要跟他講治國平天下的事;他太太最漂亮,又生了孩子,感情的事也不要講;嗯,他沒有養過牛,沒種過田,就問他牛怎麼樣可以牛奶生得多。一群人就過去請問啦!「偉大的佛陀,世界最尊貴的薄伽梵,我們是農夫,請問你怎麼養牛,牛奶可以生得多?」

 

佛陀一開口就講了十二個方法,講完以後這些農夫說:「啊!我爺爺說有三個,他怎麼說十二個。」他們加一加,總數不會超過七個。換句話說,這些農業專家、畜牧專家討論過後全部加起來不過七個方法而已,佛陀卻有十二個方法。其中有一個是聽音樂牛奶會增產,當時的人都不知道,現在科學家證明牛吃草時聽音樂,牛奶的產量會增加,科學家的發現比佛陀晚了三千年。

 

佛陀在定中可以知道這麼多!他各種智慧都有,不可思議啊!他不是學習、記憶來的,是從生命的體悟中產生的,你只要問他生命相關的,他一定都懂。你問他飛彈怎麼做、世界什麼時候會太平,他的回答你一定聽不懂,因為他的知識跟你的知識不一樣,他講生命的東西,真的會讓人感到非常驚異。你問他知識性的東西,他懂啊,可是問題是你不懂,你的知識沒有他的窮盡。講到知識你就輸給他,你根本聽不懂他在講什麼,這就是他不可思議的地方。

七  懺悔以後,生命因素會重組:

 

業是否能消,大家一定很在意。一般的懺悔業障,業都無法消,但是不用怕,譬如業報註定三十歲要死於刀下,原本是慘死橫死,然而開始懺悔以後,死於刀下的業雖然還是存在,卻可能延壽至八十歲,最後在開刀房裡死了。一樣死於刀下,然而我們不認為這叫橫死,對不對?造什麼因就得什麼果,但懺悔後,果報現前之際,會重組一下,延後或轉移他處,所以說「重罪輕報」。

 

何以故?以諸如來尊重法故,以如說修行出生諸佛故。若諸菩薩行法供養,則得成就供養如來。如是修行是真供養故。此廣大最勝供養,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供乃盡。而虛空界乃至煩惱不可盡故,我此供養亦無有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事供養不如法供養,兩者差距很大,前面已經介紹過了。如來尊重法,因為法就是真理,是成佛的依據。所有的宗教大概只有佛教如此肯定真理,對真理的存在絕對尊重,包括你、我,若要在佛學上有所成就,也要依據這個真理。

 

有的宗教獨尊其教主,認為此人可以超越真理,這就見仁見智了。誰願意相信就相信,我們不作批評。但要知道真理是在一切之上的,假如真理之上還有比它更超越的部分,那麼它就不是真理了。在這個定義之下,真理是至高無上的。那麼真理所指的,到底是什麼?

 

佛就是真理!真理不能靠知識性的推理而得,必須透過生命的實踐才能產生。佛和真理相交融,他在成佛後才能把所證得的真理告訴我們,這一點沒有修行過的人不容易了解。如果告訴你:「生命可以改造!」你一定覺得對啊:「今年犯太歲,點個燈,改改命運。」這叫糊塗,不叫生命改造。透過禪修,才能真正改造生命;在真正禪修後會發現,修行的技術其實都很簡單,但是必須抓得住要領。

 

首先要把心整個放在呼吸上、鼻息中;不是昏沉欲睡,而是要清清楚楚。對於息的長短、粗細、冷然都要了了分明。第二個階段會觀察到息的種種狀況對身體的影響。第三個階段則感受到息的變化、呼吸的變化對身體的影響,唯有此時才能感受到什麼叫生命啊!但是,一般人的情況不叫生命,而叫「屍體」。你只是一具不知道被什麼操縱的軀體,一如修行人說的:「拖死屍的是誰?」不就是你!怎麼說我是被拖著的屍體?我是尊貴、殊勝的,要用蜜絲佛陀的啊!事實上,不就是一具「屍體」而已。因為真正的生命並不需要外來的東西,需要外在東西支持的,一定也是外在的,而非真實的。

 

大部分的人根本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就算感受到也只是停留在非常粗糙的階段,那種很精微細緻的感受,必須從修行中鍛煉得來。「佛就是真理」,因為佛和真理同一脈動、同步一體,並相互交融。

 

禪修中說「息身、念身、色身」三身交融在一起,法、報、化三身一體。然而我們感受不到法身、報身、化身是一體的,色身容易懂,但法身在哪裡?報身就更不明白了,那如何明白生命的存在呢?佛陀經過極端嚴格的訓練,生命中最精微細緻的部分也完全證得,所以他才能如實而說。反觀一般人,通常都是很粗糙的知識推理,無法如實而說,因此,「諸如來尊重法」,法是大前提。

 

「以如說修行出生諸佛故」,意指上一章有關法供養的七句話,如說修行才能出生一切佛,用知識推理不能成就。修行人如是說,後來的人就這樣跟上去,跟上去實踐,實踐後你會感受到,「哦,就是這樣!」那就對了。假如不去實踐,光是推理:「這個我知道!」知道沒有用,知識可以用知道的,但修行不成。

 

修行像孩子慢慢長大一樣。你不可能跟新生的小嬰兒說:「嘿,小子,趕快爬吧!」沒辦法,一定要慢慢來。小孩子躺著哭,兩腳亂踢,雙手亂抓,突然有一天會翻身了,翻翻轉轉之後開始爬了,這些都是必經的階段。嘿!哪一天他坐起來了,接著開始會走了,他再更進一步,你就高興一次,絕不可能前面的過程統統省掉,開始就會跑。要知道,成長的過程一定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修行也不例外。如果你說:「前面太羅嗦了,我就修後面這一段就好。」那就很麻煩了!就像人家吃十碗飯才會飽,而你直接吃第十碗;前面都沒有吃,這一碗還是第一碗,而不是第十碗啊!我們一定要非常肯定,一定要「如說修行」,一步一步才能出生諸佛,一切佛都一樣。「如說修行」的內容、次第,以及應該具備的條件,在《凈行品》已有詳細說明。

 

「若諸菩薩行法供養,則得成就供養如來」,菩薩是指修行人,在大乘佛法里尤指普賢行者,想要修行就要行法供養,能行法供養就能成就供養如來。供養如來就是培養自性、善根,整個重點在這個地方,而想要培養善根,就要按前面七個法供養來實踐。事實上這七個中體、相、用通通都有了,這就是法供養的部分。

 

「如是修行是真供養故」,這樣修行才是真供養。對我們而言,包括前面事相上的供養也需要,沒有事相很難進行,除非是上上根器者,像惠能大師,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開悟了。如果你也想學這一招,恐怕行不通。不過,你的善根也許比他更好也說不定,但有一點要留意,目前整個社會,西方世界也一樣,有很多指導禪法的新興宗教或道場叫禪坐或禪修中心,另外,還有氣功或靈修中心,這些地方為了避免冗長的理論建設,往往只教技術,例如怎麼坐,怎麼調息之類的,彷彿只用某一種技術,就能有大法了。其實這隻能叫「靜坐」,假如也有一番指導而進入禪定的話,那也只是「外道禪」,而非佛門中的禪。佛門中的禪是要「了生死、出三界」的,那是「出世間上上禪」,而不是一般的世間禪。

 

現在外面的禪修中心,都是世間「慘」,我們要學就要學「出世間上上禪」。台灣現在是春秋戰國禪、水果禪、自在禪、喝茶禪、生活禪、香蕉禪,連莫斯科禪也可以外銷來台灣,這些都是世間禪。出世間的禪法一定能幫助人們「了生死、出三界」,否則再怎麼修,再怎麼入禪定,都只是世間禪。修行一定要抓住那個目標,離開標的所修的,統稱為魔業,因為你已忘失菩提心了。所以各位如果想到我們道場里修學禪法的話,對不起,技術很簡單,但工程很複雜,因為不經一番心靈改造的工程,是沒辦法「了生死、出三界」的。

 

內心世界要怎麼改造?錯誤的貪、嗔、痴、慢怎麼摧毀?怎樣把戒、定、慧、解脫知見建立起來?這些是修法的根本。建立了戒、定、慧、解脫知見,出世間就沒有問題。你說:「我有本錢,無需如此。」可以嗎?當然可以!你賺了很多錢存銀行,不用有何不可?你想要了生死,那就提出來用,但是得先要存夠本錢啊,否則怎麼兌現?你存在銀行不領不要緊,反正這輩子學到這裡就好,下輩子再精進,可以!這叫「調整焦距」,只要焦距一對準,隨時可以按快門,那就捕捉到了,不然事到臨頭才要抓鏡頭對焦,一定鬧得手忙腳亂。

 

同樣地,我們把基本的出世間法學好,你認為這世間還需要我在這裡服務眾生,那你就留下來;假如覺得眾生比牛更難教,簡直是對牛彈琴!你累了只想回老家,那就回去吧!這是個人的因緣和悲願,兩者都好,沒有對不對的分別。但是你沒有這個本錢,想走也走不了,想留也留不住,你完全無法掌握,只能受制於外在的因緣與業力;但是如果能掌握的話,就不易受外來因素所影響。

 

上述的供養法是真修行,而這個修行叫真供養,所以真供養就是真修行,真修行就是真供養。各位一定要按佛法中所指導的,邁向真理之路;抵達真理的終極目標,就這麼一條路。至於要現什麼外相,像是信耶穌、穆罕默德或是老母娘娘,都無所謂。當然站在佛教的立場是儘可能不要,但事實上這並不一定會影響到生命的品質,只要我們真正懂得真理的價值與意義,那就是真供養。

 

「此廣大最勝供養」,這供養很殊勝廣大,沒有邊際。這樣的供養法、修行法,盡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界、盡眾生煩惱界,無有窮盡,所以說「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供乃盡。」供養是「能」,這四個無盡界是「所」,能所相對,我的供養供什麼,供在這四個境界里。這四個境界的供養方法我以前已經介紹過了,運用此法將供養本身當做媒介;佛法給各位的就是方法,其他都是媒介,供養也是媒介。我們會不會供養,關鍵就在這裡。

 

舉個例子,背經書的「背」,其實應該是「讀誦」,這一點你可能覺得奇怪,因為不會背的話會變成死記。譬如經首「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中,始成正覺。其地堅固金剛所成」,這句要背不難,「上妙寶輪及眾寶華,清凈摩尼以為嚴飾……」再背下去大概就開始亂了,跟背大悲咒一樣,一直跳針。

 

經文文字很優美,你看這裡面有幾個摩尼?「清凈摩尼以為嚴飾」是第一個;「諸色相海無邊顯現,摩尼為幢」是第二個;「常放光明,恆出妙音,眾寶羅網,妙香華纓周匝垂布,摩尼寶王變現自在,雨無盡寶,及眾妙華分散於地,寶樹行列枝葉光茂,佛神力故,令此道場一切莊嚴於中影現」,這一整段當中就有三個摩尼。下面一段經文摩尼更多,一多就會讓人搞混,如果搞混,就是硬記了,所以背誦起來就會跳針。

 

「其地堅固金剛所成」,簡單講就是心地很堅固,信心堅決一如金剛,故謂「金剛所成」。「上妙寶輪及眾寶華,清凈摩尼以為嚴飾」是地的本體,「諸色相海無邊顯現」是相,「摩尼為幢常放光明,恆出妙音」是用。這三句你一句句念,「體、相、用」帶上來,下面「眾寶羅網,妙香華瓔周匝垂布,摩尼寶王變現自在,雨無盡寶,及眾妙華分散於地」,這都是利益眾生。「寶樹行列枝葉光茂」,寶樹是行法,「枝葉光茂」表示成就,甚至於指子孫繁衍。「佛神力故,令此道場一切莊嚴於中影現」,以覺悟的力量,因緣和合,讓這心地道場,方寸之間,一切莊嚴,通通現前。

 

懂得初步的意思以後,再次讀誦瀏覽一遍。背,即按照經典意思的次序再背誦一遍,如此一來,對法意也會有進一步的了解,多讀誦一遍就多一分了解,讀愈多,了解愈深。這樣讀誦經典,說是「背」也對,說是「讀誦」也沒錯。事實上,當你眼根隨著經文流轉,意根也已經重新洗鍊一遍。就像鑽螺絲一樣,讀誦一遍轉一圈,讀誦五遍轉五圈,螺絲愈轉愈深入,愈讀愈深入,到達核心就不難了。如果硬記,就像背大悲咒或楞嚴咒,背起來仍舊毫無意義。但是用上述的讀誦方法,智慧要開很快,讀誦愈多,自然愈深入,而且不自覺地就開悟了。懂得此法,讀誦經典不難,修行也不難,技術本來就這麼簡單。

 

修行的過程中我們要常反省,有沒有找到正確的媒介或方法,方法一定有,只是不得其門而入而已。大家常常要問師父方法,師父說的是師父的,自己找來才是自己的。假如你已經找過幾次,真的用得不太好,那麼師父一講,你會:「哦!」恍然大悟。否則可能是:「好吧,既然這樣,就回去修修看。」修修看?還是「羞羞」看?如果不用心,就像鑽螺絲沒有固定的點,根本鑽不下去。

 

這裡講媒介跟方法,能、所之間再透過媒介供養的媒介,運用這樣的方式,你一定會產生興趣。真正的興趣來自於行法,而非聽師父講,師父講得再好也沒用,只有真正的實踐才會滿心歡喜,才會沸騰。接下來的「四無盡境」,前面已經提過了;即使這四種境界窮盡以後,我的供養亦無有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這部分也提過了。

 

 複次,善男子!言懺除業障者。菩薩自念我於過去無始劫中,由貪、嗔、痴,發身、口、意,做諸惡業無量無邊。若此惡業有體相者,盡虛空界不能容受。我今悉以清凈三業,遍於法界極微塵剎,一切諸佛菩薩眾前,誠心懺悔後不復造,恆住凈戒一切功德。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懺乃盡。而虛空界乃至眾生煩惱不可盡故,我此懺悔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這一段是懺除業障法門的主體,是主要修行的方法。開頭的部分不提了,但是盡虛空遍法界,那麼多無量無邊的佛剎極微塵數佛的背景還是存在的。特別的是,我們通常講懺「悔」業障,但是這裡綱目的部分則標舉出懺「除」業障,而後面則都講懺「悔」。除是除掉,悔則不一定除掉,兩者在本體上仍有所差別。

 

業是否能消,大家一定很在意。一般的懺悔業障,業都無法消,但是不用怕,譬如我們有業,三十歲要死於刀下,而且是慘死、橫死。三十歲才剛成家立業,小孩還小,怎麼就死了。那就開始懺悔,雖然死於刀下的業還是存在,但卻可能由三十歲延壽至八十歲,最後在開刀房裡死了。一樣死於刀下,但我們不會認為這樣是橫死,對不對?但是三十歲可不一定死在開刀房喔!是被不良少年殺死或因某種意外或戰爭身亡。懺悔以後生命因素會重組,這種情況會有,但是沒辦法實驗求證,對不對?

 

從懺悔的理論來看,生命因素重組以後就不容易辨識原來的軌跡。事實上,業障是不能消的,只能轉移,其實即是重組。造了什麼因,就會得什麼果,但懺悔後,果報現前之際,會重組一下,延後或轉移他處,所以說是「重罪輕報」。石頭掉下來原本要打破頭,現在因為輕報,所以只打到臂膀脫臼,你說:「好在!只差幾公分就打到頭了。」石頭擦過耳朵,壓得手臂脫臼,貼幾次膏藥就好了,你說這叫「重罪輕報」,是不是因為懺悔之功,無從求證,可是因緣重組確實會如此,這是一般的懺悔。

 

一般懺悔即佛前懺悔,那叫「發露懺悔」。懺悔效果最大的方法,應是在五比丘面前公開所作所為的不當。五比丘是指在教義、修行、戒行、慧門或定門上有造詣的人,不一定要阿羅漢,當然有最好。在他面前表白所做如何如何,請大德證明你真的懺悔,可悔不可悔,再教育你一下,這樣功德最大。

 

很多人家裡設佛堂,白天去造業,晚上回來懺悔,那大概沒什麼效果。其他宗教也有類似的方法,稱之為「告解」或「祈禱」,都屬於懺悔。只要我們誠心懺悔,都能讓生命的因緣重新組合。然而「懺除業障」是把業障徹底除掉,那就不僅僅是轉移的問題了。要如何除掉業障?這個工程很大,必須按經文的方法。

 

「菩薩自念」,懺悔的人,就是菩薩,是指真心懺悔的人;「自念」,自己要這樣反省,懺悔就是反省檢討。「我於過去無始劫中」,什麼時候?不知道!所以說無始。「由貪、嗔、痴,發身、口、意」,從貪、嗔、痴發出來,由身、口、意所做。譬如,我們打蚊子有時嗔心一發,它叮你一口,你就殺紅了眼,非把它打得粉身碎骨不可,這是嗔心發起的身業。但是老虎吃掉一隻羊,只是愚痴,它不知道為什麼非得吃肉不可,因為身體結構就是如此,在吃的這部分它沒有貪、沒有嗔,只是吃飯而已。它有沒有造業呢?有,但只是愚痴的業,而不是嗔心的業。老虎吃羊,你也吃羊,你吃涮羊肉,那是起於貪心,你不單愚痴,而且還貪吃。老虎愚痴,因為它只能吃肉,不能吃草,但你為什麼非吃羊不可呢?

 

吃肉是因緣,因為你的牙齒里有犬齒可以吃肉,但你犯了更大的毛病——貪吃,你不敢像老虎那樣生吞活剝,所以要BBQ,這是貪吃再加愚痴。假如不吃肉,那是福報,因為你修到一個不貪吃、不愚痴,吃素的人有福報就在這個地方。你不用擔心:「花同樣的錢,為什麼那麼笨,有肉不吃?」放心!你賺到福報了,少吃一點肉,賺到福報,照樣也吃得飽飽的。

 

「作諸惡業無量無邊」,從貪、嗔、痴發出來而由身、口、意所造的惡業無量無邊,其中有多少類似吃的部分,如愚痴、無知。整個人類歷史所造的業,像當年白人在非洲抓黑人,把黑人當成私人財產,要賣就賣;此外,販售鴉片圖利,讓亞洲國家不買也不行。現在立法不準販賣黑奴,那為何當時可賣?現在不能吸食鴉片,更不能攜帶,不然要判死刑,可當年為什麼用槍炮強迫人家買?人類因無知所造的業實在太多了。小時候過年做香腸,裡面要加硼砂才好吃,油條加硼砂炸起來才脆,可是硼砂吃了有害健康啊!我們因為長年的無知而造業,引起嗔心,引起貪慾,造成不必要的對抗。各位能想像得到嗎?想不起來啦!

 

不要賺那麼多,錢夠用就好,留點時間好修行。我們賺那麼多卻用不完,那賺那麼多要做什麼?留一點給別人賺不好嗎?要到什麼時候才肯留給別人賺?你想,反正這一波非賺不可,等這一波結束了,下一波再看看,結果看到下一波,手又癢了,為什麼?這就是無知所引起的貪。你認為很正常,社會也准許這樣,甚至鼓勵如此,但是這樣對嗎?

 

「貪」是無知所引發的,所以貪、嗔、痴會摻雜在一起,有的並不一定造業,有的確實造了許多惡業。開香煙工廠、造酒廠都不是好事業,廣告時還要附帶說明喝酒吸煙有礙健康,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貓哭耗子假慈悲嗎?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業?這叫惡業!貪、嗔、痴引發身、口、意所造的惡業實在太多太多了。

 

懺悔法有很多種,有些很具體,譬如:對個別事件的懺悔叫做「事懺」。有些是過去無知而我們不知道,像是前輩子可能對父母不孝,過去身可能殺父、殺母、殺阿羅漢等等。有時想想,憑我這料子不可能做那事,對不對?可是很久以前為什麼會下地獄呢?可能造無間業,再想一想,既然有可能,那就通通懺,這叫「通懺」。因為沒有具體的證據,想想好像也不可能,只是呢,既然有這種可能,為了避免例外,我們通通懺,這就叫「理懺」。

 

「若此惡業有體相者」,如果我們造的惡業有體有相的話,「盡虛空界不能容受」,那整個宇宙也裝不下去。假如有人打架,你注意欣賞,吵一次架要對罵一、兩個鐘頭,如果罵的內容有形有相的話,五大湖也裝不下去。出於口所造的業,只是不可思議啊!想想看,曾幾何時我們也發過這樣的業。所以先把業的對象弄清楚,這業的對象就是「所」,標的不清楚就沒辦法懺悔乾淨;然後用「能」,「能」就是「我今悉以清凈三業」。

 

前面是從貪、嗔、痴發出身、口、意作無量無邊諸惡業,現在要清凈貪、嗔、痴三業,應該就是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解脫知見未必能有,但戒、定、慧一定要有,功夫夠的話就有解脫、解脫知見。用這五分法分的身、口、意三業,而且這三業要「遍於法界極微塵剎」,盡虛空遍法界,以這樣的三業來懺悔。

 

若要懺除盡虛空不能容受的業,首先要知道自己造的業有多麼大,所以現在要用遍於法界極微塵剎如此大的清凈身、口、意,在一切諸佛菩薩眾前誠心懺悔,如此兩者才相當。古人說「七年之疾求三年之艾,無有是處。」你有七年的舊疾,用三年的艾草是沒辦法治的。懺悔也一樣,拜三拜就走了,佛菩薩說:「回來!回來!」「你叫我啊?」這種懺悔無效!不過有懺總比沒懺好,否則下個月可能就再受報。

 

我們造的業那麼多,要懺除的對象那麼的大,相對的,我們有沒有發那麼大的懺悔心?「誠心懺悔,後不復造」,過去所做的種種,以後不再造了,以清凈之業遍於法界極微塵剎,一切諸佛菩薩眾前,誠心懺悔後不復造。這雖然是消極的,卻是第一個條件。

 

接下來,「恆住凈戒一切功德」,這是積極的。以後我要做與過去相反的,以前我很會罵人,現在不但不罵人,還要稱讚人家;有的人喜歡順手牽羊,別人一不注意,東西就到他口袋裡了;學佛以後,從此以後不再偷盜,不但不偷,而且還要一直布施供養。一是消極的,壞事不再做了;一是積極的,一直做相對的好事。以前常起嗔心,現在不但嗔心不復造,而且要以柔軟心恆住凈戒一切功德,這是第二個條件。

 

境界有多大,我們造的業就有多大,境界看清楚後,發比業大的清凈三業的心,然後不但不復造,還要積極行善,如此才有可能剷除業障。這樣也就不是一般講的懺悔,業障就不是轉移而已或因緣重組一下而已,而是徹底除掉了。人生中要真的除掉業障,最重要的就是下定決心,而其關鍵便在此。

 

《孟子》里有個公案。有一個人偷雞,後來他懺悔說要慢慢改。可是偷雞怎麼慢慢改?這個月偷五隻,下個月偷四隻,再下個月改偷三隻,明年偷兩隻,這叫慢慢改?偷性不改就不算數,要改就必須一次改掉。戒煙也一樣,以前一天兩包,現在一天一包,後來改為一天十支,再改為一天五支,你慢慢拖,到最後一定戒不掉。

 

懺悔,決心最重要!我們認識到所造的業之後,要用我們清凈的身、口、意業下定決心去改,改就有兩個層面,消極面後不復造,積極面補過去所造的惡,應持續做相對的好事積極行善。

 

 

 

八 隨喜、隨分、隨力、不隨便!

 

隨喜,是指人生中的那個覺醒,不管大小,都要隨喜。具體的行善、救濟……這很容易了解,可是人生覺醒的部分就很難體會了。佛教里隨喜用得很廣,又講隨緣、隨分、隨力,佛法今天之所以讓人產生那麼大的誤解,就是因為經常把辭彙錯用了。隨喜、隨分、隨力,絕非馬虎隨便或搪塞之詞,而是傾盡所能的去做、去投入,隨著那個境界或對象去完成它。

 

複次,善男子!言隨喜功德者。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數諸佛如來,從初發心為一切智,勤修福聚不惜身命,經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數劫,一一劫中,舍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頭目手足。如是一切難行苦行,圓滿種種波羅蜜門,證入種種菩薩智地,成就諸佛無上菩提,及般涅盤分布舍利,所以善根,我皆隨喜。

 

第五隨喜功德。與前半段一樣,有多少我多少佛,當中的媒介是供養或懺悔,或者隨喜功德,這些都一樣,每個都是方法。隨喜功德,就是人家行善,我們隨喜;功德就是價值、意義,功德很大就是很有意義。隨喜功德的意思就是,凡人生當中有價值、有意義的,我們都隨喜。人生真相的五個基本面是:生命的真相、人生的目的、人生的方向、人生的價值與人生的意義,這五者都可以歸到功德裡面來。

 

功德不是指外在的事相,不是賺很多錢或效率很高,功德才大,而是人生旅途中,有價值、有意義的,通通謂之「功德」。你做過的事情,有一天發現,哎呀!真有意義,那就是功德無量啊!有一個小朋友在道場,拿一支鐵鎚好像在找東西,我問他幹嘛?他答道:「我今天要做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我問:「你拿鐵鎚有什麼意義?」「看有什麼要我做的。」忙了一天,我說:「你做的到底有沒有意義,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像都沒有事。」過了十五年,我問他記不記得那件事。他說:「對啊!記得。」我說:「這個,就是對你有意義的事!」

 

十五年來,大概那一天他印象最深刻。如今他已經二十幾歲,但七、八歲的時候就想做一件有意義的事,當然,他找不到,七、八歲的孩子,拿支鐵鎚能做什麼有意義的事?可是那個心一發起來,就是最有意義的啊!光是發那個心,他一輩子終身難忘,因為在生命的歷程中他是真的有心要做,只是沒事讓他做。而且重點也不在於他是否真的做了什麼有價值有意義的事,總不能說有個小白雪公主趕快跌倒,好讓這個小白馬王子去救吧?所以有價值、有意義是指什麼?是指內心的覺醒!內心的覺醒才是真正有價值、有意義的,才是功德無量!

 

隨喜,是指人生中的這個覺醒,不管大小都要隨喜。具體的善事,救濟人家、幫助人家、協助人家,這很容易了解,可是人生覺醒的部分就很難體會了,因此,我們才必須把怎麼高的意境給具體化。可惜具體化後,就愈走愈往下,那太可惜了,所以得在這個標準上先定位好。

 

佛教里隨喜用得很廣,聽說隋文帝原來是封在「隨」這個地方,但他說這樣太隨便了。所以把「走之」部拿掉而變成「隋」,沒想到這個「隋」更糟糕。佛法講「隨」,是真的不住心才叫「隨」,也就是不執著。隨你,就是我沒意見,你怎麼做都好,我沒有執著。而這個「隨你」要隨得高興,才叫隨喜啊!

 

我們常說要發心,又講隨分、隨力。隨分、隨力的那個「隨」要定義好,它不是隨便。那個「隨」是須彌山王要傾其全力的意思。現在大家都是隨分、隨力嘛!師父既然這樣講,那麼一點點就好。隨分、隨力不是一點點,而是就能力所及,儘力去做,不是隨便!這一定要注意。叫你做事,叫你發個心,你就:「隨緣啦!我這個人很自在、很隨緣的!」等你拜託別人,而人家告訴你隨緣的時候,你便會想撞柱子。

 

「隨緣」不是搪塞或不負責任的代名詞!佛法今天會讓人產生那麼大的誤解,就是把辭彙錯用了。隨緣不是馬馬虎虎或搪塞之詞,是盡所能的去做、盡所能的投入。這個詞我們常常用錯,隨喜功德往往變得馬馬虎虎和隨便,這樣怎會成就別人呢?所以隨喜並非隨便馬虎,而是要傾盡所能,隨那個境界或對象去完成它。這個基本觀念要弄清楚。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數諸佛如來」這個境界跟前面一樣廣。接著「從初發心為一切智」,從初發心,那發心之前的要不要隨喜?經文告訴我們,發心之前的不算,為什麼?因為還沒有走到正確的生命道路,發心之前仍舊生死沉淪;當然,善事你可以隨喜,但仍屬世間的有漏福報,發心以後即是無漏的部分。

 

從初發心開始,這有兩層意義,第一個就是前面所說的無漏智;第二個,不要看輕初發心,不輕初學啊!那個人剛發心,你絕對不要輕視他,說他「菜鳥」。因為,初發心的人最勇猛,而且一旦初發心之時定位很正確,成就會很快。你可能學佛很久了,卻從沒找到正確的起跑點,像隨喜就變隨便,這樣愈是老鳥愈糟糕。他初發心,可是他真的隨喜的時候能傾其所能,成就神速。

 

若是初發心就弄歪了,老是鏡頭拿起來就兩個影子,一照起來就看不清楚,怎麼算髮心呢?初發心的人就是生命的焦距調得很好,調正以後才叫發心。所以一開始就告訴各位,若是一直把生命的重點擺在色身上,肯定是錯了!發心,就是將重點調到法身這邊來,雖然對於生命真相、人生目的、方向、價值與意義還搞不太清楚,不要緊!就帶著這個疑情來用功,很快便會穿透,因為已經調到一個正確的原點上了。如果還一直放在錯誤的地方,或者在兩邊分不清楚,你沒辦法進行啊!

 

所以,初發心的意思,就是已經矯正到人生正確的原點上,從這個地方開始,方才踏上菩提道。假如原點沒有矯正,嘴巴講得再多都沒用。有同修說:「我已經發心了!」是啊,功課也在做,每天看起來很精進、很忙碌的樣子,在家裡做功課又是木魚、又是大磬,穿海青,披幔衣,樣樣都來,看起來很像個樣子,卻只是殼子而已,他內心是空的,這不是真發心。

 

隨時把疑情提起來觀照:「法身是什麼?人生的目的是什麼?奮鬥的方向在哪裡?」你自然就成長,即使看經書,答案也會跑出來與你相應。假如一直想:「嗯!賺錢也不錯啊!做這個或做那個都沒有錯啊!」其實就是因為通通錯了,你才會去想這些,這是自己找理由下台階嘛!佛法,就是要我們把心放在法身這邊,所以你就換過來,雖然也會失敗,也會挫折,那都是物理現象、社會現象,沒關係,只要法身守得住,生命就會一直成長。那個永恆的生命會一直成長,而這個色身有限的生命,你逐漸就會放下,真的!假如再配合精進(禪修的微觀法),那麼色身根本不必去管它。

 

現在叫你不要管色身,你一定受不了。今天回去若是失眠,明天早上起來就成了哈巴狗,人家一看:「啊呀!昨晚沒睡好喔!」都已經寫在臉上了,為什麼?因為你在意。假如不在意,睡不著,那就起來念佛啊!不念佛睡不著覺,一念佛你就睡著了,尤其數息法最容易入眠。所以不要太在意這些色身上的問題,反過來,把心放在法身上,這就叫初發心。我們從初發心為一切智開始,所有一切的,通通要隨喜。

 

初發心的同修想要了解佛法是什麼,可能到處鑽營,有佛像就拜,有人講佛法就聽,只要跟佛有關,都很認真,都有興趣。這個你要隨喜讚歎,千萬別說:「不要這樣到處亂闖,會著魔,要慢慢的,要冷靜的一門深入。」結果,他就只有停在那裡了,因為他不敢放開心胸。剛開始的時候,本來就會有這種情況,這是正常的現象。假如發現這個人可以引導,你就要發心引導他,不然,你就要隨喜,而不要擋駕;擋人家的菩提道,你會障道。

 

「勤修福聚不惜身命」,諸佛如來從開始發心以後,為了一切智,勤修福聚不惜身命,這很精進。反觀我們自己,並沒有精進啊!表面上好像很精進,其實只是很忙碌。忙碌跟精進不一樣,忙碌台灣話叫「叩叩搃」,意思就是跑很多地方,做很多功課,卻是一陣盲目亂闖,那叫忙碌,而不是精進。精進是指在菩提道上提升,指生命品質的提升,假如不能促使生命品質提升,通通不算。

 

然而生命品質的提升,對於初發心的人來講,不能每天回頭看。你發心學了三天,就回頭看有沒有比三天前進步。那不可能!但是一年就可以比較出來。假設我今天開始發心(相信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開始發心的),所以只要大概開始學佛。一年以後往前想想,是否比一年前進步,煩惱比較少,快樂比較多,家庭更和諧,笑聲更多?還是自從學佛以後,家裡的人都不笑了,因為笑了會被罵,被誰罵?被你這個菩薩罵,說這樣不夠莊嚴。我們可以用這些情況來衡量,看看學佛以後快樂、幸福有沒有提升,煩惱有沒有減少?

 

初學佛的人拜佛姿勢很生硬,因為每個人,包括我在內,第一次穿海清拜下去,站起來就跌倒。怎麼發明這種衣服來穿啊!等你拜幾萬拜以後就不一樣了,人家會說:「啊!你拜佛好好看喔!」可是他若是更早一點看你拜佛,一定會覺得好笑。這就是進步。很多人見面合掌就說:「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看起來好像很可愛,其實卻是很可笑,這表示還沒進入狀況。剛開始我們會這樣,但是慢慢的、慢慢的,就會進入狀況。有的人甚至在街上一看到師父,馬上就拜下去,我說:「慢一點、慢一點。」還沒講完,他三拜就拜完了,跪在地上又拿一千塊供養。這肯定是初發心學佛的人,所以一看到師父就好高興,根本不管旁人的眼光。

 

這都是初發心的現象,相信兩年後就不會了。這種現象我們要隨喜:「他很虔誠、很精進!」讚歎就好,但不必跟著做。有些人實在很讓人頭大,連師父在吃飯時,他也要拜。師父吃飯時不能拜,不然會噎到,可是不理你又不行,要理又很危險。這都是初發心的現象。師父坐在那裡看書,或者在圖書室的時候倒無所謂,但是在飯廳時不可以;師父走路時也不行,師父在那邊打瞌睡、流口水的時候,也不可以拜。這些我們都沒注意,但是初發心的人就是有這種勇猛心。

 

勇猛心的人挫折感會很重,所以奉勸曾經有過勇猛心的人,不要挫折。有人笑你、念你或者說你的不是,不要緊!那時你所修的福報很大很大,千萬不要別人念一念,你就嚇破膽了。這種人是值得讚歎的,若是能慢慢成長起來,那就沒有問題,就是「勤修福聚不惜身命」的寫照。像這樣子的成長,通常一兩年就真的不錯了。經文講「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劫」,這個時間那麼長,當然不是指某種動作。我們知道燃燈佛的時代,世尊就是這種人,他當時留著長發,看到地上一灘水就趴下去,把頭髮鋪上,讓佛走過去。有些佛弟子就學他這一招,看能不能碰到燃燈佛,結果碰到的卻都是凡夫身。

 

什麼叫燃燈佛?燃燈佛就是這輩子啟發我們法身慧命的人,啟發我們走向菩提道的那位大德。他不一定是出家眾,有些在家的同修或居士都可以稱為燃燈佛。甚至也不一定是佛門中人,只要能讓人在生命旅途中重新定位,讓人走上解脫大道的,皆可謂之為「燃燈佛」,而且每一個人就這麼一個。

 

我們生生世世都有這樣的善知識在指導,這一輩子的善知識是這輩子的燃燈佛,但在法身慧命洪流中,首先啟發你的那一位,就是你成佛時會出現的燃燈佛。過去我們也有很多燃燈佛,但是忘光了,將來成佛之時,在甚深禪定中,你自然就會發現生命中第一位啟發你的那位啟蒙老師,那位真正的燃燈佛。現在不必去問他是誰?他就叫「燃燈佛」。不用再找,你就長久這樣發心、這樣精進,不是指同一件事,而是指整個菩提道上的努力,自然會發現自己的燃燈佛。

 

我們現在都不在菩提道上精進,卻在生存道上努力,每一個中國人都是勤修福聚不惜身命,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拼著老命死賺錢,這方面大家都很認真,那就是錯將生命的重點放在色身上。我們在財、色、名、食、睡上勤修福聚不惜身命,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是為色身;為法身不惜身命勤修福聚者,才是菩提道上行者的真正本色。你能不能為了這些不惜身命?你會說這一斤值多少?為他犧牲生命不值得。是啊!因為還沒有真正的發心,現在只是修修看:「學佛不錯啦!大家來聽一聽、修一修、拜一拜。」這種狀況下,我們不可能不惜身命。

 

其實,我們也不是要求大家一定要「不惜身命」,否則自殺的人都說是殉道。那是愚痴,不是殉道。佛教里對自殺有特別的規定,要阿羅漢以上才可以,但那是另一種修法。我們講「不惜身命」,是指在法上的精進不計較生命,是將「色身交與常住,性命託付龍天」,只管好好辦道,不論死活,這才是不惜身命。我們做不到吶!稍微做一下功課就猛看手錶:「現在幾點?怎麼那麼久還沒誦完?」你在色身上計較,肯定無法「不惜身命」。

 

持續那麼長的時間,這樣的精進是絕對有可能的。像我們在世間為了事業、財富、名利,都有可能一直奮鬥下去,努力不懈了,何況一位行者,為了修行,為了正法,照樣可以,這樣的生命才殊勝,才值得頂禮、恭敬跟讚歎。不然,論色身,你、我都差不多,你那塊肉和我這塊肉,挖起來交給醫生去化驗,內容成分都差不多。色身來講沒什麼差異,最大的差別就是一個是將生命放在色身上,另一個則是放在法身上。

 

「一一劫中,舍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頭目手足」,那麼長的時間,每一劫每一劫中都能舍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的頭目手足。並不是依字面上的意思,把頭砍掉。砍頭、砍手足、挖眼睛要幹嘛?不!那是一種表法。頭,指的是運用智慧;目,指的是根性;手足,則是要我們去力行實踐。換句話說,是運用我們的智慧、六根或六識,去實踐饒益眾生。

 

前面提過,修行者是把生命安住在法身上,所以要從法身來看;頭、目、手足的布施,就是智慧、根、識,通通用來實踐饒益眾生。舍,就是要饒益眾生;運用其智慧、運用其根性或識性來饒益眾生;而這些個「饒益」,則一定要靠手足去實踐,親自去做。

 

「如是一切難行苦行,圓滿種種波羅蜜門」,難行是指客觀的障礙,苦行是自己突破、超越。意即不論外在客觀的障礙,或者自己本身主觀條件的限制,都要去超越、去突破,運用難行、苦行,圓滿種種到彼岸的法門,這才叫「一切難行苦行,圓滿種種波羅蜜門」;波羅蜜就是到彼岸。

 

修行也一樣,各位不必特別選擇什麼法門,什麼法門都得修,因為種種波羅蜜門通通可以到彼岸;有的是要自我超越,有的是要克服外在困難,其實就這麼兩個。人生就是這樣,主、客觀都有很多條件束縛著,你要去克服。不敢發大心?「好啦!好啦!我會啦!隨喜就好啦!」這不行!你要能夠挺身而出。我們能不能藉此機緣,鍛煉自己由此突破,這就是苦行。

 

有些人生活非常幸福,福報相當大,在家是父母掌上明珠,結婚後是先生的蜜糖,壓力還沒臨頭,就被人家掃光光,幸福得要命。這種人怎麼發心?事實上不是不願發心,而是不知道怎麼發心啊!道場就有這個好處,道場里有很多機會是要讓我們自己主動去把握的。透過這些來鍛煉自己,才是真正消業障,這和前面講的懺悔業障,只是對境的情況不同。

 

你在道場承擔、接納,會有很多前所未有的壓力,靠自己去突破,就叫苦行。我從來沒做過,現在卻必須去做,那要怎麼做?不會!那就從不會的地方走出來。有些人從小環境就訓練他獨立的性格,因為保護少,所以必須獨立堅強,這種人已經免除掉很多修行考驗的風險。

 

有很多事是我們必須自己去承擔、成長與超越的,如此才能證入種種菩薩智地。好比看書得從第一頁開始,讀到最後一頁,序文、前言、後跋通通要看,包括版權頁都要看清楚,這樣,整本書的狀況就瞭然於胸了。同樣地,做一件事,從剛開始的緣起,自己籌划到整個圓滿完成,即使失敗了也不要緊,就把殘局收拾完畢,那不容易啊!這就是超越,證入種種菩薩地!不必種種,即使只是一種也屬難能可貴,而我們可能連一種都沒有。真的!一定要去克服。

 

道場就有這種好處,不計成本,只要你發心出來承擔,又沒有要你投資多少,根本是零風險,唯一有的,是你生命成長的利潤。就算這件事情失敗了,你也毫無損失,也沒有人受傷啊!但是你做過了,即使沒有完成,那把善後收拾完畢,生命也已經越過一大關卡。這就是行!只管去做,那就是在修行啊!承擔一件事真的是不可思議,生命怎麼成長,生命存在是什麼樣子,你都可以感受得到。

 

此處經文分三部分說明:圓滿種種波羅蜜門、證入種種菩薩智地、成就諸佛無上菩提。

 

修行過程必須圓滿種種波羅蜜門,當你圓滿一個波羅蜜門,就證入一種菩薩智地,也就成就部分的諸佛菩提,而那種種波羅蜜門,就得要自己去用功與投入了。

 

這部分,我們很難告訴各位要做什麼。很多人都等著師父叫你做。別這麼期望,要自己發心,每一會都一樣。道場里有無量會,譬如八關齋戒,有沒有人發心來護持道場八關齋戒的法,從頭到尾地運作?這種事就可以當仁不讓,不費成本。你徹頭徹尾地經歷以後,會有很多的人事歷練。在處理事情之際,理想與現實之間應該如何交融?如何結合?能體會、圓融這些狀況,才能圓滿種種波羅蜜門,證入種種菩薩智地,也才能成就諸佛無上菩提。

 

「及般涅盤分布舍利,所有善根,我皆隨喜。」成就諸佛菩提以後,佛會轉法輪,而後才入滅。入滅即是般涅盤,般涅盤以後則分布舍利,那是指正法弘宣,此時已非佛本身在世。換言之,釋迦牟尼佛正法的弘宣,有正法、像法、末法三個時期,那都與佛菩薩的本願力有關。例如彌勒佛、阿彌陀佛則沒有這三個時期之分。阿彌陀佛初夜入滅,中夜觀世音菩薩就成佛了,所以他入滅即入滅,那是佛的福報清凈莊嚴殊勝。釋迦牟尼佛降生五濁惡世,而這娑婆世間的眾生是醜陋的,這種貪、嗔、痴、殺、盜、淫等種種惡業都造,所以佛在世時不得不訂定很多戒律,正因為「戒」住世,「法」才會在佛般涅盤之後,仍得以流傳世間。

 

阿彌陀佛沒有制戒,因為極樂世界裡有誰犯戒?犯戒就稱不上極樂了。彌勒佛來的時候,人壽八萬四千歲,福報那麼大,也無需犯戒,所以也沒有制戒。既然沒有制戒,那就沒有所謂正法、像法、末法。問題就在這裡,我們在五濁惡世,所以釋迦牟尼佛有制戒,因此如今在佛入滅以後,我們尚能聽聞正法,想想看,這福報有多大!

 

或許有人認為佛世那些羅漢常常犯戒,其實不是羅漢蓄意犯戒,他是示現因緣,讓佛來制定戒律。有戒,才能維繫整個僧團的運作,佛滅後,法才能繼續弘傳。不要光看戒本上記載這個羅漢犯這個戒、那個羅漢又犯那個戒,羅漢不會犯戒,會犯戒的就不叫羅漢,他是示現因緣,讓佛來制定戒律給我們。假如佛不制定戒律,我們早就不知道墮到哪裡去了。現在有很多附佛外道都沒有戒律,台灣就不乏此類,什麼集體天體營、交換伴侶……那樣修行會成就,才怪!為什麼這樣?因為沒有戒啊!那個教主可能修得不錯,只是可能啦!但是五濁惡世啊,沒有戒律就是不行。

 

釋迦牟尼佛入滅後的護法轉輪聖王是阿育王,而每一個佛一定會有這種護法。《四十華嚴》的五十三參里,有很多參中都提到這類善知識的前身,某佛入滅後有轉輪聖王出世,這轉輪聖王通常是普賢菩薩示現,而這個善知識在當時就是轉輪聖王的王子或公主。當我們讀經讀到這裡時,會覺得非常慶幸,原來不只釋迦牟尼佛,其他佛住世時,只要有正法、像法、末法的時期,一定會有轉輪聖王奉行佛法,不殺、不盜,不恃強凌弱。

 

在黑阿育王的時代,阿育王他很殘忍,開疆拓土兼并他人。別人不服,他就整個民族殲滅,不留活口。後來他信佛了,就用佛法治國,鄰近國家因為他曾經那樣殺過人,所以對他極為仇視,這時他反用恩去報答、去降服,因此才發大願廣造八萬四千個舍利塔,這閻浮提世界裡的舍利塔便是這樣來的。佛法真的是不可思議啊!竟能徹頭徹尾地改變一個人,將他從那種完全大腦思維的人,轉化成轉輪聖王。因此,阿育王前半段叫黑阿育,後半段叫白阿育,他是孔雀王朝最有名的明君,也是印度史上前後轉變最大的一位國王。

 

從這裡可以看到,一個行者要了解佛陀的行化,從初發心,一直到成佛弘法度生、入滅,乃至於分布舍利,也就是佛滅後的正法弘宣,這一切過程都在菩提道上,我們都要隨喜這所有的功德。

九 苦行與難行:

 

我們必須苦行,那是因為我們有慢心。生命本身要超越是很不容易的。尤其只要扣到內心的東西便很難轉得過來,這就是為什麼要修苦行,,之後還得進一步「志求無上正等菩提」。意思是說,要達到止於至善的目標,就必須克服內心的障礙,這是「苦行」,克服外在環境的阻擾則是「難行」;而所有目標都朝向無上正等菩提,這個功德最大,所以說:「廣大功德,我皆隨喜。」

 

及彼十方一切世界,六趣四生一切種類,所有功德乃至一塵我皆隨喜。十方三世一切聲聞及辟支佛,有學無學所有功德我皆隨喜。一切菩薩所修無量難行苦行,志求無上正等菩提,廣大功德我皆隨喜。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喜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此段經文是「隨喜功德」這一大願的後半段,前半段則是佛發心到成就、最後入滅的整個法化過程。《華嚴經》的語言模式是先擬人化,然後才予以真理化;先從可知的講起,然後再提及不可說的境界。所以前半段先講「人」,釋迦牟尼,悉達多太子,這很清楚很具體。他這輩子色身降生於皇宮,貴為太子,接受的是宮廷教育,而非科班教育。科班教育就像現在讀佛學院出身的,而悉達多太子受的是宮廷教育,另外,像達賴喇嘛和班禪喇嘛所受的也都是宮廷教育。

 

宮廷教育是很苦的。在中國,歷代的太子也都受過宮廷教育,結果變成不三不四的皇帝也不在少數,弄得國家每下愈況。悉達多太子的宮廷教育,延聘了當時最好的學者與武術將軍來指導,因此他的學問和武藝都不錯,很容易贏得美人的芳心。那個太子妃,就是比武贏來的,最後結婚生子。這是他色身部分的背景。然而他還是叛逆啊,所以才會半夜爬牆跑去出家。他也沒有跟什麼師父,就自己剃了頭便出家。當然,我們現在不能自己剃頭出家,自己剃的不算哦!那個時代因為他沒有師父,只是一心向道,所以才這樣子出家。

 

我們要看清楚狀況,他有良好的教育,但在那個環境中他仍舊有抗性,也就是所謂「叛逆」,其實他是在尋找「自我」。這是他化身的樣子,事實上,我們不看他化身釋迦牟尼佛的這個部分,而從他法身毗盧遮那佛來看。

 

毗盧遮那佛往昔從初發心求一切智開始,其求法過程,在佛傳裡頭有很多記載。譬如當他聽到人家說:「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他聽了很高興,想知道下面的句子,於是發了大願,只要有人能教,他願意布施手、腳,甚至要頭也可以。有個魔鬼說:「我有,不過你要先布施,否則你反悔的話,怎麼辦?」於是他真的把手、腳布施給魔鬼了。我看現代人不但沒這等膽量和氣魄,恐怕還會說:「這傢伙神經喔!竟然真的把手腳砍了給別人。」

 

結果,那個鬼跑掉了,沒有給他任何句子。這時候他很哀傷,並不是為了手、腳已經給剁斷了,而是他要不到法;他要的是法,所以他向空中呼喚十方諸佛:「我這樣不夠虔誠嗎?為什麼我要佛法而沒有呢?」結果在他流血過多即將昏厥之際,空中有聲音告訴他:「孩子啊,醒來吧!不要傷心,這句子是『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生滅滅已,寂滅最樂。』」哇!他聽了很高興,馬上就由凡夫地晉陞登地菩薩。人家學佛求法之心是這麼熱切啊!我們現在不一樣了,我們要有很多條件,師父不能每天講,一個月三十天太累了,要休息一天。

 

這時候他當然很感恩,問道:「我又沒有供養你,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啊?」那個聲音回答說,我是東方去此三十二億恆河沙外,什麼什麼世界的佛,不論什麼時候,你真心誠意,修行到這個地步,你就會與我相應。

 

他真的初發心,所以他在這裡相應。我們有沒有這樣的求道心?在這一世里看不到,但在法身里卻會顯現出來。他在過去生中,從初發心開始,為一切智勤修福德而不惜身命,經過多少時間啊,每一劫中,在不可說不可說的佛剎里,頭目手足都可以施捨,在法身中絕對有這樣的境界。這些我們通通要學,然而是學法身的這個部分喔,色身這部分不能學。譬如說,城邑、財產都可以布施,太太、孩子也可以布施,難道你真的把太太、孩子布施了?「你要?我太太送給你。」這叫販賣人口!但是太太若想出家,你不要障道,這總可以,但絕非把太太布施給別人。

 

我們可以看到很多這類公案,《華嚴經》里也有。但那是當時的社會價值觀,當時准許這樣,而現在的社會價值觀卻不容許。如今的社會價值觀,即使把手指頭剁下來都不可以,所以你焚身供佛,那叫傻瓜,不叫誠心。要表現誠心,唯有好好修行,即使病苦也堅持不休息,那就很精進了。

 

在社會價值觀所容許的範圍內,我們能做得到,那就很不錯了。你雙腿盤起來,真的兩個鐘頭都不動,那就很偉大了。如果這裡癢那裡抓,一會兒左腳換右腳,一會兒右腳換左腳,連靜坐都辦不到,那麼焚身就叫供養嗎?這不是殉道,而是愚痴!現代社會價值觀所不容許的,你絕對不能做。經典里有很多類似的公案,但那一定是指法身,法身屬於不同的時空背景,有不同的社會價值觀,而在那個特定的時空背景下,我們的認真和奉獻也不相同,但前提則是社會價值觀允許,才能那樣做。

 

在我們的社會價值觀之下,你所能做的,真的做到了嗎?譬如精進,假設你每天必須做兩個鐘頭的功課,而你真的能克服所有困難,把功課做完再睡?「好啦,好啦,不要緊啦,今天太累,明天一起做就好了嘛!」結果你是發願兩遍,迴向兩次,功課卻只做一次。社會價值觀允許的範圍你都做不到了,更不要說社會價值觀所不允許的。經典是這樣記載沒錯,但佛教並不是要求非得那樣做不可,法身的時空背景不同,所以不能混為一談。悉達多太子的法身就是毗盧遮那佛,這個地方講的就是毗盧遮那佛從往昔以來,在菩提道上所發心的這個殊勝的部分。

 

接著從這個部分擴大,除了他在菩提道上為一切智勤修福德外,「及彼十方一切世界佛」,就這部分來說,我當然算是隨喜了;菩提道上求一切智的這些大大小小一切功德,我隨喜了。以毗盧遮那佛為核心來算,十方一切世界、六趣四生一切種類;六趣是指六道,即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四生則是胎生、卵生、濕生、化生;一切種類,換句話說,就是所有一切眾生,這些眾生所有的功德乃至一塵,我皆隨喜。

 

譬如老虎有什麼可以隨喜之處?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是你仔細看看虎媽媽怎麼教虎兒子抓兔子吃的那種天倫關係;我不是叫你學它抓兔子來吃,而是看虎媽媽如何教導虎子成長,它吃什麼不管,但它教的那個部分就是功德。許多出自天生所煥發出來的能力,以及大自然中眾多不為人知的運作,都值得我們學習。最近天氣暖和一些,樹木、花草都發芽了、松鼠的警覺性、植物的生生不息……大自然運作的因緣當中,隨著因緣生生滅滅的狀況,到處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這就是隨喜一切功德。

 

這世間萬物很多未必與菩提道有關,但只要是一般公認的善良風俗都應該學,因為這些是助道資糧。它們不盡然都能促進生命的成長,因為很多都只屬世間法,社會的公序良俗未必能促進生命品質和生命因素的提升,然而只要生命品質端正良好,就一定會學到好的,不好的你不會學,即使想學也學不來。

 

我是在台灣東北角一個鄉下長大的,高中畢業後才到台北念大學。我還沒到台北就被污染了,聽說台北到處可以抽煙、喝酒和跳舞,所以我一到台北也跟人家學這些,剛開始不會跳舞也不打緊,反正抱起椅子來練就可以了。有一次人家就問:「你跳舞怎麼跳成這副德性呀?人家踩八步,你踩七步?」從此我不敢再跳舞了。抽煙學一學,也是自然而然不抽了,並非戒掉了,而是根本沒上癮。我也曾經跟人家喝得爛醉如泥,但是並未因此陷進去。我說我打麻將打到睡著了,也沒人肯相信。為什麼?因為生命品質里沒有這些因素,所以即使學了也粘不上身、沾不上癮。

 

可是有些人一泡上去,就真的不得了,因為他的生命因素跟這些強烈相應。賭性強的人不一定打麻將的時候才會露出本性,他跟人相處,隨時都在賭。種種不好的生命品質,如果是社會規範所允許的,那就更容易相應。譬如抽煙和喝酒都不好,可是社會允許呀,假如生命品質不佳,而類似的社會行為又都要樣樣隨喜的話,那就很容易沾染惡緣與惡習了。

 

當年我考上中興大學經濟系時,成績不錯,是系狀元。系狀元跟學校申請工讀不難,所以我當然也很容易就申請到一份工讀的差事。有人就教我選第八堂課工讀,因為那個時段比較輕鬆,甚至沒事做。果然,我都沒事做,第二年人家就不肯續聘了,因為我從來不做事啊!如果我當時的生命品質夠好的話,不管旁人給我出什麼主意,領了一份差事,自然就知道應該把它做好了。

 

我們很容易學到不好的,尤其是社會所允許的部分,這類情況經常可遇。假如在隨喜社會習俗的過程中隨喜到不好的,那就是無明的業力,這要靠懺悔才有可能改變。不要自以為這輩子都沒做過壞事,我們生命品質不佳,所以也不免學了很多不良的習慣,吃葷吃素就是一例。當然吃素主義者都說吃素好,表面上看來吃葷很不對,可是在台灣,吃素引起的罪過根本還更嚴重,因為吃素魚、素雞、素牛肉,嘴裡雖然茹素,心裡卻不素。何況這些東西製造的過程中,添加了很多化學劑。

 

像那百葉,真是要命!它是豆漿上面那層皮的風乾製品,要結出這層皮很費時間,工廠如果幹巴巴地等,那就不必做生意了,所以他們用氧化劑去風乾。那一張張百葉拿起來都是氧化劑啊!另外還有很多食物,加了什麼硬化劑、脆化劑、膨鬆劑,吃起來很好吃,卻都是致癌物。這種東西在台灣檢驗都不合格,而且那些素食加工品,更沒有一件是由合格的工廠所生產,都是家庭代工的。吃素應該是吃適時當令的青菜水果才是,而不是拚命食用人造加工品。

 

在這種環境中,隨順世間法便可能染上錯誤的或者不好的行為與觀念。我們在這個五濁惡世中,本來就有許多劣質的狀況存在,要期望它完全改正過來,那大概還要再等一萬六千五百年,等我們這個減劫轉為增劫。我聽說台灣的立法院又有男立委打女立委,連美國的電視新聞都報導了,這叫壞事傳千里,也是減劫特有的現象。我們在五濁惡世里隨喜世間法時,很容易產生這種污染,因此在修學的時候,除了小心謹慎之外,一定要多懺悔。其實我們日常的行為中,有很多根本就陷在錯誤的泥淖里而不自知,因為智慧不夠。但是一般來講,世間隨順的善法我們都要隨喜,「乃至一塵,我皆隨喜」,即是指世間善法的部分。接下來第三段:十方三世一切聲聞及辟支佛,有學無學所有功德,我皆隨喜。

 

這是指聲聞、辟支佛的部分。前面已經提過佛和一般眾生。一般眾生從正面講是指大心眾生,亦即性情開朗、人格健全的眾生。他有一股追求生命成長的自然動力,這就是所謂人格心理健康的人。佛法談的跟世間法不同,例如禪修的時候我跟大家提醒過,佛法的「禪」與一般所謂的「禪」不一樣。一般所謂的「禪」分兩種,一種是修學特異功能的,譬如氣功、靈通、催眠術,包括變魔術在內,會運作的話,可以役使物體,乃至役使人。另一種乃屬外道禪,外道禪可以得禪定,身心可以起變化,進入色界天或者無色界天,他可以有這般成就,但尚不能出三界。

 

佛法的「禪」,應該正名為「參禪」,而不光只是「禪坐」;禪坐已經包括了外道禪。「參禪」最大的特色是「止觀」,止是止住妄想,觀是止住妄想以後由生命本身的智慧起覺照的作用,此謂之「本來面目」;但若不止住妄想,就通通是妄想、幻境。妄想若是起作用,有任何的境界都沒有用。所以禪修的第一步,在於止住妄想。止住妄想以後,生命中的那種智慧的觀境要能顯現出來。

 

這智慧分有四種,按《凈行品》所講的:「云何得勝慧、第一慧、最上慧、最勝慧。」勝慧是阿羅漢的智慧,這個智慧能使阿羅漢顯現他生命中的觀境;第一慧是辟支佛的智慧,它能在止住妄想以後,顯現辟支佛生命的本來面目;最上慧則是菩薩的智慧,它能夠在止住妄想以後顯現菩薩悲願行的智慧,故稱「最上慧」;最勝慧乃佛果位的智慧,它是在止住妄想以後顯現佛果的智慧。最勝慧又分六個:第一個無量慧,是法身大士十住位的智慧;無數慧,是法身大士十行位的智慧;不思議慧,是十迴向位的智慧;無與等慧,是十地位的智慧;不可量慧,是等覺菩薩的智慧;不可說慧,則是妙覺位,這也是所謂的究竟佛果的智慧。

 

修學一般有兩個修法,一循聲聞之修法,一按緣覺之修法。聲聞的修法乃透過苦、集、滅、道,直接滅苦得樂,他修法,他得道,就是這樣修來的,所以通常修得阿羅漢的人都有證量境界,我們稱作證悟。辟支佛是緣覺,他會警覺這些痛苦為什麼存在,阿羅漢不問為什麼,阿羅漢只管把苦滅掉就好,要他去找苦的來源,他還嫌啰嗦。然而苦的來源不滅,苦就沒有完全斷,他只是把野草拔掉而已,但野草的根尚未除;苦集的集就是那個根,要他連根撥除,他嫌啰嗦了。

 

辟支佛則會去問為什麼?為何有苦?苦從哪裡來?苦的根源又何在?不是除掉就好了,根從哪裡來,要先弄清楚;最後發現,原來都是「無明」在作怪。那能否將無明都滅了呢?無明一滅,則一切寂然!把這個連鎖的關係全部解開,就滅苦了。由於辟支佛知道為什麼,所以也能夠把來龍去脈講出來。

 

能夠滅苦是殊勝的智慧,所以叫「勝慧」,而能夠講出為什麼,就是「第一慧」了,辟支佛的成就,是這樣證悟的,這叫解悟。相對於此,我們說證悟,乃是指經過八觸十功德的變化以及得到證量境界後的正確知見這兩個條件。解悟也是正知見,也要經過修行產生觸功德,但這時候他如果發生觸功德,那就快了;雖然快,卻也沒有聲聞那般激烈。這是通常的情況,當然什麼狀況都會有例外,但基本上離不開兩個條件,一個觸功德、一個正知見。

 

解悟的羅漢、辟支佛會比聲聞的阿羅漢強的地方,就是能講、能教化,因為他洞悉了人生百態的種種因由,他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差別就在這裡。這阿羅漢當中,像台灣的廣欽老和尚,他根本就不擅長講,我問他好幾次,他就只叫我「念佛」,問他為什麼要念佛?就是「念佛」。他無法說明,並非不願解釋,而是識性不夠發達,他只有根性,因此無法表達;但辟支佛卻可以道出前因後果,說出為什麼。

 

從智正覺世間來說,菩薩行者還是要透過這兩個修法。菩薩的悲願是指「人性」,菩薩跟前面兩者,最大的差別就在於從人性來,一定重視人性。阿羅漢把人性放在次要的位置,他採取的修行方式是非常的苦行,苦到根本就沒有人性;阿羅漢坐著不躺下去睡覺,這很沒有人性。菩薩則告訴你:「儘管躺著睡,不要虐待自己!」羅漢行者可以這樣要求自己,因為他身、心沒有負擔。菩薩行者有所謂的「悲願」,這其實也是他的包袱。大乘菩薩以人性為主,所以他善巧方便法很多,而一般學大乘的人都跑到善巧方便里去了,反而忽略了法門其實就只前面提的兩個:一從證悟入,一從解悟入。

 

大乘菩薩本身的修學,都是這兩個法門二選一,只是大乘菩薩比起聲聞羅漢或者緣覺辟支佛還要特彆強調人性。他明白成就有這兩種,但是因為隨順人性的善巧方便,所以在運用上也就有很多的變化,因此從成就來講,就稱之為「最上慧」;如果沒有成就,那會變成人天乘,所以菩薩道的行者其實是人天乘的行者。若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菩薩,那就一定要在這地方下手,聲聞或辟支佛,任選一個都可以。有些人世事歷練比較不夠,要從辟支佛這邊下手會有點困難,而從聲聞羅漢下手則會比較快。

 

我們看菩薩道行者,有的看起來很像羅漢,也有很多像辟支佛,關鍵在此,而菩薩的特色是在「人性」跟「善巧方便」,所以叫「最上慧」。最後,佛的「最勝慧」是最殊勝的,遠超過了前三者的境界,這當中又分成六個層次:無數慧、無量慧、不思議慧、無與等慧、不可量慧、不可說慧。這部分暫時不談,先往下看:十方三世一切聲聞及辟支佛,有學無學所有功德,我皆隨喜。

 

這聲聞及辟支佛,又分「有學」與「無學」。「無學」乃羅漢與辟支佛的最高成就,在此之前則謂之「有學」。譬如阿羅漢是「四果位」,四果前面有「初果向」、「初果位」、「二果向」、「二果位」、 「三果向」、「三果位」、 「四果向」,最後才是「四果位」。阿羅漢通常即是指「四果位」的這個部分,四果就是無學,算是已經成就而拿到畢業證書了,前面都是在學階段,還沒拿到畢業證書,所以稱「有學」。不管有學、無學,他們認真精進的所有功德,我皆隨喜。

 

各位要認識清楚,身為「一佛乘」的行者,對於這些都要隨喜。有人就有疑問了:「既然修一佛乘了,幹嘛還修苦集滅道?」我在台灣講《三十七道品》的時候就有人問:「師父,我們一佛乘為什麼要講三十七道品?」難道這三十七道品不用修嗎?「那個太小了,講大一點的嘛!」要多大?一佛乘已是最巔峰,是金字塔的頂端了,它很殊勝沒錯,但是沒有下面的基礎,哪來的頂端?聲聞、緣覺這些法門就是佛法基礎,不具備這個基礎而想攀上巔峰,那是不可能的。小乘佛教是基礎佛教,大乘佛教則是基礎佛教的應用,因此大乘又可稱為「應用佛教」。換句話說,基礎佛教學好了,想再進一步發揮作用,那就靠大乘。反過來說,大乘想要發揮作用,也必須有小乘的基礎,沒有這個基礎而奢談學大乘,那還早得很!

 

一般來講,要先學好基礎佛教再談修習大乘,難也難在這裡。大家都說華嚴最殊勝、最大,可是它並非天生就大,它同樣是從根、干、枝、葉、花、果這樣來的,而這個過程其實就是聲聞、辟支佛的基礎,所以說要「隨喜」。「隨喜」就是提醒你,千萬別故步自封,不要「樂阿蘭若」就不出來了。在阿蘭若裡頭精進當然好,可是精進完了還要再走出來,不要精進有成,天天有人供養,便就此打住。

 

一切菩薩所修無量難行苦行,志求無上正等菩提,廣大功德我皆隨喜。

 

這第四個談的是菩薩的部分。菩薩所修的是難行苦行,難行乃指外在因緣有種種的限制,而苦行則指自己要去突破,生命品質要超越和提升。譬如盤坐訓練到一個鐘頭,哦,這很辛苦耶!本來只需坐十分鐘,現在要坐到一個鐘頭,那就是苦行。如果一個鐘頭一到,你就馬上如釋重負地說:「OK,終於畢業了!」然後急急下坐,那就沒有苦行了。你應該從一個鐘頭提升到一個半鐘頭,然後再提升到兩個鐘頭,甚至一路持續提升下去。要你不斷地成長,那就很苦了,對不對?通常坐一個鐘頭啊,五十分鐘就叫你下坐,你會感覺不夠味道,因為最後十分鐘才是最有勁味兒的。但是如果過了六十分鐘以後,叫你再多坐個十分鐘,你的生命本能卻會一直叫你下坐,這十分鐘實在是如坐針氈了,可是這時候你一定要能突破,到達九十分鐘。而這個關卡,對你來講就是苦行。

 

我們必須苦行,那是因為我們有慢心。生命品質本身要超越,是很不容易的。譬如你在現有的生活環境里活得很自在,然而加一點新的因素進去,你就很難適應了。一般只要扣到內心的東西,就很難轉得過來,這就是我們要修苦行的地方,所以難行苦行的後面就接著說:「志求無上正等菩提」。意思是說,要達到止於至善的目標,就必須克服內在的心理障礙,此即所謂「苦行」,而克服外在環境的阻擾,則謂「難行」。苦行的目標是朝著無上正等菩提的,這個功德最大,所以說「廣大功德,我皆隨喜。」

 

經文至此為止共分四部分,首先談佛,次論凡夫,再則提聲聞、辟支佛,最後言菩薩。它說明的次第,為什麼不是從凡夫、聲聞、菩薩再到佛?或者佛、菩薩、羅漢,乃至凡夫?按邏輯,不是由小向大或由大向小才合理,不是嗎?可是它卻先談佛,最大的,然後講最小的凡夫,然後才由小向大,談羅漢再及於菩薩。這是華嚴的語言模式,這叫「先果後因」,佛是果,先列出來;而要學佛,實際上遇到的,就屬因地凡夫最多,對不對?所以從因地凡夫開始做,而目標是佛果。

 

《華嚴經》的結構也是一樣。一開始《世主妙嚴品》先展開佛果的境界,然後從十信位開始講起,一直到《如來出現品》,這都是先列出果位,然後才告訴你因要如何下手。這才是最合乎修行邏輯的方法。假如一開始就從因講起,那就沒有目標。果先定下來,佛果就是目標,但是做就得從因地開始。這個思維模式要永遠帶著,學華嚴就是這樣,不管做什麼,目標先來。現在學佛要先定位,目標定位以後就要踏踏實實去做,那就從因地開始。這叫「果因律」,果定了以後,因行就會一直朝那個方向走。接下來看最後這段文字: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喜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後面這段文字屬於結論,每一大願的最後這個部分,都屬於流通分。

 

 

 

十 促使生命覺醒,就是轉法輪

 

能夠運用任何方法讓眾生覺醒,都稱為妙法輪,包括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等等。不論透過何種媒介,例如畫家,就透過繪畫讓眾生產生覺悟;若是音樂家,就藉由音樂;至於建築師,就把房子設計好,透過建築空間啟發眾生的靈性。只要能用來啟發眾生的空性和般若智慧的,就是善巧方便,並非只能靠講經說法;知道運用什麼善巧方便啟迪眾生,讓眾生獲益,那就是妙法輪。

 

複次,善男子!言請轉法輪者,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中,一一各有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廣大佛剎;一一剎中,念念有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一切諸佛成等正覺,一切菩薩海會圍繞。而我悉以身、口、意業種種方便,殷勤勸請轉妙法輪。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常勸請一切諸佛轉正法輪,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請轉法輪」就是向師父請法。現在很多人把師父當辭典用,為了省得去查,乾脆用問的比較快:「師父,什麼叫請轉法輪?」師父幫你解釋名詞,然後你說聲謝謝就走了,這叫「請查字典」,不是「請轉法輪」。既然你懂得「請轉」,就表示已經知道有「法」,所以請轉法輪不一定是為了自己,如果能為別人請法,那功德更大。

 

「哎!你不知道,我請了他都不聽,只好請師父出馬,比較有說服力。」這才真的是請轉法輪,那功德是無量無邊的,因為它開啟了別人的智慧。所以請轉法輪的基本意義是為別人,自己當然也可以從中獲得利益。因為同一個問題,不同法師的說法可能會有不同的啟迪,對自己而言就有多方面學習的機會。

 

曾經有位台南的信眾問我:「有一位法師教我念觀世音菩薩。」

 

我說:「那很好啊!」

 

「不過另一位法師卻教我念地藏王菩薩。」他說。

 

我回答:「那也很好啊!」

 

接著他又問:「那我到底要念哪一個?」

 

「這不是我叫你要念哪一個,是你自己究竟要念哪一個。」我說。

 

「不是呀!這樣有兩個,我不會念啊!」他道。

 

「那你就抽籤嘛!抽到哪個就念哪個。」我教他。

 

「不是呀!你應該告訴我到底要念哪個?」他還是不懂。

 

我說:「那你念阿彌陀佛好了。」

 

「啊?三個?那要我怎麼念?」他更糊塗了。

 

最後我說:「問題就在這裡,如果你念觀世音菩薩,那會對不起地藏王菩薩;你念地藏王菩薩,又會對不起觀世音菩薩。這樣好了,你就念南無觀世音菩薩地藏王菩薩摩訶薩,也可以嘛!」

 

「這什麼意思?」他還是不懂。「啊!兩個一起念,一個南無,兩個菩薩嘛!」

 

像這種哪叫做請轉法輪,這是找麻煩,不是你找我麻煩,而是你自找麻煩。不懂得學佛的要領,就算問十個法師也得不到答案,只會多出一堆煩惱。有的法師甚至告訴你不要念佛號,叫你持咒,或者乾脆打坐,那豈不是沒完沒了,自找麻煩嗎?我們不應該這樣問,應該問:「一般學佛要怎樣才能進入狀況?」問哪一位法師都沒有關係,這好比抽籤一樣,抽到觀世音菩薩,就抓著觀世音菩薩不放。

 

我們當然也不能責怪廣大群眾有這樣的通病,因為現今的教育就是如此。所以剛開始學佛,最好先接觸道場。不要問!人家拜就跟著拜,然後一直向前走。為什麼要這樣拜呢?仔細看嘛!看過以後最重要是向同修請益,然後便會有些薄薄的基礎,之後有機會再問師父:「大家都這樣拜,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如此透過觀察學習、前人指導,建立一些基礎之後再問師父,才能問得明確。

 

我們原本是一無所知的,同修先幫你解,就先有個軌跡,按這條路走上去,不要怕錯。過一段時間或許會發現:「嗯!還是……比較好。」那時候便開始有了轉化,你會逐漸靠近自己要走的路,頂多兩次,第三次轉化應該就正確了。

 

不用急!時間差不多兩年就夠了,但如果「沒有心」的話,也很難說。所謂沒有心就是「無心插柳」,不論走到哪裡,人家叫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卻不知道為什麼。那時會發現:「哇!好多工作要做。」這樣柳不能成蔭,法門無法形成,因為你沒有自己的標的,所以說定位很重要。談到請轉法輪,首先要提的當然是我們兩位大恩人----釋提桓因和大梵天王。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朗然大悟,然而他想到眾生這麼難化,即使將這種境界告訴眾生,眾生也無法理解,怎麼辦?於是他停住了,動也不動。

 

此時由於佛已成道,天地之間呈現六象十八動的瑞象,在忉利天妙聖殿的釋提桓因離佛最近,他目睹了此一情景:「嘿!成佛了。」但仔細一看,哎!佛怎麼坐在菩提樹下一動也不動,然後才想到:「不對,佛要入滅了。」趕快搭電梯直上大梵天,催著大梵天王說:「老大哥,老大哥快一點!」

 

大梵天王慢條斯理地問道:「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佛成道了啦!」釋提桓因急道。

 

大梵天王說:「是啊,那又怎樣,我正在換衣服。」

 

釋提桓因更急了:「你還在換衣服!佛都要入滅了,你還換衣服!」

 

兩人三步並兩步,馬上跑下來請佛,說道:「佛陀啊!您久遠劫求一切智,不惜辛勞,勤修福聚,不惜身命,經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劫,如此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的就是要教化眾生、饒益眾生啊,您千萬不可以就此入滅,請您趕快轉法輪吧!」

 

佛陀心想:「我這個境界講給眾生聽,眾生也無法理解。」因此不動聲色。

 

釋提桓因於是拉著大梵天的衣服說:「嘿,快點,再講一遍。」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佛啊!你從久遠劫來,求一切智,不惜辛勞,勤修福聚,不惜身命……」又請了一遍。

 

佛陀心道:「講也沒用,反正大家都聽不懂。」還是沒有應聲。

 

大梵天王這時再跟釋提桓因使了個眼色:「嘿!快點,再請一遍。」如是三請。佛想,既然有人請轉法輪,就點頭默許而沒有入滅。兩位相當高興,一再感謝佛陀,然後各回天界本座。由於他們的請轉法輪,佛陀始廣宣佛法,將正法留在世間之後才入滅,今天大家才有機會以法會友。

 

佛教徒應該感念這位釋提桓因,西方人管他叫上帝,我們則稱為玉皇大帝。民間每年大年初九天公生、拜天公,拜的就是玉皇大帝釋提桓因。這一天通常都會齋天,平常各道場也都有齋天的大型法會,這是一種感恩,感謝兩位天帝為三千大千世界的眾生請轉法輪。請轉法輪之後他們還是回到天宮去了,並沒有圍繞在菩提樹下,這是請轉法輪最典型的例子。

 

我這次來加拿大講經也一樣,水秀師姐請轉法輪。由於我從未來過多倫多,她特地回台灣請師父來,於是買了機票就來了。這也是一種請轉法輪,不一定是她基於自己的需要。請轉法輪的功德無量無邊,各位所獲得的法喜,她都有一份,你看這有多麼大!

 

「饒益眾生」其中之一是請轉法輪,另一個則是培養法師。培養法師也一樣,若有初發心的法師講經,各位都要擁護,不要說:「哎呦!他才剛開始講,乳臭未乾,講話不輪轉,聽不清楚,也不夠精彩。」那就失去一個投資的好機會。要了解,一位講經的法師,他必須歷經生澀的狀況才有可能愈講愈好。那他將來可能饒益多少人?有多少人即將獲得利益?要知道,那些法喜你都有一份。所以有法師發心講經,剛開始也許講得不好,那你更要來聽,即使講到你打瞌睡了,醒來也要趕快鼓掌。而且只要你來聽,他就得講,因為你們已經約定了時間。

 

當初我發心講經時就是這樣,講到第十一次剛好碰到颱風,我想公車都已經不開了,應該不用去,不過想到有位熱忱的譚老菩薩:「啊,要是他去的話,怎麼辦?」我想一想:「嘿!不行,風雨再大還是得去。」結果一上台:「嘿!你果然在這裡!」「是呀!你要講經我就得來。」他既然來了,我就必須講。

 

那一天就我們兩個,還是照樣禮佛三拜、唱開經偈,不能因為只有一個人而不講。尤其他的勤奮使我非常感動,於是更賣力地講,結果那天講得特別好。以前他都打瞌睡,那天只有他一個,所以睡不得,我講得逗到他笑,就發現,哎!講經也可以逗人笑!也知道怎麼講才能逗人笑,尤其是聽的人快睡著的時候,如果講得大家突然笑起來,很多人就跟著醒來了。所以今天大家聽經會笑,都要感恩他。

 

聽說有一次慧律法師在講經,講修行的理論講得很深,這位老菩薩就舉手說:「今天怎麼都沒講笑話?」因為當時講的是行法,行法有什麼好笑的,不外乎手該怎樣,腳該如何,用心又該怎麼樣,當然講不出笑話來了。

 

是呀!要培養一位能夠站出來饒益眾生的法師,那是請轉法輪的功勞,所以培養法師就是請轉法輪。如果大家都覺得小和尚講經嘛,不用太在意。這樣就永遠不會產生能講經的師父,因為那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訓練。也不要小看初發心的講經者,他通常會把資料整理得很好,講的時候也一直對照著資料,這時候我們不一定要看著他,只要注意聽就可以吸收到豐富而詳細的資料。

 

像我都不太整理資料,而是看著你們就直接講,偶爾還會有顛倒或記錯的地方,因為我都不太查證,只是將記得的拿出來綜合運用,所以資料都不很詳細。譬如有四個的,卻常常只講了三個或兩個,其他忘了就跳過去不講。所以,希望各位能夠多聽初發心的法師講經,那功德非常的大,會結到很好的人緣。佛陀法身不滅就是透過弘法來的,這裡誠祥老法師講經時,大家也都要用心聽,不要只是靜靜的,要多鼓掌,這是請轉法輪的意義。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中,一一各有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廣大佛剎。

 

 

 

這裡講的是境界。「一一剎中,念念有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一切諸佛成等正覺,一切菩薩海會圍繞。」這是指境界展開的廣度。每一個境界里都有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的佛成佛,每一個佛又有一切菩薩海會圍繞。這在前面都解釋過了,意思就是許多、眾多的佛。

 

由於我們只是凡夫,所以看到的都是凡夫,看不到佛,然而佛看一切眾生卻都是佛。當你活在很痛快的環境里,其實是你內心很痛苦,而不是環境痛苦,對不對?古代那麼窮困,那時候的人還是得活下去,論理他們應該比我們更苦,可是他們或許並不覺得苦,而是我們覺得他們苦。苦,其實是自己內心造成的。

 

同樣地,我們覺得遇不到佛,那也是因為我們的分別心太重的關係!先前曾經談過,佛那麼廣泛地存在,但我告訴各位,你我之間所遇到的都是佛。佛就是覺悟,而覺悟需要有很多因緣來促成,這就是每一個覺悟都有一切菩薩海會圍繞的原因。所以,我們必須能夠在任何人、事、時、地、物當中,警覺到「那個就是佛」,而要培養出這種警覺,也需要許多因緣促成,這些因緣就是一切菩薩海會圍繞。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是佛,這是從體上來看。如果每個人、事、物都是覺悟,那就有許多的因緣圍繞。既然如此,對於這個覺性,「我悉以身、口、意業種種方便,殷勤勸請轉妙法輪。」重點在於身、口、意業種種方便。先前曾經談過,菩薩和聲聞、緣覺之間的差別在於注重「人格」與否,有人性就要用種種的善巧方便,所以這個覺性就要運用種種方便的身、口、意業來呈現。

 

語業是表達的方式,意業是想法、觀念,那要如何運用種種方便將所覺知的部分讓眾生知道?如果是個畫家,就透過繪畫讓眾生產生覺悟;如果是音樂家,就藉由音樂讓眾生產生覺悟。這些都是種種方便,並非只能靠講經說法。講經說法只是其中之一(語業),除此之外還可以運用其他的方式呈現,例如做建築的就把房子設計好,透過建築空間啟發眾生的靈性。不論透過何種媒介,只要能用來啟發眾生的空性和般若智慧的,就是善巧方便。

 

因此身、口、意都可以,這才叫做「殷勤勸請轉妙法輪」。這個「妙」字在這裡就不做具象的解釋,「妙」、「普」、「大」都有很特別的意義。像「妙」這個字,只要是在人生旅途中,能夠利益眾生、啟發眾生的一切方法,都叫做「妙」。你能夠運用什麼方法讓眾生覺醒,都稱為妙法輪,包括有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等種種不同。

 

佛陀在教化眾生時示現了三種身,第一「自性輪身」,佛像叫自性輪身,佛像都很慈悲地將法性顯現出來。第二「正法輪身」,菩薩現瓔珞莊嚴,因為要饒益眾生時必須現比較活潑的相,不能像一樣如如不動。所以就佛來講,「但聞來學,不聞往教」,只有來佛這裡學的,而沒有佛主動去教人家的。但是當佛現菩薩相時,那是「眾生不請之友」,你不想要佛法沒關係,我送你。佛,是要你自己來求法的,可是菩薩就要「往教」,你不要沒關係,我送你,免費無條件將佛法送到家。

 

台灣的市場很不健全,有個衛星電視台專門播放師父講經的影帶。我們製作節目給它,應該是它付節目製作費給我們才對,結果反而變成我們拜託他播出,每集一個鐘頭要付好幾萬,這個市場結構已經不對了。這實在是因為很多人一直拜託,我們才這麼做的,要不然人家看不到節目。

 

我跟一位法師說:「你講經講得相當不錯,應該上電視。」他說:「門都沒有!」我問:「怎麼門都沒有?那大門開開的,怎麼沒有?」「聽聞佛法要拿錢來,哪有叫我拿錢拜託他看的。」這就是以佛的自性輪身自居。我們沒辦法這樣,只好以佛的正法輪身啊,你不要,就送到你家,把客廳當道場。還怕你嫌沒時間看,所以選中午十二點到一點的時段,讓你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看。這就是正法輪身和自性輪身的差異,二者都沒有錯。

 

第三,「教令輪身」,送到你家還不看,好,給我注意,晚上打你屁股;現憤怒金剛相,這就是教令輪身。有些人就是「鐵齒牌」沒辦法,不但「鐵齒牌」還兼「生鏽牌」,根本什麼都不信,事實擺在眼前也不相信。所以佛有時也會現教令輪身,而這種種方便就是妙法輪。教化眾生並沒有那麼容易,眾生非但不聽,還硬要顛倒因果,那要怎麼辦?不過教令輪身並非一般人能夠顯現的,我們都是嗔心在起作用,而佛所示現的教令輪身是沒有嗔心的。在密法里可以很明顯看到佛現三身相:五方佛、五個菩薩、五個明王,那就是自性輪身、正法輪身、教令輪身。

 

由此可見,凡能令眾生獲得利益的示現,都是妙法輪,這從律典中就可以得到印證。既然證得阿羅漢就應該不會犯戒,那為什麼會犯戒?那叫示現。假如當年阿羅漢不示現犯戒,讓世尊制定戒律,現在恐怕就沒有法,沒有戒律了,我們也難以推動佛法了。現在很多新興教團最大的特色就是沒有戒律,因為這個時代,只要講到戒律就讓人敬而遠之:「這個僧團還真啰嗦,這麼不平等、沒有人性。」叫你吃素,你說這樣沒人性,問你為什麼?你說營養不良、偏食。真是這樣子的嗎?

 

你看,吃草的動物都比吃肉的動物大,哪裡營養不良?老虎吃肉沒有比牛大,豹子吃肉,也絕對沒有比象大。牛和大象都吃草,長得如此壯碩,哪裡營養不良?如果會,應該是方法錯了,而不是吃素造成的。所以問題在於我們到底要不要接受這種教育----人生覺醒的教育,如此而已。如果願意,一切都方便;如果不願意,就算再好也沒用。所以明白運用何種善巧方便可以令眾生獲益,便是妙法輪了。

 

從這地方來看,請轉法輪不一定是請別人轉法輪,你自己都可以轉法輪,問題是不能覺醒的話,就不知道該怎麼轉。有些人曾問我,《華嚴經》應該怎麼念?我說:「沒有怎麼念的問題,只有一個訣竅,《華嚴經》的關鍵在哪裡要先弄清楚,這點清楚以後,其他不用管,翻開就可以念、可以講。」

 

那天還有人問:「師父,你來加拿大講經一個月,在台灣準備了多久?」我哪有那麼好命,還有時間準備?問題不在於準備,而在於法的關鍵,能掌握關鍵,運用那關鍵就對了。要準備的資料平常就得準備,你問我準備多久?告訴你,五十年而已。從我們出生以來,哪一項不包涉在這當中呢?

 

我們都在生活,也都認真地生活,從這角度來看,你的「認真生活」本身就是一部《華嚴經》。佛法離不開我們的生活,離開了生活就沒有佛法。佛法是在生活中指導我們,讓我們如何活得更快樂、更幸福,乃至於讓我們活在止於至善、十全十美的境界之中,就是這樣子而已。

 

我也跟各位講過,禪修也不是在教特異功能,不是坐一坐,這裡「蹦!」跑出一隻角來,那變成了犀牛啊?不是這樣的,禪修是讓我們在生活中更幸福、更自在、更解脫。要了解佛法絕對是從生活中來,抓住這關鍵以後,我們所講的語言在表達什麼?思維是在思考什麼?身、口、意三業它在呈現什麼?

 

身、口、意三業展現的就是體、相、用表達的標的,也就是透過身、口、意三業,來成就智正覺世間、器世間、眷屬世間。而要做到將此三者聯繫在一起的,只有三緣念:緣念道場、緣念善知識、緣念法門,透過這三者就得以完成,所以關鍵都在這三緣念。其他展開的部分,就看個人以往所學,如何帶進來運用。簡單吧!對不對?

 

請轉法輪有一個公案可以提供給各位,那是我師父夢參老和上,他是一位很活潑、很調皮的人,從小就活潑,到現在依舊如此。所謂調皮活潑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叛逆。當然還有很多奇蹟軼事,在這邊就不提了。

 

當年青島湛山寺的倓虛大師,有感於北方的佛教寺院缺少戒律,希望夢參老和上請他師父慈舟大師北上講戒,將戒法推展開來。那時慈舟法師剛到南方,已經先答應圓瑛老法師前往上海,不知道願不願意放人。我師父就跟慈舟說:「這問題我來處理,你答應就是了。」於是他前往上海找圓瑛法師,由於圓瑛和倓虛是師兄弟,本來就很熟,所以雙方一談:「好!好!北方沒有戒法,就請老法師到北方去吧。」慈舟老和上於是北上,在青島湛山寺講了四年的戒法。

 

四年後慈舟大師前往北京,又沒人講戒法了。這時倓虛大師就跟我師父說:「那南方還有誰啊?」「弘一大師。」「好,那就去請弘一大師吧!」我師父的個性活潑調皮,而弘一是個性倔強的人。我師父一去,弘一馬上說:「不去就是不去!」結果在那邊搞了半年也拿他沒有辦法。倓虛大師因此打電報給我師父,說:「人請不到,不要連自己也丟了,趕快回來吧!」

 

於是,夢參師父跟弘一大師請假說:「老法師,你不到北方去,那我也要回去啦!」弘一說:「早該回去了,不回去在這裡幹嘛!」夢參師父又說:「我有個問題還沒解決,能不能請教老和尚?」「三個也講。」他說:「一個就好。」「講!」他說:「菩薩戒里有這樣的規定,假如有人請轉法輪,不去的話怎麼辦?犯不犯戒?」弘一大師拍著桌子說:「你什麼意思!」結果,弘一的侍者買了三張票,三個人一起前往青島。

 

這就是以身、口、意種種方便,殷勤勸請轉法輪的例子;講道理不行的話,乾脆請法好了。菩薩戒就是這樣,也如同剛才所講的正法輪身,要做眾生的不請之友。因為受了菩薩戒,人家有請當然要去,不去就犯戒了。但如果直接說:「我請你去,你不去就犯戒了。」這像是在要挾人,強人所難,說不過去。那我有個疑問就提出來問嘛,這是種種方便嘛,總可以吧!耗了半年,最後終於把他請出來。當然要成行也沒那麼簡單,只是我這樣講比較精彩。因為這裡還附帶一些條件,而這正是弘一大師持戒了不起的地方,他之所以能夠成就是有道理的。以上因緣大致如此。

 

下面的經文則是總結: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常勸請一切諸佛轉正法輪,無有窮盡。

 

這個常勸請的「常」是「經常」的常,不是斷斷續續那個常,是指心念裡頭經常要保持著。像《華嚴經》、《法華經》、《楞嚴經》等這種性宗的經典,另外包括寶集部、大集部的經典,只要有「常」這個字出現,就是指一個生命因素。換句話說,請轉法輪是你的生命因素,在你的生命里,要能夠隨時呈現請轉法輪,這才稱作「常」。如果不是生命中的因素就不行,那個「常」會變得很突兀。

 

「常」本身指的是,在生命中遇到時,自然會出現的。請轉法輪應該是你的生命因素,一有因緣機會,就要請轉法輪。持戒也一樣,不是像持筆一樣抓著,那我持五戒就抓五條戒,不是這樣的。不殺不是整天不殺,是遇到那個境界,譬如一隻老鼠和我對上了,那我要不要殺?這時候能把持,才是不殺。因此,如果常持不殺戒,即使看到蚊子蟑螂,而提起不殺的念頭,才是持不殺戒。遇到那境界時,自然不會去犯的那個過錯,就是「常」。使五戒成為生命的因素稱為「常」持戒,「常」使它成為自己的生命因素。

 

「我常勸請一切諸佛轉正法輪,無有窮盡」,勸請一切諸佛轉正法輪。佛當然是轉正法輪,我們可就不一定了。大部分人常講一些五四三、有的沒有的是是非非,一旦講到正法,腦筋卻像生鏽似的。所以盡量不要講是非,要安住在正法上面。什麼叫正法呢?生命的真相、人生的目的、價值與意義……這些方向都屬於正法。佛所開導的,都是在提升我們生命因素的部分,所以叫正法輪;有這樣的生命因素,當然就無有窮盡了。

 

很多小孩會一直問為什麼?為什麼?那他就是在請轉法輪,不過我們總是:「啰嗦!不要問啦,要睡覺了,不要講話。」好了,結果你打死了一棵菩提苗。如果這孩子告訴你:「媽媽,我會孝順。」「好乖。」「我將來賺錢會給你用。」「好乖。」這就是開始在污染他。當他開始一直問你為什麼,這是生命的本然,不要認為他只是慣性的在問。因為小孩剛學一個為什麼時,這句話他如果用上來,其實就是跟他以往的生命聯結起來了。

 

你會發現小孩子通常在六歲以前,會一直問為什麼、為什麼,但六歲以後就比較不會問了,因為六歲以後開始有得失心和利害心,很容易被污染。所以六歲之前如果好好呵護他那顆赤子之心的話,以後他要走入清凈法身就很快。可是他跟上輩子的生命聯結,通常在六歲以前,就已經被我們砍斷了,因此當他生命能量轉過來時,便很容易遭受污染。

 

如果將生命能量通通用在污染的方面,那識性的成長會很快,你會誤以為孺子可教也,這個孩子不錯,既聰明又厲害,但正因如此,所以他好污染,不好污染的就是不聰明、不厲害了。對於此,我們應該要多多留意。下面三業「無有疲厭,念念相續」這先前已經談過了,略過不提。

十一 寶塔要倒了,怎麼辦?

 

南宋有位禪師,有一天告訴大弟子:「昨天我夢到寶塔倒了。」大弟子當師父只是做夢,說道:「不要緊啦!倒了再蓋就是了。」過了七天;通常七天指的是一個時間、一個因緣;師父又說:「寶塔倒了,大概不能修了。」其他弟子道:「那就換地方修吧!」這不等於要師父到別處去嗎?師父就說:「好,我明天就走。」反正大家都認為沒事嘛,那正好走,第二天他就坐化了。

 

複次,善男子!言請佛住世者。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數諸佛如來,將欲示現般涅盤者,及諸菩薩,聲聞,緣覺,有學無學,乃至一切諸善知識,我悉勸請末入涅盤。經於一切佛剎極微塵數劫,為欲利樂一切眾生。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勸請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請佛住世」這是第六大願。在前面請轉法輪的部分,曾經提過釋提桓因跟大梵天王的公案,但像這樣的公案在人間卻是看不到。天人跟佛之間的關係,不是五趣雜居地的我們所能了解的。許多人在修學過程中起了各種幻境,以為他能通天,其實那不是通天,而是通鬼,跟鬼道相應。一般來講,跟天神相應都在凌晨三點到下午一點之間,這是天神活動的時間。如果下午三點以後到深夜凌晨之間的感應,百分之百跟你保證,那是鬼道。

 

不過他不會跟你說是鬼,因為這麼說的話,你會嚇得半死。他會自稱齊天大聖,也不說是豬八戒,而稱「天蓬元帥」。如果說是「沙悟凈」,你又會嫌笨,所以又稱「天雷元帥」,其實這些都沒有意義。所以如果有任何相應或感通的話,最好放下,既不要有歡喜心,也不必有罪惡感,隨它去就好。就像做夢,夢到中了五百萬彩券,但只是空歡喜,你不要到處宣傳,否則會被認為是神經病。因為夢境根本就不是真實的,只要視之為一種情況就好了。

 

很多人有種種感應的經驗,便自以為是一種成就,那絕對是錯誤的。尤其是修靈通的,什麼靈仙妙佛的,即使有求必應,也都不必相信。台灣學這些的至少有八萬人,八萬人當中能相應的至少四、五萬人。有一次他們的總頭頭跟我說:「把這群人介紹給你好不好?」我想一想,這樣一群人怎麼處理啊?在他們的經驗里,絕對不會承認這些感應是假的,那豈不是麻煩。我們現在修學,不論學念佛、修密、禪修等等法門,都要將這些拋開,這些都不是佛所宣說的出世間法,不要將時間浪費在這裡。

 

天王請佛具有兩層意義,一是「請佛住世」,另一個是「請轉法輪」。先前談到兩位天王請轉法輪的故事,那是以色身的觀點來講,但我們難以看到,所以也難以體會。釋提桓因和大梵天王能有這樣的機緣,在法身上與佛相應,當然就要請轉法輪了;而佛即將入滅,同樣也必須請佛住世,這兩件事通常同時存在。

 

經文中提到,如來、菩薩、聲聞、緣覺、有學、無學,乃至一切諸善知識將入涅盤時,都應該勸請莫入涅盤,請他住世,經於一切佛剎極微塵數劫。但是我們通常做不到,各位不要自以為知道了,真的,你不知道啊!就像佛教史上的許多大德,當境界來了將要入滅,即使告訴大眾,他們仍然不曉得要請佛住世。

 

舉一個阿難的例子。佛陀將入滅之前跟阿難提了三次,他說,這個因緣已盡,我也入滅了。當然,他沒講得這麼白啦,大概就像許多精進的老菩薩,往生前通常會說:「我要回去了。」兒子們說:「這就是你家呀,你要回哪裡去啊?」傻媳婦就說:「媽媽大概想回娘家吧。」不是回娘家,是回阿彌陀佛的老家!她甚至告訴你哪一天會回去。唉!你就是不懂啊!

 

如果明天走,她今天會告訴大家:「我明天早上十點要走。」這孝順的兒子就趕快洗車打蠟,洗得乾乾淨淨,反正媽媽平常不太愛講話,既然要回娘家就載她去。兒子把車子洗好了,就喊:「媽,十點了。」結果發現她怎麼穿著海青坐在佛前,還沒換衣服?其實她衣服已經換好了,就是穿海青、披幔衣。她坐在佛前念佛,準備入滅往生了,這笨兒子還以為她要搭車回娘家。像這樣的機緣往往被人忽視,這種預知時日念佛往生的人,通常很瀟洒、很自在,也沒人會想到要請他住世,這是天下第一冤枉的。請佛住世這法門很好修,但卻沒有人會修。

 

當年佛陀也像這樣跟阿難提了,可是阿難只是:「噢!噢!」不曉得要留他下來。過幾天世尊再說,他還是噢!噢!就過去了。那因緣顯然是盡了!過了幾個月佛陀又講,阿難還是莫名其妙。最後因緣到的時候,佛陀就吃下那導火線——有毒的香菇粥,便這般往生了!

 

我們不知道,但佛陀曉得這種情況,那你們要不要我留下來啊?阿難就憨憨的。佛教史上這樣的例子很多,南宋有位教化大眾很有成就的禪師,有一天他告訴大弟子:「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喔!夢到寶塔倒了。」大弟子道:「喔!不要緊啦!倒了,再砌起來就是了。」他當師父只是在做夢,然後又過了七天;通常七天指的是一個時間、一個因緣。師父又說:「啊!寶塔倒了,大概不能修了。」其他的弟子則說:「我們換地方修好了。」這不等於要師父到別處去嗎?師父就說:「好,我明天就走。」反正沒事嘛,沒事正好走啊,對不對?結果第二天他就入滅了。

 

我們跟隨大德,要懂得他的語言模式、思維模式。有些人雖然很精進,但師父在說什麼卻都有聽沒有懂。跟著師父到底在學什麼?這是很重要的問題啊!大部分有成就的大德,都是很隨緣的,當緣法已盡即將入滅時,弟子們卻都不知道。師父總不能告訴你說:「當我說寶塔要倒的時候,就是要入滅了。」那你們就會修請佛住世法,對不對?師父怎麼可能直說嘛!哪個師父面子這麼大?既然平常教都聽不懂了,現在直說又有什麼意思呢,所以乾脆瀟洒走人。

 

真正請佛住世有個例子,那就是懺雲法師,台灣一位戒行、德行很高的老法師。約在三十多年前,廣欽老和尚八十幾歲即將入滅,但他勸說:「不行啊!現在天下那麼亂!老和尚你要住世喔!」老和尚已經病得又吐又拉,寮房簡直髒亂不堪了。懺雲老法師於是發起拜藥師懺,做一個禮拜的藥師法會,請求廣老住世不要走。他一發心,馬上便籌備好了,不像我們現在一籌備就花上好幾個月,若是這樣,老和尚早就走了。

 

發心後的隔天,爐香贊才剛唱完,老和尚說:「好啦!不走就不走啦!」然後起來到院子里踱方步。昨天還又拉又吐,差一點連急救都無效,第二天居然自己起來了,而且一待又是十二年。這真的是請佛住世啊!我們要能夠學習懺雲老法師,台灣公認尊稱的懺公啊!

 

換了我們,碰到這種情況,通常看看師父沒事,就說:「師父沒事,那就安心地走吧!」懺雲老法師是北方人,講的是國語,廣欽老和尚是南方福建人,兩人對話常常雞同鴨講,還得透過翻譯,但卻相處得很好,可見兩個人的戒行、德行都相當了不起。從這裡我們可以體會懺雲老法師的成就。這是前賢為我們示現,說明真正修行人的心,就是在道上。

 

心在道上就要注意三個啊,一個佛,一個法,一個僧。那個僧寶現前的種種狀況,我們要懂得啊!我們現在則是多少信一點,加減拜一下。在這種情況下僧寶怎麼樣?你說那是出家人的事不要管,出家人則說那是老人家的事,年輕人不要管,而老人家算一算,只剩下他一個人,怎麼辦?沒有人知道,但是我們則會喪失很多很多的好機會。

 

我們看到眾生對三寶的恭敬心不夠,這跟社會制度很有關係,屬於共業。通常我們應該要敬老尊賢,但社會上常有人:「這老的怎麼不趕快走,走了我就可以佔缺。」世間的組織制度是固定的,以致大家會有這樣的期待,卻沒想過老者是最有經驗的,離開以後反而是單位的損失。讓最寶貴的經驗閑置似乎顯得浪費,若能請他擔任參謀或顧問,不是很好嗎?何況在修行中,老者根本不會佔缺,他們只是修行而已,所以我們應該要比世間人更懂得敬老尊賢。

 

我們常說三緣念:緣念道場、緣念善知識、緣念法門。所謂緣念善知識,就是請佛住世。來道場不要只是拜一拜就走人,看一看、問一下師父在哪裡,多看一次福報增加一寸,所以見到師父便趕快頂禮。西方人對於頂禮常常彎不下腰,但對中國人來說,這應該不難。在適當的時間、地點,見到師父就頂禮,但是不要連師父吃飯時也頂禮,那是他嘴裡在吃東西,又要叫你免禮,有些麻煩。所謂適當的地方,像方丈室、圖書室或某些適當的場所,這些都可以增加我們的福德。

 

師父身體如果有什麼不適不佳,要懂得請佛住世,讓師父知道自己還未長大,等弟子開悟再走。不要等師父走了才唉聲嘆氣:「唉!實在有夠笨,早知道就如何如何……」那時後悔莫及了。所以和師父、道場要同一體性,將同質性建立起來,時時抱持著三緣念。若有法門、善知識的修學指導,那見到師父就不會出現無話可說的狀況,你會有許多問題,這陣子的精進有什麼情況,請問師父要注意什麼、怎麼調整、怎麼超越等等,這是基本的認知。

 

「請佛住世」在文字上有兩層意義,一是請人,像經文所提到的如來、菩薩、聲聞、緣覺、有學、無學,乃至一切諸善知識,這是就人而言。第二層是請法住世,法透過這個人表達出來,我們有沒有感受到那份喜悅呢?如果有的話,應該將心得記錄下來,讓廣大的群眾也能受到影響而慕道、求道,這就有無量無邊的福報,也會得到很好的因緣,尤其會有好人緣。

 

生命品質不好的人,常常會碰到許多惡友,這惡友會傷害欺騙我們,那就是沒有好的人緣。要怎麼建立好人緣呢?從法上來跟大家結緣,譬如聽法或修學過程有什麼心得,就將那種喜悅與大家分享,讓大眾受到影響而慕道、求道,這就是請轉法輪。或者整理善知識所講的法、理論、法語或講記都可以,讓它廣泛流通,饒益眾生,這也是請佛住世。所以從請佛住世的立場來看,分請人住世、請法住世,講好的法轉化成文字流通,這就是請法住世。

 

大約十年前有個因緣,有人請法講《華嚴經》,我跟幾位同修說:「那就講!」《八十華嚴》要是講完的話,台灣的福報哪會不夠?我說,盡其所能一直講下去就對了。一開始,我把它分成幾個部分,譬如「五十三參」、「入法界品」在台中、高雄講,而台北則從頭,從「世主妙嚴品」講。

 

那時一位同修說:「喔!這個難得,台灣還沒有人這麼講的,師父,這估計要講多久?」我說:「估計要講到死。」「喔!那也沒辦法維持很久。」於是他發心錄影,現在大家所聽到的這些錄音帶,就是當時同步錄下來的。他先用V8錄,錄回去看不清楚,然後改進再改進,花了差不多三年的時間,由V8一直提升,三年後只是提升到還可以看的程度,而如今我們已經可以用最先進的數位相機或攝影機了。這就是請法住世,不然講經講完以後什麼也沒留下來。

 

今天各位能夠親自來現場聽而不用透過電視,那是相當難得的。但有許多人沒辦法來,那錄影帶、錄音帶就有其方便性,這也是請佛住世的一部分。但這不是三言兩語,一些應酬話就能交代,裡面包含著相當的付出。住世就是留在世間,請「覺悟的方法」留在世間,稱作「請佛住世」;請覺悟者或有經驗的人留在世間利益眾生也是。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數諸佛如來」,指的是背景,先將境界列出來,是請佛、請法住世的所有境界。而這麼廣大的境界,不單是指如來而已,更擴大為如來、菩薩、聲聞、緣覺、有學、無學,乃至一切諸善知識。所以請佛住世是主要目標,但就廣義而言,如來以下所有富有經驗、有成就者,我們都要請其住世。

 

我們都是因地凡夫,看不出這些大德的成就到哪裡,所以也無需去探究,不要看這師父:「啊!他沒什麼成就。」那就造業了。我們凡夫肉眼沒辦法看,但要明白,他既然能夠指導修行,就表示他的經驗值得學習。因此,首先要學的是過程中的經驗,既然來修學,就要有絕對的恭敬心。

 

第二個,要了解所謂有經驗,並非只是禪修、密法、念佛或者誦經等等。這些當然很重要,但佛法的範圍恐怕不僅止於此,這只是正法行的範圍,而我們整個人生的範圍太多、太廣了。我在多倫多的這段期間,有些同修告訴我們說:「師父,在多倫多開車要注意什麼什麼……」他經歷過了,這就是他的經驗之談,否則我們大概會把台灣那套搬出來,以為交通規則、號誌都一樣,事實上卻不是。文化深一層的部分不同,就必須讓當地有經驗的人來告訴你,那就是善知識啊!

 

一些事業有成就,從社會各角落、各階層退休下來的人,都是有經驗的前輩,也都是善知識,是我們學習的對象。但一般人卻看不到這點:「他是凡夫嘛!」唉!沒有錯,這些凡夫都是有學。而且我們知道如果進入初果,不管是初果向或初果位,只要在天上人間來往七次,就可以證得阿羅漢。

 

隨著過去的因緣與福德,這些人在我們生活中會有不同的示現。有些人位處偏遠,可能是與世無爭的農夫;有些人可能在複雜的商場政壇,成為工商界領袖、政治領袖或某號人物。這都不要緊,只要他們能夠免除苦的逼迫,現什麼相都不要緊。你得想想看,他是不是有學呢?對於這些有成就的人,不管是這輩子成就,還是前輩子成就,都要跟他學,這就是一切諸善知識,當然這些善知識還包括如來。

 

接著,「將欲示現般涅盤者」,這個重點在於「你要看得到」。如果看不到,會跟剛才舉的例子一樣,也許可能就發生在你家;不要小看家裡的老菩薩,說不定他就是喔!當然,修行不利的人會想在因緣結束時留下來,但如果留不下來,那是因為自己沒辦法掌握,修行到家的人就能夠掌握,這是從色身的角度來看。

 

如果只是把法留下來,那跟色身就沒有關係了!所以請佛住世,人人都可以做得到,就怕在意識形態的作用下,可能會將它局限在某個角落,變成純宗教儀式的狀況。修學佛法絕對不是這樣,這一點要先弄清楚。

 

那麼「將欲示現般涅盤」這種現象發生時,如果看到了,就可以勸請莫入涅盤。將入涅盤是一種現象,而這種現象有許多示現,只要境界中看得到有此現象,就應該要勸請。這好比一塊草皮,一塊無量無邊的草皮,裡面有許多花。無量無邊的草皮就是境界,這境界上面有花,花就是現象,你看得到花,才能夠摘花供佛。所以要能辨明「境界」,要能夠看清楚「現象」,那才能夠「我悉勸請莫入涅盤」。

 

至於用什麼方法勸請,傳統的形態是跪在師父面前,但是搞不好師父還會說:「有夠煩呢!」都要死了,還講什麼?對不對?不是這樣請的!弟子信眾很恭敬,那是相上的表達,但實際上並不一定非要如此。在佛傳或公案里有許多方法,你可以跟師父出個難題:「師父!我們來辦個什麼好不好?」師父說:「好!」這樣不就把他留下來了。師父說:「寶塔已經要倒了。」「不要緊,我們打佛七。」「喔!佛七在什麼時候啊?」喔!這不是七天,打十個七、一百個七,而是要一直永續接下去,像接龍一樣,然後跟師父說:「打到阿羅漢出現才結束。」那他就不會入滅了。

 

不要只打了七天就完畢,否則寶塔在第八天倒了怎麼辦?就這樣一直打下去,像接龍一樣,一個接一個,打到阿羅漢出現為止,那會驚天動地啊!這時候不信也得信,既然又有新的善知識出現,新塔已經修好了,那麼寶塔要倒就讓它倒吧!這不是喜新厭舊喔,而是真的請佛住世。現在幾乎很少人看到這一點,我們要道場做什麼?就是要讓法能夠接續下去,道場在這世間就是為了讓法能傳承,一直到阿羅漢出現啊!

 

我們在多倫多這個西方世界,希望各位能夠發起請佛住世的心,請這些白皮膚、藍眼睛、金頭髮,跟我們不太一樣的洋人聽經、參禪。我說的是參禪,不是靜坐,而是大乘佛法的禪法,這兩者大家要分辨清楚。北傳的禪法和南傳的禪法不同,和社會上一般的打坐、靜坐也不同。另外,北傳佛教跟西藏佛教有什麼不同?兩者當然也不一樣,這不是廣告,而是實際上如此。

 

本師釋迦牟尼佛絕對沒有錯,但是在菩薩、人間佛教的這個部分,只有北傳佛教才表達得出來。西藏的佛教好像是天上的佛教,講的是那些神奇怪誕的天上菩薩;北傳佛教講的是人間菩薩,南傳講的則是阿蘭若的阿羅漢道,都不一樣,然而其間的差異我們要能夠分辨。我們強調的是純正、百分之百的北傳佛教,聽了以後要能夠表達清楚,人家才知道北傳佛教的特色在哪裡。

 

相信各位對這個可以有很深的理解和表達,否則佛教滿街都是,如果不會表達,那隻會將佛教說得跟世間法差不多——做人要做好人、開車要禮讓、遵守法律、不要逃漏稅,如果這樣的話,就和世間法沒什麼不同。北傳佛教在這當中還有什麼?那部分要講出來,同時也要勇敢地面對西方朋友。

 

昨天禪坐時,一位西方朋友也跑進來坐,不曉得大家跟他說了什麼?有人自動上門,應該要發大心鼓勵他,不要讓他覺得什麼都聽不懂,馬上就起了退心。問他這個法和其他所知道的有什麼不同?如果無法解釋,也得找師父問清楚,好讓他有很強烈、很深刻的印象,那他就會在他的朋友圈當中為我們弘法了,這部分要懂得用心。

 

前面談境界、談「勸請莫入涅盤」,時間是「經於一切佛剎極微塵數劫,為欲利樂一切眾生。」都是為了利益眾生,但經文中卻沒有提到「能」,亦即如何請佛住世。經文中交代了「所」——境界、請佛住世,只說這樣請佛住世,必須經過佛剎極微塵數劫,但是「如何」請佛住世,卻沒有提,所以我們判斷經文在這裡可能漏了一段。古代的經文都是靠背誦流傳下來的,師父背給徒弟,徒弟又背給徒弟,有時候背一背可能會漏掉一段。

 

世尊在世時講過一個很有名的偈子:「若人生百歲,不聞生滅法,不如生一日,得聞生滅法。」這很清楚,但是因為印度諧音的關係,世尊入滅後,阿難九十幾歲時,聽到一位小沙彌在背誦:「若人生百年,不見白鷺鷥,不如生一天,得見白鷺鷥。」阿難說,不對!不對!是:「若人生百歲,不聞生滅法,不如生一日,得聞生滅法。」這種偈子我們很熟嘛!譬如孔子曾言:「朝聞道,夕死可矣!」小沙彌回去以後就照阿難這樣念,師父問他:「誰教你的?」小沙彌回答:「阿難。」師父又道:「阿難那老朽啊!頭昏眼花記錯了,白鷺鷥才對,不是生滅法。」第二天小沙彌又白鷺鷥東白鷺鷥西的背一遍,阿難說:「又錯了,怎麼沒改過來?」「師父說你太老了頭昏眼花,一定記錯了,要這樣背才對。」阿難一聽,心想完了,才隔一代就已經變成這樣。

 

所以說,背錯、背漏的情況一定有,而且經典在背誦流傳或傳抄的過程中,也會有後人無意間添加進來的情況。像《華嚴經》那麼長,尤其最後一卷可能漏掉很多,所以讀經時想要真正通達經典的意涵,一定得先弄清楚它的語言和思維模式。我們絕對尊重經典殊勝的地位與價值,指出其闕漏之處,並不表示我們對這部經典的崇高地位有所動搖或質疑,但是如果沒有警覺性而含糊念過去,然後說:「啊!萬王之王!經典之王啊!王中之王啊!」這無異是拍馬屁,那光是把經典請回去,有什麼用?這段雖然漏了,但不要緊,因為我們知道它的思維模式。

 

「能」要怎麼做呢?如果將前面修法的部分帶進來,那這段經文就完整了,闕漏的部分也補上了。經文既然已經說明境界是那麼高、有那麼多的善知識,那麼請佛也就無所不請;「所」的境界是無量無邊的佛,「能」是無量無邊的我,我跟佛之間的關係是「請你住世」。也就是有無量無邊的我,每一個我都請無量無邊的佛,每一個佛都有無量無邊的我,如此交融進去。這個修法主要是「交融」,以「請佛住世」交融進去就可以了。

 

請佛住世這個「能」並沒有說出來,那麼就將這個「能」當公案來參。前面已經談過幾個大願,所以現在應該知道要如何運用。用請轉法輪的方法、用懺悔業障、廣修供養、稱讚如來或禮敬諸佛等等方法都可以。我們看到的境界有多廣,所發的心就要有多大,這是一個基本條件,基本條件就是思維模式。

 

另外,「請佛住世」要有無量無邊的心量,不要說請你住在這間就好,不要住到那一間去,不是這樣的。應該饒益無量無邊的眾生,才是「為欲利樂一切眾生」,利樂無量無邊的眾生。如果能運用這個方法,那麼境界的「能」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所以修行的法門一定得先弄好,這是非常高層次的密法修行,我們也因此可以了解,每個法都一樣,都是在「能」、「所」之間的關係里。有機會的話可以帶領各位修這樣的法門,在多倫多應該非常好修。聽說這裡有半年下雪,一個法如果修半年的話,一個冬天就可以讓你金光強強滾,瑞氣千條了!

 

如果懂得經文的思維模式、語言表達方式,那麼行為模式便差不多出來了,師父指導的就是行為模式這部分。修行就是將行為模式和思維模式結合,然後用聖言量的語言模式來印證。所以一個密法法本的誕生很簡單、不難,只是不知道的時候會摸不著邊,不曉得「法」在那裡。最後: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勸請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這個部分完全一樣,這叫流水文,前面也都說明過了,不再贅述。

 

十二 變成釋迦牟尼佛?

 

跟釋迦牟尼佛學,稱念「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並非將自己塑造成他,否則直接從佛舍利中抽取DNA來複制不就好了。它的意思是跟著釋迦牟尼佛所講的正法修學,徹底展露個人的性德與生命感,成為活潑的覺者。就如阿彌陀佛的弟子觀世音菩薩成佛,也絕非成為阿彌陀佛。佛的生命是完整存在的,沒有瑕疵、壓抑、扭曲,所以也不能複製。禪宗說得非常好:「恢複本來面目」……

 

複次,善男子!言常隨佛學者。如此娑婆世界毗盧遮那如來,從初發心精進不退,以不可說不可說身命而為布施。剝皮為紙,析骨為筆,刺血為墨,書寫經典,積如須彌。為重法故,不惜生命,何況王位,城邑聚落,宮殿園林,一切所有,及余種種難行苦行。乃至樹下成大菩提,示種種神通,起種種變化,現種種佛身,處種種眾會。或處一切諸大菩薩眾會道場,或處聲聞及辟支佛眾會道場,或處轉輪聖王小王眷屬眾會道場,或處剎利及婆羅門長者居士眾會道場,乃至或處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眾會道場。處於如是種種眾會,以圓滿音如大雷震,隨其樂欲成熟眾生,乃至示現入於涅盤。如是一切我皆隨學。

 

「常隨佛學」是一個很好的詞,同修間寫信或題詞,這四個字很好。「常隨佛學」就是與佛同在、與佛同行,這不是自大,而是願力。我們都是與佛同在、與佛同行,跟著佛學習,所以稱「常隨佛學」。這個「常」字前面提過,要將追隨佛陀學習的這件事,變成自己的生命因素。不是想到就跟佛來學,沒想到就打麻將,而是生命中有個跟佛在一起的因素。這是一句很好的辭彙,也是很好的祝賀語,如果要寫座右銘,這四個字非常適合。壓在玻璃板、掛在醒目的地方,每次出門就「常隨佛學」,回家開門時又是「常隨佛學」;「常隨佛學」就是跟著佛陀學習「人生要覺悟」這件事。我們要學的事情很多很多,因為人生是全方位的,從哪裡下手都不要緊,總是要覺悟就對了。

 

人生要覺醒,不是設定自己一定得要參禪打坐,或者一定要持咒、念佛、持戒……一定要如何如何,才叫學佛。不是的!那些都只是學佛的一個面向。我從這邊下手,人家從那邊下手,我當然要肯定自己,可是也得尊重別人的方法。有時候可能方法錯了,不要緊,等摔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再回頭重新學習,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過程。

 

人生旅途中會遇到許多挫敗,這是生命成長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是家常便飯,但是生命成長的成本也是很高的。就像出家人,有一半的世界要丟掉、要放下,總不能說鐵達尼號很好看,也跟著去看。你一進去,裡面的人通通跑出來了,所以必須勇敢地放下。能不能說:「哎呀!我戴頂假髮,換個服裝再進去,這樣比較沒關係。」不行哪!必須放下很多機會,這就是代價。

 

很多同修很精進,跟我們一樣吃長齋,好多肉都不能吃,為什麼要放棄那麼多的機會?告訴你吃素是福報啊!烤乳豬都不吃,把它省下來了,所以是福報。不要一直想:「我不能吃!」只要想:「我在培植善根、福德、因緣。」從這點來看,生命的成長是相當可貴的。

 

經文中先舉一個例子,「如此娑婆世界毗盧遮那如來」,毗盧遮那如來是法身。明顯指出這是就法身而言,不是色身。娑婆世界是顛顛倒倒的五濁惡世,我們在這裡的痛苦還能夠忍受,但等到掉進地獄炸油鍋,那就不能忍啦!喊救命都沒有用。我們現在還沒苦到那樣子,但苦到什麼程度呢?苦到打電話給同修,說自己好苦好苦,一講就到天亮。好苦可以講到天亮?這哪裡是苦?講給他人聽,等於將所有垃圾通通倒給別人,根本是好爽,所以倒得愈乾淨愈好。這根本不是苦!

 

訴苦的人痛苦指數馬上下降,而對方的痛苦指數則立刻增加,這叫「堪忍」。娑婆就是堪忍,那個苦還能忍,不是不能忍;苦到不能忍,就沒辦法修行了。因此有所謂「痛定思痛」的說法,痛過以後,你會思考痛苦的情狀是如何,該如何免除?修行,從人生的立場來看,就是這樣。「娑婆世界」已經將我們的環境交代清楚了,「毗盧遮那」是法身,「如來」是自性,從自性中來歷練法身便容易成就,但如果想從色身來了解自性,則不可能。

 

許多同修很認真,聽師父這邊講講、那邊講講,他會奇怪:「這二者如何能通呢?」這種情況應該是思維模式出了問題,不過不要緊,當發現不通時,一定得弄通。因為還在摸索階段,思維模式還沒架構起來,所以覺得這裡一堆、那裡一堆,當全部放在一起時,矛盾就出現了:「師父,你不是說一切都是空的,世間都是假象嗎?可是他們對我如此這般時,是真的!不是假的耶!」

 

這要怎麼通呢?「通」不是用說的,所以就放下,不要理它。現在修學的過程是在摸索,摸索是嘗試錯誤的階段,所以不要怕,嘗試錯誤不要有罪惡感、也不必恐懼。每一次錯誤都會促進成長,要記住這一點!不是自怨自艾說:「哎呀!我又失敗了。」這跟世間法有所不同,世間法是投資下去,輸了就沒有了。但生命的成長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經歷過就會有所成長,只要關注於本身的成長即可。

 

成長的成本、代價本來就很高,所以鼓勵各位要趁早修、趁早學。不要等老了以後才來,那時如果弄錯要重新來過,除了比較困難之外,再成長的機會也相對減少。所以要趁早,既然遇到了就趕快學。這是個摸索、嘗試錯誤的階段,面對失敗也毋需恐懼,不要:「哎喲!我業障重。」只要一直嘗試,直到哪一天,突然:「啊!」那就對了。那個「啊!」表示開悟了,這是第一點。

 

第二,如果成功了,只能算是一種順境,而非真正成功,所以不要得意忘形;「嘿!你看,這樣才對,那樣不行,要跟我一樣。」那恐怕就錯了。我們能成功的路,別人未必也能,因為每個人的因緣條件不一樣。在菩提大道這條高速公路上,每個生命就像一部車子,每部車的因緣都不同;我跟他不會碰在一起,你跟他就會碰在一起,為什麼?他跟別人在一起很高興,跟你就怒目相視?這不為什麼,只能靠自己去調整;此即「嘗試」,嘗試人與人之間的因緣組合。「娑婆世界」這外在的環境,要從「毗盧遮那如來」自性法身中歷練成就,先將這兩個前提考慮進來。

 

接著「從初發心」,就是從初發心求一切智,「精進不退,以不可說不可說身命而為布施。」這只是舉例,除了身命布施外,還有許多其他的布施。舍利弗在佛世這輩子之前,早就證得阿羅漢,但有一天他回小向大,想出來行菩薩道,大概就在一個十字路口坐下來,看看如果有誰希望他如何,他就布施。那時釋提桓因看到這個因緣,從天上變成一個小女生,哭哭啼啼地走到他身邊。

 

「小女孩啊!你哭什麼?」舍利弗問道。

 

「我媽媽已經病了三年,醫生說要用阿羅漢的眼睛才能治好。」小女孩道。

 

「真的?」舍利弗又道。

 

「對啊!」小女孩很肯定地回答。舍利弗於是挖了一顆眼睛給她。

 

小女孩道:「你弄錯了,不是右眼,是左眼啦!」舍利弗於是又挖了左眼給她。

 

小妹妹聞一聞,說道:「這麼臭的眼睛,怎麼可能是阿羅漢的。」結果兩個眼睛都丟在地上,蹉!蹉!全都踩碎了。這時阿羅漢心想:「哎呀!眾生難度啊!要一顆眼睛我給兩顆,不但嫌臭還踩碎!眾生真是難度,還是回去當阿羅漢好了!」這一念退心之下,變成了小蛇。不過他雖然變成蛇,終究還是阿羅漢,再回來時自然會開始精進,只是會讓人覺得怎麼一點耐性都沒有。

 

各位要知道,跟眾生「磨」需要耐性,由於我們的「發心」容易退,所以想精進不退相當難。換句話說,凡夫總維持在進進退退的狀況中。社會上有眾多善根之士,所謂善根,就是在人生的菩提道上很有理想、能夠掌握方向。但社會上的事往往讓人不如意,考驗著你是否精進或退心。以世間人的說法是福報不夠,以修行人的立場來看則是考驗,就看你要不要度過去。用什麼方法度過去?最好是「修法」,修法能夠堅定信心,八風吹不動。所以要堅守「正法行」,而不是「隨緣行」。

 

正法行可以讓我們精進不退。「從初發心精進不退」不只是個信念而已,是從信心產生行為;行為就是修法,從修法產生力量,那力量才能讓信心更強化、更堅固。若無修法,信心會被境界考倒。我們會注意到,愈有理想的人愈容易碰到障礙,社會上的狀況愈容易衝擊他,所以信心究竟能否經得起考驗呢,就看修法。

 

信心一定得藉由修法才經得起考驗,許多人堅持到後來都崩潰了,為什麼?因為到最後都是抱怨世間沒有良心、世間太齷齪了,為什麼?因為世間凡夫想將書中的理想搬到現實生活來,可是卻做不到。修行人有理想,而且理想會從修行中兌現,修行的堅持會使整個境界改變;事實上,也不是境界改變,而是堅持修行讓人轉換了心境,所以世界也因此改變。

 

世間法是一再的對立,認為這世界如何、社會又如何。但由於我們的堅持、調整自己的心,由「對立」轉化為「絕對」;因為「絕對」才會發揮力量,讓我們重新看待這世界。那新的世界真是美麗!我們現在稱作「美麗新世界」,古代則稱作「極樂世界」。不過,並非還有另一個叫「極樂」的世界,這不是移民,不是從這邊移到那邊去。內心境界會因為修行而改變,這樣你絕對不會退,只要嘗到那種法味就不會退心,否則就是修行功夫不利。法味、法喜都沒有產生,那麼即使一再強調那個法有多好,都只是自欺欺人,因為境界一來就不見了。

 

「以不可說不可說身命而為布施」,因為嘗到法味、產生法喜了,所以勇於布施,不只財富而已,就連剛才所說的眼睛等等的身命布施也做得到。但這樣的布施如今已經不允許了,要眼睛就給眼睛,萬一給了之後才說:「不是要人的眼睛,而是魚的眼睛!」那豈不是讓人暈倒了。傷害自己的事,現在不被允許,搞不好剁一雙自己的手指來供佛,也會被警察抓去關。這叫傷害,雖然砍的是自己的手指,但傷害自己就等於傷害眾生。我們現在絕對不允許這種事,古代即使有,當做故事看就好了,不要真的如法炮製。

 

我們要怎麼布施呢?「剝皮為紙」,將皮剝下來當紙;「析骨為筆」,拿骨頭做筆;「刺血為墨」,以血當墨汁來書寫經典;「積如須彌」,而後堆得像須彌山一樣高。我看最好也不要這樣!佛如果看到這種笨弟子,在極樂世界也會搖頭。從前的環境里確實有這種事迹,大陸有的祖庭里還收藏一些血經,前幾天剛往生的壽野老和尚就曾經刺舌頭寫經。我們沒必要這樣,以前的人字寫得好,我們的字又沒人喜歡。如果刺血用鋼筆沾來寫,那更沒有意義,古代物質匱乏,行者有許多時間可以這麼做,現在物質如此充裕,不必那麼辛苦。

 

你要是真能發心,用毛筆寫一遍《華嚴經》,那功德就真的無量無邊不可思議。沒有必要像古人一樣刺血寫經、析骨為筆,釋迦牟尼佛不缺那支筆。古代這些都是殊勝行,現代如果還照著做,則是愚痴行。時代不一樣了,已經沒必要這麼做了。即使有人鼓勵,我們也認為千萬不可。這是不良示範,會受廣大社會群眾的唾罵。

 

總之,這段經文的意思,就是鼓勵人要有奉獻的精神,能夠布施財富、身命等等。中國第一部大藏經,是由一位比丘尼發願雕刻出來的,她是個富翁的獨生女,將父親留下的家財奉獻出來刻板,結果家財散盡仍舊無法完成,於是斷手臂化緣以示堅定的決心。她往生以後,徒弟們繼承這個遺願,繼續斷臂化緣。祖孫三代一共花了九十幾年的時間,才完成今天我們所能看到的經典,而大家就這麼隨便看過去了,不曉得古代大德為了流傳經典,花了多少心血、下過多少功夫。

 

當年隋文帝的師父慧文法師,是天台宗的第一代祖師,他跟智者大師的師兄凈往法師說,將來如果遇到戰亂,佛經就會很危險,應該將它們鐫刻在石頭上藏起來,法滅後再拿出來。所以,從那時候就一直刻,刻到明末清初,總共花了一千二百多年。經書鐫刻完成之後,還得背著爬進地洞里藏起來,據說地洞的深度就有二十層樓高。如今被發掘出來,大家讚歎不可思議,稱之為「房山石經」,那簡直就是世界奇觀嘛!

 

你看!古大德對經典的那種保護和奉獻的精神,真是不可思議啊!從隋朝刻到清朝初年,我們當然很讚歎,可是現在不必了,刺血也沒有用,只要將經典輸入電腦,讓全世界的人都能透過網路看到,這比什麼都重要,而不必再做那些無謂的事。這說明了一點,要了解身處的時代和環境的需求是什麼,如此的奉獻才具有意義。當書寫的經典「積如須彌」,堆得像須彌山那麼高;「為重法故,不惜身命」,為了尊重法的原故,不惜身命。

 

以上是舉毗盧遮那如來過去生的因緣,為我們說明「常隨佛學」的精神。譬如現在跟釋迦牟尼佛學,稱念「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但這不是要我們將自己塑造成釋迦牟尼佛,否則,從釋迦牟尼佛的舍利子里抽取DNA複製釋迦牟尼佛,不就好了。它的意思是要我們跟著釋迦牟尼佛所講的正法修學,然後成為一位活活潑潑、徹徹底底的覺者;複製釋迦牟尼佛,既沒有用,也沒有生命感;佛法要的是真正具有個人生命感之性德的展露。

 

佛法跟其他宗教最大不同點:第一,佛法沒有上帝,並不是佛無法達到上帝那樣的境界,而是佛已超出三界,上帝則在三界之內,出三界那種殊勝崇高的境界都能達到,三界內沒有達不成的。第二,成佛不是變成釋迦牟尼佛或阿彌陀佛,那沒有意義。就像阿彌陀佛的弟子觀世音菩薩成佛時,絕對不是成為阿彌陀佛,而是另一尊佛。佛的生命是完整存在的,沒有瑕疵、壓抑、扭曲,所以也不能複製。

 

禪宗說的非常好:「恢複本來面目」,讓你本來的面目重新活過來。現在我們只是受到「無明」的污染,以致於變成現今的狀況,修行就是為了恢複本來面目而已。現在這一期生命所發展的,就以這一期生命的性德為主,不要管過去。這是佛法最大的特色,也就是「為尊重法故」,尊重這個法的特色。不要以為修行以後,會變得像佛陀一樣頭上都長包包。不!是成就一個活活潑潑、純純然然、本來生命的情狀。這點一定要有很深刻的認知。

 

不惜身命,何況王位、城邑聚落、宮殿園林,一切所有,及余種種難行苦行。

 

身命是色身的部分,王位是外在的名和權力,城邑聚落是所謂的財富,宮殿園林則指才華。弘一大師尚未出家前,音樂、美術、戲劇等各方面樣樣具通,出家後除了以書法弘法外,其餘通通放下,這就是布施。布施宮殿園林,當然包括房子、前院、後院,可是從法身的生命來看,指的則是才華,連這方面也要能夠放得下。

 

這是花了多少年心血才學來的,師父要我放下,未免太過分了!別的或許還可以,可是這些才華別人都求之不得,卻要我放下?但是你看弘一大師他做得到啊!這是他令人尊敬的地方,大家都很寶貝的才華他不是不曉得,但就是能放下,唯一留的只是書法。留書法以教化眾生,他寫的不是《地藏經》,而正是《華嚴經》,他直接以經文饒益眾生。

 

台灣有位書法家,一直想把字寫好,看準了弘一大師的字,然後努力地寫。後來發現那樣不行,於是決意每天定時念完經再寫。忽然有一天,他夢到一位面熟的人跟他說:「有三分像了,假如能受五戒,然後齋戒沐浴後再寫,會更好。」第二天他就找師父,說他想受五戒。師父叫他先受五戒,然後再受菩薩戒。他聽了以後毛骨悚然,這還了得,將來豈不剃度出家。他馬上推辭:「五戒還是改天再受好了。」他放不下!他想學弘一大師的字,齋戒沐浴還可以,但是想到受五戒,進一步受菩薩戒,再來更不敢想了。這種修學的人,你要他放下,難啊!

 

今天我們認真掙來的東西,包括才華,都只是身外之物,無常一到又能如何?我們因為對生命的價值和意義認知不夠,所以才放不下。那弘一大師為什麼放得下?虛雲老和尚為什麼放得下?人家討兩個老婆,卻在洞房花燭夜的三更半夜落跑;我猜想,他見到兩位花樣年華的老婆,大概就像看到兩隻老虎一樣,要不然不會如此不告而別。後來他活到一百二十幾歲,其中有一百一十年的苦行啊!

 

我們是不是應該感到慚愧呢?真的!當一個人對生命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有所肯定後,他的人生就真的與眾不同,是相當殊勝、可尊可貴的。所以不要只是從文字的表面來看,文字上看得到的只是色身,但裡面所具有的意義卻是法身,我們要從法身上來認知它。

 

接下來,「一切所有,及余種種難行苦行」。其中的「一切所有」乃是一種統稱,「難行」指外在因素,「苦行」則是要自我去超越。這是陳述佛陀發心以來的種種境界,從過去生一直到這輩子,「乃至樹下成就大菩提,示種種神通,起種種變化,現種種佛身,處種種眾會。」這裡的「神通」是指智慧,「變化」是指禪定,而「佛身」則指饒益眾生的妙用;換句話說,就是指智慧、禪定、饒益眾生等種種無盡的因緣。

 

這四個部分這種表法、這種解釋有沒有依據呢?告訴各位,沒有依據!記得十幾年前我剛開始講經的時候,常有人問我:「師父,你這麼說,語出何處?」語出腦袋啦!實在無法告訴你語出何處,因為這是自己要去參破的地方。可如果說這是我自己參破的,你好像又很難理解對不對?你會懷疑:「這師父的意思好像是說他自己開悟了,要不怎麼會參破嘛?」大家總希望有個依據嘛!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逼得我非得告訴你要去參破,好有個交代;這「語出何處」本身是個累贅,我們為什麼非得要抓著一個「語出何處」不放呢?

 

近代最有名的、最典型的一本經典註解,當屬北京黃念祖老居士《無量壽經》的註解最清楚。他將三本《無量壽經》的註解彙集起來,引經據典解釋得非常完整。但是告訴你,這毫無意義!如果讀這種東西會開悟,我看連阿彌陀佛都會抓狂。這本書好是好在資料完整,但裡面其實有相當嚴重的語病,這是由於資料的選擇,潛藏著個人的思想色彩在裡面,這問題很少人會去注意。

 

在黃念祖之前,有夏蓮居老居士將五本《無量壽經》彙集成一本《無量壽經》,那是以他自己的意識形態彙整的;他不是將五本的內容全部彙整,而是拮取自己所要的部分,不想要的就刪掉,這種個人的選擇絕非正確的作法。黃念祖將那註解本收集過來,也用同樣的思維模式。都只是個人意識的選擇,看起來像是完整的資料庫,其實面目已經走樣了,唯獨編輯註解的方式很好。

 

相信這書大概也絕版了,以後沒有人會再寫。讀這種東西,頂多只有增強讀者信心的功能,絕對無法開悟、無法成就,因為那是一大堆資料,從三套思想模式剪貼拼湊的資料庫而已,無法構成一套完整的思維模式,當然也就不可能有所成就。這是我提供給各位的一種認知。這麼說並非意味著我的解釋就一定對,別人一定錯,而只是一種解釋法。

 

示種種神通,起種種變化,現種種佛身,處種種眾會。

 

這四句經文其實可以有多種解釋,剛才我所說明的,只是其中最淺顯的解釋方法。神通有六神通、十神通,其實即是智慧成就;十種殊勝智力就是六神通的演變。變化就是八種神變,亦即禪定;種種佛身是指示現教化眾生,佛身即是覺悟的本體,用來教化眾生用的;眾會則指因緣。這只是我的一種解釋方法,假如真的要展開來的話,會有好幾種解釋。

 

以上是從每一句後面的兩個字來談。假如從每句的第一個字----「示」、「起」、「現」、「處」----來談就會不一樣,那屬另一種解釋;這四個字可以解釋成「四攝法」、「四無量心」。因為從生命所顯現出來的是全方位的作用,而用文字所言說的相是指色身。換句話說,這些文字字面的解釋部分屬於色身、化身,而談到法身的部分則屬全方位,那就不會有固定的答案了。如果認為只有某個答案才正確,其他答案皆非的話,那就錯了!

 

從法身的立場來說,是怎麼進入這種境界、運用什麼來解釋,將這些交代出來就可以了。換言之,是按照經典里的一套完整思維模式,帶出這樣的解釋和結論。每一個行者的悟處不同,思維模式自然不同,所以用神通、變化、佛身、眾會,是一種解釋法;若用示、現、起、處,也是一種解釋法。用「種種」,四個「種種」來詮釋,是一種解釋法。如果將這些都綜合起來,當然就有無量無邊的解釋方式,所以在研讀經典時,不一定要就整部經典去做解釋,只要從某處悟入即可。

 

有位老菩薩,是台灣深山裡非常偏僻的鄉下伐木工,他五十八歲那年出家,出家後大約十年來到我們道場。他只聽得懂台語,但我們講經都用國語,所以他也只懂得「生命」、「生命」這兩個字,其餘都聽不懂。「奇怪,這個師父怎麼一直講生命喔?」但是他就因為「生命」這兩個字而悟道了:「喔!那我知道了,法的滋味在這裡,我的生命要做什麼……」

 

一位老人家,社會上的事業完成了,雖然只是持家的小事,而且不過是上山砍柴而已,也沒有任何抱怨。只因為小時候曾經到過廟裡,很嚮往出家的生活,於是在五十八歲那年將一切放下而出家;然後只因為聽到「生命」兩個字而找到一個悟處,建立起自己生命的思維模式。所以,修行其實是很簡單的,不需要什麼訓練,但是如果抓不到要領就進不去。他就只聽得懂那兩個字,其餘根本不懂,就悟入了!因此,不要擔心佛法有多深奧,只要掌握到關鍵,它真的不深奧。但是如果依照作學問的方法處理,那就會累死,修行的要領就在這裡。

 

我們的重點不在於文字相上到底指的是什麼?那會變成一種知識,而是要認知這文字相所指的法義,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這樣就好了。慢慢的,在一字一句當中就可以掌握到重點,這叫做「參」!求證是指這種求證,不是去查許多資料、問很多人。因為當你查了辭典、問了人,然後呢?得到答案怎麼煩惱還是一堆呢?那是沒有用的!要參破它,才能處理掉這些煩惱。

十三 「十」代表一種圓滿

 

華嚴理論以「十」為一個圓滿,它的理論在運作時像洋蔥一樣,層層包覆。首先用彌勒代表的法相來涵蓋小乘,接著到大乘,法性就不講法相,而是空宗,以文殊菩薩來涵括之前彌勒菩薩的法門;而觀音菩薩代表性宗,所以用它來涵括文殊菩薩的空宗,最後以普賢菩薩的實踐來涵括前面所有法門。各位,光聽不修是不能成就的。怎麼修呢?用普賢的大行來涵括前面的一切,直到成佛。

 

或處一切諸大菩薩眾會道場,或處聲聞及辟支佛眾會道場,或處轉輪聖王小王眷屬眾會道場,或處剎利及婆羅門長者居士眾會道場,乃至或處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眾會道場。處於如是種種眾會,以圓滿音如大雷震,隨其樂欲成熟眾生,乃至示現入於涅盤,如是一切我皆隨學。

 

前面講到佛在樹下成大菩提以後的四種情況,示種種神通、起種種變化、現種種佛身、處種種眾會。這四部分,第一個是從佛覺悟的成就上說;佛能夠通達人生一切狀況而不會閉塞,所以這稱作神通。佛陀會示現,讓我們體會人人都會遇到挫折、困難,同時也會示現如何轉化。

 

佛陀在這個世間所遇到的跟我們一樣,有社會現象、物理現象、生理現象。佛陀的肚子一樣有腸胃,東西吃下去也必須在胃裡消化、在腸子里吸收;他同樣也會遭遇世間的挫折與困難,他的一生跟我們一樣會有人害他、考驗他;他曾經很成功,也曾經相當不如意,所以在物理現象、社會現象、生理現象、心理現象上,他和我們的際遇都一樣。

 

當我們遇到挫折、不如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看看佛陀是如何處理的,這就是「起種種變化」,也是我們需要學習的地方。常常有人問,遇到那種想丟丟不掉,很窩囊,又實在很沒辦法的狀況時要怎麼辦?這是一種兩難,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怎麼處理呢?其實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裝糊塗,你糊裡糊塗給它帶過去就好了。

 

這邊小弟弟在吵:「爸爸,你看哥哥啦!」哥哥也叫:「你看弟弟那樣子啦!」唉!兩邊都是兒子,好吧!繼續看電視,不然怎麼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兩個就吵得厲害,那就看電視嘛,叫歸叫,這邊你叫爸爸,我說是;他那邊叫爸爸,我也說是,然後兩邊都不去管,裝糊塗嘛!其實你很清楚兩個都不能辦,對不對?這種情況有時候它會自然扯平了,這就是變化。

 

禪定有個重要的原則,我們一直搞不過,因為我們會用世間法、用腦筋去推理。其實這必須用佛法,用大腦推理是行不通的。佛法是生命的東西,將事情擺著就好,時間過了,它就過了,可是我們會忍不住,腦筋里一直在起作用。佛法告訴我們腦筋不要起作用,糊裡糊塗就起不了作用了。你試試看,這是變化中的一種變化。當然佛法講十八種定自在力的變化不包含這種,可是這也屬於變化的一種,是屬於十八種之外的第十九種。

 

「現種種佛身」,前面提過,佛陀的教化有自性輪身、正法輪身、教令輪身,這三者都是種種佛身,在運作上範圍很廣。觀世音菩薩現三十二身,也是種種佛身。

 

「處種種眾會」則指各種因緣的組合。在生活中這種情境相當多,家裡要一種眾會,道場是一種眾會,工作場合、購物中心又是一種眾會,去看電影也是一種眾會。你說:「我在家裡看電視,只有我跟電視而已,沒有眾會。」其實你跟電視熒幕裡面那群人也是一種眾會,不是直接的關係,而是一種意志、一種抽象的因緣組合,所以眾會的範圍相當廣。

 

不要因為經文列舉五個例子,便以為只有這些,那腦筋就「僵化」了。如果佛陀在經典里說,看電視也是眾會,那當時的人一定不懂什麼叫作電視,對不對?所以他必須舉這些「標準模式」,可是在運用上會有很大的變化。這是在解讀經典時應該要有的能力,如果沒有這種能力,很難探討佛法到底在講什麼。

 

經文中第一個例子:「或處一切諸大菩薩眾會道場」,站在佛的立場,對這些弟子眾來說,當然是以教化菩薩為第一要務。以世間人來說,在挑選種種狀況時,首先一定是由最重要的一點講起。這「諸大菩薩」就是當機眾,接著就是影響眾、隨緣眾跟莊嚴眾,分四級。第一是大菩薩,是真正的嫡系,直接傳承的部分。

 

「或處聲聞及辟支佛眾會道場」,是第二的影響眾,也就是先對他們產生影響的那部分。「轉輪聖王小王眷屬眾會道場」則屬隨緣眾,我們一般信眾即是隨緣眾;登堂入室的是影響眾,直接面授機宜的是當機眾,那是一種特殊狀況。「或處剎利及婆羅門長者居士眾會道場,乃至或處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眾會道場」,這些都屬於莊嚴眾;像我們活動時,很多人來看熱鬧,那些看熱鬧的就是莊嚴眾。

 

你說:「我只是來看一看。」人家說湊人頭、看熱鬧,到底是我給人家看,還是我看人家,通通算在裡面。一個人來看人家,就有一個你被人家看到,這彼此之間的相互輝映,就稱作莊嚴眾。通常莊嚴眾指的是「天龍八部、人非人等」。「剎帝力、婆羅門、長者、居士」則屬於影響眾,四個部分要分開。

 

有沒有完全無關的人呢?站在廣義的定義來說,佛法沒有不相關的人。有些人可能不在當機眾、影響眾、莊嚴眾的區分里,而是被歸類在近親、遠的無關的人、仇人等三類範疇里,這是以關係來區分為三個,可是佛法通常不這樣區分。

 

「法」將所有眾生分成這四類,廣義而言,所有眾生都包括在裡面。這種定義範圍,隨著時代的不同可以一直擴大,譬如「剎帝力」是貴族階級,相當於文武百官。「婆羅門」是各種宗教的宗教師。「長者」是指社會賢達,他們不一定有宗教信仰,也不一定是達官貴人,而是社會清流。「居士」是社會一般的人,普遍所有的人都包括在裡面。

 

「天龍八部、人非人等」就包括天人、天王、阿修羅、地獄、惡鬼、畜生,也就是所有眾生全部窮盡了。所以佛陀示現教化眾生時,足跡遍及每一角落,沒有一個眾生他不度的。至於眾生醒不醒悟?得不得度?那是另一回事。很多人你現在想教他,他就是不願意學。不願意學沒關係,反正已經跟他開口了,因緣尚未成熟,那就慢一點來。「慢一點」,下輩子也是「慢一點」,反正一定要度到就對了。

 

佛法的基本理論是人人都會成佛,不是都「要」成佛,而是都「會」成佛,只是快慢不同而已。不要看某些人既不信也不學,哪天他拉錯神經,一精進起來,我們反而跟不上,所以不要輕視初學。那些聽一聽只說:「好,好,嗯,很好。」然後就走了的人,你放心,已經聽過,他就跑不掉。想要弘法度眾生的人有一種願力,他只要跟你開口,而你也點了頭,不管你有心無心,保證跑不掉,將來成佛的過程當中,他一定跟你蓋章。所以只要聽過我這堂課,不管你坐在那打瞌睡或者睡到流口水都無所謂,我保證度到你成佛。這是應有的認知,也是佛教的基本架構。如果你說給人家聽,講一講,卻說:「這不代表我的意思,這是抄來的,將來下地獄,你去找他,不要找我喔!」這不是佛門弟子,因為沒有佛陀的擔當。

 

如果要引用這句話就得負責,否則就不要引,既然想弘法利生,就要為眾生負責,不能說:「對不起!我是初學者,可能講錯了,將來閻羅王找你,不要說我講的。」既然開口,就要負責,應該要有擔當:「如果照我說的這麼做,閻羅王找你的話,我替你負責。」要這樣才對,不能推託。所以處理事情要懂得佛教的基本理論,就不會錯了。

 

接著,「處於如是種種眾會」,在這種種因緣的組合中,「以圓滿音如大雷震」。圓滿音不是像打雷一樣,打雷就像叫破嗓子,不能稱作圓滿音。大雷震是指令聽者醒悟、豁然開朗,圓滿音是要想盡辦法讓他聽得懂,能夠徹底醒悟,這才是圓滿音。不能只是說得很好聽,而是要他懂、要他覺悟,那麼怎樣說都沒關係,所以只要能夠令對方醒悟的,就是大雷震。令對方醒悟的方法不一定是用說的,有時候是動作,有時可以透過藝術、繪畫、音樂……只要能讓對方覺悟,就稱作「以圓滿音大雷震」。

 

「隨其樂欲成熟眾生,乃至示現入於涅盤」,我們跟著毗盧遮那佛學習,學著將他的成就顯現出來,好讓眾生成熟的方法很多,所以這裡舉例不一定是佛、菩薩或祖師大德的例子,也會舉一些社會賢達,像剎帝力、婆羅門、長者、居士都很好,也會舉樹、花或某些動物,來示現他們的生命情操和表現,這些都稱作「圓滿音大雷震」,而「隨其樂欲成熟眾生」就是這種情況。

 

「乃至示現入於涅盤」,涅盤即到彼岸,究竟圓滿的成就。「如是一切,我皆隨學」,這是指佛陀成就大菩提後教化眾生的一切,我們通通都要學。當然,佛陀本身成就所起的妙用,我們難以百分之百都學,但關鍵是,佛陀能夠如此靈活運用,這應該就是我們努力學習的首要目標,能運用到什麼程度,就發揮到什麼程度。其次應該了解,我們的作法跟別人不同,可是卻期望別人能接納這種作法,既然如此,我們不也應該接納別人的作法才公平,可是我們卻往往不願意接受別人的意見。現在是民主時代,你要別人接受你的意見,那你也要能接受不同立場的意見,才是民主、才是言論自由嘛!

 

中國人總有一種矛盾的心理現象:「入鄉隨俗」。請問到加拿大,你隨俗了嗎?人家到我們國家,你就說:「入鄉隨俗」,現在到了別人國家,就不隨俗了。為什麼發生這種現象?因為我們患有主觀偏執狂,認為自己想的就對,別人的就不對。要了解,佛陀的作法我們雖然無法跟著做到百分之百,而只能做到一小部分,那就好好完成這部分,讓別人去完成另一部分,而你能否接納、包容別人不同於你的那個部分,這就是佛法。

 

你的家人、先生、太太、子女就這麼幾個人,不妨來個家庭華藏工程,個人表達自己的意見,將一個禮拜以來生活上的遭遇提出來,這當中只有一個原則,就是表達、聆聽、分享與互相欣賞。當家人遇到挫折或感到高興時,你們能不能彼此分享、分擔?不要老是告訴別人不該這麼做,而應該怎麼樣……要先站在對方的立場,看看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處理,這時才知道他對本身的處境是如何考慮,以及他的處事能力如何。明明不該這麼做,可是他卻轉不過來,那就表示他能力不足。你應該協助,而不是批判,站在協助的立場就不會去論對錯。我相信華藏工程對於各位改善家庭僵化的氣氛,一定有莫大的幫助,這也稱作家庭共修,如果各位回去能夠實行,那就是「如是一切我皆隨學」。

 

如今世尊毗盧遮那,如是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所有塵中,一切如來皆亦如是,於念念中我皆隨學。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學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那麼佛陀,亦即現世之世尊毗盧遮那佛,其所有示現、成就、利益眾生的過程,我皆如此追隨學習;一佛我是這樣學,那「如是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所有塵中,一切如來皆亦如是」,像法界虛空界那麼多的如來,我也同樣追隨學習。這個心量很重要!一個佛我這麼學,其他所有的佛我也一樣。

 

我們經文這樣念一念就過去了,理論很簡單,但不知道有沒有如實了知。譬如我跟這位師父這樣學,是否也能跟所有的師父都這樣學呢?你或許會說:「一門深入」。可這就矛盾了!我們說要緣念道場、緣念法門、緣念善知識,其他是否就通通不要?經文講:「如今世尊毗盧遮那,如是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所有塵中,一切如來皆亦如是,於念念中我皆隨學。」這句話你會領悟不過來。

 

其實「我皆隨學」不是要你等分學;等分就是見了五位師父,每天就輪流一位去學,這叫等分學;應該是,譬如我主學華嚴,那最少要佔百分之五十以上,其他還得再選一個為輔,為輔的佔百分之二十五以上。

 

換句話說,另外還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彈性可供調整,它可以全然傾向華嚴,也可以傾向為輔的那邊,或者再修學其他的。但是主修的部分絕對不能少於百分之五十,如果擔心一半不好拿捏,那就定百分之六十。至於為輔的百分之二十五如果不易掌握,就定百分之三十,另外還有百分之十可以修其他法門。哪些法門呢?譬如看看電影、聽聽音樂、出去旅行,對不對?誰說這些不是法門!

 

你說主修華嚴,輔修「冬天鏟雪,春天施肥,夏天除草,秋天掃落葉」,也可以呀!能以此為輔,我相信你的修行和生活都會自在快樂。如果每個人都能將為輔的部分拿捏好,修行真的是很活潑、很好玩的。

 

不要將修行視為苦哈哈的事,修行是為了讓人更活潑、自在、快樂,不論在道場、家裡、生活中修學,都是跟著毗盧遮那如來,跟一切佛完全一樣,至於如何發揮運作,就看個人了。或許剛開始摸索、探討的過程,難免有些疏忽,偏向這邊或那邊,但是相信很快就會調整過來,這是我們比較重視的部分。

 

最後,「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學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這段是結論,和前面各大願一樣。

 

這裡補充一些華嚴的基本概念,《華嚴經》的理論就是按照這十大願而來,《華嚴經》大概都是舉出十個為一組、十個當作圓滿。所以通常我們說的圓滿就是一到十這樣完整的一組,可是在分析的時候卻又不一樣;一到六是基礎,第七是總結,這是一個循環;然後第八將前面做一個正式的總結,第九個又將前面八個融會起來成為一個結論,第十個再將前面九個綜合起來,而這第十個才是華嚴境界。

 

這是《華嚴經》跟「華嚴論」的思維模式,也就是理論架構。第七個總結前面,第八個又總結前面,第九個再總結前面,第十個做最後總結,這一再的總結,等於有四個總結,但這四個總結不一樣。

 

有些祖師提出五個總結,也就是第六個就開始總結前面五個,為什麼會有四個或五個呢?華嚴的分析是談我們生命結構的部分。

 

第一階段,當一個人在追求基本生存時,是沒有時間休閑的,用佛教術語就是「小乘」。生活在困頓的環境里,溫飽都已經相當不容易了,還要什麼休閑生活呢?二十幾年前謝東閔當副總統的時候,提倡客廳即工廠,全台灣好像發瘋一樣,大家一早起來「加工」,上班時間快到了就趕去上班,下了班又趕去開計程車,然後回家繼續「加工」。

 

這二、三十年前,台灣已經犧牲了一代的人口。他們為了生存而拚命賺錢,哪有什麼休閑?唯一的休閑,就是躺在床上「暈倒」,第二天又被鬧鐘叫醒,然後又匆匆忙忙度過一天。過了生存門檻以後,才有一點點的生活休閑,可以上館子吃吃飯,所以那陣子台灣的館子相當多。當一個社會到處都在談吃的時候,生命品質仍舊非常低落,但是比起求生存、爭生存的時代算是好很多了。

 

接下來才進一步告訴我們真正的「大乘」是什麼,大乘第一個階段是「法相宗」,以彌勒菩薩為代表,在整個理論架構里屬於第六個。前五個是「小乘法相」,小乘講七十五法,大乘是百法,所以大乘和小乘在法相上差不了多少,只是一個比較窮盡而已。第七個是「法性宗」,以文殊菩薩為代表,第八個「法華」以觀音菩薩為代表,第九個「華嚴」以普賢菩薩為代表,第十個才是如來、毗盧遮那佛。

 

首先用法相來涵蓋七十五法的部分,由小乘跳到大乘,接著法性就不講法相,而是空宗,以文殊菩薩來涵括之前彌勒菩薩的法門;而觀音菩薩代表性宗,所以用觀音菩薩的性宗來涵括文殊菩薩的空宗,最後以普賢菩薩的實踐來涵括前面所有的法門。各位這樣聽了以後一定要修,光聽不修是不能成就的。怎麼修呢?普賢大行!用普賢的大行來涵括前面的一切,直到成佛,所以經文以如來總結。

 

華嚴理論以「十」為一個圓滿,但不是把十個東西隨便擺在一起、裝在一個袋子里提起來叫圓滿;它倒比較像洋蔥,最原始的核心被第一層包住,這一層就是彌勒法相;第二層用空宗來講,空宗有一種包裝的性質,這屬於內包裝;觀世音性宗是外包裝,普賢就等於是提的袋子,如來就是提袋子走的那一個。

 

這個理論在運作時是像洋蔥一樣,層層包覆的,所以華嚴以十法為表法,但「十」不是單純的湊在一起,而是有層層包覆的作用。換句話說,每一層跟每一層中,從五到六有一層結構上的變化,六到七又有一層結構上的變化,七到八又一層結構上的變化,八到九又一層結構上的變化,九到十又一層結構上的變化,一直到十的這一層,結構的變化才結束,才稱作圓滿。

 

這種思維模式是怎麼形成的?我們要時常去探討:「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像普賢十大願這樣念過去,你、我一樣都沒有感覺,只是一、二、三……十而已。你必須奇怪:「為什麼華嚴老是講十個?」要帶著這種疑情,然後才會有所發現。至於從哪裡發現?以後有機會再深談。現在要談的是,這十個當中有時以第一個為總說,有時候以第十個為總說,在華嚴裡頭經常第一和第十都是總說,只是兩個方向不一樣。

 

第一大願禮敬諸佛是總說,第十大願普皆迴向也是總說,兩個總說完全不一樣。禮敬諸佛的總說是指「相」上的總說,行法上要從這裡下手,這個法門可以擴大窮盡這十個法門。但是普皆迴向是從「體」上來談的總說,華嚴通常從體上來談總說,其他九個是別說,是從相和用來說。所以從傳統華嚴的基本語言模式來講,應該普皆迴向才是總說,因為這是從本體上來看的,可是在修行上,卻必須以禮敬諸佛為總說,因為禮敬諸佛是修行的關鍵法門。這是兩者的區別。

 

總說的概念形成,那這十大法門就等於無量無邊的法門,剛才講十個層層包覆,然後像袋子那樣提起來,謂之「圓滿」,跟這個觀念一樣,其實十大法門可以衍生出一百個法門,這是第一層。如果這一百個法門再擴大,每個法門都包括其他九十九個法門,那就成了一萬個法門,隨著你的智力、你的智慧,看你能夠擴張幾次。第二次就一萬,再重疊一次就變一億,而這已經是第三次,再平方一次(第四次),你就「不可說不可說」了,其實是你講不出來啦!

 

這是華嚴思維在運作時會產生的現象,每個法門都不是單獨的。每一個後面都有無量因緣,所以稱為「法界無盡緣起」,無盡緣起要這樣搭配起來進行,關鍵就在這裡。既然每一個後面都有無盡的因緣,那這十個擺在那裡就是了,所以每一個會包括其他九個,十個排起來就一百個,一百個又以同樣的法界無盡緣起,一百個就變一萬個,這是華嚴理論中所特有的。

 

其他理論則非華嚴所特有,華嚴是一佛乘不共別圓,天台是一佛乘共同圓,最大的差別就在這裡。一再的重疊進去,而那無限的重疊中,在聖不增,在凡不減,都一樣。所以我們的法身跟佛的法身完全一樣,平平等等,因為我們都同在一起。這就是世間話所謂的「同質性」,你的品質跟佛的品質是完全一樣的,這一點才是華嚴思想上最大的特色。

 

研究華嚴的人想要很快成就,最好從它的數字來研究。《華嚴經》三十九品中有一品<阿僧祇品>,這<阿僧祇品>就是講數字,數字是不可說的,凡夫、菩薩都無法講,只有佛才講得出來。《華嚴經》很多品都是菩薩之間的對談,是如來的性德在表達;而<阿僧祇品>這一品則是佛親自講的,是如來自性顯現,無法言說的。他從一、二、三、四、五講到二十,二十以後就三十、四十、五十……一百,然後一百、兩百、三百……一千以後就萬,萬以後就十萬,十萬以後就億,億以後就十億,十億的十億叫洛叉,洛叉的洛叉叫阿庾多……最後不可說不可說轉。從洛叉開始到不可說不可說轉,剛好一百二十個。

 

從一、二、三……到十這很容易,講到二十誰都知道,為什麼要講到二十呢?二就是左右,十就是圓滿,圓滿就是前面提的這意思;講到百就是重疊、無盡的意思,接著講到千、講到萬,然後一直擴大,但這個擴大不只是數字的擴大。數字是個量,好比算米一樣,一粒一粒算上去,一直累積起來。在華嚴的思維模式里,這些數字代表的其實是轉變的過程,一層一層不斷擴大,而且每一個都非單獨的,而是重疊無盡的。一在這裡,二跟一是相互交融後成為一體,三又交融進去,四又交融進去,皆是層層交疊的,所以它的整體性非常的堅固。這就是我個人認為進入華嚴法門的最佳捷徑——從解讀它的數字開始下手,它是講數字的,沒有講時空喔!因為時間是虛幻的。

 

十四 如實了知,恆順眾生:

 

眾生無邊誓願度,但什麼是度眾生?要怎麼度?度什麼?眾生有這麼多形態,經文講了這麼多,為什麼不用「一切眾生」就概括了,而要一個一個講?我們學佛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叫做含糊真如、籠統佛性,真如佛性都含糊籠統地帶過去。這段經文不厭其煩地將種種眾生一一細表,目的就是要提醒我們——如實了知。如果不對種種眾生如實了知,我們又如何「恆順眾生」呢?

 

複次,善男子!言恆順眾生者,謂盡法界虛空界,十方剎海所有眾生種種差別。所謂卵生、胎生、濕生、化生,或有依於地水火風而生住者,或有依空及諸卉木而生住者。種種生類、種種色身、種種形狀、種種相貌、種種壽量、種種族類、種種名號、種種心性、種種知見、種種欲樂、種種意行、種種威儀、種種衣服、種種飲食、處於種種村營聚落城邑宮殿,乃至一切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無足二足、四足多足、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如是等類我皆於彼隨順而轉。

 

「恆順眾生」首先談眾生,眾生就是境界,這裡先將眾生的種類交代得很清楚。這部分如果要展開來,為什麼會有這些眾生?《俱舍論》裡面有詳細的說明。這段經文雖然很長,但可以用「一切眾生」四個字來涵蓋。為什麼分得如此詳細呢?講到「言恆順眾生者,謂盡法界虛空界,十方剎海所有眾生種種差別」不就可以了,因為已經有「所有眾生」了嘛?

 

這正是《華嚴經》的一種特色,它不含糊地帶過去。所有眾生是哪些呢?各種例子它通通舉出來,還重複了好幾遍。注意看喔!卵生、胎生、濕生、化生,四生九有同登華藏玄門,這「四生」已經窮盡眾生了,而九有即九法界眾生,即菩薩以下皆為九有,但有的人不把菩薩算在裡面,而指我們欲界天底下的九地眾生;總之,這四生九有通通算進去了。而九有就包括後面「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那八忍三土也包括在裡面,不管如何,終歸是講所有的這些眾生。

 

為什麼要這樣說呢?這是要讓我們對實際狀況徹底了解。學佛人有個大毛病,叫做含糊真如、籠統佛性,真如佛性都含糊籠統帶過去,有講等於沒講。你是佛教徒,但怎樣才算是佛教徒?想一想,三皈依、五戒,燒香、拜拜、吃素念佛,是佛教徒沒錯,但很籠統啊!佛教徒要做些什麼?其特質在哪裡?大概就說不出來了。佛教徒愛世人,愛所有的世間人,但能不能表現出來呢?這是佛教徒的本色。

 

人家說神愛世人,佛教徒也可以嘛!問題是你表現得出來嗎?佛教徒是積極、樂觀、進取、不怕摔倒,跌倒爬起來再來一次。佛教徒沒有悲觀、消極的權力,佛教徒拒絕自殺,這你說得清楚嗎?那些氣質也要顯現得出來,從哪裡顯現呢?光這個就說不清楚了,還敢自詡為佛教徒?《華嚴經》在這裡交代得特別清楚,所有眾生不能用「一切眾生」就帶過去。我常跟各位說眾生無邊誓願度,我們都喜歡度眾生沒錯,但什麼是度眾生?眾生要怎麼度?要度的是什麼?這要實際碰到才知道。凡是在社會上亂來的,調皮搗蛋、無惡不作、桀驁不馴、不知感恩、恩將仇報、殺夫殺妻的,我們能不能度?那才是度眾生啊!

 

像各位生命品質那麼高、那麼善良,晚上聽經都比我早到,這哪是我度你們啊?是你自然成就的,跟我沒有關係。不能因為我講得多,就說都是我度的,那叫大頭症。以各位的素質而言,我有什麼資格度呢?這是各位因緣成熟,所以我們相聚在一起。真正要度的是那些青面獠牙,讓人看到就發抖的那種人。你能度他,那才叫做度啊!可是真正碰到時,我們往往會說:「下輩子再來度好了。」這哪算是菩薩?

 

看看那些西方的神父、修女到我們台灣來,山邊海角一住就幾十年,真的是菩薩行啊!人家在歐洲、加拿大,原本都是富家子弟、千金小姐,現在放棄榮華富貴,來跟一群番仔混,要教化台灣子民,不但要先學台語、客家話,甚至學各種原住民語言,懂得比我們還多。以前交通不方便的時候,他們幾十年從來沒回家過,一住半世紀以上。有位比利時的修女,一、二十歲就離開家鄉來到台灣,在台灣待了五十九年,回去時親友都不在了,沒有人認識她。這是真的發心度眾生,真實行的真菩薩啊!我們要如實了知啊!不是頭髮打起來掛個佛在上面才叫做菩薩。

 

經文此處所指的就類似這種情況。它將一切眾生通通說清楚,讓你看清楚眾生。佛菩薩在哪裡?在我們生活之中,完全與我們無異。只要誰能提醒我們,讓我們從生命中醒悟過來,他就是菩薩,是我們的燃燈佛。我們都想要遇到佛,所以看人的時候,都先抬頭看看別人頭頂是不是都捲成藍色的小包包,上面還一朵朵紅紅的才是佛。那叫意識形態!要能真正提醒、啟發生命覺醒的,才是真正的佛菩薩。

 

因此,這段經文是提醒我們「如實了知」,否則這段文字根本就是多餘的。講那麼多眾生幹嘛?這在基本教義里已經說過了。眾生有這麼多形態:卵生、胎生、濕生、化生四生;此外,或有依於地、水、火、風而生住者;而我們是依於地,魚類依於水,鳥類依於風,或有依空及諸卉木而生住者,譬如毛毛蟲等蟲類;再下來則是舉例,種種生類、種種色身。生類就是生存的方法,色身是身體的形狀等等,應該是說黑色、白色、黃色皮膚等不同的種族。

 

種種形狀,那畜生的種類最多了;種種相貌,此處所言之相貌,就如中國人所說的金、木、水、火、土,有的人臉是圓的、有的則是方的、長的、雞蛋形的,都指相貌的差異;種種壽量,有的人壽命長,但佛經中說的「壽」,乃指福報而言;種種族類,各種不同的種族;種種名號,名號、稱呼乃指世間成就之大小;種種心性,生命品質的高低;種種知見,觀念上的差異;種種欲樂,指習氣。

 

此外,種種意行,指的是想法。人與人之間相處,這個看得最清楚了。有的人假設凡人皆是壞人,有的人假設人人都是好人,這就是意行。中國人似乎比較偏向性惡觀,所以政府訂定法令都是先將老百姓預設為強盜,不管台灣、大陸都一樣。為什麼西方國家像美國、加拿大都先假設老百姓是好人?我雖然所知不多,不過感覺上他們的法令制度,基本上比較偏向性善。這就是意行。

 

種種威儀,記得有一個公案,或許只能算是軼聞:清末民初中國門戶開放以後,許多軍閥來到美國這新世界。就中國而言,官衙出巡要有衛隊,某位大官到了舊金山以後他出巡,兩個衛兵扛著槍走在他後面,結果美國警察跑過來,以為他被挾持了。這就是威儀不同。中國人認為兩個衛兵扛著槍走在身後很威風、光榮,美國人看起來卻像是被挾持。所以許多事情往往沒有對錯之分,只有文化背景的差異。

 

種種衣服,很清楚;種種飲食,那更清楚;處於種種村營聚落、城邑宮殿,乃至一切天龍八部,這都是告訴我們有種種的不同。天龍八部、人非人等是一種說法,無足二足四足多足也是一種說法。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也是眾生種類的一種分別。反正經文就是要將眾生通通跟我們細說分明,這地方我不想說得太多,因為講不完啊,各位只要記得一個要領——如實了知——正是佛陀說這麼多、這麼清楚的原因。

 

接下來再跟各位談「恆順」二字,那就牽涉到法義了,這在經文稱作性宗,《華嚴經》是性宗。大乘佛法大致可分為兩個宗派:一是般若空性的空宗;一是法性的性宗。這兩個宗派的產生,跟歷史和佛教文化的發展有著密切的關係。

 

我們知道,如果從般若空性的修證來說,證空!那麼證得空性以後要做什麼?這時可能會變成一種消極的人生觀。空性原本是從三法印綜合得來的,所謂「諸法無我,諸行無常,涅盤寂靜」。既然無常無我,那些有為法就要破除掉,以證入寂靜涅盤。那麼寂靜涅盤是什麼呢?既然寂靜涅盤,所以許多阿羅漢證得空性之後差不多就要入滅了。佛世時代很多這種狀況,阿羅漢們,像舍利弗、目犍連算比較好事的,因為有神通嘛,所以經常找外道鬥來鬥去。舍利弗有智慧,認真宣說般若空性的理念,另外富樓那尊者也一直講經弘法,這些人當然不至於一證空就入滅、自殺,可是那些入滅的師兄弟們就很麻煩了,所以他們就問世尊怎麼辦?

 

我們發現,世尊一定是在這種狀況下講性宗的。性宗的發展在佛陀時代應該提過,但是摩訶迦葉這個人,應該算是阿羅漢當中最獨裁的一個,既頑固又奇怪,他不同意那些人性化和善巧方便度化眾生的方法,所以在結集經典時將那部分全部刪掉了,富樓那尊者回來時看到這種情況,說道:「老大!師父講的應該不只這些吧?還有咧?」「算了吧!結集完畢了,還吵?」結集完畢,如果要補充,就得重新結集。摩訶迦葉是大哥,大哥不同意,小弟還能怎樣?所以富樓那說:「你結集的,你自己去流通,我從師父那裡聽來的,我自己去流通。」從此富樓那與摩訶迦葉分道揚鑣,分庭抗禮,佛教於是分裂了。

 

這種情況讓我們發現,所謂的佛性,佛就是覺悟!覺悟的品質、覺悟的德性。佛性就是讓生命起作用的那種品質,若是證得空性後不起作用,那跟木頭沒什麼兩樣。如何起作用呢?這一點很重要。這裡我試著來形容看看,這證得般若空性就好比是理論物理學,那個佛性,即性宗,是讓生命起作用的部分,相當於實驗物理學、實驗科學。如果從因果律來說,那兩者百分之百一樣了。因果律本身就是科學定律,有什麼因就產生什麼果嘛!空性就是如實了知,而佛性就是從這如實了知當中,讓生命發光、發熱、放出生命的芬芳,這就是起作用啊!關鍵在這裡。

 

問題在於整個佛教發展史中,由於小乘先集權,雖然講集權不好聽,但事實上迦葉尊者就是集權,發展到後來開始產生變化,從小乘到般若空性就是一種轉變。其後般若空性發展太久,沒辦法舒展出來,在印度是如何發展的,我是沒興趣研究,可是在中國這方面,般若空性反而能夠率先發展,你看最初一六八年安世高所翻譯的都是基本佛法,但一九六年以後,支婁迦讖翻譯的則都是大乘經典。當時大、小乘都已經來到中國了,此時正當魏晉南北朝天下大亂,大家喜歡隱居山林,小乘的行法很暢銷(用暢銷大家比較容易聽懂)。中國讀書人也挺麻煩的,因為他不光是修行就滿足,還喜歡饒舌談理論,空性的那種虛無縹緲之感,正好讓他們很有得談,談到最後沒得談了,變清談;既然講空,那就沒什麼好談了嘛。

 

站在儒家主流文化的系統來看,那些周易、老子、莊子,還有這種空性思想,孔夫子一派的徒子徒孫會受得了嗎?所以這主流文化勢必開始起些反動,它會將這空性的思想觀念往前推動。證得空性以後又怎樣?這個問題出來了,中國首先判教就說,證得空性不起作用,是謂「頑空」、「偏空」。不對呀!怎麼樣才能不頑空、不偏空呢?饒益眾生好了,這就成為空性起作用的地方,但我們不說「空性起作用」,因為空性本身就是生命的本質,因此說是「生命的妙用」,這就衍生出性宗了,而其代表則是佛性論,般若空性的理論至此而有一變。

 

印度的發展情況如何,我不曉得,但從中國文化的發展史來看,走上這條路是必然的,而如實了知和如實經驗也成為修學佛法的重要關鍵。所以這裡有沒有共通的地方?注意看,《金剛經》是空宗的代表經典,它稱「因無所住而生其心」;那麼性宗的代表就是「恆順眾生」,這兩句話是同一意義的喔,意思完全一樣!

 

你看,因無所住而生其心,那個住就是不執著,心不停留在某個地方。「恆順眾生」怎麼解釋呢?恆順眾緣和合而生其心,眾生就是眾緣和合而生其心,「恆順眾緣和合而生其心」,有沒有執著?不執著嘛!因為我原來在這裡,因緣走我就走、就換了,一直順著那個緣不停地動,它不停留、不執著在某個地方。

 

我們現在很多人都說隨緣啦,其實都不是隨緣,而是連緣,連著某個緣,卻不接受另一個緣;那不是隨緣,而是執著。「恆順眾生」才是真的隨緣,這個緣來就隨這個緣,現在我看這麥克風,這個緣在這裡,我移到另一個麥克風,緣又在那裡呀!假如執著這支麥克風的話,就會打到另外那支。眼根和色塵是不可能移過來的,能移的是什麼?是你的意根和法塵,法塵會粘在意識裡頭,這才是問題。

 

我們說的真修行,大部分都指修意,並且讓心像鏡子一樣。其實這麼說似乎太遠了,要心像眼睛一樣,眼睛看東西,東西又不會粘在眼睛上面。眼睛看東西,東西只會粘在腦筋里,不會粘在眼睛上面,有沒有?所以無住生心就是恆順眾生,恆順眾生就是無住生心,就是指這個意思。因此,這個所緣境能不能緣著所有一切境界、眾生而不執著?假如我們有個好朋友,好朋友不管說什麼都對,另外有個討厭的人,不管他說什麼都錯。這樣,你怎麼恆順眾生呢?你恆順好朋友,不順壞朋友,只因為討厭他,所以不管他說什麼都錯。這在政治理念上最明顯,你站在哪一黨,那一黨不管說什麼都對,而另一黨不管說什麼都錯。我看全世界沒有比台灣還厲害的,這是很明顯的情況。

 

宗教界如果也如此這般無法恆順的話,那就是人類的悲劇了。宗教應該是要完全敞開、完全恆順的,可是站在宗教利益的立場,就是不能苟同,因為每個宗教都想開疆擴土,總希望全世界都信它這一教就好。這種觀念根本上就錯了。而佛教的偉大之處就在這裡啊!第一,佛教不強調團結;社會的意識形態都告訴我們要團結,但佛教經典裡頭沒有團結這兩個字。分開用的有,連在一起的,沒有;教團就有團,結界就有結,但是團、結兩個字連成一個辭彙來用的,佛教經典裡面沒有。為什麼不講團結?它不讓人變成意識形態,這點一直都沒有人注意到。

 

第二個,佛教主張不殺,所以最激烈的情況是,教團里出家人與出家人不和,頂多是分開不共住而已,不會刻意去打壓對方,因此不可能有衝突。在僧團里即使處置犯大戒的惡比丘,也不過是「默擯」而已,「默擯」就是不跟他說話,還不能趕他走。如果沒有犯戒只是調皮搗蛋,如晚上睡不著爬到柱子上,萬一掉下來怎麼辦?結果還得五個人在下面防著他摔死,否則大家都犯戒啊!即使遇到這種令人受不了的情況,也只有默擯,還不能趕他離開,因為他沒有犯戒,除非他自己受不了而求去。你看佛教度量有多麼大,我說這好像脂肪心臟——太包容了。

 

另外,出家人對在家人也不能說:「不喜歡我的信眾不要來」,不能這樣的。頂多是人家要供養時,對不起,把碗蓋起來,不接受供養。哇,那就自己餓肚子!所以這一點要弄清楚,師父要給你盛飯,是你種福田啊!你要供養我,我不接受,就是你失去種福田的機會,這稱作覆缽,說明出家人對在家人的懲罰頂多如此而已。但在懲罰別人時自己還得餓一餐,這還算是懲罰喔?佛教這種制度真的是寬容啊!

 

所以我們了解,佛教的制度實在不可思議,真的不可思議!你看如果空宗、性宗二人在一起,那也沒問題啊,為什麼?因為你坐在那裡參你的雙破法,我坐在這裡參我的雙入法,兩個人互不相干,哪有什麼關係?所以即使再怎麼志不同道不合,都可以相處得很好。

 

但是有一種情況不行:修密和修禪的不能住在一起,修密的整天吵吵鬧鬧好熱鬧,修禪的整天都沒聲音,所以如果是初學者,兩個人絕不能住在一起,否則修密的會覺得那人好像瞧不起我,都不講話,而修禪的也會覺得那個修密的吵死了,所以兩者會分開住,這叫做不共住。但是不共住並非有仇恨,只是修法不同,法門不一樣而分開而已,他們還算好朋友,仍舊互相包容、互相讚歎。

 

佛教制度要能用在這世間上真是奇蹟啊!這是恆順眾生的意思。現在了解這層意義後,接下來看:「如是等類我皆於彼隨順而轉」,重點在這個「轉」字,但我們卻常常是「我皆於彼隨順而走」,不和不行,你不走我走,如果不能走,自己的心境要轉。所以面對這種種眾生,各自有各種不同的因緣,那我們就要懂,因為其他不執著,心會執著,所以主要就是那個心。

 

我們聽到優美的梵唄或音樂,即使餘音裊裊,也不過繞樑三日就消失了。你看那個東西很漂亮、很欣賞、很喜歡,很想佔為己有,也不過朝思暮想幾天就忘了。但是意念不一樣,人家罵你一句話,你可能一輩子記恨!所以主要是將這個意,意根的那部分給除掉,我們之所以轉不過來,就是意識的問題。怎麼轉呢?

 

種種承事,種種供養,如敬父母,如奉師長及阿羅漢,乃至如來等無有異。

 

對於這樣的眾生,你要能夠承事供養。承事包括親近的意思,親近跟著他學習,學習做什麼?來增長我們的善根。對於所有的眾生,經典里有個基本的思維模式,都是看好的、向善的;惡的不是沒有,但是不取。我跟這些眾生學,學什麼?增長善根,而不學惡的。譬如豹在草原上追動物時,當它看準要抓的那隻,就一直追下去,其他都不管,我們要學這種精神,學它「鎖定目標、堅持不放」的這一點,而不是學它吃羊。所以在修法時就要這樣鎖住它,就學習這一點!這稱作生命向上攀升的能力。我們所思所見全部都是生命向上的這一面,不是向上的就不取,這是佛法的一個基本前提。

 

你看那些眾生,前面所說的四生九有等等,沒有菩薩,都是凡夫、三界、六道。所以生死輪迴的凡夫,我們要恆順他,怎麼恆順呢?種種承事、種種供養,如敬父母,像對待父母一樣,父母是我們生之所出的根源;如奉師長,像師長一樣的恭敬,因為師長是有恩的;及阿羅漢,阿羅漢是聖人,有人說阿羅漢是出世間,那無所謂,在佛法中這都屬於世間殊勝的標的。第四個,乃至如來等無有異,到時候再跟各位說「供養如來」時,是怎麼供養的。現在對父母、師長、阿羅漢,要跟供養如來一樣,不但如此,對於一切眾生要恆順他,就像恆順父母、師長、阿羅漢、如來一樣。

 

在心境上到達這樣的境地,已經超越很多了。但我們或許會懷疑,有這種可能嗎?這種人?哼!我不對他怎樣,已經很阿彌陀佛了,還要對他那麼好,焉有是理!這就是所謂的凡夫性,凡夫性就是有分別心,要超越這個分別心,才能夠轉凡成聖。這很有可能啊!要轉凡成聖,不能老是用凡夫心那一套。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會有些脾氣、有些情緒,發一發無所謂啦,如果不發出來,可能就壓抑扭曲了,那會自我傷害。修行人有時候脾氣也很大喔,發一發以後他轉個身又睡著了,所以發脾氣對他而言是很好的修行方式;但我們一發脾氣則往往有人遭殃,這是很大的差別。我們知道發脾氣是不對的,千萬別說:「師父講的,發脾氣才不會扭曲人性。」甚至還有人問:「多久發一次脾氣比較好?」又不是活火山!那是在某種環境下壓抑不住發出來,或哭或笑也是一種發泄,所以哭笑是平等的,生氣是否也能像哭笑一樣平等?情緒發泄過了以後會非常的舒暢,而不是全是疲倦,否則就是動了嗔心,兩者是大不相同的。當然,最好不要學。這個是「能」,前面是「所」,用這個「能」,對那個「所」,這個「能」其實有細節。

 

 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於失道者示其正路,於暗夜中為作光明,於貧窮者令得伏藏,菩薩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

 

接下來「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有病苦的情況在加拿大這裡應該比較少,甚至每隻狗都有人養。在台灣有位同修很發心,開車時看到一隻狗被撞了,肇事者卻跑掉了,她停下來抱起狗載到醫院去,後來花了八萬多才救活,而那台被狗血弄髒的車子牽去洗也花了一萬多。算一算,花了十萬救一隻狗,但那隻狗救活了以後卻只剩兩條腿,兩條腿的狗誰要呢?它自己怎麼存活呢?於是把它帶回家養,養到先生、兒子都不想跟她住在一起,因為這隻狗不能走又不能自己大小便,很麻煩。她很慈悲地繼續養這隻狗,直到有一天發現,全家只剩她與狗,其他人都不在了。好了,「於諸病苦為作良醫」,你要怎麼做結論才好?她這樣做對不對?

 

從真理上來講絕對沒錯,可是世間法中,這麼做恐怕有困難,所以應該送到收容所去。但又擔心去那邊會被虐待,不然你就自己開個收容所,而不應該養在家裡。這是智慧的運用,並不是說把它救活以後就不管,否則實在說不過去;那乾脆不要救,讓它自生自滅不就好了?

 

既然救了它,當然要將它安頓好,可是這樣安頓造成全家不寧,就是沒有智慧啊!所以處理這種事情,應該要有個妥善的辦法,先了解社會上是否有相關的收容機構,能否轉送過去。如果擔心被人虐待,不妨成立一個基金或付一筆錢。這部分當然每個人處置的方法不同,我們沒辦法斷言。總之就是一個原則,不要造成自己的困擾,這是很重要的前提。如果社會和家裡普遍都能接受當然最好,要不然自己就要多留意了。這是第一個。

 

第二個,「於失道者示其正路」,對於迷路的人要指點他正路。這有事實上的狀況,也有人生中的狀況,人生迷失正途、迷失方向的人很多,有的飛得高看得遠,結果不知高到哪裡去了,遠到不知道要回來,這是指以人生的正路為終極目標。「於暗夜中為作光明」,在人生中遇到痛苦、跌落谷底時,最需要人家的安慰,而如何作為他人的依靠,就是「為作光明」。人遇到失敗、挫折、身心受傷的機會都在所難免,這時就應該給他一個指導、依靠。「於貧窮者令得伏藏」,對於貧窮的人要讓他得到伏藏,伏藏是什麼,就保障什麼。什麼是保障?譬如說貧窮,不是一直給他錢,而是要教他謀生的能力。供他一餐飯或吃住一個月,都是小事,要教他學習謀生才是重點,譬如有無職業訓練中心或學校可以供他學習,這樣的協助才稱得上「令得伏藏」。

 

「菩薩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如果將這句改為「佛子如是饒益一切眾生」,可以嗎?那就跟我們比較接近了。講到「菩薩」,好像都是指觀世音菩薩,其實我們都應該這麼做,即使無法做到一百分,也要盡量勉勵自己在這方面天天有所進步。我很期待大家都能把這句話輸入電腦,E-mail給認識的朋友。這句話對人生、對社會都有莫大的幫助,能夠這樣幫助人,那就是轉法輪了,這是大家都做得到的。如果翻譯成英文,然後分送給外國朋友,那就更好了。我想這不只是佛子愛世人而已,它已經將具體的做法通通說出來了。佛教徒愛世人需要用這種方法來傳播,這對世上許許多多生命遇到貧窮、遇到暗夜、失去道路或者病苦的人,將有莫大的幫助。當然,後面這一段更是精彩,且留待下回分解!

十五 大悲是一個關鍵

 

大悲心從哪裡來?因於眾生而起。不接觸眾生、不與眾生相處,無從度眾生。大悲是在眾生的基礎上磨練,才能感受到菩提心的存在。大悲是一個關鍵,在所有摩訶衍乘(大乘)裡頭,都以此為出發點,所以摩訶衍乘最大的特色就在人性上面。它要觸及眾生的存在,就一定得探討人性,這不是三言兩語所能道盡,它一展開來相當廣泛。發心,要先入眾生海,而眾生有多麼廣泛啊……

 

何以故?菩薩若能隨順眾生,則為隨順供養諸佛,若於眾生尊重承事,則為尊重承事如來,若令眾生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何以故?諸佛如來以大悲心而為體故,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譬如曠野沙磧之中有大樹王,若根得水,枝葉華果悉皆繁茂,生死曠野菩提樹王亦復如是。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何以故?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是故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

 

這裡連續四個「何以故」,乃是大乘佛法基本的理論架構。我們經常思考一個問題,為何大乘佛法一再強調度眾生?是不是學了佛,跟著北傳佛教走就會很累?我們在社會上鑽營,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實在已經焦頭爛額了,遁入空門,無非是想獲得一點寧靜,甚至青燈伴古佛,叩叩叩……南無阿彌陀佛,了卻殘生。

 

各位,這種想法完全錯誤!那是演戲才有的,佛法絕非這種調調,普度眾生不是寫個匾額掛在牆上就完事的。眾生是什麼?要如實了知!前面談到,菩薩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這是先說明眾生的情況,然後才接著告訴我們怎麼做。

 

換言之,「恆順眾生」的修法暫告一段落了,而佛法,尤其華嚴的思維是一層一層向前涵括、重重無盡的,甚至還要再擴張出去。經文談到「恆順眾生」這部分,其實「法」就已經講完了、圓滿了,但是普賢菩薩的性德還沒有圓滿哩!行法是講完了,但普賢菩薩的「理」、「體」還要開展出去,所以這地方就必須進一步將這理論撐開、擴大。

 

大家經常問為什麼?為什麼?「何以故」就是「為什麼」,會問「為什麼」,就是在思維推理。這個「為什麼」有兩種:第一種,以前的人對天地間的許多現象看不懂,所以產生疑問,而他的知識也沒辦法因應。就像今天下雨了,可是前兩天還在飄雪呀!那是因為前兩天的溫度在零度以下,所以雨水變成了雪,這是一種推理。這種推理有物理現象的知識作為前提或基礎,超出這個知識範圍,我們就不知道了,所以這是一種封閉型的推理。

 

古人或者小孩子不具備這種知識,但一樣會問:「為什麼下雨?」他們也推理說:「天公跟天母吵架,天母吵輸哭了,所以下雨了。」水災如何造成的?上帝洗完澡忘了將水倒入陰溝,他往下一潑,結果淹水成災了!有些人將水災歸咎於過去所造的業,因此現在受報。我們將它歸咎於一個不可知的,或能力所不及的主宰力量,不管稱它為「業力」、「上帝」或者「雷公」……意義都一樣,只是名稱不同而已,但這種思維本身就是一種封閉型的。這種思維推理的方式一直在循環,所以每當遇到事情一茫然,只要推給它就有答案了,因為不可求證嘛!

 

即使我們現在的知識領域擴大了,從以前知識的小池塘擴大成知識湖、知識海。看起來好像變得很大,其實仍有其邊際,我們只是在這個範圍里進行推理而已,始終沒有超越。譬如剛才這個推理,你只是在大氣層物理現象的知識前提下去推理而已,如果超越這個領域,你就難以理解了,所以這種邏輯推理就是「大腦取向的思維模式」。它的特色是什麼呢?第一,它有一個知識基礎在;第二,它有一個目標在。在這基礎上朝目標去推理,會讓人變得很僵硬、很僵化,既單一又無彈性,是沒有退路的單行道。

 

生命的思維方式就不一樣了!生命很活潑,它不依靠知識基礎,所以碰到下雨,你問:「為什麼下雨?」他答:「好美喔!」這豈不是牛頭不對馬嘴,可是真的很美,不對嗎?所以在經典中,佛陀跟弟子們應答的時候,也經常出現這種情況,看似答非所問,其實那是一種對生命存在的感受與欣賞。所以用大腦來推理時,就會發現這種思維模式不合邏輯,那是因為你腦筋僵化了,只有一個方向嘛!當別人採取另一個方向時,你就不能接受了,這是人類爭執、痛苦、災難、戰爭的根源。我們能不能夠放下?不要這麼堅持,這就是修行啊!

 

真的,把這種僵化的思考方式解除掉!當人與人之間能夠接納彼此的意見和表達方式,也能夠彼此欣賞時,還會有衝突、爭執和戰爭嗎?這不就是修行嗎?所以我們要訓練的,就是讓自己的思維模式活潑化、多元化。

 

各位,真的想要學佛,得先訓練自己觀察與接受別人的意見。前提只有一個:別人的意見都是對的!不要別人一開口,你就:「嗯?不過、但是、假如、還有……」這樣的話,衝突一定會起。要先欣賞別人的意見、接納別人的意見,這是一個命定式的前提,也就是世間法所說的「性善」,通通向上不向下,否則將人性視為惡的,那就是痛苦的根源。

 

我們要敞開,培養一種開放型的思維模式。所以,首先要將眾生的地位提升,像對父母、師長、羅漢、如來一樣,沒有差別地來供養。如何供養呢?對病苦的人作良醫,不是叫你自作聰明當醫師,而是將病苦的人送進醫院就好了。對迷路的人指示正路,在黑暗中給他光明。對於貧窮者呢?培養他的生活能力。至於看待一切眾生呢?都像看待佛菩薩一樣,那就更加大不相同了。

 

除了這種「為什麼」的追究方式外,還有另一種「為什麼」,稱作「警覺性」。以佛法開放式的思維模式來說,它的「為什麼」,其實不是問「為什麼?」而是提起警覺性。所以這裡的「何以故」,就文字上當然也可以翻成「為什麼」、「為何」,其實它是提醒我們的警覺性。不要背過去就算了,「要如何做?為什麼要這樣做?」那個警覺性要提起來,而不是用邏輯去推理找答案。舉個例子,在多倫多地區,我想學佛的人絕對不只我們這些,但怎麼只有一百多人在這兒,其他人呢?我相信最少有二萬個學佛人沒到,可是你問為什麼?那我只能告訴你:「無解!」假如真的要答案,一定不只一百個:因為下雨、因為生病、有人回台灣,有人住得太遠,交通不便……這些答案沒什麼意義了,對不對?

 

明白現象就是如此,那就對了,追究太多沒有意義。但是我們會有一個警覺性:「嗯?為什麼二萬人才來一百個人,那是佛法還不夠普遍咯?否則二萬人一定蜂擁而至呀!」或許有很多人學佛,可是他想:「海雲那小子講經,我怎麼不認識?今天不論換了星雲或是虛雲,同樣都是雲,可是情況一定大不相同,他們講《華嚴經》一定爆滿。」那也是個理由、答案,可是不能這樣比。你說佛法不普及,那也不對,人家不是不信佛,只是海雲法師名氣不夠大嘛!可是這些答案有沒有用?沒有用!

 

換句話說,只有一個警覺性告訴我們:這個法還沒有完全弘開,大眾對這個法的認知還不夠!就這個答案。那要用什麼方法讓這個法弘開,而不是想方設法將信眾吸引過來,這是不一樣的啊!所以要了解,同樣問「為什麼」,站在佛教的立場,這一問是對於事相的一種如實了知,而不是收集很多答案,因為那些都只是知識經驗,而非如實經驗。

 

現在看這警覺性要提醒我們什麼。經典裡頭說:「菩薩若能隨順眾生,則為隨順供養諸佛」,這是第一句。第二句:「若於眾生尊重承事,則為尊重承事如來」。第三句:「若令眾生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這三句話是有層次的,第一個先講隨順眾生,第二個尊重承事,第三個令眾生歡喜。這是三個層次啊!

 

隨順眾生要做什麼呢?對眾生要尊重承事,而不是隨便打發掉就算了。假如有位師父站在門口來跟你化緣,你說:「唉!吃飽了才來,飯菜都沒有了,這樣吧!五塊錢給你,到別的地方去吃。」這叫打發。有沒有隨順呢?有!但卻是用打發的。留意看看噢,雖然你做了這麼一件事,但是你的心境呢?

 

尊重跟打發是完全不同的。我們要能夠尊重他人,一切眾生有所求,要站在人性的立場關懷、尊重,這才是真正的隨順。否則師父來化緣,你只是怕因果:「哎呀!不給不行。」這叫強迫,不是隨順,所以要將內心細微的狀況弄清楚。

 

既然內心的狀況是要隨順,那就隨緣、隨分、隨力,不一定非得讓他吃飽不可。這位師父可能要吃十碗才會飽,家裡只剩兩碗飯,怎麼辦?那就拿這兩碗飯很恭敬地供養他,如果吃不夠,佛制規定可以托缽七家,討不到飯吃,是他沒福報,不能第八家、第九家……我們這裡大概沒有人托缽化緣了,可是不論外在環境如何,他來化緣就盡所能布施,所謂隨分隨力,仍需盡心儘力。不能說兒子待會兒要回來,所以留一半跟兒子,結果他沒回來吃,你就氣死了:「啊!剛才為了你,福報沒修到,現在卻說不吃!」要盡所能去做,而且不要後悔。有些人供養以後,想一想不對:「師父對不起喔!能不能還我?」還你當然沒問題,問題是你為什麼後悔呢?這就是我們要留意的,是「心」的問題。

 

第三個講的是「標的」。我們隨順眾生,是要令眾生歡喜,所以恆順眾生的理論在這段里就架設起來了。恆順眾生不是恆順墮落的,「歡喜」的意思是指在生命的旅程當中能夠成長,這才叫做歡喜;而不是取悅別人,讓他高興就好了,讓生命成長才是真歡喜。經典在文字上也只能這麼說,否則改為:「若令眾生生命成長者,則令一切如來成長。」這好像就不太通,對不對?所以要知道文義上實際指涉的是什麼。要讓如來歡喜,是要在菩提道上進步,如來才真歡喜。不是活得很快樂、很高興就歡喜,否則沉迷在CASINO裡面,如來會歡喜嗎?泡在CASINO裡面的每一個人,其實他的「如來自性」都不歡喜。

 

所謂「如來歡喜」、「龍天歡喜」、「諸佛歡喜」、「菩薩歡喜」,都是指眾生。我們凡夫在人生旅途中,生命品質的提升就是指這部分。有許多人在成長的過程里很痛苦,其實這種痛苦才是真歡喜,所以說「痛快!痛快!」又痛又快樂。因為生命成長有個前提,就是傳統的觀念、僵化的思維模式會脫胎換骨,而這脫胎換骨的過程很痛苦。

 

那天翁居士說,在加拿大開車看到綠燈,腳不能碰到剎車;我們在台灣開車則是一到路口就準備踩剎車,因為不知道有什麼狀況會跑出來,那是因為台灣的交通習慣與制度不夠健全。加拿大強調的是「路權」,所以按照交通規則應當如何如何。前提先弄清楚了、熟悉了,才叫「會開車」。在台灣,只要能讓四個輪子動起來,就算「會開車」了,所以幾乎每部車子都免不了有擦傷,保險桿花花綠綠的。你會發現,我們心理的調適一直不足,所以在台灣開車慣了,到加拿大考駕照便屢遇挫折。為什麼老是考不過呢?為了要適應和調整這種狀況,所以就感到很痛苦了。

 

這只是世間法的一種調適而已,生命中還有許多習氣:貪、嗔、痴、慢、疑,這些要怎麼改?對我們而言,都不是簡單的事。一旦開始進行調整時,那就是:「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改過去了,才真正感受得到。我們當中有些人品質已經很好了,只是被不良的環境因素牽累著,只要因緣成熟,他一聽就悟了。這時他會將錯誤或不良的因緣給解除掉,也能一聽馬上就改,這是比較快的。而一般人在現有的生命標準上要去超越時,勢必會碰上困難,歷經一番掙扎,這也才是真正的成長。

 

經典在這裡告訴我們,恆順眾生應該如此恆順,整個做法它也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接下來再看經文,它說「隨順眾生,則為隨順供養諸佛」。剛才將三個串連起來是一套理論,現在這句又單獨自成一個理論,《華嚴經》不好說就在這裡。從宏觀的角度,要將那三句串連起來講;但若要微觀細察,就得分開來一個個說。所謂「隨順眾生」,隨順本身是隨順菩提,而不是隨順世間法,這一點要弄清楚!不是隨順做壞,是隨順生命向上提升的動力,所以稱作「隨順菩提」。人家邀你去打牌,你說:「隨緣!」就跟去了,這叫墮落,不叫隨順啊!

 

隨順二字是扣著「菩提」來講的,所以不要什麼都賴到佛身上來。你要做壞事,那隻能隨順到法官那邊去,佛法不是叫人隨順壞事,而是隨順好事;不但要隨順好事,還要隨順菩提。在生命的歷程中,能讓生命品質提升的,那才是「隨順」。將這個前提帶進來看,我隨眾生緣和合而生的菩提,就是隨順供養諸佛。供養就是培養,培養我們的覺性,所以當生命品質愈高的時候,覺醒的範圍就愈大。如果無法弄清楚這一點,你會傻傻地「隨順」給錢,讓人去吸安非他命。這樣佛還能高興什麼?這叫墮落與傷害,不叫隨順。

 

第二,「若於眾生尊重承事,則為尊重承事如來」。尊重承事是一種關懷,對於一切眾生緣和合而生的一切,就叫「尊重承事如來」。你對大地、自然與環境等等的關懷,對一切有情、無情眾生的關懷,對人的尊重,對所有動物或生命的尊重關懷,即是尊重如來。從這裡我們了解到佛法所說的意涵,真是無遠弗屆、無所不包。我前來西方世界,首先是到溫哥華,然後到明尼亞波利,車子一路開過去,我嚇一跳:「那是什麼東西啊?」同行的人告訴我:「那是馬。」「馬怎麼花花綠綠的?」「它穿衣服。」馬主人也幫馬穿衣服!那是一種生命的關懷,他尊重馬,所以關心它會不會受凍。身體是馬的,它冷不冷我們當然不知道,可是在這麼冷的天氣里,馬主人將心比心,那是一種非常高尚的生命情操啊!

 

我們應該開發人性的這種善良面,相信「性善」人人都有。在台灣這一家狗穿衣服,主人差不多要被人家念三年:「神經病!對狗那麼好?對自己的媽媽都沒那麼好。」結果把媽媽比成狗。不管如何,那其實是對眾生生命的一種尊重與關懷,不應該將這種情操限定在某個單一的生命上。單一的生命當然必須尊重,但是更希望大家能夠擴大對所有生命的尊重與關懷。

 

經典里講得多清楚啊,學佛人要尊重承事如來,每個佛弟子都要尊重承事一切眾生、一切生命,包括樹木。不要以為樹木不會喊痛就虐待它,我們照樣要關懷。隨時隨地對任何的存在,不管有生命的、沒生命的、動物也好、植物也好、礦物也好,一律一視同仁地關懷跟尊重。佛教徒真的很愛這個世間,促進這世間的美好,是我們的基本責任和工作。

 

第三個,「若令眾生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基本是令眾生歡喜,然後向上推衍,眾生高興,如來就高興。其實它的本質是講「菩提」,令眾生菩提增長,如來才是真的高興。所謂「如來歡喜」,是指眾生的菩提成長,我們的自性菩提也跟著成長。你將這狀況、道理弄清楚之後,介紹給西方朋友,相信他們一定歡喜信受,你便可以向西方世界大轉法輪,這絕對是值得推廣的基本觀念。我們除了自己獲得法義外,若能同步透過自己的能力、電腦技術等等,推介給周遭朋友,那麼華嚴的思想與行法,將會很快遍及全世界。這段經文是華嚴思想非常燦爛的一顆鑽石,你看得到嗎?這真正是讓人心花怒放,非常了不起的一個理論啊!

 

接下來,「何以故?」這個理論為什麼會這樣呢?「諸佛如來以大悲心而為體故,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這地方分三個層次來談,一個是「大悲為體」,這在《四十華嚴》里稱「大悲為首」。然後又談到「大悲」從何而來?是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啊!不要關在家裡發大悲心。我們不是給自己漏氣,台灣的佛教經常是關著山門普度眾生,天天在那邊辦水陸法會,一年辦八十四場。水陸嘛!所以普度海陸空所有眾生,光是關著山門辦法會,如何普度眾生?你的法力那麼厲害?打開山門,走入人群,關懷眾生,這才能普度眾生啊!所以說,大悲心從哪裡來?因於眾生而起。不接觸眾生、不跟眾生相處,無從普度眾生。大悲是在眾生的基礎上磨練,才能感受到菩提心的存在。

 

很多人讀了一些佛經以後:「嗯!發菩提心很重要。」這句話當然沒有錯,然後他就學善財童子:「師父,我已經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怎麼樣?要如何成佛?」人家善財童子不是這樣問的,他告訴善知識說:「我已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但是不曉得該如何行菩薩道?」善財童子從來不問如何成佛,他簡單地說:「我雖然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但還不知道如何為眾生做牛做馬?如何為眾生大付出、大奉獻?」這是菩提心的動力!

 

我們一發心就想要成佛,這是不對的!既然發心,那就得從最基礎的開始,所以應該問說:「師父,我已經發心了,請告訴我該從何處做起?」到大寮煮飯、搬桌子、扛椅子呀!你交代,我來做,等將來成熟的時候,還能替你分憂解勞,是不是這樣?我們都說自己已經發心,然後要別人來看我有多殊勝。「什麼時候可以成佛啊?」師父會說:「究竟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總有一天你會成佛。」因為我們對這個菩提的認識還不夠。

 

簡單來說,菩提心稱作阿耨菩提之心、無上正等正覺的心。我們要如實了知啊!從何處來如實了知?從你因於眾生而起的大悲心。這必須經過一段時間淬鍊才會產生,因為這個菩提心是建立在眾生跟大悲上面,以此為基礎而對眾生關懷,然後激發出菩提。菩提向前成長以後,才能夠成「等正覺」,這個「等正覺」是「無上正等正覺」的簡稱。我們常常將它的意義衍伸得太過了,所以這句話該怎麼說呢?諸佛如來或一切諸佛,都是以大悲心為本體;換言之,就是以大悲為關鍵,而大悲是因眾生而起的,然後這個大悲再輾轉生菩提心。

 

大悲是一個關鍵,在所有摩訶衍乘(大乘)裡頭,都以此為出發點,所以摩訶衍乘最大的特色就是在人性上面。因為它要觸及眾生的存在,就一定得探討人性,這不是三言兩語所能道盡,它一展開來相當廣泛。發心,要先入眾生海,而眾生有多廣泛啊!各位有沒有留意過啃樹葉的毛毛蟲,它整天都在吃,樹葉、菜葉一直啃一直啃……你才在想:「身體那麼小,一葉吃掉了,也該飽了?」可是它又爬到另一片葉子上,把剛才吃下去的通通拉出來,然後繼續啃。你說:「真浪費!吃進去的是綠色的,肚子也是綠色的,拉出來也是綠色的,就只會這樣一直啃一直啃……」它的生命就是這個樣子。

 

很多人看起來是人,其實卻是條毛毛蟲,成天只知道賺錢賺錢,連做夢也在賺錢。賺那麼多幹什麼?拉出去嘛!拉到銀行裡面去,他自己根本不用。累積得家財萬貫,你問他多富有?他只知道那個數字,卻根本不用,別說用啦,叫他用丟的都丟不完,存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這跟毛毛蟲有什麼兩樣?他下輩子投胎就真的當毛毛蟲去了。假如他真的把世間的錢賺盡了,下輩子即使當毛毛蟲也沒菜葉吃。真的!從相上來看雖然不同,可是從本質來看卻是相似的,那個生命品質跟毛毛蟲差不多,要留意這種情況。

 

要深入眾生海,但眾生界很廣,所以要深深體會、了解,才能夠關懷。師父們很慈悲,有時候要你將吃掉的東西吐一些出來,吐一些回饋給眾生,不能用拉的喔!那意義截然不同。因此最有福報的蟲是什麼?蠶!他會吐絲啊!吐出來的絲能夠利益眾生,用拉的蟲沒有一條能夠利益眾生。

 

社會上有許多人盡己所能主動捐獻、利益眾生,而總有一天你也會傾數捐出自己之所有。全部捐?捐給誰?遺產稅,還有子女替你花用!光是這兩個部分就可以耗盡所有,其他就更冤枉了。既然如此,何不現在就將它規劃得完美些?怎麼完美?了解眾生!當你處於如意順境時,如何回饋和饒益眾生?挫折不如意時,如何讓生命成長?就這兩點!要能夠深入眾生界、眾生海,才有可能發起大悲心啊!

 

許多人就是光說不練:「我發大悲心喔!」可是要怎麼度人?不知道!有一次我在台北講經,那時剛好在忠孝東路的道場,忠孝東路的十字路口非常繁忙,過馬路的人幾乎都是緊握拳頭、行色匆匆,大家只知道往前走,卻不知所為何事。你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能不能發個願:「不管過去、現在或未來,不管是步行、騎車或搭車,任何人只要從這裡走過,我都願意與他結緣;不論天涯海角、天堂地獄,我都願意去度他!」然後念:「南無阿彌陀佛!」

 

「師父,現在在這裡相遇,以後各奔東西,怎麼度他?」這就是眾生界,況且因緣不可思議。我們有好深好深的因緣,這輩子才會一起在這裡啊!說不定就是因為你哪輩子曾在忠孝東路走過,有個人正在念:「南無阿彌陀佛!」他就是要度你!你說:「這不算,我沒有報名。」即使沒報名,他也已經像攝影機那樣,把你攝入鏡頭了。深入眾生界以後,要真的發起那個大悲心。我在飛機上就告訴同行的同修們,下飛機之前要記得,只要腳一踏上這塊土地,馬上發願這塊土地上的眾生都要度。「喔!那度得完嗎?」既然來到這裡,就看有沒有那個心量啊!在家裡會發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現在到了多倫多,境界一來,心量立刻就萎縮了?你愈微細,就會發現責任愈重大、愈具體、愈複雜。對不起!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所以,悲心從哪裡來?悲心絕對從眾生身上直接產生,光是自己在家裡想,那不算!

 

我所說的這些,你有能力整理好,翻成英文,送到西方朋友的手中,可能會引起反彈,但是你必須面對它。當你將這些事情圓滿處理完畢以後,就會發現自己已然成長了一大步,「大悲心生菩提心」就來了啊!如果不做而只是空想,就不能發揮作用。我們因為眾生所以發起大悲,而大悲在實踐的時候會發生許多狀況,你的智慧就在這個節骨眼產生,它使你在人生中真正地覺醒,這才是菩提心;這個菩提會指引你追求止於至善、十全十美的生命目標。

 

「諸佛如來以大悲心而為體故」,以大悲為本體就是關鍵,這個大悲因於眾生而起大悲,然後因於大悲才生菩提心。這段經文所展現的整個理論就在這裡,其文法與邏輯結構很完整。因菩提心才能成等正覺,沒有菩提心不能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換句話說,你若是走上錯誤的道路,那就錯了,唯有發菩提心,走上菩提道,才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達到至善至美的生命目標。

 

十六 生死曠野,菩提樹王

 

為什麼《華嚴經》講菩提樹王時,要提根干枝葉華果?就摩訶衍乘而言,「六度萬行」很重要,「布施」是「根」,「持戒」是「干」,「忍辱」是「枝」,「葉」指「精進」,「華」即「花」,「果」就是「果」。「眾生而為樹根」,乃指我們本身為樹根,所以要「以大悲水饒益眾生」,滋潤樹根。為何「摩訶衍乘」的佛教一直要我們教化眾生、跟眾生相處,原因在這裡。

 

譬如曠野沙磧之中有大樹王,若根得水,枝葉華果悉皆繁茂。生死曠野菩提樹王亦復如是。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

 

這裡可以看到幾種華嚴的語言模式:第一個,先講大自然的狀況,「曠野沙磧之中有大樹王」,這個樹根有水灌溉的話,枝葉華果就很繁茂。用大自然、外在的現象為例,然後再提及我們的生命。「生死曠野」跟自然曠野、草原曠野不一樣,它用那一個反射這一個,我們無始劫以來生死輪迴,就是生死曠野。菩提樹王也是一樣,我們有菩提種子,這個草原曠野也有樹的種子,它因為得到水,所以枝葉華果得以繁茂,而我們的菩提種子,是否也是如此?所以說:「亦復如是」。

 

「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用大悲水來饒益眾生、饒益你的樹根,樹榦才有可能長出、成就佛菩薩的智慧華果。

 

這是這個理論的第一層,其語言模式先這樣表達,我們再擴大它的第二種語言模式,就是前面講完理論,後面講例子,這也是華嚴語言的一個特色。

 

整部《華嚴經》也是如此,第一品到三十八品講理論,三十九品以善財童子為例,為整部經立下一個標杆,一看就知道。這段經文也是這樣,理論講完了,就接著舉例,用菩提樹王作例子。它在舉例的時候,將外在的、生命的兩個例子,對應起來讓我們看。

 

從這個實例當中,發現其他經典談及這些外相例子時,並沒有將生死曠野、生命的例子舉出來講。假如將《華嚴經》的例子拿來一對,就知道我為什麼說「七重樓閣」、「七重欄楯」,講的是「七菩提分」。因為它對生命來說,是一種積極的架構。為什麼講「華蓋」?它是外在的東西,我們視之為生命的一種防塵、防灰止垢的制度。了解這些就知道經文有一種語言模式,它的描述事實上並不僅僅講外在的相,而是講生命中的某種狀況,這是性宗經典的最大特色。假如不能了解這一點,你就無法擴張、窮盡整個經文。

 

能聽到師父或者佛從頭到尾把經文講完,需要相當大的福報、因緣、善根,所以能夠聽到這一品經,已經很不容易,各位的福德因緣真的是很難得,因為這當中有很多理論,相信每個段落我們都可以感受到,而且實在也是講不完。而講不完,也是《華嚴經》的一個語言模式,在這裡看得很清楚。

 

再來談談這段經文,細說一個人如何發心。如前面講的,因眾生而起大悲心,因大悲心而生菩提心,因菩提心而成等正覺。這裡還有理論,就是《華嚴經》的思維模式,它說:「曠野沙磧之中有大樹王,若根得水,枝葉華果悉皆繁茂」,這個「樹王」我們要這樣認識:由於《華嚴經》講到菩提樹有六個部分「根、干、枝、葉、華、果」,這六部分即相當於「六度」,這是基本解釋法。「六度」成就「根、干、枝、葉、華、果」,但一直沒有人去研究、配比,所以我們就一直沒去注意它。現在我只是跟各位提出來,也沒時間好好仔細研究跟比對。

 

為什麼《華嚴經》講到菩提樹王的時候,要講「根、干、枝、葉、華、果」?就「摩訶衍乘」而言,「六度萬行」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可以看到「布施」就是「根」,「持戒」就是「干」,「忍辱」是「枝」,「葉」是「精進」,「華」就是「花」,「果」就是「果」,這六個配得真好;經首的部分,形容得太好了。

 

在這裡,一棵菩提樹不只是一棵樹而已。古代人可能沒有研究過物理現象,不知道陽光、空氣對於生命的重要,現在有些人還覺得莫名其妙:「要曬太陽,因為陽光可以轉化出維他命D。可是又沒吃進去,怎麼會有維他命D?」古代人因為不知道這些現象和原理,無從表達,因此用水來代表。

 

古代人只知道沒有水人會死掉,但以現代的認知來講,生命的必需品已經擴大成水、陽光和空氣了。經文沒有明著提這個部分,實在是因為以古代的知識無從說明。空氣和陽光都難以捉摸,而且也都無所不在嘛,所以他們不覺得這兩者是生命的必要條件,但是他們遭逢水、旱災之厄,因此發現水是必要條件。如今我們讓必要條件隨著知識領域的擴張,自然成長擴大就好。

 

接著談下面的經文。「一切眾生而為樹根」,這是講我們生命裡頭、生死曠野中的菩提樹王,我們的菩提一樣以「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我們是眾生。要弄清楚,不要說我學《華嚴》,我就是菩薩,可以叫做「華嚴菩薩」!這只是名字相,假名「華嚴菩薩」而已,並非真實「華嚴菩薩」,畢竟我們仍舊是因地凡夫。「眾生而為樹根」,乃指我們本身是樹根,所以要「以大悲水饒益眾生」,用大悲水來滋潤樹根。為什麼「摩訶衍乘」的佛教一直要我們度眾生、教化眾生、跟眾生相處,原因在這裡。

 

不吸收大悲水,菩提怎能增長?樹根缺水會死掉,假如樹根抵抗能力較強,那種抗旱性,就世間術語而言,便叫做有福報。有福報的人可以不修行,混日子很好過,那些鐵齒牌的事實上都是這類人。若是他整天顛沛流離,那不用別人提醒,他開車經過湛山精舍也會回頭說聲阿彌陀佛。因為災難對他有逼迫,一旦發現很多事情無法掌握,他就會求神拜佛。對不對是一回事,起碼錶示他開始留意這些。

 

有福報的人,做什麼決定都對,儘管弄錯,他凶起來也對呀!因為他有福報,人家都怕他,相信我們家裡就有很多這種狀況。假如沒有福報,你敢大聲嗎?對方如果比你更大聲,你就認輸了。所以我們發現福報本身有障眼法,會把人遮蔽過去,讓人看不清現象。

 

娑婆世界的殊勝,就在於我們會有一些挫折、無奈。人家一直講:「好啦!買啦!趁早買啦!還會再漲!」你猶豫了三個月終於下單。不買沒事,一買,崩盤了,你無奈呀!為什麼長期思考後還碰到這種事?你說大家的資訊都顯示一定會賺,結果到最後說會賺的那些人卻通通跑掉了。這就是你福報不夠,這時候你會慨嘆:「時也!命也!運也!」事實上,不是命、不是運,是福報如此。

 

就真實面來看,人生當中,我們要留一些「悲心」來滋潤自己。「悲心」不是用講的,運用「悲心」去利益眾生時,我們才能夠看到自己,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自己照顧自己可不可以?你會看不全,因為我們的大腦都活在自己的領域、自我的角落裡,當我們開始走出來面對群眾時,其他的角度會反射出來給我們看。

 

有些人角度與我們吻合,你會覺得:「啊,這朋友真好!」所以吻合併非兩者平行,有時候是你凹進去,他凸出來;有時候是你凸出去,他凹進來,這樣就吻合了。有些人跟你很好,跟別人卻處不來;你跟這個人處得很好,跟別人未必處得來,兩個人剛好一凹一凸,那就相安無事,否則兩者都凸,便錘對錘打起來了。

 

夫妻中如果有一個很能幹,一個很柔和,這對夫妻會很幸福,不管誰家都一樣,只要這樣搭配都不錯。兩個都很能幹的話,家裡好像救火隊;兩個都憨憨的,那個家就好像要垮掉了。所以必須要有一方能幹、精明,另一個比較憨厚、溫柔,這種搭配就很好。但是這個組合換成別的對象卻未必合得來,朋友或人際相處也一樣。透過這樣的人際相處,讓我們看清楚人性、眾生,而就在摩擦、衝突、爭執、糾紛、錯愕當中,我們培養起「悲心」。

 

這個「悲心」,《華嚴》里沒提到兩個字:「人性」,這「大悲心」就是真正的人性。在人際相處中帶一點「悲心」,便會跟大眾相處得很好;「悲心」不夠,也就是人性的關懷不夠,那就容易起衝突。所以同修之間,假如有人始終獨來獨往,你可以簡單地對他說:「從人性面看,多發慈悲心,多包容、關懷人家,少表達自己明顯的意見。」因為這一類的人,通常這些人都是能幹型的。

 

有位同修很厲害,她在某道場出入,工作非常出色,大家都叫她「總司令」。師父講經時,它像女軍官一樣地從外面走進來,師父就開始發抖了。她坐下不到五分鐘,馬上便舉手:「師父你講錯了,那應該是怎麼樣,那是……」結果師父沒辦法講下去了,說道:「好啦!換你來講,我下去了!」

 

這個「總司令」在那個道場出入十幾年,沒有一個朋友,連師父只要一看到她從左邊來,便從右邊走了。她太聰明、太能幹了,幾千人的法會,她一個人文書作業全包,寫在牆壁上的名字跟數字也不會錯。她肯做、無怨、無悔,但沒有半個朋友,因為每一個人都怕她呀!這在心理學上看,可能有一點心理上的潔癖,別人一點點怎麼樣,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清楚不要緊,不要跟人家講嘛!一講別人就怕她了。人家摺紙,折好了放在那裡,她一定要說:「你應該這樣折,這樣壓下去,才會……」所以她不來大家都很高興,一出現人人都痛苦。這就是工作上的潔癖,使得人家不敢跟她相處。像這類的人,我們都鼓勵她要有「悲心」,要能夠包容別人。她不是不能幹,也不是不發心,只是沒有「悲心」。

 

沒有「悲心」,「菩提心」絕對發不起來,因為沒有人性的基礎,他發的「菩提心」不會上菩提道,那只是名字相的「菩提心」而非真實的「菩提心」。所以「以大悲水饒益眾生」,一者饒益自己,這是一定的;再者才是饒益別人。這必須透過跟別人相處,去關懷、滋潤,才能反射回來看看自己的優、缺點何在,才能在人性上去窮盡,「根」就能健康了。「根」能健康,「干、枝、葉」就沒有問題,而「華、果」也會隨著因緣自然成熟。

 

一旦「大悲心」、「菩提心」自己發起來,其他眾生也好、菩薩也好、佛也好,都是我們自己喔!不是說,我用大悲水去饒益東方的眾生,然後在西方成就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不是這樣!都是由我們滋潤自己的根,然後本身的花果便能成就。整體的理論在這裡,佛法的殊勝也在這裡。不是東奔西跑去助人才叫大悲,從這裡來看都是向內的,沒有向外的,向內用大悲水饒益自己、饒益眾生。

 

我們還會發現與眾生相處的時候,只要人性擴張、成就了,生命品質便會無限的成長,乃至於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在你的人性開始成長時,菩薩就誕生了;當你到達止於至善時,佛果便成就了。所以「以大悲水饒益眾生」,不一定把它看成饒益別的眾生,「成就華果」也不是別的華果,都是自己成就的。學佛要抓住這個要領,從語言上看,好像都在外相上,實際上,都在自己的生命里。

 

佛經都是藉著外相講自己如何成長,你也會發現,它講的「大悲水」用來表「大悲心」,也不是從外而來的。就大樹王來看,誰還從外面來?「大悲心」不是從外面來,是自己要發心。換句話說,「大悲心」也好、「菩提心」也好,或者《華嚴經》里講到的將近一千個心,這麼多的心都不是外來的,都是自己的行願、願力,而我們要把它發出來。

 

簡單地說,在我們的生命里有菩提種子。學佛,就是訓練自己把這個種子皮先剝開,「大悲心」於焉產生。「大悲心」在深入與眾生接觸而讓人性增長時,殼就剝開了,菩提就誕生了。重點在於整個願力,故這第九大願「恆順眾生」,還是指我們要把它發起來。它不是從外來,乃從自身當中去產生,所以佛法的一切成就不離自身,自己本身要能夠發起這個願,這是第三個「何以故」。

 

再來看第四個「何以故」,整個理論到這個地方才告完成。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是故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

 

這個結論「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所以菩提屬於眾生、在眾生這裡,而不在菩薩那裡,更不在他處。菩提就在我們身上!剛才講到「眾生」,首先就是「自己」,而別的眾生是給我們借鏡的,透過此鏡,將自己的菩提鍛鍊出來。所以說「菩提屬於眾生」,假如沒有眾生、沒有凡夫,便不能成就無上正覺。所以放心!佛要成佛時,一切眾生均成等正覺。那佛是誰?佛是我,是我們每一個人,當你成等正覺時,你所看到的所有眾生也通通成等正覺。

 

所以將「菩提屬於眾生」解釋成「屬於外面的眾生」是不對的,這是屬於「你」這個眾生,「你」自己擁有的。所以「以大悲水饒益」,要自己發起「大悲心」。給自己饒益,你看不出來,所以我們給眾生饒益,但是你要饒益眾生,眾生不見得接受,這時你會鍛煉智慧,想辦法讓眾生了解並接受。所以「摩訶衍乘」最大的特色就在「人性」,透過人性你會運用「善巧方便」。

 

有很多同修說:「假如有一天我大權在握,一定下令全國通通信佛!」告訴你,一旦有了這個願力,保證你不會成就。並非此願不能成,而是這個心態本身不對,因為我們得運用種種「善巧方便」。當然,假使你當上總統、皇帝,大權在握固然可以這麼做,可是真能做到嗎?眾生可不見得會依教奉行。阿育王很成功,但是他花費了多少力量?中國歷史上很多皇帝都是佛教徒,然而他們還是接受其他宗教的存在。這一點非常重要,只有一神教才會不容異己,我們不會。佛陀在世時,也沒有排斥其他宗教。每個人來,他都以禮相待,不會說:「我是佛,你要跪著拜!」舍利弗來找他辯論,他說:「好呀!先跟我住在一起。」結果舍利弗降服了。目犍連來了,佛陀也說:「好啊!但是要跟我辯,得先了解佛法是什麼再辯吧!」兩個都被降服了。只有摩訶迦葉來辯論時吵了一架,還是輸了,這是印度人的習氣。佛陀並沒有說你們一定要怎樣,然而真理卻一定講清楚。

 

我們知道眾生難化,不只外在的眾生難化,自心也難化,所以要將自己的心境調好,就好比降服一頭野牛。要降服別人,一個人相當於一百頭野牛。當然有些人很不錯,像各位都不是我度的,而是自己來的。我在想,要用什麼辦法度其他人進來?這才是度啊!所以強調「接觸眾生」。然而要教化眾生,他卻一直跟你辯論,這種教化是需要調伏的。有人調皮搗蛋、愛作怪,你要怎麼調伏他?有的就是要來佔便宜,你怎麼利益他?這四個方法不同啊!

 

所以說,透過外在的眾生,可以看到我們自己,然後再從此處成長。因此接觸眾生愈廣、愈複雜,成就愈大;接觸的眾生愈少、愈單純,成就也相對愈小。你說:「師父,我真的不能發大心。」為什麼?「唉!我實在受不了眾生,我脾氣又不好……」那沒辦法,你福報大,就發小心,像我們福報小的,只好發大心。

 

我曾被指著鼻子說:「你喔!現在很有名了,告訴你,你要怎樣又怎樣……」我只好連連應是!他說:「有沒有聽到!」我說:「有!有!有!」這麼多眾生,當他發脾氣時,你還不能說:「嘿!不對,我是師父耶!」他會反詰:「紅包是我包給你的呢!」因此我們接觸眾生時,透過眾生了解到「人性」,透過眾生認識到我們自己內在的、潛伏的一些沒注意到的部分。眾生就是這樣!生命本來就是活潑的,各型各色的人都有,我們要去接觸,愈廣愈好。當然,接觸眾生愈廣,我們的失敗、挫折、懊惱,也會更多,但是超越過去的時候,你的成就就愈大。因此,與眾生相處本身就是一種修行。

 

「恆順眾生」、「接觸眾生」、「度化眾生」、「教化眾生」,大概講好幾遍了,我們可以體會到「摩訶衍乘」必然得走這條路。那麼「聲聞乘」的基礎在哪裡?從這地方就看出「聲聞乘」和「摩訶衍乘」的立足點不一樣。

 

「聲聞乘」是直接從生活中看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的苦集,並且追求滅道,因為佛陀講:「寂滅最樂。」也就是「寂靜涅盤」,把這三個湊在一起,就叫「三法印」。從這個地方先自己把苦給斷了,才能趨向寂滅的境界。這就是「聲聞乘」的特色,直接從這裡修,所以可以不跟眾生有所瓜葛。

 

「緣覺乘」就問很多「為什麼」,這個「為什麼」若是走上剛剛講的封閉型的思維模式,就不會有答案,就算找到答案也沒用,因為它不能夠幫你斷苦。它只是用覺性去警覺:「苦從哪裡來?苦到哪裡去?」就此找到「無明」的存在。可是,腦筋因為「無明」而進步,生命的存在卻因為「無明」而痛苦,記得這一點。

 

腦筋一直問「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們不知道,所以在腦筋里把「無明」當做「不知道」解釋,大腦思維因為不知道,所以知識必須一再地擴充。知識海的擴充有它的極限,其邊際就是福報的極限。福報盡了,知識海就無法擴充;福報還有,知識領域會繼續擴大。但是在生命領域裡,這個「無明」限制著我們,是痛苦的來源,所以我們會在一定的圈子裡頭繞,而「緣覺乘」就是要破這個「無明」。

 

不論「聲聞」或「緣覺」都是從我們這一生當中去下功夫,而且當生即可成就。你不用理會什麼「六小劫」、「三大阿僧祇劫」,經文當然這樣提過,但是,這輩子修行一定會成就。不能成就,是因為聽不到正確的法,摸索不到,否則任何人這輩子都可以成就。

 

「摩訶衍乘」重點不在這裡,它當然明白人生是苦,更知道每個不同的人苦的方法各異。在座很多人婆媳之間關係很苦,有的則是夫妻、父子之間苦,有更多人是這個色身病苦,有的則是因事業而苦。大概就這些因素,但它繁衍出來的苦惱狀況不可思議。「摩訶衍乘」重點就在這個地方,因為每個人有種種不同的苦法,這就是人性。

 

「聲聞乘」無關乎此,以「人」來講它當然會涉及,以「法」來講則不談這些;但是在「摩訶衍乘」里,以「法」來講,先討論人性,就算沒有人性,它也要先教你人性,關鍵在此。所以「聲聞乘」和眾生的根器,與大乘「摩訶衍乘」與眾生的根器,基本上有很大的不同。

 

對於「人性」,你的承擔力如何?願不願深入、實踐這個關懷?透過「人性」及「法」的範圍,來確定這個「法」的大小。換句話說,你只關懷人嗎?能否關懷其他動物,乃至於一切生命?或者進一步擴及植物、我們的社會、環境、大自然,乃至整個地球——這個母親,你都要關懷。所以範圍愈廣,「法」就愈大。

 

這個「法」愈大,落實於生活則愈普遍。環保,牽涉到垃圾分類這個大法,大法到垃圾上面來了。你說:「沒有!垃圾哪有法?」那你的法就縮水了,縮到最後就什麼都不管,只要離苦得樂就好。甚至最後有沒有得樂也不知道,還把苦通通推給別人,問題於焉產生。所以我們學佛,要注意看自己今天有沒有比昨天更快樂?不但自己,我們的家、族群、社會,現在有沒有比以往更快樂?

 

好多人說:「哎呀!好羨慕!台灣佛教好興盛!」我說:「台灣佛教興盛,佛法卻不興盛。」人問為什麼?我回答:「佛教很興盛沒錯啊!但是社會會亂,表示沒有佛法嘛!佛法要是興盛,社會一定不亂。所謂興盛的佛教,只是民間拜拜的佛教,不是真正殊勝佛法的佛教。」所以我們要推動、要饒益眾生,是要用佛法饒益眾生,而非教眾生怎麼拜拜,當然這些也不錯啦!不過對社會其實幫助不大。

 

從接觸眾生、深入群眾而去了解人性,把這人性舒展開來,讓大家在人性中能夠不受扭曲、傷害,使大家不但身心健康,心靈也很健康,如果這樣,社會還不太平,就是奇蹟了。但是今天大家身心都不健康、心靈都受到創傷,要祈求這社會、這世界太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假如每個人身、心、靈都很健康,這世界怎麼會不太平呢?所以學佛過程中,對這部分要有深刻的認識與了解。

 

欲成就無上正覺,便需了解「菩提屬於眾生」的理論,這並非空言,而是事實,也是真理。通常我們都把經書當成聖典,肯定其殊勝,因此也無異議,於是也往往產生一種慣性。北傳佛教主張「菩提屬於眾生」的講法並沒有錯,可是光當成一句格言或座右銘,那就失去了它的價值。不論佛教和其他宗教的分野如何,從這個角度來看「菩提屬於眾生」就明白,假如沒有眾生,我們就不能成就。

 

這有兩大特色:第一,菩薩一定愛世人、愛眾生,因為菩提就在芸芸眾生中;第二,透過跟眾生相處、關懷、教化,對人性的激發與訓練,可以使菩薩本身到達最高境界,這是佛法的最大特色。不離群眾是一個前提,佛法不能離開群眾,否則便無佛法,這不僅是《華嚴經》講的,也是北傳佛教的特色。

 

南傳佛教也不能自外於群眾,因為他得出來托缽,所以還是在人群中,只是在教化眾生時,他用唯一的善巧方便——托缽,讓眾生種福田。假如這時眾生有根器懂得請法,他還是會轉法輪。雖然很多公案談到這些阿羅漢都不轉法輪,不過大部分的行者到施主家應供以後,按照佛陀的制度,都會為施主開示。因此任何佛教教團都不能免於和眾生相處,但是要留意以「法」相處,而非攀緣、應酬。世間人想的是應酬:「師父我護持你,所以我家裡有事,你應該怎樣怎樣……」這是你想的,師父不見得應該這樣,他是以「法」和眾生往來。

 

揚州高旻寺的禪風向來興盛,當時來果禪師在那邊住錫。某次冬安居禪七精進期間,有位大施主的爸爸往生,希望辦個超度法會,但來果禪師不準。大施主央求:「那就以打禪七的功德來迴向。」他也不準。「不然點一炷香,在一炷香之間為往生者講講好話?」他還是不準,施主氣炸了。

 

要建立這麼嚴謹的道風真不容易,你會說:「不通人情!供養那麼久,一句好話也不肯講。」這種狀況就麻煩了。有位施主護持道場很久了,新房子落成時,想請老和上題個對聯。和上說:「好啊!不過你一定要掛。」屋主答應了,和上就寫:「先生先死,後生後死,生生死死」,員外氣壞了:「我新屋落成,你怎麼唱衰哩!」和上道:「不對嗎?先生的先死,後生的後死,家裡能生生死死才繁榮啊!」員外氣道:「講講好話嘛!」和上認為這是最好的話,但凡夫體會不過來。

 

後來員外想想也不無道理,不然後生的先死,那還得了!可是他仍舊難以接受,交代下人不要掛,重新要求:「新房子掛這個不吉利,幫我畫竹子好了。」「沒問題。可是你要掛喔!不能一再反悔。」畫好後,員外一看暈倒了:「竹子哪有紅色的?」和上問:「不然畫什麼顏色?」他說別人畫墨竹,當然都是黑的,和上又問:「你什麼時候看過黑竹子?」問題就在於意識形態,畫紅的你覺得奇怪,畫黑的你就不覺得奇怪!新居落成不就要用紅色的喜氣洋洋嗎?你看,顛倒了。

 

一個行者對事情是看得很透澈的,而我們看不清楚,因為意識形態的影子在作祟,以致於存在腦子裡的都是虛幻的東西;當影子閃過去時,只是個影子罷了,你卻信誓旦旦指它是真。這我們很難體會,有時冷靜想想好像也沒錯,但一遇到境界,就完全不是那回事,這就是修行啊!「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你要了解這兩層意義,從眾生身上,菩薩才能淬鍊自己的生命菁華,才能對人性加以過濾、去蕪存菁,留下菁華的人性,此即「佛性」。換言之,佛性就是人性的菁華,人性是還沒有鍛煉的、原料的佛性。這一點我們要好好體會。

 

如何鍛煉人性為佛性?就透過眾生!怎麼鍛煉呢?用大悲水。遇到的眾生愈複雜、愈奇怪、愈刁蠻、愈難化,大悲水就要愈多,你的成就也將因此越快越大,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怯步:「哎呦!眾生那麼難化!」舍利弗的公案就足以警惕我們。以下部分是個總結:善男子!汝於此義應如是解,以於眾生心平等故,則能成就圓滿大悲,以大悲心隨眾生故,則能成就供養如來。菩薩如是隨順眾生,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順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善男子」是稱呼我們大眾,他指的對象實際上是善財童子,不過各位也都算數。「汝於此義應如是解」,這個意義應該這樣了解;「以於眾生心平等故,則能成就圓滿大悲」,對於眾生要一視同仁,才能成就圓滿大悲。「以大悲心隨眾生故,則能成就供養如來」,用大悲心來隨順眾生,眾生剛強難化,也不要緊,我們要懂得隨順並應用善巧方便,從人性的優點與缺點來切入,成熟眾生、教化眾生,這樣就能成就供養如來,可以培養我們的自性,讓它顯揚出來。

 

菩薩如是隨順眾生,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順無有窮盡。

 

隨順還是跟供養有關。從「恆順眾生」裡面,我們看到上求佛道、下化眾生。與眾生接觸時,如何供養如來?要培養自性,讓它成長起來;要教化眾生、不傷害眾生。理論上,我們絕對疼愛、教化眾生,不加以傷害,然而眾生有時會自我傷害,而這部分我們無法負責。當然他會賴著你:「你要是不那樣講,我就不會這麼難過!」這種因果他必須自己背,因為那句話是要他成長,而不是要他自我傷害。

 

當年義玄禪師要跟黃檗出家,黃檗說他有骨氣。義玄問:「我現在要做什麼?」黃檗叫他到後園去,他就在那裡認真種了三年的菜。師兄看到他,問道:「你在幹什麼?」他說:「我負責這工作。」問他做多久了?他說三年。「三年啊!師父教你什麼?」「沒有,師父叫我來種菜。」這位師兄是有成就的,他說:「去找師父,叫他教你。」其實他可以自己教,這請轉法輪不是自己請的,他叫他去找師父。

 

義玄推門進去說:「師父,什麼叫佛法?」師父把他趕出去。過了十天左右,師兄又來看他:「怎麼樣?」「我去啦!結果被趕了出來。」師兄叫他再去。這次才開口叫師父,師父就把他趕出去了。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師兄再問他:「教你什麼?」他說:「又被趕出來了。」師兄叫他再去。他門一推開,腳才踩進去,師父就很用力地把門關起來,結果腳弄斷了。義玄禪師受傷後只得又回去種菜。師兄看他腳斷了,就說:「你還是問師父說你要到別地方去,叫他告訴你去哪兒最好。」結果,黃檗叫義玄到後山去,他就乖乖去啦!

 

去到後山遇到默山老比丘尼,問他打哪裡來?他講了一堆。默山只說一句:「老婆心切!」哇!他開悟了,然後對著師父所在的地方頂禮三拜,默山還嫌他啰嗦,趕他回去。師父問他怎麼這麼快回來?他說:「老婆心切!」師父道:「饒舌!多此一舉。」義玄這時才真正的開悟。他在默山那邊有了「悟入」「悟處」,最後才真正開悟,連說「我從『老婆心切』這個地方悟得」都是多餘的。從此以後禪風鼎盛,連這麼一個「老婆心切」都不講。

 

中國禪法的殊勝就在這裡,你是不是一個可造就的人?不可造就的人隨時會受傷,可堪成就者始終不會受傷。義玄去找師父三次,腿都被打斷了,但他不抱怨,心理也不會受傷。色身並不重要,法身才重要!所以他四度登門求教時,並沒有說:「噢!還要去那邊被人羞辱,多沒面子!」他到師父面前依舊虛心地問:「你看我到哪裡去?」這句話是挺著因果來的,假如師父沒有交代好,是要背因果的。所以他去了後山,一句「老婆心切」就回來了,這張票價挺貴的。回來以後,又經一問一答,明明已經開悟了,你還說我饒舌,真正開悟者就在此處更加深入。所以臨濟的「喝」,是這般喝出來的,多一句不行啊!

 

會成就的人,心理健康是如此;不能成就的人,東倒西歪,人家也沒傷害你,自己倒是百箭穿心。師父舉個例子來講,就刺傷你的心了。一個健康的人會藉此成就自己,而不健康的人則會自我傷害,這當中不為什麼,完全在於眾生自己。

 

隨順眾生時,可以讓自己成長,也能使眾生成就,至於眾生要自我傷害,不要管他,你帶著慈悲心、大悲心,就對了。若顧慮著不讓眾生受傷,那麼他永遠不會成長。讓他跌倒,他就會爬起來,否則便再踹他一下,不過千萬別打斷腿。當年黃檗把義玄的腿打斷沒事,現在你打斷人家的腿,可要坐牢的。所以我們的做法顯然和古代不一樣。心理健康非常重要,要精進修行,人格、人生觀、人性要先健全起來,要有健康的心理、心靈,才能接受嚴格的訓練,否則人家一嚴格起來,你就喊著:「非人道的迫害!」那就沒辦法訓練了。

 

訓練過程中,真正的人性不講愛的教育,那是社會中運用大腦邏輯的教育,真的訓練在逼得極緊湊時不這樣考慮,而是要你更上一層樓去突破,即使你已經非常痛苦,還不準休息,一定再逼下去。

 

有個人在荒郊野外走著,突然有老虎追過來,他趕快往前跑,哇!是個懸崖。他看到一條藤就拉著往下爬,哪知下面還有一條蟒蛇,於是又急急往上爬,可是上面的老虎又在那邊吼。糟糕!上也不對,下也不是,只好掛在半空。這時兩隻老鼠一白一黑啃著藤條,他就一直瞪著瞪著……斷了。「哇!」一聲,他開悟了!

 

相信每個人都在想:「他有沒有摔死?假如摔死了,開悟有什麼用?」「像我這麼瘦,摔下去一定被蟒蛇吞掉,要是胖一點壯一點,摔下去便把蟒蛇壓死。」但這些都不是考慮的重點,在法上考慮的是法身的問題,而非色身的部分。心理健康的人追求法身才能堅定不移不放棄,他到最後的衡量標準還是法身開悟了沒?因此也沒有死不死的問題。用腦筋推理的,就一定會問:「死了沒?」

 

你把生命的注意力、心念力,安住在色身這邊,還是安住在法身那邊?有沒有真正修行、是不是真正佛弟子?就看這個地方。一旦安住在法身上面,色身一切的是非恩怨都無關緊要了,人家說你好又怎樣?不好又怎麼樣?要說隨他嘛!我們在法身上面的成長、成就才重要。所以結論就是:修行的方法一個是「上供」,一個是「下施」。上供諸佛,下施眾生,即「上求下化」。道場幾乎天天做午供:供佛、施食;不是施給餓鬼,是施給大鵬金翅鳥。早上是齋天,晚上是施食給三惡道眾生,這是施食法和供養法。這兩個法,光在相上來看是如此,實際上是我們內心的鍛煉,全是「恆順眾生」的修法。

 

若未通達此理,那麼眼見的外相都成了迷信,只是一種宗教意識,吃飯前敲敲打打、唱唱念念,還要用一支刀一隻手送出去,不知道給誰吃?你說:「佛教徒嘛!吃飯前當然要辦個儀式。」若變成如此,那就毫無意義了。真正的意涵在於通達以後,如何於供養中培養我們的自性,讓自性顯現出來。透過施食的過程,如實了知眾生的狀況,你會發現,當遇到那個不喜歡的眾生時,該怎麼辦?有一天我們吃剩一個餃子,丟掉可惜,就送給外面的松鼠吃。但是餃子有油,它兩隻手夾著,嘴一咬,餃子就會溜,一溜,它手就抓,一抓,餃子就打轉。

 

我們想要饒益眾生時,會發現有些眾生不能得利,於是你會想方設法讓他獲益。這時人性的善巧方便就出現了。我要把佛法「覺醒的人性、人生」如此重要的東西給予眾生,但要運用什麼辦法,眾生才不至於拒絕、討厭或者排斥。這就是菩薩心腸、大慈大悲,智慧就在這當中成長。

 

奉勸各位,有機會可以試試當個推銷員,你拿很好的商品去賣,人家難以接受,你就要想法子說服他。不能說:「推銷給你就應該買,不買是你吃虧倒霉,將來出事不要來找我。」你用什麼辦法把佛法或人生的真諦推介、說服別人?對他有用的具體物品他都未必能接受,何況佛法這麼抽象的東西。你說:「信佛以後明天會更快樂!」他說:「我天天都很快樂!」你怎麼辦?這就考驗你的智慧了!我們便是在這當中成長,北傳佛教的殊勝也在此。「生活中好修行」就是這個原因,這個結論希望能讓各位真正獲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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