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都市,與王家衛擦身而過(一)
:42 雞蛋
: 39 本文已被閱讀411次每到午夜時分,街中的霓虹燈似乎就變得特別的閃爍,一片片大紅大紫的,閃映在窗帘上。拔開窗帘,街燈的色彩在樓下的街市中迅速地流動著。市井囂鬧,街中人群來往不息。這午夜的都市風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會在窗前發一陣呆,看著浸沒在街市喧鬧中的人,來來去去,有時候會覺得,每一個漫步在夜街中的人就像是一條魚,擠游在夜色和人造燈光混淆不清的河流。人流匆匆,即使每天擦身而過也陌然不識,就像兩條魚擦身而過,最多也只是激起一些泡沫,而泡沫轉眼之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突然想起《重慶森林》里的一句話:「每天你都有機會跟很多人擦身而過,你也許對他們一無所知,不過也許會有一天 ,他們會變成你的朋友,或者知己。」11年之前,有一個人在香港尖沙咀附近的咖啡館裡寫劇本,看著街中晃動的身影,寫下了這一句話,這11年之中,還記得《重慶森林》的人往往會因為都市的匆匆人流而想起這句台詞,或因為這台詞而想起都市的匆匆人流,或者想起寫下這句台詞的人。這個人就是王家衛。午夜,街中燈色濃烈。都市的夜晚,總是那樣的光影迷離。就像王家衛的電影。喜歡在夜深,衝上一杯濃濃的茶,在幽暗安靜的房間里,獨個看一些有關愛情題材的電影,即使,這一刻,可能有許許多多的愛情,正在窗外樓下喧鬧的街市中發生。就像《重慶森林》中的故事,在某個夜晚的某個都市發生。看完《重慶森林》之後,心裡頓時多了不少感慨,關於都市的,也是關於王家衛以及他的電影的,活在這紛繁都市,又有多少人仔細留意過午夜的都市風景?夜涼如水,就寫寫《重慶森林》這部戲,寫寫這個我們似乎熟悉卻又並不熟悉的王家衛。「重慶森林」不在重慶,也不是森林。重慶森林是一座賓館,就是王家衛最初移民香港時的寓所——重慶賓館。王家衛說,拍《重慶森林》這部戲選擇重慶大廈作為背景,是因為他小時候就在尖沙咀一區長大,對重慶大廈很好奇。重慶賓館曾是很好的公寓,有很多明星住在那裡,後來治安慢慢變得複雜,變成了遊客和印度人租住的地方。現在的「重慶大廈」是一些香港自助游手冊中提到的香港最便宜的住宿地。有人評論說,《東邪西毒》里王家衛所要表達的,背叛、妒忌、遺棄、忘卻、悲劇的命運以及時間的無情流逝……包含了他多年的哲學思考和對生命的種種感悟。《東邪西毒》深刻歸深刻,但我覺得沒有必要把王家衛神化成一個資深哲學家,每個人都有他的思想和世界觀,《東邪西毒》里俠客和江湖共同構建的時空意義,我更願意看作是王家衛的一家之言,只提供一個境界讓觀眾去思考如此而已。我更多的覺得《重慶森林》這部戲裡,真正的藏著王家衛對多年都市生活經歷的感受和思索,只不過在這部戲的表現範圍沒有《東邪西毒》那麼廣。一個都市有著什麼樣的特徵?對於一個在大都市中長大的人來說,恐怕最早的理解就是來自於童年,白紙一樣的心靈最容易記錄生活的原貌,沒有其他生活經歷的摻雜、不會混淆,完全且真切。作為都市導演的王家衛,在思考如何為觀眾還原一個都市的時候,腦海中現出童年的感受和回憶是很理所當然的。因此,在《重慶森林》里,王家衛走進他童年的印象,回到對生活的最初感悟,也即選擇了重慶大廈作為影片的背景,同時為這部一如既往地描畫人與人之間的溝通的影片取了「重慶森林」這個名字,「重慶」兩字源自於重慶賓館,「森林」兩字大概意取森林的蒼茫錯綜、深邃迷亂之意,令人聯想到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王家衛的電影在這麼多年的經營發展中,雖然變換了很多不同的元素,在不同的時期不同的影片中,呈現不同的特點,比如在題材有警匪片(《旺角卡門》)、青春片(《阿飛正傳》)、愛情片(《重慶森林》)、武俠片(《東邪西毒》)、懷舊片(《花樣年華》),在敘事手法有按照劇情的發展銜接時間和空間,沿著時間、空間的順序來敘述故事(《旺角卡門》),有打破因果鏈條,沒有完整的故事性和起承轉合,以疏離、斷裂、零散的線索來組織全片(《東邪西毒》),也有在影片不同環境和時期兩者交互使用的(《阿飛正傳》、《2046》),也有用不大相關、雙元並置的敘事結構進入故事的(《重慶森林》)……但是主題一直新堅持:「人與人之間的溝通」(王家衛語)。陷入數字化符號化的現代社會限制了人的情感,人們既渴望被理解,又害怕被傷害,城市森林裡人與人之間的冷漠與疏離,變化無定的愛情和生活狀態,內心深處被關懷的需要和對情感的追求,在《重慶森林》這部戲裡,很容易地就可以看出來。「每天你都有機會跟很多人擦身而過,你也許對他們一無所知,不過也許會有一天 ,他們會變成你的朋友,或者知己。我是一個警察,我的名字叫何志武,編號223。」影片一開始就是金城武穿行於夜晚街道的人群之中,伴隨著他大段的獨白。從《阿飛正傳》、《東邪西毒》到《2046》,王家衛的電影一直浸潤在濃濃的獨特的電影獨白風格當中。王家衛曾講過,拍《阿飛正傳》第一天開工,他跟工作人員說這個電影有旁白的時候,所有人都昏倒了,因為那個時候有旁白的電影是三大禁忌之一,是絕對不能做的事情,只要有,別人就說你是悶片。果然《阿飛正傳》票房不好,在當時被人稱作「票房毒藥」。但是這並沒有改變王家衛的對白風格,之後他所拍的電影,一無例外地沉浸在文字、獨白所融解的氣氛之中。普遍認為,王家衛電影中的大段大段獨白廣泛運用,與王家衛編劇的出身有關,王家衛的導演水平可能人們褒貶不一,但他作為一個優秀的編劇卻是公認的事實,他自1981年從事電影行業開始擔任編劇,81年開始寫劇本,80年代共計寫出13個劇本,並被提名為香港金像獎明最佳編劇。後來在1988年執導他的處女作《旺角卡門》、第二部戲《阿飛正傳》也就是首部明顯帶有王氏風格的電影,從此拍戲導演、編劇包辦,成為香港影壇集編導一身的招牌人物。從事多年劇本創作,對於形成他那獨特的電影對白風格有著重要的影響,他的電影傾向於表現文字的感染力和穿透力。編劇最擅長運用的就是文字,運用文字去營造一個出色的劇本,當王家衛從事導演之後,當然也會習慣或不自覺地充分發揮他在文字上的功力。所以在他的電影里,最多的是大段大段的獨白,最獨特的是他的文字,雖然MTV式的鏡頭,絢爛的色彩等也會讓人產生深刻的印象,但最讓人無法忘記的是他的獨白,是迴響在你內心的喃喃自語,躲在鏡頭背後的語言好象只是片中角色在自我傾訴,卻又好像是在跟你講述一個個進入內心深處的情感故事,單就從獨白,就能輕易地辨認王家衛的電影。人們評論王家衛電影經常會提到幾個名詞:魔幻現實主義、解構主義、意識流加後現代文藝腔作風。其實王家衛電影中這幾個特點很大程度上是來自電影中的獨白和對白,也有人說王家衛電影中的台詞是富於村上春樹味的,特別是《阿飛正傳》中那一句台詞「1963年4月16日下午3點前的一分鐘,這是你無法否定的事實,因為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是你無法否認的」,輕易的讓人想到了村上春樹。有人評說,在王家衛和村上春樹成長經驗確實上,有很相似的地方,譬如:出生在聽貓王、梳飛機頭、跳阿哥哥舞的60年代;經歷過在韓戰和越戰之間的那些年,感受過所謂的「第七艋隊文化」等等。正所謂「物質決定意識」,我覺得去掉牽強和次要的因素,王家衛的後現代主義主要來自於香港在政治和文化範圍上的背景和變化。雖然香港沒有現代主義文化思潮的蓬勃發展,但是作為商業社會和金融中心、經濟發展速度很快的香港,近幾十年一直處在殖民統治下,更因其小島式的地域位置,國家民族觀念和歸屬感缺失,易於形成島嶼式的無根文化。後現代文化是與當代社會的高度商品化和高度媒介化聯繫在一起的,在香港商品經濟的發達,消費主義大行其道,開放式的社會形態里,由於沒有主導文化傳統,新舊中西多元相互作用,產生後現代主義文化現象也就不難理解了。從六十年代的經濟蕭條和復甦,七十年代的蓬勃發展,八十年代中英聯合聲明的簽署,政制的變革,一直到九七年擺脫殖民統治,回歸祖國,近幾十年的香港走過一段可以說是複雜宏大的歷史,香港獨特的社會形態和發展狀況就像一個大熔爐,煉就了各種藝術文化,也產生了王家衛的後現代主義。他的電影大玩「雜耍蒙太奇」,詭異前衛的影像迎合了當今年輕人的口味,他甚至開玩笑說他的電影是「超市」上擺放的貨物,在電影里他就是拿那些早被大眾熟悉的文本原型來開玩笑,用他自己獨特的方式實現對傳統文化、傳統電影的背離和顛覆。01年星爺赴京演講的時候,有記者問他怎麼看待他所拍電影中後現代主義,星爺笑著回答說他不知道什麼叫後現代主義。我們知道,90年代中香港電影界有兩個顯著的現象:周星馳現象和王家衛現象。如果說星爺電影中的後現代主義是由於無厘頭的搞笑和對傳統的反叛在無意中混入了部分後現代主義的特點,那麼王家衛電影中的後現代主義就是對後現代主義的刻意表現了。作為90年代香港影壇新貴的王家衛,為最多文化人、影評人討論的導演之一,他的電影素來爭議甚多,在文化界褒貶不一,叫好者推崇備至,痛罵者痛心疾首,各有道理,而且不少時候走向極端。但是作為一個王家衛電影的觀眾之一,我覺得從觀眾的角度來說,無論文化界的評論如何,單就電影的流行形式來看,電影市場豐富壯大、多元化發展最大收益者是觀眾。拋開這一切不談,我覺得王家衛電影特別之處在於,即使你看不懂電影的全部文化內蘊,也可以從那些明顯帶著古龍式醒世格言特點的台詞中悟到一點什麼。「很多年之後,我有一個綽號叫做西毒」,這就是王家衛《東邪西毒》開篇第一句,令人想起加西亞·馬爾克斯那部著名小說《百年孤獨》的句子:「多年以後,奧雷良諾·布恩迪亞上校面對行刑隊,準會記起他爹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此外還有《阿飛正傳》中的「無腳鳥」, 《東邪西毒》中梁朝偉所演劍客與快刀的對話,張曼玉窗前的自白「為什麼要到失去的時候才去爭取」,《重慶森林》中金城武的眾多獨白、警察633和阿菲的碎語,《墮落天使》中迷人的如咒語般的喃喃自語,還有《花樣年華》、《2046》里許多用來思考的句子。如果說成為王家衛電影中第一次被人廣為傳誦的台詞是《阿飛正傳》中一句「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東邪西毒》留在我們印象中最深的一句獨白是開頭:「很多年之後,我有一個綽號叫做西毒」,那麼在《重慶森林》裡面對最經典的一句獨白是哪一句就有各不同的理解了。相對有人喜歡633失戀後對肥皂和破毛巾的對話,有人喜歡金城武在STORE門口說的一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每個東西上面都有一個日子,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我更喜歡片頭的這一句「每天你都有機會跟很多人擦身而過……」,因為正是這一句,指出了整個故事幸或不幸的根源:都市人群的疏離。現代城市狹窄的空間里,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可以很接近,但心與心的距離卻很遠了,變成了牆一樣的隔膜。與《東邪西毒》里混淆不清的時間坐標相反,《重慶森林》里的時間重新有了精確的定位,一九九四年五月一日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這一天是警察223的生日,同時也是愛情失效的過期日,《重慶森林》里最富象徵意義的儀式化等待就從這裡出現,從四月一日(愚人節)開始,警察223每天買一個五月一日過期的鳳梨罐頭。還記得影片開始沒多久金城武在午夜特快打電話的情景。假如你女朋友在愚人節跟你說分手,你會不會當真?會不會只有你自己知道,可警察223不會,他覺得那是阿MAY跟他開的一個玩笑,仍然願意給一個月時間阿MAY,希望這一個月里阿MAY會發現原來還是喜歡他的。其實他自己肯定已經想到,這段感情已經很難挽留,再怎麼留戀也只有傷心,但是對感情的執著讓他再期望了一個月。明明知道阿MAY不會再回來,他的執著變成了死纏爛打,看到223在打電話給阿MAY家人和朋友的那時,我禁不住笑了出來,對方阿MAY的家人在意或不在意這個阿武已經不重要了,鏡頭前的這個阿武只像是在獨個喃喃不斷,最令人發笑的是223竟責問機台服務員懂不懂英文,還有復朋友機時大大聲聲地喊:跑步這麼私人的事情怎麼可以隨便跑給人家看的?由於在話筒另一方的聲音始終沒有出現,看起來覺得好像一直都只是223在自言自語,這樣拍攝讓觀眾充分感受到223的無奈之餘,突出了都市中交流人群個體的孤立。結果的必然性留給人的難免只有無奈,在感情沒有希望的時候,223選擇了用鳳梨罐頭去計算時日,明明心裏面很在乎很傷心,卻只好用這種自以為是的方式,期待阿MAY的回頭,期待時間的奇蹟,他對自己說「每個人都有失戀的時候,每一次我失戀呢,我就會去跑步,因為跑步可以將你身體裡面的水分蒸發掉,而讓我不那麼容易流淚,我怎麼可以流淚呢?在阿美的心中裡面,我可是一個很酷的男人」。只是在在別人看來,這些都不過是一種自欺,在消逝的感情面前一切都是徒勞,但是在聽到他孩子氣的自我調噱式的自語之後,又有誰不會在心底產生那麼一點沉重?戲亦人生,在現實生活里,午夜鬧市,情緒不定打電話的失戀男子,抑或像《墮落天使》里金城武的初戀情人那種瘋了一樣大聲喊叫的失戀女子,你是否見過?難免讓人想起《東邪西毒》里歐陽峰的話:每個人都會堅持自己的信念,在別人看來,是浪費時間,他卻覺得很重要。這句話不但在《東邪西毒》里緊扣著劇情,無意中也為《重慶森林》里的223的故事作了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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