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蓬安：掃黑「至少辦一起」，欠法治精神

（首發人民網）今日頭條2月7日刊文稱，2月6日下午，山東省檢察長會議在濟南召開。山東省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陳勇介紹，根據部署，2018年山東檢察機關將深入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每個基層檢察院至少辦理1起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件或惡勢力犯罪集團案件，完不成的基層檢察院年終考核一票否決。

1月24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出《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決定在全國範圍內開展為期三年的掃黑除惡專項鬥爭。該《通知》特彆強調：明確要求把掃黑除惡與反腐敗鬥爭和基層「拍蠅」結合起來，深挖黑惡勢力「保護傘」。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合發布《關於依法嚴厲打擊黑惡勢力違法犯罪的通告》，而一年前，最高檢也曾給全國各地檢察機關下達任務，堅決依法懲治「村霸」和宗族惡勢力刑事犯罪。同年6月，時任中央政法委副書記的郭聲琨表態，要「集中打擊整治農村黑惡勢力違法犯罪」。

從以上內容不難看出，中央整治基層黑惡勢力的決心可以說非常堅決，因此各地紛紛行動起來，大有「東風吹，戰鼓擂」之勢，而且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戰果。

只是很多新聞背後，似乎也暴露出此前疏於管理，甚至有人充當黑惡勢力「保護傘」的問題。比如《河南打掉劉氏涉黑組織:組織小刀會 百姓談"劉"色變》一文就介紹了鄲城縣「劉氏」黑社會性質犯罪組織主犯劉某某曾組織「小刀會」進行各種違法犯罪活動，在當地留有惡名。為攫取巨額經濟利益，劉某某大肆網羅刑滿釋放和社會閑散人員，並逐步形成了較為穩定的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組織。當地百姓談「劉」色變，敢怒不敢言。

那麼問題來了，鄲城縣公安局此前對這類現象真的一無所知？他們多次做出致人輕傷的案子，將人家麵包車砸毀，難道受害人都沒有報案？如果都沒有報案，是不是說明受害人對政府和司法機關非常失望？他們為何感到失望？無疑是有人充當了他們的「保護傘」，此前報案後，正義並未得到伸張。因此，僅抓「小刀會」成員，不查找「小刀會」得以長期存在的「保護傘」，那肯定是除惡不盡。

《河南省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第一輪集中收網，抓獲1481人》一文介紹，1月25日至2月1日，河南全省公安機關共打掉涉黑團伙3個、涉惡團伙118個，抓獲涉黑涉惡犯罪嫌疑人1481人，破獲各類案件837起，查封、凍結、扣押涉案資產612.6萬元。

很多網友留言，質疑人均才4000多元，與「黑社會」分子一擲千金的做派很不相稱啊。

百度「黑社會」顯示：黑社會，是指以獲取非法利益為目的，有一套與法律秩序相悖的地下有組織的犯罪團伙集合。而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黑社會」一貫稱霸一方，魚肉鄉親，無惡不作，讓部分基層群眾失去安全感。因此，無論30多年前撥亂反正、開始提「依法治國」時發起的「嚴打」，還是如今在依法治國大環境下的「掃黑除惡」，都是深得民心。雖然「嚴打」也出現過擴大化問題，令部分不該死的也死了，但普通民眾還是更看重治安環境的「立竿見影」。

而為了接受30多年前「嚴打」擴大化教訓，此輪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理應避免「運動式」的整治，應該嚴格限制在法律框架下進行，才能換來國家的長治久安。因此山東省檢察院要求每個基層檢察院至少辦理1起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件或惡勢力犯罪集團案件，就有違法治精神了。

筆者提出這個問題，主要基於兩方面考慮。

一方面，掃黑除惡的「先頭部隊」並非檢察院，而是公安。如果該地治安狀況一直良好，警方沒有「涉黑」案件移交，那麼基層檢察機關在年內拿什麼落實「至少辦一起」的要求？如果其它工作都做得很好，卻因為沒有案源而無法完成該項任務，最終卻被「一票否決」，豈不冤枉？倘若山東省公安廳對基層公安機關也有類似的要求，基層公安機關在無「黑」可打的情況下，就會想方設法抓一個遠夠不上涉黑「團伙」標準的送上來，基層檢察院為了完成年度任務，估計也不會退回補充偵查，會不會造成冤案？去年年底，新安新區就曾出台規定，要求「每個縣都要在一個月內至少偵辦一起黑惡痞霸案件」。

另一方面，對於黑惡勢力猖獗的地區，檢察機關為了確保來年任務也能完成，會不會聯手公安有計劃地留「黑」不掃？也就是說，即使當年發現多股黑惡勢力，2018年也只能打掉一個，保留一、兩個等來年陸續查處，以確保年年完成任務。

正本清源，公檢法原本應各司其職。作為檢察機關，在掃黑除惡中的主要職責應該是對公安移交的案件進行甄別，對於犯罪事實清楚、犯罪證據確鑿的，及時批准逮捕，及時提起公訴，避免案件在檢察環節「滯留」。同時，還要嚴防冤假錯案發生。

山東省檢察院要求基層在2018年「至少辦一起」掃黑除惡案件，雖然便於考核基層，但卻與自身職能存在邏輯上的錯誤。司法機關做出這樣的指標，在某些時候也會導致「劣幣驅逐良幣」效應，即「黑惡勢力」猖獗的地區，基層反而更容易完成任務；原先「保一方平安」工作做得好的地區，反而沒有案源，也就無法完成這個硬性任務。此外，類似的指標在60年前也曾出現過，但帶來的後果是嚴重的，因此該慎用。

以筆者之見，所有「黑惡勢力」的背後都一定有個「保護傘」，否則一天也存活不下去，更不可能「做大」。因此，檢察機關應該自覺擔負起徹查「保護傘」的責任。只有將黑惡勢力的「保護傘」及時打掉，才能斬草除根，徹底消除黑惡勢力滋生的土壤。（我的公眾號為「zhoupengan1」）

作者：周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