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的愛人》作者:丁榕
06-01
《彷徨的愛人》作者:丁榕我愛上一個人悄悄地默默地無法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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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表露
只能一點一點埋藏心頭遠遠地遠遠地看他──伊皇高中。午休時分。教學樓的樓頂上,三個大男孩正一邊吃著便當一邊享受著和煦的暖風。「難吃死了,學校餐廳總是這麽爛!」其中一個有著粗獷輪廓的男孩叫了起來,黝黑的皮膚標誌著受過不少陽光的恩惠,寬闊的臂膀一點不像才剛剛步入16歲的高中生,但在那成熟的外表下還是時不時會有屬於這個年齡的稚氣行為出現,比如像現在沒形象地大叫大嚷。「什麽東西,簡直是虐待我們的胃!」「沒給你吃豬飼料算不錯了,還不是你自己懶,不肯從家裡帶便當。」另一個長相相對斯文得多的男孩子說道。白皙的皮膚,戴著細架眼鏡,一看就知道是個運動不多的人,但鏡片之下卻閃耀著不容小覷的智慧之光。「我跟你家可不一樣,全是男人耶!連我爸都是到了公司才叫外賣,我哥倒是曾經嘗試過一次下廚,結果差點把消防隊給請來!」
剛才的陽光男孩范子熙翻了個白眼道。粗人就是粗人!向來不屑與單細胞的笨蛋論辯的柯少華睇了他一眼,懶得再理。范子熙嘀咕著又問到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同伴身上。「喂,沐月,你是不是也覺得很難吃?看你根本沒動多少嘛。」被喚到的那個男孩從剛才就一直處於閉目養神狀態,他的皮膚沒有范子熙那麽黝黑,但也沒有柯少華那麽白,而是時下最受女生歡迎的深麥色,頎長的身材宛如一頭棲息的獵豹,看似安靜,實則蓄滿無比的張力和進攻力,才扣到一半的襯衫領口更是展露出平坦結實不帶一絲贅肉的健美胸膛。清風撫摩著的飄逸黑髮下,是兩道長長的睫毛,挺立的高鼻,以及不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極具危險誘惑力的薄唇。和純凈優美的名字相反,他是個更接近於撒旦的男人。被同伴一喚,長睫毛不耐地抖了一抖,眼皮微微睜開,露出如貓一般邪魅的雙眸。沒有等他答話,范子熙仍在自顧自地嘮叨著。「我就說嘛,那個爛廚子早就該解僱了,乾脆找一天去給餐廳一個小小的威脅,看他們還把不把我們當回事!」柯少華不客氣地給了他一眼。「你要說的威脅無外乎就是放幾條毛毛蟲,拜託!都老大不小了,這種把戲就別玩了好嗎?腦子會越變越笨的!」「你和廚子是親戚嗎?幹嘛我每說一句你都要找茬?」范子熙氣呼呼地道。「我只是把沐月接下來會說的話先說出來罷了。」柯少華老神自在地道。「呸!沐月才沒你那麽尖酸!」范子熙氣得要死,卻又拿他沒辦法,索性轉過來問身旁的江沐月,「沐月你說是不是!」這時他才發現江沐月的目光並沒有放在他們身上,而是越過他們朝安全梯那一頭望去,且眉頭略微皺起。「沐月,你在看什麽啊?」范子熙好奇地也望過去。是一個與他們同齡的男生,在目光遠遠相觸的那一剎那立刻慌慌張張地跑下樓去了。「誰呀?有沒必要逃得那麽快啊,我們又不是鬼!」范子熙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們三個人在校園裡雖稱不上什麽好人,但也沒可怕到讓人見了就跑的地步吧?「是三班的許聯森,和你這種笨蛋完全不同世界的優等生。」一旁的柯少華自動地說道,馬上又招惹來了幾記惡狠狠的白眼,他也沒理會,而是繼續道,「不過成績好歸好,卻不見有什麽朋友,也許是受老師器重的緣故,班上的同學也不怎麽接近他。」「你那麽了解?」范子熙大驚小怪地道,「噢,我都差點忘了你是個被老師斥為自暴自棄的前優等生嘛。」哼,他也要反咬一口!柯少華輕蔑地瞟了他一眼。
「人腦和豬腦是有區別的。」「你……!」不理會他們的嘲來諷去,沈默許久的江沐月忽然吐出一句話。「我討厭那個家夥!」正在針鋒相對的兩人一愣,同時轉過頭來。「哇,好稀罕耶!雖然說你脾氣也不能算太好,但說討厭某個人好像還是打頭一次吧?」范子熙怪叫著。江沐月沒理他的揶揄,徑自說道:「我討厭那種畏畏縮縮不幹不脆又神經質的家夥!」說話間眼底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厭惡。柯少華開口了。「沐月,你好像沒有在背地裡說人壞話的習慣吧?那個人怎麽了?」據他所知,許聯森雖然不是個受歡迎的人物,但也沒有那麽惹人討厭,充其量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罷了,雖然成績好,但並不受學生重視。「他是不是得罪你了?」范子熙生怕錯過什麽好戲似的興奮地問。江沐月沒有回答他們的問話,而是蹙著眉頭沈思。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發現有那麽一個人,總是跟在他的附近,每次不經意地轉頭都能看到,可一旦與他的目光相接,那個人又會急急忙忙地閃避,惟恐躲之不及。剛開始他並不在意,可時間一久他也忍不住疑惑起來,這種隨時隨地好像被人窺視的感覺可一點不好受。他曾想直接去問那個人究竟想干什麽,是不是找他有什麽事,可沒等他接近,那家夥就嚇得落荒而逃,於是使得他非常非常的生氣。本來這種事沒什麽大不了的,平常他也不會把別人異樣的目光放在心上,可是這次卻不知怎麽搞的,也許是那小子惶恐得太過明顯的緣故,也許是因為那份不熟悉的無措,總之令他萬分萬分的火大!有事就說,何必躲在背後偷偷摸摸!
他可不記得和那樣不起眼的平凡小子有過交集!又被他看到了!許聯森直到跑到一樓才停下來,微喘著氣,心頭掠過一陣陣的懊惱。江沐月那嫌惡的目光,好似針一般,令他悚然一驚,彷彿被窺到心底的秘密,於是如受驚的兔子,他忙不迭地逃了。怎麽辦?如此一來,他更討厭他了。待紊亂的氣息平穩下來,許聯森幽幽地嘆了口氣,望向藍藍一泓的蒼穹,眼底的陰霾卻逐漸加深。早告訴自己不該如此的,尤其是被江沐月發現之後,可是……每次都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尋找那豹一樣矯健的身影……那貓一樣充滿誘人魔力的雙眸……每每看到他,總有一種不知名的悸動在胸口膨脹,一種惶恐不安卻又充滿期盼的甜蜜……許聯森心口一縮,忙制止住自己的想法,避免沮喪的心情因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失敗而更加沮喪。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叫喚:「許聯森!」慌忙轉過身。是班委會的一個同學。「有事嗎?」「你在正好,拜託幫把這些作業交給老師啦,我還有事!」那個同學不由分說地就把手上一大疊的本子遞給他。習慣性地伸手接住,正想說什麽,對方已揮揮手走掉了。
「交給你了!」望著那位同學與朋友們談笑風生地相偕而去,許聯森連嘆氣的力氣都省了,看看手上的作業本,他認命地朝工作樓走去。一向如此。他在人們的印象中,總都是沈悶、安靜、刻苦、老實等等含糊不清的概念,若不是因為成績稍微好點,恐怕連老師都不會注意到他,班上的同學更當他是個透明人,只有做雜事的時候才會想起他,而他也習慣了隱忍和不反抗。好像一分錢硬幣,滾到腳下都不會有人去揀,孤獨地處在角落裡,遠遠地被隔離在人牆之外,只能用羨慕的眼光窺視著……一點一點……也難怪江沐月會討厭他,如果被問起來,他又怎麽能夠說得出口?那一份禁忌的,註定要遭受唾棄的戀情,就默默地埋藏在心底好了……永不說出口……才能永遠不被發現……不被厭惡……同是去年九月入學的江沐月,在一群稚氣未脫的新生中顯得是那麽的奪目耀眼,而狂放不羈的個性和作風更是令學校大傷腦筋卻又無可奈何,也因此奪走了全校半數以上崇拜兼愛慕的心。這些應該只是可愛女生們的權利,很可笑的,連他這個毫不起眼既沈悶又無趣的男生,竟也加入了愛慕的行列。一開始只是好奇和吃驚,因為江沐月那完全和他另一世界的言談舉止,可是漸漸地,目光就移不開了。江沐月在九班,他在三班,兩者的班級相隔很遠,基本上應該沒什麽接觸的機會,他卻制止不住自己怦亂的心,時不時跑到江沐月可能會在的地方,躲在暗處,心驚膽戰而又興奮莫名地窺視著。只要一眼……只要看一眼就好了……這麽告戒著自己,可每次都無法收回脫韁的目光。直到被江沐月發覺──那一次放學,他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地跟在江沐月後邊,想要知道他家住在哪裡。就在江沐月要走進一幢大樓時,忽然轉過身,與他的目光恰恰撞了個正著。在那凌厲而又懷疑的目光下,他嚇得魂不附體,連解釋也沒敢說一句,飛也似的就逃了,沖回家時那蒼白的臉色連媽媽都擔心地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從那以後,不管他躲得有多隱蔽,多半都會被江沐月抓到。於是,又是逃。如此反覆幾次後,江沐月疑惑的目光開始轉為嫌惡和厭煩,每次……在發現之後,都狠狠地瞪他。如果,能說出來就好了……
才這麽想著,馬上又有一個想法蹦出來反駁他。就算能夠告白,也不見得就會成功吧?他想起有一次偷看到有一個女生向江沐月告白,結果被毫不留情地拒絕,沒有一絲含蓄,連安慰都沒有一句,那個女生也只能含淚目送那寬闊的背影洒脫地離去。像那樣出色的男人,一定不屑於與像他這樣的平凡小輩交往……可是,他還是羨慕……羨慕那個女生能夠說出來……至少能夠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不是女生,沒有那個資格,所以……只有默默的,無聲無息地忍在心頭……若要問伊皇高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什麽,那絕對非此三人組莫屬。同樣是午餐時間,當江沐月、范子熙和柯少華走進學校餐廳時,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朝他們掃去,驚訝、好奇、興奮、慌張、害怕等等情緒皆摻雜在內。原因無他,這三個人雖然在品行上並沒有什麽太壞的表現,但我行我素的行為卻大大突破了學校的限制,而口無遮攔恃才傲物的張狂個性更是使得他們比一般的不良少年更加難纏,因此別說是學生,連老師都巴不得少惹他們為妙。但也許就是因為這種與眾不同的特性,他們也由此成為了全校最受矚目的風雲人物。智慧型的柯少華,運動型的范子熙,加上最令人難以捉摸的神秘型的江沐月──三人站在一起煥發出的萬丈光芒足以令所有女生尖叫。「爛歸爛,可還是得到這裡來吃!」旁若無人地埋怨著,范子熙率先在一張餐桌上坐下。想到那極其難吃的飯菜,他就提不起一點精神。可是吃飯皇帝大,再怎麽難吃,總比餓著肚子強,想到 昨天哥哥做的實驗,他覺得好像還是學校的飯菜安全一點。「行了,要咖喱飯吧,每個人做出來的咖喱味道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柯少華說著已經自做主張地給他們點了餐。「咖喱……」范子熙暗暗叫苦著,好死不死昨天的實驗成果就是咖喱,說是每個人做出的咖喱味道都差不到哪去,但如果對象換上他哥哥,鐵打的定律都能推翻。「別挑三揀四的,有吃不錯了,」柯少華毫不考慮地下了決定,又問向旁邊的江沐月,「沐月,你也吃這個吧。」「啊……哦。」從一進餐廳起就心不在焉的江沐月隨意地點了下頭,目光又瞟到另一邊去了。「你從剛才就在張望些什麽?」范子熙說著掃了全場一圈,目光忽然一定。「耶?那個不是……」人群中有一個慌慌張張的身影急速地掉轉頭。該死!果然又來了!江沐月暗下詛咒了一聲。難怪他一直覺得怪不對勁的,原來又是那臭小子在窺視他!簡直是越來越過分,走到哪跟到哪,再放任下去只怕會得寸進尺!正想起身的他忽然被身邊的柯少華按住。「現在是用餐時間,會出現在這也不奇怪,是你太多疑了。」柯少華平靜地道。江沐月看了他一眼,臉色依然陰沈,但還是坐回了座位。范子熙則像發現了什麽好事一樣追問著。「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都還沒和我們說呢!那小子不就是上次在樓頂被我們嚇跑的人嗎?他剛才好像也在往這裡望耶,一發現我看他馬上又跑了。他是不是和你有什麽過節?」「他跟蹤我!」
半晌,江沐月忿忿地吐出這句話。范子熙一愣,隨即笑了開來。「不是吧?有誰那麽大膽敢跟蹤少爺你?不就有一兩次偷偷看你嗎?」不過如果是女生,這樣的行為還好解釋,男生的話……嘿嘿,就有點詭異了。「不止一兩次。」不等江沐月說話,柯少華就主動地接過話來,「從那次在樓頂發現後,那個人似乎還時不時會出現在附近,而且目標都是你,對吧?」「啊?」范子熙睜大了眼,看看神色陰鬱的江沐月,又看看彷彿對事情了如指掌的柯少華。是不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呀?怎麽他們說的話他聽起來都稀里糊塗的呢?江沐月喝了一口茶,情緒稍微緩和下來。「正確說,是從上個月起。」「知道為什麽嗎?」柯少華問道。江沐月眉心微斂。「就是不知道才可疑。」能忍到現在也是他的極限了,他最討厭的就是那種畏畏縮縮的行為!最好不要又給他抓到,否則他一定不會再沈默下去!柯少華思忖著。「他是不是有事想找你?」許聯森給人的印象並不深刻,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獨來獨往,走路也不抬頭,連長什麽樣也沒個輪廓,記憶中是個有些沈悶的人,好像長在潮地里的黴菌。「有事他大可以直接來問我啊,為什麽要有這麽討人厭的行為?」江沐月想著想著火氣又上來了。「喂喂!你們究竟在說什麽啊?可不可以用我可以聽得懂的話來講啊?」不甘被丟在一邊的范子熙插嘴嚷嚷。柯少華沒理睬他,而是對沐月說道:
「一定是你看上去太凶了。每次他被發現總都是一副慌慌張張手足無措的樣子,似乎很怕你,而你呢,又總是用極其兇惡的目光去瞪他,他有膽子過來接近你才怪!」想想這也是很正常的,找遍全校敢以平常心態接近他們的人寥寥無幾。全都是只敢遠觀。樹大招風,偶爾也會有那麽幾隻不自量力的老鼠來找麻煩,結果讓他們落得個更可怕更厲害更不可靠近的美名。沐月是空手道的高手,而子熙那笨蛋是校際賽上的拳擊冠軍,就連看起來最安全無憂溫文爾雅的他都是柔道二段。著名的伊皇三人組就是這麽來的。「不管他想干什麽,都不應該躲在背後偷偷摸摸!」江沐月陰著個臉道。「要不要我幫你去問問怎麽回事?」「不用,我自會處理。」江沐月一口回絕。這點小事還要別人幫忙,未免也太沒用了。最近可能是沒架打的緣故,不知是恐嚇力降低還是怎的,他要讓那小子知道對他進行間接騷擾的後果!柯少華則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既然不要幫忙,那他也懶得插手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於是兩人開始不約而同地用餐,惟有一個尚被蒙在鼓裡的二愣子仍在咋呼。「搞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為什麽不可以告訴我!你們兩個也太過分了!」分明是把他當外人看!「你吵死了!」柯少華忍無可忍地賞了他一口滿滿的咖喱飯,才把他叫嚷個不停的嘴給封住。吃個飯都不能安寧!至於那個人……他瞄了一下身後。就自求多福吧,誰叫他惹誰不好,偏惹上沐月這樣的家夥!許聯森幻想過無數與江沐月相識交談的情景,卻沒想到這麽快就降臨到自己身上,而且還火力十足,與想像中的浪漫溫馨甜蜜完全差之千里。「說!為什麽跟著我!」在一個不經意的拐彎之後,不曉得怎麽會繞到他身後的江沐月此刻正冷冷地盯著他。「啊……」不知是興奮還是害怕,他慌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心也在狂蹦跳亂著,甚至連手腳都在發顫。他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他,發現江沐月比遠遠望去還要懾人得多,而那正緊盯著自己飽含怒氣的冰冷雙眸更是俊美得令人膽寒!江沐月幾乎高他一個頭,在這樣明顯一邊倒的對峙下,他壓根沒有對望的勇氣,感覺到那濃烈的氣息向他襲來,整張臉立刻轟地一聲爆了個滿堂紅。「喂!」見他低頭閃避滿面通紅而又搖搖晃晃地想要後退,江沐月不耐煩地向前跨了一步,將他困鎖在牆角里,目光又逼近了幾寸。「回答我的問題!」這小子莫不是有毛病?成天有事沒事躲在他後邊,現在給機會又不說,當他是好惹的嗎?「我……我……」糟了!許聯森心一慌,舌頭也打起結來。怎麽辦?他根本不敢看他!心跳得好快,而且也好亂,差點就因過度興奮而痙攣。可是……他要怎麽向他解釋?媽的!吞吞吐吐的廢物!江沐月眉間的褶皺更深了,這會兒是厭惡多於惱怒,與這等小角色動火,著實不值得!輕蔑地打量著快縮進牆角里的男孩,只見一頭幾乎把眼睛給遮起來看都看不到容貌的亂蓬蓬的頭髮,皺巴巴又扣得死死的衣服,土裡土氣的打扮以及膽小如鼠的行為教江沐月連動氣都懶。這種窩囊廢,看一眼都怕污了自己的眼睛,訓上幾句再恐嚇兩下就可以走人了,省得浪費他的時間!許聯森正惶恐不已地想著該如何回話,一隻手臂忽然橫過他的耳邊,按在他身後的牆上,嚇得他渾身一抖,一抬頭,一張俊美絕倫又恐怖無比的特寫就呈現在他的眼前,驚駭之下他深抽了一口氣,心跳也漏掉了幾拍,身子卻無法後退,只能貼在生硬的牆壁上。「聽著,」江沐月冰凍三尺的眼眸緊鎖住他,從完美的薄唇中一字一句地吐出,「如果不想找打的話……不準再跟著我!」彷彿被蛇盯住似的,許聯森動也不敢動,氣也不敢透,惟有心臟微微地戰慄著,那過分邪美的眼眸幾乎吸走了他所有的心神,江沐月說了什麽他也只照單全收,猶如被魔力吸附似地傻傻地點著頭,眼睛壓根沒法從那距離他不到十厘米的臉孔上移開。滿意地看到他點頭,江沐月才鬆開對他的精神壓迫,拉開與他的距離。「記住了。」嫌惡地瞥了最後一眼,他一轉身大步離去。飄逸的黑髮在陽光下閃耀著銀色的波光,那背影亦是那般的魁梧動人……血液好似麻痹了似的,許聯森好一會兒才得以動彈,而腳一軟,差點又跪倒在地上。那掠過他臉上的溫熱氣息,那呈現在他眼前的大號特寫,撐在他耳畔的強健有力的手臂,以及那雙無底的幽黑加上些許琥珀色宛如星空一般的眼眸……猶如閃電一道一道穿過他的心臟……第一次與心儀之人如此接近,簡直就像做夢一樣……可是──他忽然想起江沐月丟下的那句話。──如果不想找打的話,不準再跟著我!彷彿被什麽打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鬆弛的心又縮了起來。緩緩地伸出手握住心口,許聯森沒有發現自己正一臉的蒼白。心……開始痛了……是啊……沒有誰會喜歡有個人在身後偷偷摸摸跟進跟出,會被討厭也不奇怪。一定是再也容忍不了了,他才會出來警告他。可是……他還是……還是……想到江沐月那嫌惡厭煩的目光,心口就一陣一陣的發痛。儘管是明知沒有結局的單戀,他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思念他,不去偷偷地看他……人總是喜歡仰慕出色的人,愛情亦是如此。可是如果當一個最不出色的人仰慕一個最出色的人,那簡直就是做夢!也是一個理所應當的悲劇。命定胎死腹中。如果是女人,還有做灰姑娘的資格,等待夢中的王子前來迎接。如果是男人,沒人聽過王子還會找上灰公子。自己的平凡,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懦弱,他都清楚。與生俱來的容貌無法改變,好似一粒沙礫,埋在人群里再也找不到。又不是女人,他原本並不在意自己平凡無奇的長相,但是在看到江沐月後,他首次像一個女生一樣渴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好看些就好了,至少不會讓人一眼就忘記,至少……可以增添一些好感。可是以現實來看,他還是認命算了。容貌不能改,沈悶的性格則是想改不知從何改起。從小學起,他就不是個開朗受歡迎的孩子,與人說話就會口吃,不擅表達導致吞吞吐吐,做什麽事都慢上一拍。老師覺得他太內向,同學們覺得他太死板太無聊,成天只知道悶著頭死讀書,所以也都不找他玩,而不善與人言談的他也就這樣漸漸淡離了交際圈,習慣了一個人獨處。很普通的,很平淡的,很寂寞的,就這麽過了十幾年。他以為,他的一生也將這樣平淡沈悶下去,做個普普通通,不受重視,不被關心的人,一步一步默默地走下來。會暗戀上江沐月,他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從第一眼開始,他就察覺自己體內發生了什麽不一樣的變化。也許是在江沐月身上有他沒有的東西罷。他好羨慕,羨慕戴在他頭上象徵自由的光環,羨慕他的張揚不羈,羨慕他的光彩奪目……他忽然也好想得到那麽一點點的光芒,好似施捨般的一點點……一年一度的春季文化周即將來臨,在這一段時間裡,各個社團,從運動到文藝,都要推出一系列的活動,諸如話劇表演、書畫比賽以及各項運動競技等,都陸續進行。對於全校師生來說,是在繁忙的學習中得到一個絕好放鬆的機會。對於無心學習的人而言,也是唯一能勾得起他們興趣的事情。例如現在正在樓頂上高聲喧嘩的運動健兒范子熙。「好極了,這次看我的,不管是籃球還是拳擊,都是小CASE!讓那些成天用功到發霉的家夥嘗嘗我的厲害!」范子熙熱血沸騰地說。所有課程中,他成績最好除了體育還是體育。對體能的東西,他吸收得比什麽都快,比起背單詞記公式那一堆足以令他拔刀自殺的玩意,要人性上千萬倍!也因為如此,他不愁沒有大學保送,所以才能夠優哉游哉地在這聊天。而身旁的柯少華卻興趣缺缺。「一開始就知道冠軍是誰,一點意思都沒有,我看學校應該禁令你參加,坐板凳當顧問就好。」說白了,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上帝是公平的!「所以我要取得實力的證明啊!」范子熙白了他一眼,問道,「你呢,你參加了什麽項目?」「書法。」柯少華漫不經心地道,卻引來一個大瞪眼。「不會吧?你幹嘛挑那麽軟綿綿的項目?不就拿支筆東扭西扭弄出一些鬼畫符嗎?」范子熙哇啦大叫著。「我說你這人就是缺乏運動,皮膚都白得跟娘們似的,還不想辦法補救,過不了多久要麽成排骨要麽就生啤酒肚了!」「要你管!沒有半點藝術情調的豬!」柯少華竟難得地生起氣來,他一下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就朝樓梯口走去。范子熙愣了老半天,才問向還靠在欄杆上吹風的江沐月:「他生什麽氣呀?」以前不管開什麽玩笑,氣的都應該是他,而那冷靜得叫人火大的才像少華嘛。他可不曉得他還是那麽愛好書法的人。江沐月只給了他一個「我怎麽知道」的眼色,使得他開始搔頭。「對了,沐月,」范子熙想到什麽似的問,「你參加了什麽?」江沐月想了想,道:「籃球……」其實他也不是很感興趣,只不過覺得有個稍微活動筋骨的機會也不錯。確切說,他找不到他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學習難不倒他,只不過他懶得認真,體育不用說,他從來不會在體力上差人一等,就算是拳擊冠軍的范子熙,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之所以范子熙能夠獲得冠軍,也是因為他沒參加比賽的緣故。就是因為太優秀了,他才找尋不到追求的目標。四肢發達,頭腦也不簡單,上帝有時還是不公平的。也許是警告起了效用,這幾天沒再發現那個討厭鬼在他附近出沒了。因此他的心情最近變得還算好,所以才會心血來潮填報了籃球比賽。范子熙聽了高興地直拍他的肩膀。「太好了,我們聯手殺他個片甲不留!」這下做他們對手的人真是可憐,一開始就註定要光頭。「啊,有件事你聽說了沒有?關於戲劇社要班演的話劇,據說全員投票都希望由你來擔任男主角耶!」突然想到不知從哪聽來的八卦新聞,范子熙好管閑事的興緻又上來了。「無聊!」這種事,考慮都不要考慮!「你不參加?」當上明星的第一步喔,雖然說他們已經是學校的明星了,不過是另一種的。「廢話!」他又不是猴子!想都別想他會像個傻瓜似的站在台上給人看笑話。「那真是太可惜了,聽說女主角可是個大美人呢,有多少人想藉此一親芳澤都沒那機會,你居然拒絕?」范子熙作唱俱佳地驚道。「沒興趣!」不碰學校里的人,是他的原則。再說嫩生生又沒發育成熟的女高中生有什麽看頭,外面想找他的美豔大姐多了。這時候的柯少華正怒氣未消地走下樓。他膚色天生就是白,干那頭豬什麽事?!就算白成白骨精也用不著他編排!才下到三樓,他就撞見正要上樓的許聯森。許聯森一看到是他,立刻露出驚慌的神色,轉身就要匆匆下樓。柯少華敏捷地追上去,攔住他。「你是不是想找沐月?」看他那一副受驚不輕的模樣,柯少華不免失笑。話一出口,不等回答,單看那小子驚愕的表情他就知道沒猜錯。慘!上次才被江沐月警告過,這次又遇上三人組中最精明的柯少華,他的運氣怎麽這麽背?「不!不是!我、我只是……只是路過!路過而已!」許聯森一邊躲避柯少華質問的目光一邊支吾著想儘早抽身。「是嗎?」柯少華挑了挑眉毛,「那你為什麽見了我就跑?我有那麽嚇人嗎?還是你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好玩地走近了一步,發現許聯森也跟著哆嗦了一下。「不、不是!我沒有……我、我我不是……」惟恐被點破了心思,許聯森慌忙矢口否認,可惜說出來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熱書吧·轉載整理 ※※ www.51TXT.NET ※※※柯少華這時才仔細打量了他。唔……果真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個男孩子,頭髮土土的,蓋過了眼睛,衣服也土土的,一看就知道是廉價貨,還有那驚若寒蟬的表情,以沐月那種性格看到了不討厭才怪。「如果你真有什麽事,我可以替你轉告沐月。」他有些同情地說。這麽懦弱膽小的人,在外不被欺負就已經是萬幸了。許聯森垂下頭,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臉漲得通紅,令人懷疑他的血管會不會馬上爆炸。柯少華的脾氣是三人組中最好的,面對他沒有面對其他兩個那麽可怕,但是……就算編不出謊言,他也不能說……幾分鍾的沈默之後──「對不起……」囁嚅著,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他忽然轉身就往樓下跑去。「喂……」柯少華還沒來得及叫,就見人影已經消失在樓梯間。想不到速度還蠻快的嘛,奇怪的小子!縱是精明如他,也猜不透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他有預感,沐月這回是遇上大麻煩了。有些人平常沈悶不起眼,可一旦倔強起來卻是最不容易對付的。 現在應該是他上體育課的時候吧?原本應該認真聽台上老師講解數學題的許聯森的注意力又忍不住轉移到窗外去了。他的位置正好靠窗,而窗外望出去就可以看到籃球場。那兒正有一群熱血沸騰的男孩們進行著一場熱火朝天的籃球賽。比賽快到了,體育課也成為了隊員們練習的機會。遠遠地,許聯森看到那矯健如豹的身姿,心下陡然一緊,那陣莫名的緊張和興奮立即出現了。只見那人輕鬆快速地運球連續越過幾個人,沒兩下子就來到了籃框前,然後一個極品跳躍。髮絲在風與光之中飛揚,灑下細碎的銀片。球高高地拋了出去,划過一個漂亮的弧線,最後正中籃框。隨即落下一地振奮人心的驚嘆。「哇~~~~」雙方隊員都為那記漂亮的投籃而驚豔。「沐月!真有你的!」范子熙衝過來攬住他高叫著。「雖然很久沒見你打了,一出手還真不是蓋的!」難怪剛進校時,籃球社那邊死皮賴臉地硬要來挖角,這一回打了出去,籃球社社長怕是哭著跪著都非要他入社不可了。相較於同伴的喜形於色,製造這場驚喧的主人公表情卻紋絲未動,仍然如一貫的淡漠冷靜。這種小把戲,順手而已,沒什麽技巧可言,無奈就是有人少見多怪。他撥了一下頭髮,目光才漫不經心地晃了晃,忽然雙眉一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教學樓掃了過去,臉色也有如烏雲般迅速陰了下來。正沈迷與對那魅人身影的凝望中的許聯森像是被什麽刺到似的,嚇得趕緊縮回頭。沒等他回神,忽聽老師叫到自己的名字,一顆心又差點蹦了出來。「你來解黑板上的題!」顯然發現他在課上開小差的老師語氣並不溫柔。「是……」因心虛而收回東瞟西望的眼神,許聯森戰戰兢兢地走上講台,面對黑板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上面的題目,才慢慢冷靜下來。僅思索了一兩分鍾,他便準確無誤地寫出了解答步驟和答案。儘管如此,老師還是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才心有不甘地讓他回位置坐好。解題難不了他,殊不知,如果面對的是習題和作業,他反而冷靜得更快。可一回到座位上,才平復下來的心又再度蹦跳起來。他悄悄望了一眼窗外,發現剛剛那鷹隼一般向他掃射而來的目光不見了,場上又開始展開一場新的激戰。剛才,不會又被發現了吧?可是這裡是三樓,離籃球場又那麽遠……忐忑不安地想著,許聯森的自我厭惡和挫敗感逐漸加深。明知不可能,明知會被討厭,為什麽還是不由自主地追逐著那不屬於自己的身影?追逐著那遙不可及的註定會幻滅的夢……?完全是一種自虐。下課後,正當江沐月在水龍頭前清洗時,身後傳來一聲怯生生的叫喚。「請問……」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名足以令大多數男生見了眼冒紅心的清麗脫俗的美少女站在附近,猶豫不前地瞅著他,臉蛋還泛著微微的緋紅。江沐月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就轉頭自顧洗他的臉。沖了沖水後,一甩頭,珍珠般的水珠揮灑向空中,閃耀出鑽石的光芒,更顯得那頭烏髮閃亮光順,而那張經過清水親吻過的臉龐也愈加散發出致人於死地的魅力。女孩被吸引地呆住了,只傻愣愣地看著,眼底是無法抗拒的仰慕,待江沐月面無表情地和她擦身而過,才想起要叫住他。「等……請等一下!」小臉憋得通,可看到江沐月的腳步並沒有打算停下來的跡象,女孩才忙一口氣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請你擔任話劇的男主角好嗎?」什麽?江沐月的眉尖稍微蹙了一下,斜眼瞟去。接到那不熟悉的毫無好感可言的冷冽目光,女孩吞了吞口水,鼓住勇氣說道:「我希望……你能夠出演這一次文化節話劇的男主角,我……」「不去!」沒等她說完,江沐月就丟下硬邦邦的兩個字,甩頭就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生冷態度令女孩驚愣了幾秒鍾,方才追上前去。「等一下!江沐月同學……」這時候,拐彎角探出范子熙的腦袋。「沐月!好沒有?走了喲。」他眼尖地瞄到江沐月身後那欲言又止的女孩。「咦?那不是話劇社的女主角嗎?」待江沐月走近,他便擠眉弄眼起來。「豔福不淺噢,竟讓大部分男生心目中的公主親自邀你上陣,有沒有考慮改變主意?」瞧人家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要自己拿去!」這種豔福在江沐月眼中只能是麻煩中的麻煩。「你這麽說未免太絕情了。」范子熙同情地看了那活象被甩的(根本就是)女孩一眼,無奈地說道。漂亮是漂亮,可惜不對沐月的胃。不過這種情況也屢見不鮮,像沐月那樣的家夥,純粹生來就是謀殺女人的。獃獃地看著兩個不當她一回事的大男生離去,女孩臉上一陣泫然欲泣。從中學開始就是校花的她,曾幾何時遭受過這樣的對待,哪個人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卻從沒一次會像現在這樣徹底地被拒絕,要不是希望能和心目中唯一的王子江沐月一同登台,她也不會放下身段親自過來請求。江沐月……是女生們心中永遠撈不到的一抹水中之月。身後響起悉索的聲音,女孩扭頭望去,卻見一個戴著厚厚的眼鏡的男生慢吞吞地走出來。女孩一看到他,美麗的臉蛋立刻浮起一陣厭惡。「怎麽又是你?走開啦!別老跟著我,我才不會和你這種蛀書蟲交往呢!」說罷便飛快地跑開了。男生怔怔地站在原地,悵然所失。望著女孩跑開的方向,厚重的鏡片下漸漸折射出一抹憤恨與不甘。不遠處的樹叢後邊,也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連那樣美麗得幾乎人見人愛的女生都被拒絕了,江沐月的心果然難以揣測……許聯森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悶悶的。他一下課就神差鬼使地跑到這裡,甚至不顧會被發現的危險,卻恰恰讓他看到了方才的一幕。女孩是眾所周知的校花溫佳茵,他班上就有不少的男生對她有意思,而與他同病相憐的男生則是一班那個成績和他不相上下的優等生李達武。不過比起他來,李達武更要受老師歡迎一些。由剛剛的情景看,李達武的境遇同他差不多。追逐著心儀的人,卻又一再被拒。如果他親口向江沐月表白的話,下場說不定,不,是一定更加凄慘。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星期後竟會驚爆出這樣一個消息。「喂!你聽說沒有?那個江沐月竟然在學校里企圖強暴女生耶!」「就是一班的校花溫佳茵對不對?聽說是上周五下午放學後在體育器材室那邊發生的,不過沒有得逞,被值班老師發現了。」「哇~~~好過分!不過如果是江沐月的話,那也就不奇怪了,別看他平時拽成那樣,對女孩子都不屑一顧,但私生活一點都不檢點,據說還有人看到他和外面的女人上過旅館呢。」「就是啊,自恃長得帥一點就干這種齷齪事,這回學校一定會把他開除!」這是從男生那裡聽到的謠言,而女生那一方面──「不可能!我不相信江沐月會做出那種事!」「那個溫佳茵算什麽嘛!沐月才不會對她有意思!」「可聽說人家家長都找上學校來了。」「那沐月他豈不是……」靜默不語地聽著各種各樣的傳言,許聯森看似表情未動,卻捏緊了手中的課本。這不是事實!此時的教導處正處於一片水深火熱之中,被范子熙的大嗓門震得搖搖欲墜。「你們憑什麽說是沐月乾的?為什麽不說是那個臭女人栽賬?!」氣死了!雖然早知道學校一直看他們不順眼,卻沒料到這次會這麽過分,僅憑溫佳茵一面之辭就咬定是沐月乾的事情。什麽強暴未遂!沐月會做那種事才有鬼!「有值班老師可以作證,」教導主任雖氣憤范子熙的無禮,但還是暫時忍住說道,「他就是聽到有女孩子的叫聲才趕過去的,結果看到溫佳茵同學衣衫不整地蜷縮在角落,而江沐月同學就在她的旁邊,除此之外,別無他人!」「這樣也算作證?!你他媽的懂個鬼!說不定是那個值班老師乾的呢?他也在場不是嗎?誰又曉得是不是那臭女人在干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氣之下,范子熙出言不遜,這下可氣煞了在場的所有老師。「范子熙同學!請注意你的用語!」就在辦公室中吵成一鍋爆米粥的時候,當事人江沐月卻一言不發,只冷眼看著這一場可笑至極的鬧劇。「沐月,」柯少華拉拉他,微微顰眉,「你為什麽不替自己辯解?」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可從一開始他就什麽話都不說,當老師和同學們的矛頭都指向他時,他更是像個蚌殼似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與非暴力不合作同出一轍。令人擔心的是,依沐月那種倔傲的脾氣,怕就是因為有人誣陷,他才不屑於辯解。當事人都懶得說話的話,事情恐怕就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了。可他好歹也得說聲不啊,也省得那頭暴龍氣得跳腳。辯解?有什麽好辯解的?想趕他走就直說,何必用這種不入流的方法!江沐月陰騖地掃了一眼氣得青筋凸爆的教導主任。被莫名其妙冠上那種帽子,以為他能高興到哪裡去?那天他不過忘了東西在體育館,回家途中一個人折了回去,由於是周末,學生們幾乎都走光了。就在路過體育器材室的時候,聽到裡面有奇怪的聲音,千不該萬不該他就該死地推開了那扇門。結果只看到一個女生邊掉眼淚邊縮在角落,另一邊的門則是開的。那個女生正是剛被他拒絕不久的溫佳茵,一看到是他,立即放聲大叫了起來。然後,老師來了。再然後,他就成了強暴未遂……簡直豈有此理!他曾幾何時需要去強暴女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看到值班老師的目光,他就知道在先入為主的教師心中想的是什麽了。氣惱之下,他乾脆閉口不答!向那群存有偏見的老古董們辯解,他不屑!當他們是傻瓜!而在溫佳茵可憐兮兮的哭泣下,全校人都認準了犯人就是他,除了兩個好友范子熙和柯少華,人人都拿有色眼光看他。這種事情,沒什麽好辯解的!校園的某一角落。「你為什麽要說謊?」面對這個不起眼的男生忽如其來的問話,溫佳茵心下一驚。「你說什麽?」她瞪著他,極力裝做困惑的樣子。這個土得掉渣的男生什麽時候跟在她後邊的?與全校有名的美少女對峙,許聯森多少也有些緊張,但為了求證,他還是又說了一遍:「你明明……是在說謊!為什麽不把事實說出來?」「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才沒有說謊!」見許聯森說得如此篤定,溫佳茵有些害怕起來,趕忙用怒氣來掩飾住她的心虛。「這關你什麽事啊?我又不認識你!受害者是我耶!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我不想聽!」她狀似委屈地正欲離去,卻因許聯森接下來的一句話停住了腳步。「企圖侵犯你的……是和你同班的李達武!」「你……」溫佳茵心跳漏了幾拍,驚抽了一口氣,回過頭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可人的小臉上滿是震驚。「我說的沒有錯吧……?」許聯森頓了頓又道。「事實上江沐月等於是救了你,因為是他的闖入把李達武嚇跑的。」平時的他絕對沒有那個勇氣和校花說話,光是掃上一眼就緊張個半死。可這次,為了江沐月,他一定要拿到證據。溫佳茵愣住了,臉蛋上開始浮現出惶恐。「你為什麽……」為什麽這個人說得好像他知道全部過程似的?「因為……當時不只是江沐月,我也在附近……」許聯森慢慢地道,「在他推開門的同時,我看到李達武驚慌失措地從另一邊跑出來,然後才聽到你的叫喊。」溫佳茵瞪圓了大大的眼珠子,戰慄地問:「你……你該不會一直都……」知道她誤會了,許聯森搖搖頭。「不,我也是中途路過,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是覺得李達武會的神情慌張得有些奇怪,直到值班老師來了我才明白是怎麽回事。」當時他也差點就情急地衝出去,想跟老師說江沐月是被冤枉的,可在那一瞬間拉回來的理智告訴他,無憑無據,誰也不會相信他憑空說話,只怕一個不好還會引起江沐月的反感和誤會。意識到事情已經在學校鬧開,他決心無論如何得幫他洗脫莫須有的罪名。「你既然是受害者,就應該把事實說出來,這麽做……只會讓李達武得逞。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喜歡你,而你……喜歡江沐月對吧?」他有些艱澀地說著,雖然溫佳茵已經被江沐月拒絕,卻也讓他感到更加自卑且毫無希望。溫佳茵像是傻住了,愣愣地看著地上,臉色漸漸轉白。「對……沒錯……」半晌,她輕輕地說,忽然一個抬頭,眼中盈滿了淚水。「可是我怎麽說得出來?!被李達武那種人……那種……受老師寵愛的所謂的品學兼優的蛀書蟲……誰會相信他那沒用懦弱的外表下會幹出這種事?老師怎麽可能會相信?!而且……而且我……」接下來的話她無法說出口。想到是被自己最討厭的男生企圖強暴,她就想嘔吐!若被別人知道,更是丟盡了臉!所以當看到江沐月,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慌張,隨後慶幸,跟著一個不該有的念頭閃過,她便大叫了起來。而這幾天,少女天性的純良和自尊也在不斷地撕扯著她。許聯森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把那種罪名推到自己喜歡的人身上,難道……難道就不難過嗎?」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處處為他著想嗎?溫佳茵抑制不住地啜泣著。「你根本不懂!就是因為我喜歡他,才不得不那麽做的!和李達武那種骯髒的人比起來,如果是江沐月……如果是他的話,至少……至少……」至少不會那麽丟人!而且還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口是心非地這麽告訴自己,溫佳茵還是因被許聯森挑起的罪惡感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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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許聯森的眼神黯淡下來。因為是女孩子,所以可以這樣吧?何況她還是個美麗的女孩子……如果說要負責的話,也不吃虧……「可是……江沐月是無辜的,為了你自己好,還是早點把事情說出來吧,只要你肯說,老師們會相信你的……」「不!」溫佳茵拚命地搖頭。「都已經這樣了我怎麽可能說!你不要問我,我什麽都不會再說了!」激動地嚷完,她哭著跑開。許聯森靜靜地站著,一時間百味雜陳。同時喜歡江沐月,他可以察覺到溫佳茵和他有一個共同點──執著。他不想放棄,所以一直追逐著江沐月的身影,溫佳茵也不甘放棄,所以才會出此下策。所不同的,作為一個備受歡迎的漂亮的女孩子,溫佳茵又勝算的本錢。而他,既是男的,又沒有特別的魅力,比別人稍微好一點的就是有一顆會念書的頭腦。事實說出來可能很可憐,儘管如此,他還是不能原諒溫佳茵誣陷了沐月。至於李達武,雖然也值得同情,但要沐月頂罪,也絕不可以。所以……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卡式錄音機,看著上面仍在捲動的磁帶,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把STOP鍵按上。在氣氛異常火暴的時候闖進一個不相干的學生,誰都覺得不爽。在遭受炮轟之前,許聯森快步走到教導主任的桌前。在經過江沐月前邊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垂下眼,看也不敢看,那如放射線般的狐疑目光更是叫他小鹿亂蹦。不敢多說話,他取出錄音機放在桌子上。眾人還沒明白過來,溫佳茵的聲音就隨著磁帶地捲動原原本本地傳了出來。直到原話放完,除了許聯森,人人都是一副眼珠子快要落地的表情。這是他做的第一件最為主動和大膽的事情了。強迫自己對上四面八方射來的各種各樣疑惑、驚訝、不解的目光,他緩慢地吐出:「我……親眼看見李達武從體育器材室里出來,所以……事情不是江沐月乾的!」彷徨的愛人(六)「沐月,這下沒你的事了!那個老跟在你後邊的小子也有點用處嘛。」出了教導處,范子熙如釋重負地道。「看來他對你並沒有什麽惡意。」江沐月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沐月?」「你們先走。」思忖片刻,他道。「啊?為……」范子熙才要說話,就被柯少華扯了便走。「好吧,我們先走一步。」「少華,你幹嘛……」「羅嗦!」友人一走,江沐月的目光便投向教導處的門口,若有所思地輕皺著眉。真沒想到,那個奇怪的小子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還大膽得不像平常的樣子,他到底是……被盤問了許久,許聯森才得以從教導處出來。才踏下樓梯,一個陰影便罩了上來,抬頭一看,他立刻嚇了一大跳。江沐月就站在面前,那雙如深井一般黑不見底的眼眸正自上而下地注視著他,令他反射性地低頭迴避。怎麽又是這種死樣子?江沐月擰著眉,非常不悅於許聯森看到他後畏懼的反應。「你一直跟著我?」他開口第一句話就問。聽到那強硬的口氣,許聯森一怔,反應到他指的是什麽,慌忙搖頭澄清。「不……不是!我沒有……上星期五是我值日,所以……」身影因為心虛而減弱,其實在江沐月上次警告過他後,他還是有好幾次忍不住地偷偷望他,但這次他沒有說話,那一天確實是輪到他打掃雜物房,才會逗留在學校的。低著頭,好似一個認錯的孩子,在那樣一點都稱不上友善的目光下,許聯森緊張得幾乎能聽到身體每一處細胞的顫抖。興奮……慌亂……甜蜜……期待……但更多的卻是害怕。「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不滿?」頭頂上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許聯森心下一驚,猛一抬頭,又撞進那片冰冷的深海里。他對他不滿?怎麽可能?!他怎麽會這樣認為呢?不等他開口,江沐月又道:「你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附近,可一當我看到你,你馬上就像現在這種彷彿看到了鬼的樣子,如果確實有什麽不滿,你大可以痛快地說出來!我最討厭有人在背後偷偷摸摸!」不!不是這樣的!許聯森慌得直搖頭,冷汗都冒了出來,太過急於解釋反而使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或者,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麽?」得不到答案,江沐月繼續反感地睇著他。「不管你是別有用心還是真的好心,我都不打算欠你人情!」說白了,他就是看不慣那個畏縮的窩囊樣,絕不會因為他幫了他而產生好感。許聯森呆了,驚訝的眼神漸漸轉為空洞,繼而浮起一層濃密的哀傷,好在他及時地低下了頭,才不至於讓江沐月看到他噙在眼底的淚珠。別有用心……?就算真是別有用心又如何?他想要的,他真的可以做到嗎?不想自取其辱,他索性保持緘默。江沐月的耐性果然很快磨滅,最後在閃人之前忍無可忍地丟給他以下幾句話。「你別想敷衍了事!我可以給你一點時間考慮,等想好了再來找我,但是這段時間不准你再像個尾巴似的跟在我後面!」沒關係的。江沐月走後,許聯森努力地安慰自己。一開始他就已經很討厭他了,所以不管他做什麽,他都不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因此,不用太難過了……儘管如此,還是有一種叫做眼淚的東西不斷地在眼中打轉,直至模糊了他的視線……幾天之後,傳來溫佳茵轉學的消息,許聯森聽說後更是平添了些許內疚,他知道事情揭穿會很傷人面子,但他真的從未想過要傷害這樣一個女孩子,只是為了江沐月,他不會後悔。文化節的活動照常進行,很快到了江沐月出場比賽的日子,即使是明顯知道誰勝誰負的比賽,還是吸引了成群的觀眾,全是為了一瞻伊皇三人組中范子熙和江沐月這一對最強搭檔而來的。這一天許聯森當雜工,負責在茶水間里準備茶水和毛巾,然後交給義務工送去。原本並沒有輪到他,是他特地找到一個同學換的。雜工不能看比賽,必須留在茶水間值日,所以原來的那個雜工巴不得和他換。聽著外邊陣陣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加油聲和鼓掌聲,室內的許聯森彷彿也看到了一組組畫面。如獵豹一般矯健的身影,如鷹隼一般飛快的速度,如游魚一般靈活的動作,如猛虎一般懾人的氣勢……以及如山貓一般狠厲的眼神……鎖住所有人的目光。光是想像,就足以令許聯森心跳不已。並不是他不想去看比賽,他老早就好想在場外光明正大地光看那場幾乎是為江沐月一個人舉辦的個人秀,可是,在那天聽了那些話之後,他每看到他,心就會像刀絞一樣的疼。為了不引起誤會,為了不再被討厭,他只有默默地待在這裡,準備一杯杯的茶水和一條條的毛巾,想像沐月總會喝上一口,或用毛巾擦擦汗,他也就心滿意足了……如此而已。在球賽即將結束的時候,一位學長跑進來。「咦?你還在呀?」「今天我值日。」「真難得,快!拿幾條毛巾過去,要義務工也像你這樣安守崗位就好了,竟給我全都摸魚去了!」學長一邊抱怨一邊將茶水放進推車裡。「我嗎?可是……」「比賽要結束了,茶水間沒人也沒關係啦。快點幫忙!」「哦……是!」來到籃球館外,聽著裡邊的陣陣喧鬧,許聯森不覺停住了腳步。怎麽辦?沐月在裡面,如果讓他看到的話,會不會又以為是他費盡心機想要借故接近?他的確想跟在他身邊,但是絕不是要讓他以為他是個死皮賴臉的討厭鬼。乾脆,找個人幫帶進去吧。比賽結束的哨聲恰好在這個時候響起,館內人聲鼎沸。許聯森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希望能看到一個擔任義務工的同學。這時他聽到附近一連串女孩子的聲音。「沐月好棒哦!對方根本沒有還手之地嘛!」「我好想到選手席去看看!」「我也是,可是除了相關人員就只有義務工可以進去……」「要有條毛巾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拿去給沐月……」「你好狡猾哦……」「那個……」許聯森悄悄來到她們身後,訥訥地道,「請問,可以幫我把這些毛巾送到選手席去嗎?」「哇!太好了!當然沒問題!」女孩子們正要接過毛巾,卻被一個人從他手中盡數拎走。「送毛巾?」不知何時出現的柯少華看看毛巾,又瞄瞄他胸前的值日生牌子。「你不是值日生嗎?為什麽不自己送去?」「啊……?」許聯森急惶惶地回頭,局促不安地道,「我……我還有事,拜、拜託了!」說罷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少華!你怎麽現在才來?」范子熙一看到柯少華就大聲嚷嚷起來。「沒看到我和沐月的精彩搭檔真是太可惜了!」「這種一面倒的比賽有什麽看頭?」柯少華把手中的毛巾給他們倆。「給,那小子專程送來的毛巾。」「哪個小子?」范子熙好奇地問。「就是沐月的恩人啊。」柯少華曖昧地眨眨眼道,看向比起汗量多的范子熙,身上幾乎每一點汗意的江沐月。正用濕毛巾擦臉的動作停了一下,江沐月沒有吭聲,倒是范子熙恍然大悟地道:「噢,是那個叫什麽森的小子嗎?」「是許聯森!」范子熙沒理柯少華的皺眉,只顧著問江沐月:「他最近好像沒怎麽跟你了嘛,既然他幫了大忙,請出來吃頓飯也無所謂呀。」單純的他一向認為有仇必報,有恩必還。江沐月沒有馬上回答,在準備進休息室更衣的時候才忽然冒出一句話:「我當然不會欠他任何人情!」後面的范子熙和柯少華則面面相覷。「沐月,你真的那麽討厭那個人嗎?」放學路上,柯少華突兀地問道。江沐月什麽表示也沒有,兩眼只平視著前方。柯少華繼續道:「那個小子,也許並沒有我們所看到的那麽懦弱,如果真是那樣,他也不會有勇氣出來為你澄清。」「你說許聯森嗎?」范子熙慢半拍地插上話。「沐月,你搞清楚他究竟是為什麽跟著你沒有?尋仇不像尋仇,挑釁不像挑釁,倒有些像是想攀識我們……」想認他們做老大的人可多了,要不是他們沒那興趣,早就集結了一個幫派了。「你少自戀了!」柯少華適時地給了他一桶冷水。江沐月在這時候說話了。「我可沒打算結交一個那麽陰氣沈沈的小子!」「沐月,人不可貌相,否則一點不像你喔,怎麽說他也幫了你的忙,別老擺那種臉色給人家看!」正說著,柯少華眼睛一亮。「看,說曹操,曹操到!」前邊的拐彎角處,許聯森正好從那裡走出來。「來得好!」急驚風的范子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過去直揮手。「喂!小子!你在這等沐月嗎?」許聯森被忽來的叫喊吃了一驚,忙望過來。「你果然有毅力,從沒有人敢跟沐月跟這麽久!上次謝謝你了!」大大咧咧地跑到人面前,范子熙豪爽地拍著那顯然小上一號的肩膀。自從那次事件之後,他對許聯森大大改觀。沒料到會在這裡遇上他們,許聯森心慌地退開幾步。「不……我只是要去超市買點東西,沒有在等什麽人……」怎麽會這麽糟糕?想不到在刻意避開的情況下也能遇到人,該說幸還是不幸?他只不過想抄近路過超市而已!「別否認啦,沐月就在那邊喔。」范子熙嫌他不夠慌張似的,還回頭招了招手。「不、不是的,我真的只是路過!」許聯森急急忙忙地說,眼看江沐月越走越近,他胡亂地道,「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站住!」一聲叱呵成功地阻止了他急欲逃開的腳步,江沐月來到他的身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再度籠罩了上來。「現在你可以說了。」說……什麽?儘管害怕,許聯森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抬起來看向他。江沐月的臉色果然非常難看,他的心又漏掉了幾拍。見他還是茫然不解的樣子,江沐月眉間的褶皺更深了。「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說的話?」他要敢忘就試試看!許聯森一下記了起來,頭又不自覺地垂下來了。「不管你有什麽要求和目的,最好一次說完!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要以為幫了我就可以肆無忌憚!」江沐月完全是以命令兼脅迫的口吻說道。一旁的范子熙自以為是地插著嘴:「是呀是呀,小子,把握機會吧,能讓沐月報恩的機會可少之又少!」他們在說什麽……?許聯森看著自己的腳尖,腦中雜亂無章。柯少華靜默了一會才道:「沒錯,你若是有事,就說出來了,總好過跟在沐月後邊什麽也不說,其實沐月沒有想像中的那麽不通情達理。」他的害怕只能解釋為一個,是他們的惡名太響亮了。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許聯森都堵死了,那情形就好像三個不良少年在勒索一個惶恐無助的學生。許聯森愣愣的,開始感覺到有一種細細的疼痛自心底緩慢升上來,同時也有一股溫熱在眼球內部漸漸擴散。等了很久,就在江沐月的臉色愈發難看,火山即將爆發之際,他開口了:「我……沒有什麽要求,也沒有任何目的,也不需要……江沐月同學為我做什麽,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極力隱忍著搖搖欲墜的淚珠,強迫維持著正常的音調。「如果……我的行為真的給你們帶來了困擾,那麽……我道歉,對不起……」他抬起頭,直直朝江沐月望去。「……再見!」微微地傾身鞠了個躬,不顧三人訝異的表情,他轉身快步離去。彷徨的愛人(七)剩下的三個人呆了半晌,范子熙的聲音才楞楞響了起來。「那小子……好像快哭出來的樣子……」柯少華沈吟片刻,便邁開步子。「走吧,回家。」走了幾步,發覺有人沒跟上來。「沐月?」江沐月還在發獃,這麽一喚,他才清醒過來,跟了上去。接下來的話題雖然已經轉移到別處去了,但不可否認,方才許聯森那痛苦隱忍的表情卻深深印在他的腦海里。好像快哭出來的樣子……子熙是這麽說的,當時他也差點以為許聯森的眼淚在下一刻就會涌了出來,誰知卻只是一個強牽起來的微笑,彷彿壓抑了許多的苦痛,好似失了線的風箏,在那一瞬間,勾去了他心底的某些東西,覺得哪個地方好像忽然之間空了什麽似的,代之以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而且他以前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他的模樣,然而在剛才,在他抬起頭的時候,在他望向他輕輕地說對不起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透過劉海,好似濃密的森林後邊,憂鬱而輕靈的湖泊。儘管江沐月極力想忽視,但還是有一個小小的東西在心底細細地蠕動著……也許是平常就不起眼的緣故吧,沒有人發現許聯森比起以前更加沈默了。一樣的沒有朋友,沒有地位,一樣的不受人重視,一樣的不參與任何活動,一樣的被遺忘在角落,現在則更完全像一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石子,即使在陽光之下也會黯然失色。許聯森合上凝視許久的學生手冊,惆悵地望向窗外。陽光已經漸漸炎熱起來,南方的天氣中沒有所謂的春天,夏天的腳步迫不及待地來臨。與之相反,他的心充滿陰霾。夾在學生手冊皮層里的,是一張經過剪裁的照片,除去不相干的人物,最小的那處被圈起來的人影就是江沐月。他沒有辦法拿到正式的照片,只能用這個代替。從那天起已經好些日子了,他不是沒有見過江沐月,只是每次遠遠見到,他都會低下頭快速地從另一邊走開。說好不糾纏的,想必江沐月也很高興不再見到他吧?過於平凡的悲哀,就是愛了也是活該。最難受的是,在清楚地明白不可能的情況下,卻還一廂情願。抑制痛苦的方法就是以痛苦掩飾痛苦。更諷刺的是,人往往在想見的時候見不到,不想見的時候,卻偏偏有太多的偶遇,彷彿一再提醒他不準忘記。這天下午,許聯森按慣例送作業本去給老師,卻在下樓的時候不慎給身邊的人撞了一下,作業本嘩啦一下全散落在階梯上。「啊,抱歉!」撞中他的那個人只隨口說了這麽一句,就走掉了。沒辦法,他只有彎腰一本一本地撿,路過的同學沒有一個想過要幫忙。撿到最後一本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修長筆直的腿,下意識地抬頭,卻驚得跳了起來。趕緊把本子撿齊,垂下眼睫,他匆匆從那人身旁擦過。望著那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江沐月的心情沒來由地差起來。沒錯,這陣子,那小子確實是沒再來打擾他了,而且即使路上遇到,也會識相地迅速避開,儘可能的不在他視線範圍以內出現。照理說,這是一件好事,他應該拍手稱快趕走了一隻討厭蟲,然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卻見鬼地是不是在他腦海里浮現。也許是驚訝於那土氣而又平庸的外表下竟還能藏有如此具有靈性且動人心魄的眼瞳罷,彷彿一下子觸到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他從未見過那樣令他心神一震的眼睛,總想再仔細地看一眼,否則就好像少了什麽。起初意識到自己這種愚蠢的想法時,他嚇了一跳。不喜歡。真的很不喜歡。他討厭這種無端心亂的感覺,更討厭自己有時竟會習慣性地張望,看看那個小子是不是就在附近。明明就是斬釘截鐵的厭惡,卻在接觸那樣的眼神之後,微微偏離了軌道。為什麽他之前就沒有注意到他居然會有那樣一雙如琥珀般空靈而又憂鬱的眼眸呢?彷彿沙漠中飄渺虛無的海市蜃樓,深深吸引住旅人乾枯黯淡的心。輾轉反側。所以,在看到那抹灰色的身影在樓梯上獨自默默地拾著本子的時候,兩條腿不聽使喚地走了過去。過去做什麽,他也不清楚,只單純地想看一看那雙湖泊色的瞳孔罷了。結果……某人被嚇跑了。豈有此理。這簡直比以前死打爛纏還要叫人生氣。神經過敏罷。他氣憤的不僅是許聯森的逃跑,更有莫名其妙的自己。老天在存心捉弄他,許聯森又一次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前些天才在樓梯間遇到江沐月,把他緊張個半死,面對星期六大早就出現在他家門口的柯少華,他實在不知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了。「嗨,好久不見。」穿著休閑服的柯少華一身的清爽,標準的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形象。許聯森愣了一下才問「你怎麽會……」「你家很好找嘛。」柯少華站在玄關張望了兩下。這時裡邊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小森,是朋友嗎?」穿著圍裙看起來一臉和藹的許母驚喜地看著柯少華。「伯母好。」柯少華的微笑向來老少皆宜。「快請進來坐!」許母樂得跟什麽似的。「小森很難得有朋友會來家裡玩呢。」「媽,他是……」沒等許聯森說完話,許母有熱情地對柯少華道:「快進來,別站著!」柯少華很有禮貌地道:「不了,謝謝伯母,我來是想請聯森一起去海邊玩的,只住一個晚上,明天就回來,不知可不可以?」「什麽?」許聯森想都沒想到柯少華會提出這樣的邀請,一下傻住了。許母則高興地直點頭,並推推他。「當然可以!請盡情去玩吧!小森,你也要好好和朋友相處喔。」「媽,我不……」許聯森的「不」字才剛出口,就被母親打斷了。「小森,好不容易有朋友來找你玩,怎麽可以這麽冷淡呢?你就是老悶在家裡才交不到朋友的,去吧,好好玩。」「謝謝伯母!」在柯少華的笑臉攻勢和母親的大力支持下,他就這樣稀里糊塗地被劫上了車。等坐進計程車,許聯森才想起問的問題還沒等到回答。「你怎麽會知道我家?」他和他又不熟悉,會找上門來真是太奇怪了。「跟蹤你呀。」柯少華爽快地道。「什麽?」他瞪大了眼。柯少華朝他一笑。「我曾在放學的時候跟在你後面,一下子就知道了。」許聯森驚異得眼珠子幾乎要滾了下來。他……跟蹤他?!為什麽?想起以前他也這樣偷偷跟在江沐月後邊,就不禁心虛起來。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他忽然想起該問的還沒問完。「我們……要去哪裡啊?」連反抗都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塞進了車子,他到現在都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如果有柯少華在的話,就一定會遇上江沐月,那他……「海邊呀,我不是說了嗎?趁旺季到來以前去海邊是最好的了,」柯少華說,「現在先去車站與他們會合。」「會、會合?!」「對呀,沐月和子熙都在那邊等著呢。」什麽──!許聯森差點沒從座位上彈起來。「司、司機先生!請停車!」他沖著前邊的司機喊。「喂,你干什麽?」柯少華阻止他道。「對、對不起,我不能去,請讓我下車!」開什麽玩笑!他好不容易才強迫自己不去跟不去看不去理,這下看到江沐月,他就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又有什麽異樣的舉動了。「為什麽?你那麽討厭和我們出遊?」柯少華大皺其眉。「不是……」許聯森難以啟齒地道,「請不要開玩笑了,我……我不適合跟你們一起去玩,而且……」「我沒開玩笑,我是很誠心地邀請你,拒絕的話太不給面子了吧?」柯少華故意板起一張面孔。畏於「伊皇三人組」的威名,許聯森慌忙擺頭。「不、不是!」「那就一起去吧。」老實人果然好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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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再多說什麽,許聯森赧顏地低下頭,心裡亂成一團麻。前幾天他才忙不迭地躲開,江沐月若在這個時候看到他,會說些什麽呢?眼看車站就快到了,他不敢再想下去。「你害怕沐月?」柯少華忽然道。心一驚,抬起頭,正好看到柯少華若有所指地瞟著他。「我……」「放心,是我邀請你去的,他不會說什麽。」彷彿洞察了許聯森的擔憂,柯少華道。「你……為什麽會想到要我一塊去?」憋了很久,許聯森還是忍不住問。柯少華笑得萬分狡黠,令人心裡直打鼓。「因為我佩服你呀!」下車前,他丟給他這麽一句話。彷徨的愛人(八)佩服?許聯森以為要麽是柯少華說錯了話要麽就是他的耳朵出了毛病。比起他來,柯少華不但頭腦好,個性強,而且比外表看來也要厲害得多,所以校內校基本上沒人敢惹,這樣的人,居然說佩服他?說笑吧……?由於已經到達了車站,那個令他最害怕的人就站在不遠處,他也無暇多問。「少華!你搞什麽飛機?這麽慢!」大老遠的就可以聽到范子熙聒噪的吼叫。「不過遲到個幾分鍾而已,叫什麽叫?等女人的時候你怎麽就那麽有耐心?怕海邊的那些美女會跑掉不成?」柯少華瞪了他一眼道。大老粗!這麽猴急,一定是想趕到海邊去釣女孩子。「我……我哪有!我只是怕去晚了會沒有位置!」范子熙的一張黑臉竟罕見地紅了起來。柯少華不理他,回頭對仍進退難捨猶豫不決的許聯森道:「快過來,我們要上車了。」「咦?你怎麽會在這裡?」范子熙這才發現柯少華的身後還跟了個人。「我帶他來的,一起玩沒關係吧?」柯少華問的是兩個人,眼睛卻獨獨看向沈默不語的江沐月。在看到許聯森的第一眼,江沐月不得不承認心裡迅速地騰起了一股很怪異的感覺,好似波平如鏡的湖面忽然躍出了無數條鯉魚,又似夏日的大氣球突然間爆炸,說不上舒服也說不上不舒服,使得他平和的心境一下子攪亂了,這令他很不自在。因此,對於柯少華的提議,縱是有些驚訝,但也不便做出多餘的表示,只得隨便地點了兩下頭,又將目光移到另一邊去了。沒有聽到江沐月的回話,許聯森至始至終不敢抬頭,只怕會看到江沐月不滿的臉,更怕接觸到那冰一般深冷的眼眸。眼神飄忽不定,他艱難地吐出話。「我……我看……我還是回去好了……」微弱的聲音在喧鬧的車站很快就被淹沒了,蓋過他的是范子熙的銅鑼嗓。「原來你遲到就是為了去接他呀?怎麽也不說一聲!可以呀,來了就一起去吧!」跟著一隻粗壯的鐵臂勾過他的脖子,將他帶到一邊。「小子,聽說你成績很好?」范子熙湊在他的耳邊嘀咕。「啊……?」不熟悉的親近,令許聯森一驚,耳根子立即紅了起來。沒聽清楚問話,他惶恐不定地看著那張近距離的粗獷的臉龐。「實際上,我把作業帶來了,本來是想讓少華幫我做的,不過看這陣仗,多半不可能,不如你幫我搞定吧?就這麽說定了!」不等他回答,范子熙就朗笑著拍上他的背,力道之大震得他的氣管差點給嗆著。好在有人及時地出現。「喂!不要對人家毛手毛腳!上車了!」柯少華不客氣地賞了范子熙一個爆栗子,同時解救了被拍得痛到半死的許聯森。不著痕迹地揉揉被拍痛了的背部,許聯森有些驚愕地望著那兩個爭吵不休的人。經他們這麽一鬧,最初的不安倒也減輕了不少。這兩個人給他的感覺並不可怕,反而異常的親切,如果只是和他們一起去玩,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只是還有另外一個……悄悄抬眼望過去,只見江沐月在前邊漠不關心地走著,頎長的背影一如往常地折人心扉。他……不生氣嗎?稍稍平復的漣漪又開始一層一層地自許聯森心湖中央蕩漾開去。 盛夏還未來臨,初夏的海邊就早已被一道道絢麗的風景點綴上了。蘑菇一般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遮陽傘,身著各式泳裝的亮麗女孩,滾珠般清脆的歡聲笑語,加上海鷗嘹亮的叫聲,大片雪白得令人興奮的沙灘,以及湛藍得令人忍不住想要擁抱的大海,人間的天堂彷彿就在此處。輕薄的衣料和明媚的陽光,很容易就使得人們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心防,自然而然地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所以,海邊一向是能夠令人們盡情放鬆身心的好地方。包括懷著忐忑而來的許聯森。面對廣袤無垠的大海,再陰鬱的心也豁然開朗。換上被媽媽硬塞著帶來的泳褲,坐在太陽傘下,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海洋,許聯森緊縮的心也慢慢放開了。「夏天果然還是來海邊最好!」有著一身健康的古銅色皮膚的范子熙一站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壯實的身姿結實彪悍,頎長挺拔,猶如一匹黑色的駿馬,頓時槍斃了不少驚羨的目光。顯然他對自己長期鍛鍊出來的肌肉也頗為得意,所以一看到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柯少華走出來遍大聲嘲笑起來。「看看看,我就說嘛,你都快可以比上白斬雞了,還不多曬一點太陽?」話音方落,一個泳圈就飛了過來,正中目標。「要你多事!你自己才像一個挖炭工!」柯少華張口便罵。他的身材明顯就不如范子熙的強壯,雖然白皙,但卻不會給人孱弱的感覺,反有一種儒雅的氣質,因而一半的目光又跑到他身上去了。范子熙接住那個砸中他的東西,驚奇地大叫:「有沒搞錯?你旱鴨子啊?連這種玩意也帶來,不嫌丟人?」「閉嘴!」柯少華閃過一絲羞赧,立刻又換成衝天的怒氣。「我只是想泡泡海水而已,你管得著嗎?」「不會游泳就直說,現成的教練就在這裡,千載難逢喔。」「吵死了!不用你管!」一旁驚奇地看著他們爭吵的許聯森,看著看著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他一開始就覺得這兩個人非常的有趣,一靜一動,一水一火,一冷一熱,動的遇上靜的時常會自動引爆,水遇上火也會沸騰,而一冷一熱相互交融,看似摩擦不斷,實則溫暖無比。這樣小打小鬧卻又親密無間的友情,看得他真的好羨慕。他這一笑,把正在吵鬧的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引過來了。見他們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笑容一下從許聯森臉上隱去,換上了些許惶恐。「對、對不起,我不是……」「小子,你是笑他還是笑我?」范子熙大步跨上前來,逼視著他粗聲粗氣地問道。面對突然襲來的熱氣和呈至眼前的巨大特寫,許聯森慌得面紅耳赤,忙向後縮去,急促地搖著頭。「不……我沒笑……」慘了,他該不會生氣了吧?「胡說!你剛才明明就在笑,說!笑誰?」范子熙故做窮凶極惡狀。不知為什麽,他一看到這小子驚慌無措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逗弄幾下,好把從柯少華那精明無比的狐狸身上吃的癟討回來。「沒、沒有啊……」許聯森惟恐他發火地拚命搖頭。「還說沒有?!」喲喲喲~~臉都嚇白了,真好玩!才恐嚇了兩下,頭上又吃了個重重的爆栗子。「少恃強凌弱!滾一邊去!」柯少華不留情面地將他一腳踹開。看上去溫文儒雅的他,一出腳才知道什麽叫不同凡響,連范子熙也差點栽了個跟頭,痛得直叫。「你幹嘛踹我?!」好過分!會破壞他的形象耶!「別管他,他不是在怪你,而是在捉弄你。」柯少華只當是狗吠,徑自對被他方才的舉動呆住的許聯森道,「來,擦點防晒油,以免皮膚晒傷。」「……哦,謝謝……」為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許聯森連忙接過柯少華遞給的瓶子,胡亂地在身上塗抹起來。范子熙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他們身旁。「嘖,這種玩意,油膩膩的,防什麽曬?我看你們最需要的就是日晒啦!」他大刺刺地打量著許聯森的身材,嘴裡也口無遮攔地批評著。「小子,你應該吃胖點!一身的排骨不算,連皮膚也是慘白慘白的,想跟少華學習不成?」訥訥地低下頭難為情地傻笑著,許聯森的自卑又開始在心底瀰漫了。別說和范子熙比,就是柯少華,他也比不上。人家柯少華白是白,但卻比他結實得多,不像他,看上去就知道是營養不良。和這些光彩奪目的人坐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好像一根狗尾巴草,非但沾不上一點的光,反而還更突出了自己的貧弱。看看手和腳,因長期缺乏鍛煉和閉門在戶,顯得是那麽的蒼白和纖細,和范子熙粗壯的胳膊比起來,小兒科都不如。才自慚形穢了不到一分鍾,柯少華就尖銳地替他反擊了回去。「你不就空有一身蠻力嗎?光長個子不張腦!人家考試在全年級排行可是一等一的,你怎麽比?」「我……」一說到成績問題,范子熙果然氣結。看到他們又要開始進行爭辯,許聯森忙道:「不……不是的,實際上,我除了會念點書,其他什麽都不會……根本毫無意義,只是高分低能罷了……」說到後面,他的聲音不覺低沈了下來,眼底也隨即浮起几絲落寞。是啊,要那麽高的分數做什麽呢?沒有朋友,不會交際,到最後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兩人對望了一眼,柯少華拍上他的肩膀。「你當然有你的長處,否則我也不會找上你了。你絕對不是高分低能,相信自己!」他向他眨眨眼,給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小子,別妄自菲薄,做人要有信心點!」范子熙也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粗魯卻不失溫柔。愣了半晌,感染到從柯少華手心傳達過來的溫度,許聯森頓浮起一片感動的熱流,宛如蓮花瓣,一層一層綻放開來。從沒有哪個同齡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對於友情這種東西,他通常可望不可及,而這一次……他真的能夠奢想嗎?為此他又驚又怕又喜。「對了,沐月呢?」柯少華忽然想起另一個人來。聞此許聯森立刻反射性地緊張了起來,不安地四處瞟望著。「對呀,他人哪去了?」范子熙也到處張望。這時,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浮出一個人頭,將濕漉漉的頭髮隨意地一甩,長臂一划,開始進行自由泳,流暢而華美的動作不疾不緩,瀟洒自若,襯托出健美結實的身軀,陽光下宛如一條銀光閃閃的蛟龍,立時將海上以及岸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去了。所經處無不響起一片讚歎。「哇~~~~游得好棒啊,好像一條魚!」「是個很帥的男人耶!」「他好像是一個人呢,我們也過去看看吧!」隨著女性遊客們的驚嘆和竊竊私語,他們毫不費勁地就找到了江沐月的所在位置。「原來他已經下去游泳了呀,我也去!」范子熙說著便跑了過去,還一邊向沐月揮手。獃獃地望著那彷彿發光體般耀眼的人影,許聯森發現自己壓根移不開目光,早已完完全全被那狂傲不狷卻又漫不經心的動作奪去了心魂。呼吸開始加速,心跳也在變快,手心熱得發燙,那股被苦苦壓抑的愛戀又再蠢蠢欲動了。陽光之下,沐浴在碧波中的江沐月,簡直就猶如海中的王子,全身上下閃閃發亮,舉手投足無不傾倒無數遊人的心。完美到……令他害怕!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呢?他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心下碾過一絲痛楚,許聯森的眼睛好似被陽光灼傷般,模糊了起來……彷徨的愛人(九)動作確實是流暢而又有力,表情看樣子確實是漫不經心,但卻不代表江沐月的心情也有如他游泳的動作那樣順暢。與之相反,此刻彷彿正有一團火焰在他胸中燃燒。很礙眼!想不到那小子竟這麽快就和少華他們打成一片了,在車上的時候也是,只顧著和少華聊天,眼睛偶爾瞟中他的時候,就像見了鬼似的露出一副嚇得要死不活的樣子,但是……他卻能夠對少華他們露出那樣的笑容!真的……礙眼到了極點!到現在,他已經無法不承認,他確實還在對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念念不忘,但卻找不到理由再看一眼,因為那個小子總在避著他,甚至連正眼都不敢看一眼。之前像牛皮糖似的怎麽甩也甩不掉,現在倒好,用不著他再三恐嚇,自己就自動自覺地躲了起來,躲得令他火大!如果純粹是害怕,他倒也無話可說,畢竟他原先就沒拿什麽好臉色給他看,可是……在看到那個該死的笑容後,他一肚子的氣就全冒了出來。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搞不懂這焦躁煩悶的心情從何而來,他索性藉由海水發泄。「沐月!」范子熙一個蝶泳遠遠地游過來。「你怎麽不叫上我,自己就游起來了?」江沐月瞥了他一眼,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們不是和那小子聊得正愉快嗎?」范子熙游到他身邊換成踩水。「你說他呀,之前沒注意到,其實那小子也蠻可愛的,並不像我們想像中的那麽無趣,別看他平時一臉的沈悶,笑起來還是挺可愛的呢……喂!沐月!」還沒來得及喊,他就見江沐月猛地一頭栽進海里,一陣激烈的水花過後,人就不見了。礙眼!礙眼!礙眼!礙眼死了!彷彿一顆魚雷,江沐月急速地在海下穿梭著,平靜的外表下火山正在醞釀,一鍋沸水欲傾盆而下,逼得他不得不用這種方式進行宣洩。四周圍都是湛藍色的海水,包裹著身體應該很舒爽的才對,但他的身體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還要燥熱不安,簡直就快要爆炸。腦中一再浮現的都是許聯森和兩個好友相談甚歡的情景,還有……那個礙眼到了極點的笑容!「嘩!」一陣水響,江沐月衝出海面,長長地吐了一口怨氣,水花飛濺在四周,驚動了附近的人。睜開眼睛定睛一看,把他也給愣住了。在他前邊的,以同樣驚訝的神情望著他的正是避他如蛇蠍的許聯森。本來只是想在岸邊晒晒太陽,因柯少華的一句「我請你來不是叫你幫我們看行李」,於是許聯森只好也下了水。自覺與喧鬧的海灘人群格格不入,加上泳技也不是特別的好,他只敢選擇在人比較少海水比較淺的這邊隨便游一游。不想前邊突然冒出了一顆水淋淋的人頭,駭了他好大一跳,還以為是什麽大魚跳了出來,誰知看到的竟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江沐月。宛如希臘神鵰,好久沒敢正眼對視的臉龐比他想像中的更加邪魅俊美,淌著水滴的髮絲服帖在額前,顯得性感而又迷人,而那雙直直盯著他的眼眸更是冷冽地令人窒息。單是這麽看,就足以讓許聯森臉紅心跳,呼吸急促,因海水而稍覺涼爽的身體嗡地一下,又像竄起了一團火,燒得他的大腦一片通紅。對視了幾秒鍾,什麽話也沒說,卻見江沐月忽然惡狠狠地給了他一記瞪眼,便轉身遊走了。怔怔地望著那遠去的背影,一股凄惶之感頓時浮了上來,難受得好似要將他淹沒,與肌膚相互摩挲的海水也在那一刻冷了下來。江沐月的陡然出現和離去又引得看過這邊的女孩子們一陣陣竊喜和惋惜的驚嘆。許聯森沒法再在水裡呆下去,他轉身游向岸邊,找了塊偏僻的岩石坐了下來,愣愣地,難得起來的興緻全都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只是一股再也熟悉不過的失落與彷徨。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柯少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幾個小時後。「沐月,」柯少華向獨自一個人走回來的江沐月點了點頭,遞給他一條毛巾,趁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問道,「你究竟怎麽了?一點不像平常的你。」面無表情得在椅子上坐下,江沐月一邊擦頭髮,一邊淡淡地道:「什麽意思?」看著他那狀似波瀾不驚的模樣,柯少華一語道破事實。「你在生氣。」聞言江沐月的眸光稍微怔了一下,閃過一縷詫異,但很快地又被淡漠的表情掩蓋過去了。「沒有。」平靜的聲音下隱隱有著一絲浮動。柯少華徑自說道:「就算你不喜歡許聯森,又何必表現得那麽明顯?你以前的肚量並沒有這麽小的……」江沐月打斷他,冷冷地道:「應該是那小子討厭我才對吧?」沒料到會有此反問,柯少華一愣。「什麽?」江沐月看向他,臉色並不好看,眼底還有微微的挑釁。「他和你還有子熙都能聊得樂不思蜀的,看到我卻像見了鬼,誰討厭誰不是一目了然嗎?既然他不想見到我,我也不願意看到他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好像我欠了他什麽似的,如此一來,就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話剛說完,後邊就響起一陣水瓶落地的聲音,兩人扭頭看去,只見許聯森獃獃地站在那裡,腳下是掉了一地的剛剛買回來的飲料罐。神情恍惚,好似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消息,他忽然感到有一股涼氣從腳底竄起,直至每一根手指頭。冰得像針刺。「聯森……」柯少華才要說話,江沐月就站了起來,丟下毛巾,一臉漠然地從許聯森身邊擦過。冰冷的氣息掠過臉頰邊,差點又使許聯森的手腳痙攣了起來。心臟縮得好緊。腳突然也變軟,似乎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他慢慢地蹲下身,目光沒有任何的焦點,只木然地看著地面,機械地揀著掉落在沙灘上的飲料。當準備拾起最後一罐時,一隻手率先幫他撿了起來。「你……沒事吧?沐月他沒有別的意思,別放在心上。」瞅著他白得像張紙的臉色,柯少華隱約覺得不太對勁。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扯開兩頰的肌肉,許聯森強迫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卻剋制不住地顫抖。「沒什麽……對不起,我……到那邊去一下……」生怕控制不住瀕臨深淵的絕望情緒,他站起來轉身就跑。「聯森!」身後的呼喊很快被海浪的聲音和喧囂的人群所淹沒。直到跑到一處僻靜的海岸,許聯森才停了下來,力氣彷彿被抽光似的,他一下跪倒在地上,怔忡地望著一波一波湧上岸的海水,將沙灘上的腳印一層一層地洗去,最後不留一絲痕迹,彷彿從未存在過。──應該是那小子討厭我才對吧?不……不是的!怎麽可能?!許聯森想也想不到江沐月竟會這麽認為,他之所以不敢看,不敢望,不敢面對,不敢攀談,都是因為那說不出口的感情!……為什麽默默隱忍的心意卻被扭曲成這樣?難道非要他說出來不可嗎?可是,又教他如何說得出口……?這種被誤會的感覺比被討厭還要難受,梗在他心裡想哭也哭不出來。他已經打算一輩子隱藏了啊……為什麽卻在這個時候有了一種欲宣之而後快的衝動?完全沒有勝算。他壓根不敢想像江沐月知道事實後的表情。下午,用餐時分。海濱飯店的餐廳。桌子上只坐了三個人,而江沐月卻遲遲未到。「沐月呢?」等得有些不耐煩,柯少華問向身旁的范子熙。還沒回答,手機里就響起簡訊息的聲音,取出一看,范子熙道:「他說有事,叫我們先吃。」「有事?」柯少華眉尖輕顰。范子熙聳聳肩,伸出筷子準備大塊朵頤,嘴裡一邊說道:「回來的時候,他被一群姐姐圍住,不愁沒有飯吃啦。」「那你怎麽沒去?」柯少華斜睨著他,不冷不熱地問。范子熙差點沒噎著。「我我我……我幹嘛要去?我又不喜歡那種事!」不曉得為何,在柯少華那樣的眼光逼視下,心裡毛毛的。「是嗎?」冷哼了一聲,柯少華不再發問,開始用餐。一旁無語的許聯森在暗暗為不必面對江沐月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更多的是感到無限的酸楚與濃濃的苦澀。有一種近乎悲愴的心情壓抑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不消說,江沐月現在一定是和一群美麗的女人在一起,那樣的人,身邊定不缺眾多的異性相伴,而像他這樣不堪的同性,不論是漠視、忽視,或是誤會,對沐月而言,都沒有什麽所謂吧?心一直刺痛著,令他食不下咽,味如嚼臘,甚至坐立不安。「喂!小子,你怎麽吃那麽少?不吃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喲!」范子熙注意到他面前的菜幾乎動都沒有動,筷子快要伸過去時,被柯少華打了一下。瞪了餓死鬼似的某人一眼,柯少華對許聯森輕描淡寫地勸了一句:「吃多點。」唯唯諾諾地點著頭,許聯森也不敢正視柯少華的目光,只埋著頭吃飯,惟恐被看出什麽端倪。柯少華與粗枝大葉的范子熙不一樣,為人精明而又細心,有什麽小動作都躲不過他的眼睛。下午回來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柯少華似乎有什麽話要問他,只是一直沒問出來,所以他才害怕,萬一真的被問起,他要如何搪塞過去?他的一切表現都太奇怪了,若真被逼出了實話,恐怕連來之不易的友情都要離他而去了。如坐針氈的一頓飯好不容易吃完,他隨口扯了個借口說要到海邊散步,就逃也似的離開一直若有所思地瞟著他的柯少華的身邊。由於還是用餐時間,相對於白天,海灘上的人稀少了許多,海潮一浪一浪地向岸邊打來。黃昏的海,夕陽下紅霞波光,雖不若白日的絢麗喧囂,卻也別有一番風情。不知不覺走了好長一段路,許聯森才停下腳步。咸腥的海風從耳邊撫過,彷彿帶著古老的召喚,牽起他許多的惆悵。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好可悲。生為男性,他沒有強壯的臂膀,沒有堅忍的個性,更沒有女性的溫柔與嫵媚,卻偏偏又愛上了個無論是哪個方面都勝過眾人千百倍的同性。存心給他絕望的一擊。遠處傳來小孩子的歡笑,如銀鈴般的笑聲非但沒有驅散他心頭的彷徨,反而還增添了一份悵然。天真無邪的童聲童語,確實給人一種安撫心靈的感覺,令人彷彿也回到了童年,但在他,卻沒有快樂的回憶。從記事開始,不管是幼兒園、小學、還是中學,他總都是一個人。記得在小學,有一次學校組織去郊遊,由同學們分別組成一個個的小組,結果卻獨漏下了他,就在老師問哪個小組願意讓他加入的時候,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吭聲。這件事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埋入他的心土之中。儘管那次他什麽也沒說,回到家卻偷偷大哭了一場,從此以後,凡是學校有什麽要求組成小組的活動,他一律不參加。他的交際圈也越來越窄,到了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而當他試著邁出一步的時候,卻發現早已被遺忘在人們的視線之外。靜靜地站在海風之中,思緒如掉線的風箏,漫無目的地飄蕩著,直到一陣孩童的呼喊驚醒了他。急忙朝發聲源望去,卻見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在海水裡掙扎著。這不是那個剛剛還在岸上擲貝殼玩的孩子嗎?怎麽忽然掉到了海里?而且那樣子……溺水!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他想也不想地就衝進海里,朝那幾欲遭滅頂之災的孩子游去。一個大浪打過來,他淬不及防地嗆進了幾口水,才驚覺現在正在漲潮,這種情況下游泳比白天要困難多了,而且他的泳技又不是很好,勉強油的話,說不定連他都會有危險。可是,現在除了他,岸上沒看到半個人,那個小孩又掙扎得那麽痛苦,回去求救肯定是來不及的……不管了!先救人再說!一咬牙,許聯森奮力向前遊了過去。短短一段距離,游得他筋疲力盡。九牛二虎之力下,待他好不容易游到孩子身邊,接住那頻頻下沈的身體,他自己也已氣喘吁吁,手腳發軟。「咳!咳……大哥哥……」小男孩虛弱地喚著,小臉上露出一絲得救的欣喜。還好,還有意識。許聯森放下心來。「別怕,我馬上帶你到岸上。」話是這麽說,海浪可沒那麽好商量,潮水宛如千軍萬馬,呼嘯而來。儘管許聯森拚命想要游到岸邊,卻覺得沙灘好似離他們越來越遠,一個人游就很吃力了,現在再加上一個孩子,感覺就好像有一塊石頭壓在身上,一點都靈活不起來。海潮如巨石從天而降,許聯森又被灌進了幾口水,而那個孩子則因過度虛弱而昏厥了過去。怎麽辦?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有危險的……心焦如焚之時,一陣麻痹的疼痛又從腳下傳來,許聯森臉色一白。抽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不管他怎麽掙扎,身邊的水像有吸力似的,將他的身體往海下拖去。不……不行!至少得把這個孩子救出去……誰……有誰可以來幫幫忙啊……?就在將要失去意識之際,許聯森模糊地看到有一條人影飛快地斬風破浪,向他游來,靈活的動作好似一條飛魚。太好了……有人來了……拜託……把孩子……在那人接近的時候,雙目觸到的竟是一張再也熟悉不過的臉,那雙眼,平日冷冽得不帶一絲溫度的眼,此刻卻充滿了心慌和焦急……江沐月?!……不可能!一定是他的幻覺!是他太思念的緣故罷,才會讓他在將死之際看到沐月的臉。不過,這也好……就算是幻影能夠,就算是錯覺,就算是不可能,他也希望能在死之前把真心話說出來……沐月……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手,企圖觸碰那現實中遙不可及現在卻近在咫尺的臉龐……我……不討厭你啊……從來沒有……待睜開眼,看到的竟是柯少華,許聯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膠凝的大腦更沈重了。……這裡是哪裡?「你醒了?」看到他醒來,柯少華似鬆了口氣。「我……」不明白髮生了什麽事,腦子裡一片雜亂無章。許聯森無措地撐起身子,目光還有些獃滯。緩緩地環視四周,他發現這裡是他們事先預定好的房間,窗外則已是繁星點點,街燈萬盞。柯少華遞給他一杯水。「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許聯森沒有接,只是撫著頭思索,忽然想起什麽地大叫起來:「啊!那……那個孩子呢?」對了,他為救一個小孩跳下海,卻在半途中抽筋,結果……結果呢?見他慌亂地想要下床,柯少華忙道:「那個孩子已經讓他的家人接回去了,你不用擔心。」聞言許聯森紛亂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了下來,但隨即又被一團迷霧籠罩。滿腹的疑問尚未問出口,就見范子熙從外面進來,一看到他就連珠炮地道:「小子!你總算醒了!想不到你那麽勇敢,不會游泳還敢學人家跳海救人?要不是沐月經過,你和那小鬼早見閻王去啦!」許聯森愕住了,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救他的……是江沐月?范子熙大大咧咧地走過來,把一個紙袋擱在桌子上。「總之沒事就好,算你命大,吶,這是我從醫生那兒拿回的葯,有什麽不適就吃這個……」沒聽到他後面說了什麽,許聯森的腦子只圍繞在一件事情上打轉。「你說……江沐月他……」范子熙停住話,訝異地看他,而後瞭然地道:「也難怪你不知道,沐月救回你的時候,你和那個小孩都昏迷不醒,把飯店裡的人也給嚇壞了呢。」「真的是他……救了我?」再三地詢問,許聯森還是沒法正常消化這條意料之外的消息。這麽說來,他那時在海中看到的不是幻影,也不是錯覺。那他是不是有說了什麽?他記得在意識朦朧的時候,似乎對著那他自認為是幻影的江沐月斷斷續續說了些話,至於說了什麽,現在怎麽也想不起來。如果不是幻覺,如果真是沐月的話……「你覺得不可思議?」范子熙反問道。「小子,你未免把沐月想得太壞了,他個性是有點不好,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所以,你也別擺那種臉啦,否則沐月會更不高興的 。」不……許聯森張口想要反駁,卻發現說不出一個字。心亂如麻,道不明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驚訝、不信、竊喜、興奮、難過……各種各樣的情緒,如盤根亂石,糾結在他的心頭。連范子熙都以為是他討厭江沐月,莫非他給人的感覺真是這樣?更憂心的是,他當時到底跟江沐月說了些什麽?會不會……「子熙,」一直沒發言的柯少華打斷他,淡淡地問道,「沐月哪去了?」「我不知道啊,剛才那個小孩的父母跟他道謝是還在的,後來就不見了。」范子熙也是一臉不知情地猜測著。「也許是和女人在一起吧,他自己說了,是帶女人出去散步時發現的……」許聯森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向門外衝去,弄得話說到一半的范子熙一頭霧水,半天才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那小子去幹嘛?」柯少華盯了門口一兩秒鍾,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熱書吧·轉載整理 ※※ www.51TXT.NET ※※※他想見沐月!想問問他……是不是聽到他說了什麽?被一股悸動驅使著,緊緊地揪著心,忽有一陣莫名的興奮,頓時給了許聯森無限的勇氣。趁這時候,或許……或許可以……跑出飯店,在附近繞了幾圈,許聯森在一株棕欖樹下發現了那熟悉的身影,驚喜地欲跑上前,卻看到教他硬生生剎住腳步的一幕。一名打扮性感入時看上去明顯比他們大上好幾歲的嫵媚女子正嬌笑著挨上江沐月的胸膛,似乎在說一件什麽有趣的事情,而沐月,也彷彿不是他認識的那一位,不但卸下了平日那冷漠孤傲的面孔,還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溫和笑臉,全身沒有一絲的排斥與戒備,徑自與那女子有說有笑。他從未見過沐月笑,也不知道沐月會有這樣的表情,更不曉得沐月還能這麽溫柔地與人交談。然而……那樣迷人地笑臉卻不是給他的!沐月需要的是更有魅力,更成熟,更具氣質,更開朗的……自卑的魔鬼又抓住了他,鼓足的勇氣一下盪至谷底,點滴不剩,難過得連嘴巴都是苦澀的。待再抬起頭,他生抽了一口冷氣。只見那女子攀住沐月的肩,將美豔的紅唇送上去,沐月也不避開,而是大方地單手摟住女子的纖腰,甘之如飴地吻上那兩片嘴唇……彷彿看到了什麽駭人的東西,許聯森渾身一震,向後踉蹌了一步,心好似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塊。一吻畢了,女子發現站在附近的許聯森。「咦?那個男孩子是……」江沐月在側過頭後微微地一怔,正好對上那對惶恐悲戚而又充滿不信的琥珀。彷彿帶著無止盡的控訴,萬般的委屈,千種的隱忍,在記憶中一閃而過。只愣了一下,沐月便回過頭去,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與我沒有關係。」「可你剛才救的不就是他嗎?也許人家來向你道謝哦。」女子笑道。「不過賣朋友一個人情而已。」當沐月這句話一出,許聯森幾乎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手指僵硬地動不了,連呼吸也喘不過來,好似有一大塊刺骨的冰梗在喉頭。這是沐月……?沒錯啊,這才是他熟悉的江沐月……冷漠,傲慢,無情,而有殘忍……「沐月,我累了,到我房間再聊好不好?」不再去注意他的存在,女子對沐月道。「好啊。」一對俊男美女和樂融融地相攜而去,親密得好似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將空氣里的熱度毫不留情地帶走,空留下一地的冰冷,行至遠處還時不時拋來一串串笑語……「聯森,你在這裡干什麽?」直到柯少華找到他,他才從恍惚中醒過來。「啊……」張口想說話,嘴唇卻一直在顫抖,白得若他自己看到也一定會嚇一大跳。「你看到沐月了?」柯少華問,心下也暗下揣測著。沒有回答柯少華的問話,許聯森從嗓子里擠出哽咽般的話語:「我……要回家……」「聯森?」 不顧柯少華和范子熙的驚詫,許聯森一回到飯店就收拾好東西執意要搭末班車回去。「小子,你腦袋被水灌壞了?回去這麽早做什麽?明天還可以玩上一天呢。」范子熙不明所以地道。「對不起……」沒有力氣去編找借口,許聯森只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他沒有辦法再待下去!腦海里全是沐月和那個女子肆意調笑的景象,一想起心就好痛,痛得無法呼吸。他們回到房間接下去會做些什麽,他根本不敢去想!那雙在海中所看到的焦灼眼眸,恐怕真的是他的幻覺吧?沐月是不可能會對他有那樣的表情的……最後還是柯少華道:「好吧,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不給許聯森拒絕的機會,他轉過身又對范子熙道:「我和他先回去,你看著沐月,別讓他總和那群老女人混在一起,我們來海邊不是打野食的!」如龍捲風般,來得快,去得也快,把單線條的范子熙搞得一頭霧水,不明了究竟所為何事。剛剛來的時候不是還挺開心的嗎?怎麽一下子人都變得怪怪的了?就連沐月也一樣。不,應該說,最開始變得奇怪的就是沐月,以前他們結伴出遊,沐月從來不會丟下朋友只顧和女人泡在一起,而這次卻乾脆連回來都不回來了,直接就留在女人那裡過夜。真的好怪異。飯店的某一層樓,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落地窗邊,默默地注視著樓下準備搭乘計程車前往車站的兩人,深黑色的眼眸似有一縷奇異的幽光掠過。「沐月,你在看什麽?」身後傳來女子嬌脆的聲音。江沐月迅速地將目光移開,回過頭去。「沒什麽。」儘管表情若無其事,內心卻隱隱有著一絲焦躁與不快。說不出為什麽。女子走到他的身邊,遞過一被紅葡萄酒。「來,雖然說高中生不能喝酒,但一點點沒什麽關係吧?」十六歲高中生的特徵,在江沐月身上一點得不到體現,挺拔高健的身材,堅實寬闊的胸膛,以及那孤傲冷漠而又狂放不羈的氣質,無一不是使得女人為之瘋狂的完美因素。輕呷著酒,江沐月腦中不覺又浮現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幽幽的聲音盪過耳邊……──我不討厭你啊……從來沒有……微弱的氣息,宛如最細膩的海風,柔柔地拂過他的臉頰,令他的心陡然一顫,隨即湧起一種萬分怪異的熱流。在將許聯森救上岸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雙最澄澈的琥珀之瞳,不再是畏懼,不再是委屈,也不再是晦澀,而是充滿期盼的,彷彿帶有無限渴望的,又如同窮盡一生的勇氣告白似的……瞬間,他竟騰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慾望。令他大驚失色。之後,一縷細碎的話語又如沙漏般撫過耳邊。──我……你……中間的部分因海浪的洶湧而被淹沒,當他企圖靠近聽得更清楚一些時,那雙琥珀卻緩緩地合上了,猶如一道欲開未開的門,再度鎖了起來。那一刻,無名的失落竟滿滿地填塞了他的胸間,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惋惜,究竟來自於什麽。獃獃地凝望著因為水濕的緣故,劉海全部掠到後邊露出整張臉輪廓的許聯森,像是發現了珍珠,他忽然覺得這個陰鬱的小子似乎……似乎也有那麽一點點的……一點點的……可愛……著了迷般,他的手不知不覺沿著那張蒼白的容顏向下遊走……細膩的肌膚,長而直的睫毛,不算高的鼻子,還有那兩片單薄的嘴唇……很青澀,完全就還是一個少年的輪廓。但是……似乎比女人更……更……一陣大浪打在岩石上,發出獅吼般的嚎叫,他一下清醒過來,驚慌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竟解開了許聯森被水濕透了的襯衫,正一寸寸地在那青澀而稍嫌稚嫩的平坦胸膛上游移著。不可思議地瞪著自己的手,他完全不敢想像方才他居然對這平凡的小子產生了一種近乎情慾的東西!唯一的解釋就是,最近女人睡少了,才會導致他對這個沒有一點男子氣概的小子產生了性別倒錯的想法。於是他以最快速度將許聯森和那個連同一起救上來的小孩送回飯店,交給柯少華和范子熙後,便飛快地逃了。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是逃沒錯。他需要成熟美豔的女人來證明他沒有神經錯亂!然而,那句沒有聽清的話卻一再地回蕩在耳邊,揮之不去。──我……你……那小子,到底想說什麽……這麽一想,心情便愈加地燥悶起來。「沐月,怎麽了?心不在焉哦。」女子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吻,微笑著問道。江沐月放下酒杯,一語不發,忽然用力摟過女子便狂吻了起來。昏暗迷離的燈光下,女子的嬌吟和男子的喘息融合到了一塊,宛如一支淫糜的曲子,一點一點地腐蝕著月夜的清涼…… 夜晚十點多鍾,許聯森回到家。沒有力氣回答母親的疑問,他只說累了,便一頭栽進卧室。躺在床上,愣愣地望著天花板,身體好似棉花,一點都支撐不起來,心彷彿痛過了頭麻木了般,這會兒連一點感覺也沒有了。一切……結束了……是他自做多情,不自量力。竟然……傻到和他們一起出遊……以為能有機會拉近與沐月的距離……那個世界根本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如果當時能果斷一點,堅持一點,如果沒有跟著去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絕望到渾身無力的地步了……對於親自送他回來的柯少華,他很抱歉,因為他的關係,連遊玩的興緻都沒有了。在回來的車上,他忍不住地落淚,眼淚一滴一滴打在手上。強烈地感覺到來自柯少華詢問的目光,他只能哽咽地說著:對不起……請不要問我……好在柯少華也至始至終沒有開口,直到把他送到家門,才說了一句:「請好好休息!」柯少華的關心與體貼,讓他非常的感動,也很過意不去,但一旦想到沐月,他就怕得什麽也不敢說。橫過手撫在眼睛上,那哭過的痕迹還在。雖然知道現在已經哭不出來了,但還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過分軟弱。為一個本就不屬於自己的人傷心,太傻了……儘管如此,卻也還是難以割捨。今天過了,還有明天,明天過了,還有後天……到什麽時候,他才能徹底地把沐月忘掉……? 如果說,不見面就可以忘記,那麽許多事情就好辦多了,但與之相反的是,人往往在避不見面的情況下,思念會更加深切。一如往常的沈默與鬱悶,許聯森縮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他不出聲,誰也不會發現那裡還坐了個人。眼睛雖然看著書,心思卻不在上邊。手不自覺地又從口袋裡掏出學生證,但沒有打開,只輕輕地在皮面上撫摩著。沐月的照片依然夾在裡邊,他沒有辦法痛下決心丟掉,也沒有勇氣去看。班上的女孩子們談論的話題永遠都圍繞在伊皇三人組上邊,每當聽到那敏感的字眼,他總是下意識地抗拒,卻又無法剋制住不去聽,所以才逃到了這裡。在圖書館,只要不大聲喧嘩,做什麽都行,或看書,或寫東西,或想心事,沒人會來打擾你。不知不覺到了放學時間,同學們陸陸續續地離開。許聯森看看一個下午自習只翻了一頁的書,嘆了口氣,把書合起來放回原位,提起書包,拖著沈重的步子也走了出來。自從上星期去了海邊回來,他就沒再見到他們了,雖然很想和柯少華道謝,卻又害怕會遇上那個他目前最不願意看到的人。海邊一行讓他看到了沐月在學校不曾展現的一面,那種對待成熟女性的大方、優雅與體貼,甚至還有放肆,完全不像那個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什麽都冷冰冰的江沐月。雖然之前也聽說過沐月在校外的生活並不檢點,但卻沒有親眼目睹帶來的衝擊大。想到這,他的手又不覺伸進了口袋,想要摸索那本學生證,卻吃了一驚。不在?他停住腳步,把每隻口袋都掏了一遍,還是沒找到學生證。不可能!他剛才在圖書館明明還拿出來看過的……不確定地把書包也找了一遍,每本書都翻出來看,還是沒有。不會是掉在哪裡了吧?他頓時感到惶恐不安了起來。那種東西……如果被別人撿到,打開來看的話……恐懼如潮水打心底涌了上來,他抓起書包就朝學校跑去。不可以被人看到!不可以發現!否則……否則……許聯森跑得氣喘不已,心下的不安也層層擴大。江沐月的照片就夾在學生證的內側,一打開便可以看見,雖然是個很小的人影,但還是可以認出來,而且……他還用油性筆把沐月圈了起來,這種只有女孩子會做的事情,如果被人看到,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的!拜託……!千萬不要在他找到之前被人看到!邊跑邊努力地回想,下午自習的時候,他一直都待在圖書館,沒有去別的地方,如果要丟失的話,也就只可能在借閱室里了。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學校圖書館,他發現管理老師並不在。也好,趁這時候,趕快出去找回來!推開借閱室的門,他一下愣住了。裡面還有人?借閱室里的人也因突然有人闖入而嚇了一跳,紛紛扭過頭去。一股刺鼻的煙味襲了過來,許聯森向下望去。煙蒂?這些人是……「喲,好學生,還沒回家呀?」見來者不是老師,那群人又恢復了弔兒郎當的樣子,一個個大大方方地吞雲吐霧。質量不好的劣等煙味極其嗆鼻,許聯森忍住不去捂住嘴巴。這些不良學生,沒事最好少惹為妙。「我找東西……」小心翼翼地瞟著,四處搜索,他不想讓這群人發現有什麽異樣。「落了東西?是什麽?要不要哥們幫你找找?」一個個頭比他還矮卻十足痞子樣的男生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不……不用了,謝謝,我可以自己找……」許聯森慌忙搖頭,不願與他們過多地攀談。可偏偏那群不良少年像是過於無聊,硬要纏著他說話。「喂,小子,要不要也來一支?」「不……不用……」學生證!學生證!到底在哪裡?「你該不會去向老師打小報告吧?要不是廁所的氣味太難聞,我們也不會到這種地方抽。」「不,不會!」許聯森冷汗涔涔,兩眼只盯著桌子下邊,一排排地找。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也越來越焦急。他巴不得馬上逃離這個被熏得烏煙瘴氣的地方,可是學生證沒找到,他怎麽也放不下心來。尤其是這群不良少年還在這裡,若是讓他們撿到……他不敢想像會有什麽後果。「圖書館……借閱室……嘿,小哥,你們經常都到這種地方來嗎?」像是頭一次進入借閱室,一個頭髮留到半長還染成黃色的男生在書架前好奇地看著那一條條書目。「唔……」許聯森支吾著,沒心情多說一個字。「這麽無聊的書,怎麽會有人喜歡看呢?」那人隨手抽出一本詩集翻了翻。「咦?這是什麽?誰的學生證?」許聯森如遭電墼,轉過身一看,正是他找尋的那本學生證。「啊!那是我的!」激動地衝過去,卻被擋了開來。「急什麽?原來你找的是這個呀……」那人漫不經心地欲打開來看。「不要!」許聯森一個驚嚇之下,不顧一切地叫了起來。「不要打開!」驚訝於他突然激烈的反應,其他人也圍了上來。「為什麽不能打開?」那人奇怪地瞄了他一眼,「看看都不行嗎?」「對呀,小子,你緊張什麽?」「至少得看看照片,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呀?」「那……真的是我的學生證,請還給我好嗎?」強忍著心頭的擔憂,許聯森忍聲吞氣地懇求著。輕佻地瞥著他,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學生證。「想要?」「拜託……請還給我……」看到那一抹不善的奸笑,許聯森浮起一股不良預感,手心也冷了下來,但還是哀求著道。「好啊,如果你把這支煙抽完,我就還給你。」那個人掏出一支香煙遞過去,似乎非常樂見許聯森聞言後明顯的驚愕與慌張。看熱鬧似的,其他人也笑了起來,七嘴八舌地道:「小子!看我們待你不錯吧?幫你找到東西,還請你抽煙。」「不……我不會抽……」慌亂地搖著頭,許聯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另一個用打火機把香煙點燃,輕吹著煙絲。「吶,快點,把煙抽了。」「不……我真的不會……」「怕什麽?這裡就咱們幾個,不會被老師發現的啦,像你這種一看就知道成天埋在書堆里的蛀書蟲,一定不曉得香煙的好處吧?哥們今天教教你!」像找到了新的遊戲,那人硬是把煙向他手裡塞去。其餘的人也在一旁起鬨。「對呀!對呀!」「快抽吧!」「不!不要!」急亂當中,許聯森拍開了那個人的手。氣氛立即起了變化,那些人的臉一下由嬉笑變得鐵青。感覺到危險的接近,許聯森心驚地後退著,卻撞到後邊的書架上。「小子,你也太不識趣了吧?給臉不要臉,瞧不起我們是不是?!」那人的臉猙獰了起來,向前跨了一步,兇惡地道。「不……不是的……我……」「那你就抽給我們看!」一聲叱喝下,那人不由分說地箍住他的下巴,硬將香煙塞到他的嘴巴里。「抽!」「不!不要!我不……嗚……」「快點抽!」「唔……」被煙味熏得直想咳嗽,但下巴卻又被鉗製得動彈不了,許聯森嗆出了眼淚,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是什麽感覺已經說不清了。他只祈求這群不良學生能夠大發慈悲放過他,只要那本學生證里的秘密不被發現……「砰!」大門猛地被撞開,那群玩得正起勁的家夥一致回頭,囂張的氣焰頓時被嚇了回去。「江、江沐月?!」江沐月的臉色陰沈有如暴風雪來襲,他掃了一眼被嗆得咳個不停的許聯森,目光頓時冰冷下來,如箭一般陰騖地射向那群人,罕見的怒形於色的表情令後者膽下生寒。「滾!」一個簡短有力的字低低地從他牙尖迸出。緊握著拳頭,幾乎是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壓制住了那股瞬間洶湧而起的怒意,不知為何,看到許聯森那難受的模樣,他就有欲將這群人碎屍萬段的衝動!畏於江沐月曆來的戰績,本還拽個半死的不良少年們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爭先恐後地跑走了。借閱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被迫吸進了幾口煙的許聯森無力地靠在書架上難過地咳嗽,那股熏人的難聞煙味似乎還殘留在他的肺部,嗆得他的眼淚迫不及待地涌了出來,樣子就好像一個被欺負而因害怕哭泣似的。江沐月的眸色更深了,瞳中的惱怒似又增添了一點什麽別的東西。那張蒼白的容顏喚起了他在海邊的回憶,那含淚的琥珀更是使得他錯綜複雜的心蠢蠢欲動。腳步不由自主的走過去,忽又停了下來,腳邊有一本學生證。這就是剛才在門外聽到他們起了爭執的東西?他俯身拾起來,習慣性地打開。這個時候,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許聯森抬起頭,正好看到江沐月打開了他的學生證,立刻嚇青了一張臉。「不要!」可是來不及了,江沐月早一步看到了夾層內的那張照片。同一時刻,他愕住了。雙目緊盯著照片,對許聯森的驚呼置若罔聞,呈現在他的腦中的是一片空白。顫慄地望著江沐月如遇青天霹靂的神情,許聯森感到絕望的空氣一下扼住了他的喉嚨,比之方才更加難受,心臟彷彿也停止了跳動,高高地掛在懸崖上,時刻準備著被摔成血肉模糊的命運的到來。令人窒息的沈默凝結在空氣當中,猶如膠狀的塊。良久,江沐月震驚的目光移向了他,好似從來沒有見過,又像看一個怪物。「這是什麽?」凝結的空氣中突地冒出這麽一句。許聯森不住地搖著頭,嘴巴像被點了穴,僵硬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之將死的痛楚宛如風暴席捲了他。咬住下唇,舌尖嘗到了血的腥味。這次又是沐月救了他,然而接下來的卻是最壞的意外!早知會落得如此悲慘的境地,他就就應該一把火燒了那張照片!「回答我!這是什麽?!」學生證被大大地打開來,伸到他面前,那緊握住學生證的手似乎凝聚了所有的怒氣,如同下一刻就會揍上他的臉般。他不敢看沐月的臉,也不敢面對那將他的種種罪狀赤裸裸曝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的照片,只一遍一遍地搖頭。不要問……求求你……不要再問了!沒有聽到他心底的苦苦哀求,江沐月似不得到答案誓不甘休般,逼問又進了一步。「照片上的是我,對不對?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將他的照片藏在學生證里?!看不到那雙晶亮的琥珀,他愈加焦躁,聲音也沒了以往的冷靜。為什麽……?他也想知道為什麽……可是……又怎麽說得出口?許聯森握住了心口,指甲也掐得死白,整個人就好像臨刑的死囚,瑟瑟發抖。莫可名狀的恐懼與絕望好似一頭兇殘的鯨魚,一口吞噬了他的所有。下一秒,江沐月的大手抓上了他的肩膀,迫使他不得不抬起頭,無可避免地與那彷彿被烈焰燒焦了的眼睛對視著。「為什麽?回答我!」近乎逼供似的低吼著,江沐月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心中竟摻有一絲絲期待的成分。長如黑翼的睫毛抖動著,淚滴纏綿不去,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一張陌生的臉。江沐月怔了一下,不相信那就是自己。怎麽可能會有那樣充滿渴切的表情……?最後的時刻終究會來,意識到沒辦法再逃避下去,許聯森閉了閉眼,滑下一滴石粒般的淚珠,看在江沐月眼裡好似會灼痛似的。「因為……我……愛上了……一個……」灰白色的嘴唇顫抖著,泄出一粒粒破碎的話語,宛如深秋下瀕死的蟬。盯著他,江沐月竟屏住了呼吸,連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一個……不該愛的人……」緩緩地,一點一點地,絞刑架上的繩套逐漸地收緊,彷彿連空氣也一併絞死。「我……一直一直……都……」為什麽要逼我呢?如果不說出來,就不會有這樣的痛苦了……為什麽……你就不能夠……裝做沒看見……不在意……?「……喜歡你……」隨著這句話的出口,江沐月全身心彷彿被掏空般,浮在半空中,不知是上,也不知是下,不知是驚,也不知是怒……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那一夜未聽完全的話又浮了上來,與現在的話重疊在一起……──我……你……我……喜歡……你……之所以會偷偷地窺視,之所以會偷偷地跟蹤,之所以會害怕,之所以會逃避……一切都源於……我……愛上了你……從來不曾想到過,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迫說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每說一句,許聯森就冷上一分。雖是夏季,他卻感到借閱室里寒冷如冰窖。江沐月在驚愣之中,不知不覺鬆開了對許聯森的箝制,卻被誤會為嫌惡。心裡一陣絞痛,強忍住搖搖欲墜的淚,許聯森一下從背靠在書架上的姿勢站立了起來。「請……忘了這件事吧!」當他什麽都沒有說過!丟下這句話,也不顧拿上學生證,他撥腿就跑出了借閱室。再停留一刻,只怕會大哭出來。他的眼淚在衝出圖書館的那一秒鍾,幾乎是傾盆而下!沒有馬上回家,而是跑到學校某一偏僻處,沒有大聲地哭喊,也沒有怨恨地哀號,只默默地等待眼淚流完。他不擅長以激烈的方式表達情感,不論是歡喜,還是悲傷,都只有在暗處獨自的品嘗。沐月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聽到了什麽不該聽到的事情,令他的羞愧無處遁形! 當許聯森帶著一雙兔子眼回到家時,母親驚訝的問他怎麽回事,他只說是沙子進了眼睛,不想讓母親擔心。「沒事就好,看你這副好像哭了鼻子似的樣子,怎麽見人呢?」「見人?」許聯森停住往房間走的步子,轉身疑惑地問。在自個家中,見什麽人?許母向他眨眨眼。「到你房間去,看看是誰來了?」母親的故做神秘令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待推開卧室的房門一看,疑惑便化做了欣喜。「阿儉!」正在書桌前翻著書本的人回過頭,迎接他的是一張端正英俊的笑臉。「小森,你回來了?」「你不是在澳洲嗎?什麽時候回來的?」許聯森又驚又喜,方才剛從學校回來時的失落被這忽來的親情一掃而空。來者正是他三年多沒有見面的表兄李儉,也算是他孤寂的童年裡唯一與他比較親近的同齡人。李儉比他大兩歲,是媽媽娘家的孩子,自從三年前隨父母去了悉尼後,就再也沒有見面,現在突然出現在這裡,著實出乎他的意料。「舅舅他們呢,也回來了嗎?」「我一個人回來的。」李儉走過去,替他拿過還提在手上的書包。當他靠近的時候,許聯森發現這個表哥竟高出了他一個頭,連伸出來的手掌也大出了他一倍。許母走過來笑道:「剛回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大跳呢,連個電話也不打。一去就三年,竟長這麽大個,連我這個姨媽都差點認不出了。」她回頭看看自己的兒子。「小森呀,你看看儉表哥,走的時候比你還矮,到了國外練習打籃球,現在又高又帥,你也應該多運動運動才是。」許聯森不好意思地笑著,老實說,他也相當驚訝。記憶中,表哥阿儉一直都是個小個子,年齡雖比他大,卻還矮上半個頭,也不見得比他壯到哪裡去,而現在,就好像吃了增長劑一樣,一下子拉撥了一大截,不但高大勇武,連那張臉也是,雖然依舊有著他所熟悉的輪廓,但更有著他不熟悉的成熟與英俊,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三年,他什麽也沒變,而在阿儉身上,就好像變成個樣,教人羨慕不已。母親還在又愛又憐地數落著。「這個孩子呀,就是不愛運動,也不肯多吃飯,十六歲了手臂還細得跟竹籤似的……」「姨媽,」李儉及時地為他說話,才止住了許母的嘮叨,「小森頭腦很好呀,我剛看了看他的書,有好多我都沒看過呢。」「我倒寧願他多出去走走,別老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念書,連個朋友也沒有……」許母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問向兒子,「對了,上次那個邀你去海邊長得很討人喜歡的男孩子呢?怎麽不見他來玩了?」知道她說的是柯少華,許聯森的笑容僵了下來,連帶地想起江沐月。「他……」不自覺地垂下眼,目光游移不定,不知該說什麽好,見母親還是在興奮地等著自己的回答,他就感到一陣鼻酸。一旁的李儉注意到他的尷尬,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姨媽,可以吃飯了嗎?我肚子好餓!」許母這才忙向廚房小步跑去。「對對對,先吃飯再說,姨媽今天做了很多你愛吃的喔。」許聯森暗鬆了一口氣,原先的微笑不只何時變成了落寞。而他的所有反應都被身邊的李儉一一看在眼裡。「小森,你在學校是不是有什麽煩惱?」飯後,該敘的舊都敘完了,待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李儉突然問道。「啊?」驚於他有此一問,許聯森一個心慌。「沒……沒有啊。」可是不會說謊的眼睛卻泄露了他的心虛。「別騙我,」李儉絲毫不拐彎抹角,直接指出,「你跟姨媽說你眼睛進了沙子,實際上是才哭過吧?怎麽回事?學校有人欺負你嗎?」會這麽想也不奇怪,因為他這個表弟從小就是沈默寡言、逆來順受,有了什麽委屈也不肯多說一句的性格,有時連他都看不下去。許聯森不語,低下頭,強顏的歡笑一抹即逝,布上了濃濃的哀愁。「告訴我好嗎?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心情可能會好點。」李儉鼓勵著他。半斂的睫毛微微抖動著,黯淡的眼波在眼皮底下流轉,嘴唇輕啟,卻欲言又止。半晌,他輕輕地道:「我……向他告白了……」李儉一愣,隨即笑道;「噢,原來你也有喜歡的女孩子呀,這是好事情,我還以為你和以前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呢。」「可是……我也失戀了……」哭泣過後,他反而能以一種平靜的聲音敘述這件事。李儉止住了笑,看向他。「你被拒絕了?」「一開始,我就知道……不可能……他那麽完美,那麽備受矚目,我根本就……不可能……」許聯森幽幽地說著,無奈的憂傷好似無花果的種子。憐憫油然而生,李儉大手一勾,摟過他的頭。「傻瓜!別這樣,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被甩嗎?她不同意你,是她沒有福分,是她錯過了你!每個人都有別人所沒有的優點,就算再平凡再渺小的人也一定會有那些看似風光的人沒有的東西,你也一樣!相信自己!別難過,你是個男子漢呀!」李儉溫柔而又有力的安慰,彷彿一陣暖風,帶著親情特有的熱度,漸漸地吹散了籠罩在心底的陰霾。許聯森湧起一股暖意,感動在心裡緩緩浮動著,他閉上眼,安心地靠在那強健的肩膀上。「謝謝你……阿儉……」也許不能馬上忘記,也許暫時還會很痛苦,很悲傷,但是……他也會嘗試著慢慢地走出去……什麽時候站在「夢中人」酒吧門口的,江沐月自己也不知道,漫無目的地,就來到了這裡。店門上還掛著「準備中」的牌子,看看錶,時間還早,這種入夜才營業的店裡現在一定沒什麽人。他推開門進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愕住了。店裡有兩個人正在熱情地擁吻,濃情蜜意到忘乎所以。本來是沒什麽,性情一來不顧地點是常有的事,反正店裡也沒別的人,但是,關鍵就在於,這擁吻的兩個人都是男的!不是沒有聽說過同性戀,但親眼目睹還是第一回。幾乎是連鎖反應般,他馬上想到了含著眼淚向他告白的許聯森,心下沒來由地一揪。「聖,有、有人來了……」被吻得痴迷當中,莫世界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絲聲響,目光瞥去,正好瞧見江沐月站在那裡看著他們,臉立即紅了起來,推拒著道。展聖正吻得全神貫注,這忽來的打擾令他很不高興地轉過頭,眼神不善地瞪著這個打斷了他的好事的不速之客。不是還沒營業嗎?怎麽就有人進來了?這時,江夜剛好從裡邊的房間出來,一看到江沐月眼睛便亮了起來。「哎呀呀,月亮,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江沐月惱恨地給了這個總愛胡亂給自己起綽號的堂兄一眼,卻又沒有辦法。因為江夜老是叫他「月亮、月亮」的緣故,害得家裡的人也跟著這麽叫。彷彿沒有看到他的不悅,江夜帶著他那慣有的悠哉得叫人火大的笑容走過去。「這是我叔叔的兒子,還在念高中。」他向那兩人介紹道,忽瞅見莫世界一臉的不自然和展聖的不爽,便猜到發生什麽事了。「我說,你們該不會又上演了什麽限制級的鏡頭吧?拜託,別把這家店當旅館,隨時可能會有客人進來耶,尤其對小孩子影響不好。」他特地瞄了一眼江沐月,結果又換來一個瞪眼。展聖摟過仍有些羞赧的莫世界,一點不覺得有何不妥,還理直氣壯地以怨怪的目光凌遲著他們。「走了!」他神情冷淡地說,摟了情人就走。反正也只是順路過來看看而已,事情回了家再繼續。「夜,那……我們走了。」世界忙在展聖拉著他走出店門前回頭道。都是情人愛吃醋的關係,讓他都沒法和江夜好好說上幾句話。「注意身體!聖人,別把世界累壞了!」江夜壞心眼地在後面叫道,果然引來一聲詛咒,然後砰的一聲,店門被毫不客氣地關上。人一走,他才轉過頭來看冷眼旁觀的堂弟。「月亮,你來找我嗎?」一般來說,心情不好最忌看到一張樂天得欠扁的臉所以,一看到江夜那笑嘻嘻的模樣,江沐月就一肚子火。煩!走錯地方了。「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喔,又打架了?」江夜挑挑眉毛問道,一點也不覺得擔心,因為這個從小就是一副撲克臉的弟弟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稍微像個人樣。江沐月不理他的問話,坐上高腳椅。「威士忌。」「高中生不能喝酒喔,要是被你爸爸知道,嘿嘿……」「少羅嗦!我就是要喝!」江沐月難得地吼了起來。哎耶耶耶~~~~~打雷了!江夜非但沒有緊張,反而還面露喜色。有問題,有問題!叛逆期的小孩就是應該這樣才對嘛。待接過江夜遞給的飲品,江沐月的眉頭就擰了起來。「你……」「水果飲料味道不錯的!」江夜搶在他發火前道。「借酒澆愁不是好辦法喔。」「我什麽時候說過借酒澆愁了?」江沐月怒瞪著他。該死!連喝個東西都不順利!江夜像逗小孩似的冷不丁在他額頭上彈了一記。「你的臉就是這麽說的,小鬼!」江沐月陡然變色,黑著一張臉站起來就要走,江夜忙拉住他:「喂喂喂,月亮,來了就別走那麽快!跟你開玩笑的啦,別生氣呀!」這麽說著,他可一點沒有抱歉的成分。「不準叫我月亮!」腳步是停下了,但神色依然陰沈。江夜翻了個白眼。「是是是,江先生,江公子,江少爺,請坐下》」好不容易讓他移回了尊位上,江夜的嬉皮笑臉才稍微收斂了些。「怎麽?還真的不高興?學校發生什麽事了嗎?」前陣子叔叔才拜託過他,說什麽生意太忙沒時間管教兒子,要他有空的時候多多代他照看一下。江沐月沒有答話,怒氣慢慢地消失了,凝望著那杯水果飲品,他無意識地輕搖著細腳杯。許聯森那悲戚絕望的眼神又浮了上來,那對琥珀,好似承受了許多的煎熬與痛苦,一再地,流下淚來……而那眼淚,又好像腐酸,滴入他的心底,灼燙得無比的疼痛。──請……忘了這件事吧!為什麽要那麽說呢?他已經說出來了不是嗎?仔細想起來,從海邊救起那小子開始,他就已經隱隱察覺到什麽了,只是不確定……不敢相信……如今,那小子說了出來,更準確說,是在他的逼迫下說了出來,又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了。該感到可笑的,沒有;該感到可恥的,沒有;該感到厭惡的,也沒有……有的只是一種彷彿揪住心放不開扯不去的怪異感覺!再往前回溯,就更無法解釋了!從海邊一行那次起,他的反應就非常的古怪。起初看到許聯森和少華他們那麽親密,自己就像吃了炸藥,渾身都不舒服,也不知氣惱的是許聯森,是少華他們,還是他自己……?爾後他索性跑去找女人,眼不見為凈,然在本應很浪漫的燭光晚餐中途,他索然無味地又跑了出來,想到海邊去吹吹風清醒1清醒,結果看到許聯森差一點溺水。幾乎同時,一股慌張大於驚訝的氣流破土而出,等他反應過來,已奮不顧身向那小子游去……再後來,就是剛才,看到許聯森被那群不良少年欺負,什麽可怕的感覺都出來了,除了那強烈的憤怒之外,竟還有湖水一般的憐惜……讓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去,想要為他拭去眼邊的淚!為什麽……會讓他有那麽多奇怪的舉動?難道他並不討厭那個懦弱的小子?如果不討厭……──我……一直一直……都……喜歡你……江沐月的眉尖抽搐了一下,心像被什麽蟲子咬了一口似的刺痛起來。許聯森喜歡他,那麽以前的那些古怪行為就有得解釋了。但是,那小子為什麽……會喜歡上一個男人呢?更重要的,他為什麽沒有對這樣一個來自於同性的告白而感到厭惡……?發獃的這一陣子,江沐月的表情千變萬化,複雜得令一旁的江夜嘆為觀止。天要下紅雨了嗎?這種跡象,簡直和某某某、某某某還有某某某同出一轍!江夜也不曉得是自己的惡趣味還是怎麽的,一遇上這種事就興奮得半死。尤其是那些平常看起來四平八穩、面不改色的家夥,一旦陷下去,比白痴還不如,看得他這個旁觀者好舒服啊……呵呵呵呵~~~~~~~~~~正當江夜思索著該怎麽套話時,江沐月開口了:「剛才……」「什麽?」江夜忙集中起精神,豎起耳朵聽。「那兩個人……是怎麽回事?」想了又想,他還是覺得該問問。兩個大男人接吻,江夜怎麽也不覺得奇怪?「你說展聖和世界?你看到他們在做什麽?」江夜興趣十足地問。江沐月停頓了幾秒種,似在找恰當的表達方式。「他們……接吻。」原來只是接吻而已呀,害他還期待了一下下!「噢?那很自然嘛,因為他們是情人,過陣子可能就要到歐洲去註冊了。」世界今天來就是告訴他這件事的,展聖那個臭小子,也不想想當初托誰的福,居然把他當第三者候選人看待,緊張兮兮的,真是過分!「註冊?」江沐月一驚,抬起頭看他。「就是結婚,國外是允許同性結婚的。」「男人和男人……結婚?」難以想像!「有什麽不對?他們彼此相愛呀,組成一個家庭也未嘗不可。與其顧忌著世俗偏見,一輩子藏在心底,等到哪天失去了才後悔莫及,不如及早把握好相愛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為這個世界意外是很多的,比如車禍啦,疾病啦,天災啦,哪一天突然翹掉也不是沒有的事,所以喜歡了就早說,省得作繭自縛,庸人自擾,很多事情明明就是很簡單的……」江夜一邊拭擦著酒瓶,一邊念叨,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一扭頭,卻看到江沐月正朝門外走去。「喂,月亮!」……走了?江夜莫名其妙地對著重新被關起來的門。那小鬼到底是來干什麽的?莫非……他剛才那一席話說中了什麽……?這麽一想,江夜手中的杯子差點掉地。難不成那小子……煩惱的是男人……? 江沐月出去之後,沒有馬上回家,而是來到熟識的女人住處。不浪費一點的語言,他只想證實自己並沒有被那異樣的感情所影響。女子很識趣,也不多廢話,照樣熱情地接待了他。懷抱的是柔軟曼妙的身體,親吻的是性感迷人的紅唇,面對的是美麗精緻的妝容……這些成熟女性所有的,足以令男人神魂顛倒的,為什麽在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了呢?越是深入地接觸,越是覺得索然無味,興趣缺缺,不論女子如何極盡媚態地挑逗,萬種風情地呢喃,都引不起他一丁點的激情。怎麽會有這種事?反倒是許聯森那張蒼白的淚顏,更能令他心猿意馬。猶記得在海邊救回他的時候,那濕透的襯衫映透出纖瘦的輪廓,細得彷彿一掐即斃的頸脖,以及那深凹下去的鎖骨,那平坦的胸膛……竟出乎意料的白,出乎意料的美,出乎意料的性感……江沐月心頭一震,驚覺自己竟然起了不該有的反應。慌亂之下,他一把推開了懷中的女子。滿是不信。望著與平日截然不同的江沐月,驚訝從女子的眼中一閃而過。「沐月,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女子不愧為見過世面的白領麗人,對江沐月忽來的暴力絲毫不以為意。如被觸到了心底的秘密,江沐月猛地抬頭,獵豹般的眼眸射出駭人的光芒。女子款款地走過來,纖纖玉手搭上他的肩膀,似有意若無意地說著:「像你這樣的男孩子呀,如果不說,絕對沒有猜到你才十六歲,成熟,彪悍,冷酷,傲慢……所有女人心目中經典的壞男人的優點你全有了,你……根本就是一個男人而非男孩,但是,一旦你真正愛上了某個人,就又會從男人恢復成男孩,比如說……現在。」彷彿蠱毒似的低喃,緩慢地滑過空氣,猶如魔鬼的顫音。江沐月神色一變,甩開她的手,突地站了起來。輕揉著被甩痛的手,女子並沒生氣,依然帶著嫵媚的微笑看他。「你那麽喜歡那個人嗎?」笑話!他的樣子像是喜歡上了誰嗎?江沐月腦中的第一個彈出來的就是否定,但一想到那琥珀色的淚眼,似乎又有些底氣不足了。無端地心虛起來,他轉身便走。絕不可能! 「你和我上同一所學校?」到了第二天早上,許聯森才知道李儉也轉到了伊皇高中。「是呀,我沒跟你說嗎?我回來就是為了考這裡的大學。」李儉笑著道。其實進伊皇還有一個小小的原因就是,他不怎麽放心這個內向的表弟。能夠與李同一個學校,固然是好事情,但在許聯森在高興之餘,還有一點點的擔心。經過那次告白,他不知道江沐月會怎麽想。只要……不遇到就好了……他暗暗祈禱著,現在的他還沒有那個勇氣去面對自己種下的惡果,而且表兄李儉也在,他不願讓親人知道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禁忌的情感。與平凡無奇的許聯森不同,一入校,開朗好動的李儉就憑著訓練多年的精湛的籃球技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就連一向是體育之冠的伊皇三人組也聽說了。「聽說籃球社最近來了一個轉學生,灌藍的技術好了得!」最熱衷於打聽體育八卦的范子熙興緻勃勃地道。「沐月,不如哪天咱們也去較量一下,看看那個人是不是真有吹的那麽好!」柯少華則在一邊說著風涼話。「你呀,有夠無聊!人家籃球社的關你什麽事?」「較量較量不行嗎?這是比較實力的問題!」范子熙強辯道。本來就是,校內凡體育項目的贏家向來非他們三人莫屬,現在突然竄出一個轉校生,佔了他們的風光,怎麽說都得去會會。「是虛榮才對吧?」柯少華一針見血地道。「你……」聽到他們又開始吵,江沐月本就已經相當陰鬱的心情更是煩不勝煩,索性掉頭離去,打算找一個清凈點的地方。「沐月!你去哪裡呀?」無視於身後的叫喚,江沐月的腳步並未有所停頓。但在下樓梯的時候,他卻如遭閃電劈中般定住了。從後頭追上來的范子熙差點與他撞上。「你幹嘛突然走掉啊?我們不是說待會一起去吃中飯的嗎?」嘰嘰喳喳地說到一半,他才發現江沐月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樓下的某一初,便也好奇地向那個方向望去。「那不是許小子嗎?」他驚奇地叫道。站在那兒的確實正是多日未見的許聯森,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名高大的男生。他們狀似親密地交談著,許聯森的臉上竟露出了少見的笑容。江沐月的臉色在那一剎那陰了下來,下巴的肌肉也不自覺地繃緊,目光凌厲得宛如兩把匕首,一寸寸地凌遲著那兩個人。然而他們並沒有發覺,說了一會兒,那男生竟長臂一攬,摟過許聯森的肩,兩人就這麽說笑著走開了。遠遠地,許聯森就好像縮在那個男生的懷抱里似的……「噢,原來那小子也有這麽要好的朋友呀?我還以為他都是一個人呢。」范子熙回頭來,卻被江沐月可怕的眼神嚇了一跳。「沐月……」他幹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說不清為什麽會這樣,江沐月此刻的感覺就好似被惡意地欺騙一樣,恨得兩眼發紅。誰也沒發現,他的拳頭握得血管幾乎要爆開,指甲也深深地嵌入了肉里。靜觀在一邊的柯少華忽然道:「那個人,就是籃球社剛來的轉學生。」「啊?是他?!」范子熙的注意被移了開來,立刻哇哇大叫。「你怎麽不早說?」柯少華沒理會范子熙,只瞟著神情可怖的江沐月,徑自說道:「不知道許聯森和他是什麽關係,但是自從那人轉過來後,他們幾乎天天都走在一塊。」江沐月依然盯著那個方向,儘管人已經走得不見影了,但那一幕卻深刻地殘留在他的腦海里……激起雷霆萬鈞! 校園裡的某個樹蔭下。「小森,你平時午餐都不在餐廳吃嗎?」李儉以為只是偶爾,結果連續幾天見許聯森買的都是盒飯。許聯森浮起淡淡的笑:「有時也會去,不過那地方太吵了。」實際上他最擔心的是怕遇上江沐月。「哦。」李儉點點頭,環望了四周,「不過這裡倒也僻靜,吃了飯還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他瞥向許聯森手中的盒飯,皺起眉頭。「你又吃那麽少,連二兩都不到!難怪姨媽會抱怨了,吃多點才有力氣!來,我的給你!」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自己的那一份飯菜撥給他。「不用了,阿儉!我吃不了那麽多的!」許聯森忙道,忽然驚叫了一聲。「呀!」「怎麽了?」李儉看到他突然捂住眼睛,頓時緊張起來。「你的眼睛怎麽回事?」許聯森使勁揉著眼。「好像……有小蟲子飛進去了,好癢……」「不要揉!我看看。」李儉忙阻止他,輕抬起他的下巴為他查看。由此,兩人的身影挨得更近了。但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景在旁人眼中會是多麽的曖昧。不遠處的樹叢後邊,燃燒著一雙妒火熊熊的眼眸。只差一點點,江沐月就沖了上去。他恨不得立刻拉開那兩個不知廉恥的家夥,先送上幾記拳頭,再狠狠地甩給那膽敢戲弄他的小子兩巴掌。他上當了!他居然傻到因為一句「我喜歡你」而像個白痴似的心神不寧矛盾不已,甚至輾轉難眠,腦子裡全是那雙盈盈淚眼,而罪魁禍首卻像沒事似的,前腳才跟他告了白,後腳就勾搭上一個轉學生,而且竟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園裡做出這麽齷齪的事情!什麽懦弱!什麽畏縮!什麽純情!底子根本就是一個淫蕩的婊子!連在學校里都能毫無顧忌地與男人親熱,恐怕那句告白也不知向多少個男人說過了吧?憤怒好似一把烈焰,屢屢逼迫著江沐月的理智。他也絕不會看到,現在的他,就好像一頭紅了雙眼的野獸。許聯森怎麽也沒想到,江沐月居然會在下午放學的時候找上了他。他只不過拿了本書,在學校一棟鮮有人來的舊樓樓頂等著李儉社團練習完之後一同回家,卻在一個轉身之後,驚訝地發現江沐月不知何時出現在安全門邊,且眼神異常的兇惡,彷彿要吃人,忽然瀰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懾人氣息。一下子心慌了起來,許聯森不知該馬上離開還是呆著不動。江沐月那深惡痛絕的眼神深深刺傷了他,令他又羞又慚,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看到他那顯而易見的恐懼與慌張,江沐月自動地將之歸類為心虛,火氣更是直竄竄地向上飛飆。他向前跨了一步,敏銳地捕捉到那驚弓之鳥般的顫抖。「想不到你居然會是這麽不知廉恥的人!」當這句夾帶著無比冰寒的指控從江沐月口中吐出時,許聯森呆住了。錯愕地迎上那將他視若毒蟲的目光,好似被潑了一桶冰水,冷氣從腳底直侵上來。他是在嫌惡自己嗎?因為那豁出去的告白……?許聯森的嘴唇迅速地泛白,連手指都在打著哆嗦。被一心痴戀的人以如此不齒的眼神看待,尖銳的痛楚就好像刀片,划過了他的心臟,痛得他幾乎要在那一刻昏過去!他的這種反應更使得江沐月肯定了心中的猜疑,一股怒氣自丹田沖了上來。「你把向男人告白當作遊戲嗎?」逼視著那震驚而受傷的雙眼,江沐月惱恨地發現自己居然還能受到影響。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來,明明就已看穿了這小子的真面目,為什麽在那樣的眸光下還會感到心痛?更可惡的是,那雙琥珀,在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竟還能如此的澄澈!這就是他拿來騙取男人的手段嗎?思及這點,一連串惡毒的話不經大腦地就吐了出來。「你向多少個男人說過這種話?又有多少人成了你的入幕之賓?你缺男人缺到如此饑渴的地步嗎?連載學校都不放過?你和那個轉學生又做到了哪種程度?不過才短短几天時間而已,你果然不可貌相!」話一出口,許聯森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瞪著他,淚水在剎那間狂涌而出!為什麽……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沐月的冷酷,沐月的任性,沐月的傲慢,他統統都知道,卻沒料到……沒料到……他竟還會……巨大的悲痛席捲而來,令他在一時之間想到不到任何反駁的話,無奈下他乾脆選擇逃離這個地方。然而,他無聲的躲避卻更是大大激怒了江沐月。彷彿老鷹捉小雞般,江沐月大步一跨,長臂一撈,許聯森就像一個沙包,被重重地丟進了牆角里。沒等他直起身子,江沐月羅剎般的面孔又逼至眼前,以身型的優勢將他緊緊困住。「你心裡有鬼嗎?還是我說得一點不差?為什麽不回答?!」江沐月幾乎是破口大吼著,沒有哪一次,他會像現在這樣失控。火暴地瞪著那雙含淚的眸子,他氣憤自己的憐意竟如漣漪般層層擴大,為此更是惱火。「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麽不敢看我?為什麽不用你對轉學生那套來對我?你不是很有經驗嗎?何需裝什麽清純?!」「我沒有!」在那樣近乎誹謗的指控下,許聯森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喊出來,淚眸對上他的。「為什麽……你要這樣說?我只是……只是喜歡你而已,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喜歡的人就只有你一個……只有你……你以為……我願意愛上一個男人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被你厭惡!我知道,這或許會讓你覺得很難接受,很噁心,很變態……但是,我只是喜歡你而已呀……為什麽……為什麽要那麽說……?」說到後面,他咽不成聲,雙膝也緩緩地軟了下來,在角落裡縮成一團,好似受了重傷的小動物,渾身都在發抖。江沐月愣住了,看著那一顆一顆滾落的淚珠,心又莫名地疼痛起來,無意中被淚水滴中的手指像被火燒著似的滾燙,連胸中的怒焰也在霎間被一股柔柔軟軟而又膨脹的東西所取代了。他不覺降下身子,慢慢地與那雙淚瞳平視著。許聯森不敢看他,只抱著頭心碎欲絕地訴說著。「你不喜歡我……討厭我……像以前一樣不理我……什麽都好,但是求求你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真的只是……只是喜歡你啊……」定定地注視著他,江沐月表面雖無任何動靜,心下卻早已被這番忽如其來的告白掀起了萬丈波瀾,比上次更洶湧,更震撼,更龐大!而那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微妙情感也漸漸浮出了水面,並且以最快的速度擴張著。「你……喜歡我……?」粗嘎地問道,沒人發現連他的聲音也帶著一絲輕顫。許聯森閉上眼,認命地點頭。「是……我一直一直……都喜歡著你……」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我會盡量忘掉的!我不會給你造成任何的困擾,也不會有絲毫的妄想,更不會對你糾纏不休了……所以,請你也……忘了這件事吧!」不要再給他難堪了!忘掉……?他要忘掉?!江沐月腦中閃過几絲慌恐,等他回過神來,竟已衝動地吻上了那張蒼白而又顫抖的嘴唇。許聯森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熱書吧·轉載整理 ※※ www.51TXT.NET ※※※像是漫長的酷寒結束,終於迎來了一縷和煦的溫陽,又似在沙漠行走多日,終於飲上了一口清泉……在吻上許聯森的那刻起,江沐月那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涌動一下如潮水般瀰漫了開來。他不曾想過,這張看似乏味的嘴唇吻起來的感覺竟會如此的美好,甚至比他所吻過的所有女子都更柔軟,更清甜,更醉人。要命的是,儘管連自己都很訝異,但卻壓根不想放開!情難自禁地擁緊那纖瘦的身體,箍住那小巧的下巴,他稍嫌粗暴地啃咬著那兩片因忽然襲來的吻而增添了血色的唇瓣。迫不及待地撬開牙關,唾液在高溫下沸騰,江沐月幾乎是迷亂地掠奪著,從牙尖到舌根,無一處放過!從沒有過這種毫無保留地沈耽其中的忘我感覺,在幾番掙扎之下,江沐月確認到無法用理智來控制,索性將一切交付於慾望。這張臉,這具軀體,這兩片嘴唇,沒有女人的美麗,沒有女人的妖嬈,沒有女人的風情萬種,沒有女人的凹凸有致……卻該死的吸引他!許聯森基本上是被嚇呆了,腦中呈現真空狀態,什麽也蹦不出來。他從來未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莫說江沐月熾熱的索吻,單是那收在他腰上的鐵臂傳來的溫度,就足以令他雙腿酥軟,而來自唇上的高溫,更是使得他難以置信!瞪著眼,觸目所及的是江沐月幾乎貼到他面上的臉,那灼熱的呼吸教他的血液頓時飆升至沸點以上!他……吻他?!足足十五分鍾,江沐月都沒有從他的嘴唇上離去,最後他不得不因呼吸困難而發出了細碎的呻吟。「唔……不……」這樣的吻實在太強烈了,無理由的親密更令他感到害怕!終於,江沐月饜足地停止了這場暴風雨似的狂吻,緊擒住那雙眼,眸中透射出前所未有的慾望之光。「你喜歡我,對不對?」他低沈而沙啞地問道,雖是問句卻不帶丁點徵求的意味,而是十足的篤定,許聯森還未能從激狂與燥熱中蘇復過來,頭昏腦脹的,只獃獃地點著頭,根本沒聽懂他說的什麽。「既然如此,你就不許再去喜歡別的人,不許對任何人笑,不惜與任何人在一起,不許跟他們那麽親密地交談,除了我!聽到沒有?!」半強迫似的勒令一句一句從江沐月喉嚨中吐出,熱切的目光好似兩把炯炯的火炬,看得許聯森膽戰心驚。不明白什麽意思,只是機械地點頭。「還有,不準怕我,不準躲我,不準把我視為洪水猛獸,更不準偷偷地躲在角落裡,明白嗎?」江沐月每說一句,許聯森的頭就跟著點一下,但眼神卻是獃滯的,純粹屬於反射性行為。「那麽,我們就交往吧。」最後當江沐月說出這句話時,許聯森總算有了較大的反應,身子又是一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為要麽是幻覺,要麽就是他在做夢,否則,他怎麽會聽到……「我們以情人的方式交往吧。」江沐月的烈眸彷彿鎖定目標般,直直探進那雙驚愕萬分的眼,不假思索地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來。是錯覺也好,是情感的偏差也好,是頭腦的一時發熱都好,既然他不想放,不想松,又不能容忍這對琥珀凝視別的男人,那就……佔為己有吧!許聯森這回驚得連呼吸也沒了,愣愣地望著那張超級大特寫,在那樣饑渴到近乎恐怖的凝視下,他根本沒法正常地消化這則彷彿天外飛來的消息。愕了好久,就在江沐月受不了他的沈默而開始緊張起來的時候,他獃獃地又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你說……什麽……?」聞言,江沐月立刻一臉的挫敗。真是的!他剛才說的那一大堆話,這小子難道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嗎?罷了,乾脆用行動解決!「我說……這個!」語畢,他當即吻上了那微啟的唇,同時也堵住了即將衝出口的一聲驚呼。「他、他們……那個是……」安全門的旁邊,樓梯口那一頭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兩個人。看著那深情擁吻的兩人,范子熙驚訝得一口氣竄不上來,連話也不會說了。倒是柯少華像沒事似的打望著,心平氣和,一點驚訝的跡象都沒有。當范子熙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尋求答案時,他也只閑閑地道出了一句看似風牛馬互不想及的話:「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啥啥啥啥啥──?這麽一攪和,范子熙更懵了。「你在說些什麽?沐月和那個小子在在在……在那個耶!兩個男的……」面對這麽怪異的事情,他居然還有心思吟詩作對?!「你也想試試嗎?」柯少華接下來的舉動令范子熙在一秒之內化為了石頭。飛快地,他往范子熙的嘴唇上輕輕一點,也不管那根大木頭是不是被嚇傻了,便帶著一抹得逞的笑意揚長而去。許聯森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抽筋了?竟然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貼上了屬於江沐月所有的標籤。那個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見了他不是瞪眼就是冷視的江沐月,居然突兀地說:「我們交往吧。」然後便霸道而專橫地給他定下了一系列條規,不準這樣不準那樣,只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已成了江沐月的情人(?!)。做夢都不敢奢想會有這樣的結果,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許聯森不知是該喜還是該驚。面對這不熟悉的親密,他真的好懷疑這一切會不會都是他在過於絕望之下產生的幻象。受寵若驚地承納著江沐月飆風一般的情感,太過單純的他一點招架的餘地都沒有,只能糊裡糊塗地任由江沐月帶他一同捲入風暴之中。是夢?亦或不是夢?喜悅與擔憂一同交響。相對於江沐月嫻熟的接吻技巧,他簡直就像個三歲小孩一樣,什麽都不會,於是更加戰戰兢兢,誠惶誠恐。他和別的女人也是這樣嗎?被吻得迷亂中,許聯森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自卑的種子又開始悄悄發芽了。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突然得令他措手不及,來不及思考接下來的事,來不及思考沐月是多麽的優秀,來不及思考自己是多麽的渺小……在什麽都來不及思考的情況下,他只能任由所有的情感都圍著沐月轉。他愛沐月,而沐月也願意接受他的情感,儘管不知道可以持續多久,但終究達成了他願望的一半……這就夠了吧?能夠與沐月交往,一直以來都是他可望不可求的,現在卻神奇地來到了他身邊,他該感謝,該知足了,還奢求什麽呢……?帶著這樣的想法,許聯森把隱約未出的疑問咽進了肚裡,不願去想。 那天在樓頂確認關係後,江沐月又開始氣勢洶洶地審問他關於李儉的事情,並且不容反抗地把他帶走。不敢說還在等人,只好偷偷地發簡訊給還在社團練習的李儉,告知提前離去。在他再三再四的解釋李儉和他只是表兄弟關係下,江沐月的神色稍稍有些放鬆,然卻在聽說他們目前住在一起後又勃然大怒。「你居然還和他同居?!」不管用語正確與否,江沐月幾乎是暴跳如雷地吼。「他……他是我表哥啊,當、當然住我家……」他噤若寒蟬,沒料到江沐月竟是佔有慾如此之強的人。「表哥又怎麽樣?你很喜歡他嗎?」江沐月大有他如果敢說是就把他大卸八塊的氣勢。「不……」他急得搖頭,生怕遭到誤會,「我和阿儉只是親戚,真的!而且我喜歡的是……」說到這,他的臉立刻燒了起來,一下語塞。但江沐月不放過他,仍困鎖著他。「你喜歡的是誰?!」儘管知道,但他還是想再三地從許聯森口中得到證實。這個下子平時是個典型的縮頭烏龜,只有在跟他告白的時候,才會讓他有那麽一點點的踏實感。這也是他第一次,這麽在乎別人對他的感受。不能確定是為什麽,但他就是想這麽做。許聯森下意識地低垂著眼,臉更紅了。當初告白全憑著一股絕望帶來的勇氣,現在要他說,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下唇咬得死死的,他沈默不語。這使得江沐月不悅起來。「不準低頭!抬頭看我!」他命令道。「如果你要證明你和那個轉學生沒什麽關係,那就在我面前說上十句你喜歡我!」什、什麽?!許聯森慌慌地抬頭,從江沐月眼中看不到一絲玩笑的成分。「我……」他羞得無地自容,光是對視都這麽困難,更別提叫他說那句話!在這樣的目光下,他怎麽可能說得出來?他應該知道的呀。他喜歡的是……「說啊,現在!馬上!」雖然威嚇力十足十,但不可否認,江沐月心下也有著一絲急燥和不安。每每想到許聯森和李儉那副親密的樣子,他就想揍人!不爽!不爽!就是不爽!憑什麽親戚就能那樣?!「你不說,我就親自去問那個轉學生!」他半威脅地道。媽的!對他看不慣的人,不去給點教訓,就太對不起他的拳頭了!「不……不要啊!」許聯森驚嚇地叫了起來。「我和阿儉真的不是……」「什麽阿儉!你居然還敢叫得那麽親熱?!」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又把江沐月惹毛了。可惡!這個小子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規定放在心上!「不、不是!」許聯森沒想到連這樣也能挑得出毛病來,他一直都是這麽稱呼的呀。「我……我和阿……呃,李、李儉同學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剛從國外回來,所以……」江沐月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仍一臉的懷疑。「是嗎?那好,你現在說,說了我就信你!」說什麽……?許聯森愣了一下,想起剛才那令他尷尬得要死的命令,頭又習慣性地垂下了。「我……」縱使心裡是多麽的喜歡,但若話為語言,還是難以啟齒啊……可是,江沐月卻正在虎視眈眈地逼視著他。憋了許久,終於細若蚊吶地擠出了一句。「我……喜歡你……」江沐月的眼眸在那一刻添加了一抹海洋的顏色,瞳孔深沈地好似吞下了所有黑夜的古井,待張口說話時,連他都被自己異常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還有呢?」許聯森更窘了,手心早已汗濕了,江沐月的目光就好像兩把火焰,在焚燒著他。「我……喜歡……你……」聲音更細弱了……「還有呢……?」沐月的聲音跟著也越來越沙啞。「我……我……喜歡……你……」「還有……?」「我……喜……歡……你……」 在終於說完第十句「我喜歡你」後,許聯森已成了一個熟透的紅番薯,羞得連目光也直該往哪裡放,頭更是強烈地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就在他極其窘迫之下,一隻手伸了過來,修長的手指輕輕端起他的下巴。向上望去,他望見一雙焦灼度不亞於他的眼眸。然後,一寸寸地,一寸寸地靠近……正當兩片嘴唇即將接觸之時,附近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鼓掌聲,嚇得許聯森如受驚的兔子,一下子跳了開來,江沐月則黑了臉,低咒一聲,憤憤地朝那不識相的家夥瞪去。鼓掌的正是一直在旁觀摩的柯少華,他似笑非笑地瞅著那兩個人,有趣地打量著那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恭喜!兩位總算是雨過天晴了。」無視於江沐月殺人的陰狠目光,他笑道。被人撞見已經很丟人了,再看到來者居然還是柯少華,許聯森更是抬不起頭來,同時也害怕柯少華會不會因此而瞧不起他,可聽那語氣又不像。柯少華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先瞟了一眼江沐月。「別瞪得那麽可怕,我又不會跟你搶,我只不過想和聯森說幾句話罷了。」嘖,有意思,沐月居然也會露出這麽可愛的表情,他賺到了。許聯森稍稍抬起頭。「我……?」柯少華看向他,眼底沒有絲毫的鄙夷。「你還記得原來去海邊之前我跟你說的話嗎?我說我很佩服你 。」許聯森羞澀地點點頭,到現在他都沒搞清楚柯少華是什麽意思,更不明白他有哪點值得佩服。像看透了他的疑問,柯少華自動為他作答道:「我佩服的就是你這一點。」理所應當地迎上那不解且錯愕的目光,他也沒有多加解釋,只笑了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說完了,你們繼續吧。」「沐、沐月,我……我先走一步好不好?」頂著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各種各樣詫異、好奇、驚訝的目光,許聯森感覺人都要縮了一半,連路都不曉得怎麽走了。他該想到的,一個平凡無奇平日如野草般不受重視的小子與全校最受矚目的王子並行走在一起,同進同出,連去餐廳都是一起,不讓人猜疑才怪。看著眾人紛紛以懷疑的眼光打量著他,私底下猜測著,議論著,好像習慣了黑暗的蚌殼忽然曝露在耀眼的強光之下,,全身細胞都死了大半,困窘得他直想縮回殼裡去。只有在這個時候,大家才會注意到他,同時也一定覺得很奇怪,沐月的身邊向來跟的不是柯少華就是范子熙,一般人是難以與他攀上交情的,怎麽會平白無故冒出了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土小子?然而儘管疑惑重重,卻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過問。對於眾人的驚訝與猜測,江沐月像是沒感覺似的,根本不當一回事。也許是早就習慣了被目光包圍的緣故吧,他並不覺得把許聯森帶在身邊有何不妥。但許聯森可就受不了 了。才短短一天時間,他覺得比干什麽都累,那種無形的精神壓力,更是教他透不過氣來。沐月的舉手投足,一舉一動皆是如此的瀟洒自若,彷彿天生的帝王,而他,怎麽看怎麽土氣,平常一個人窩著沒人注意倒還沒什麽,和沐月在一起,什麽陰晦都暴露出來了,窘得他連坐在餐桌旁邊吃飯都直冒冷汗,生怕有什麽丟臉的動作。對比如此鮮明,想不自卑都難。有時,他還自暴自棄地想,是不是像當初那樣一個人偷偷地躲在暗處看,可能還適合自己一點?同學們那又羨慕又猜忌又嫉妒的眼神,好像一支支利箭,令他如坐針氈。所以,他不得不向江沐月提出請求。但見江沐月把臉一沈。「你要去哪裡?」許聯森吞吞口水,瞄了瞄四周,覺得每個人都在看著他們。「我……我想在下午上課之前,去圖書館借本書……」「借書?」江沐月皺緊眉看他,對此並沒有什麽異議,倒是許聯森那小媳婦般忸怩不安的樣子又令他開始有些不快起來。本想叱呵幾聲,勒令他抬頭挺胸,說話中氣點,但看到那貝齒輕咬著下唇苦惱彷徨的神情,不忍與憐惜又浮了上來。也罷,這小子的懦弱與膽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慢慢再糾正他吧。想到這,江沐月道:「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本來想想趁午休時間找個沒人的地方耳鬢廝摩一陣子,畢竟兩人不同班級,想要獨處也就只有課餘時候,但既然小情人說想去看書,他也去就是了,雖說在以前從未有過先例,從來都是他說了算。許聯森聽可卻忙不迭地搖起頭來。「不、不用了,我……我可以一個人去!」開玩笑,連上個圖書館都有沐月跟著的話,他什麽事都別想做了,更不曉得同學們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他。因為江沐月的緣故,他一下由無名影子人物跳到了焦點人士之一,非但沒有讓他有半點的虛榮與自豪,反而比當石頭當小草都還要辛苦。「我……我先走了!」不敢對上江沐月驚疑的眼,他如臨大敵地跑走了。江沐月則愣在那裡,好半天沒轉過彎來。不是滋味地盯著那匆匆逃跑的單薄身影,一股怨氣漸漸升了上來……許聯森在逃開之後,又不禁自責起來,直罵著自己的不懂事,既然相互交往,去哪裡做什麽在一起都是理所當然的啊,他卻弄得好像逃避什麽似的,一點沒有情人的樣子。雖說是在學校,兩個男生還是不可能太明顯地表示親熱,但也不至於……唉,一定是他太笨了!搞不好沐月也嫌他沒趣吧?像這樣與沐月一起走,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不都是他渴望的嗎?為什麽在現實里卻做得這麽難受呢?他也不想表現地這麽奇怪的,可就是無法承受來自眾人那刀刃般疑問的目光,似乎都在問:「你是哪根蔥?憑什麽和沐月在一起?」「好土氣的人!沐月怎麽可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真的……好難受!現在,沐月也一定討厭他了吧?許聯森沮喪地想,滿心的懊悔。就在他發獃的這陣子,一個女孩來到他的身邊。「你是許聯森吧?」忽然被人叫到,許聯森忙看過去。「我是和你同班的羅雅美,你認得吧?」女孩笑得十分甜美,圓圓的酒窩點綴著清麗的臉蛋。既是同班,許聯森當然認得,而且羅雅美還是班上頗受歡迎的女孩子,但從沒跟他說過話,所以不被認得的應該是他吧?「有什麽事嗎?」他遲疑地問,不清楚這個與他沒什麽交集的女孩找他做什麽。女孩靦腆地笑了笑。「你和江沐月同學是朋友嗎?我見最近你們總走在一起。」「那……那是……」問到這個,許聯森有些局促起來。沒等他編出借口,女孩就拿出一封信遞了上去。「請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好嗎?」「啊?」望著遞至身前的信,許聯森怔住了。這表示……女孩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好親自給他,請你幫個忙好不好?」「這是……」許聯森沒有接,而是獃獃地看著那封水藍色的信,心裡慢慢浮現一抹苦澀。女孩沒有覺察到他的變化,依然掛著甜美的笑容。「不瞞你說,我一直都很喜歡江沐月同學,但是據說跟他告白的女生都被拒絕了,我又不想放棄,所以才想托個人把信送過去,這樣就算被拒絕,我也不會太丟臉,因此……拜託你,看在同班同學份上,幫幫忙,可以嗎?」美麗的大眼睛懇切地凝望著他,使他不知不覺點了頭。「哦……」但當他接過這封信時,馬上又後悔了。可女孩卻感激地一個勁向他道謝。「太好了,謝謝你!」看著女孩這麽高興,許聯森梗在喉嚨中的拒絕又怎麽也說不出來了。待女孩離去,他才愣愣地看著被交付到自己手上的這封情書。江沐月同學 親啟娟秀的字體,透露著女孩的羞澀與細心,信中的內容也一定融滿了濃濃的愛意……就像以前的他,偷偷地喜歡著某一個人,卻又不敢輕易說出口,只默默地將這份喜歡埋藏在心底……而這封信,一定是那女孩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交出來的吧?許聯森矛盾不已。若女孩知道,江沐月交往的對象就是他,一定萬分驚訝吧?姑且不論同為男性,就是從外形上,氣質上,他也無一處配得上江沐月。正在苦惱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忙取出一看,是江沐月發來的簡訊:放學在操場等我!許聯森暗鬆了口氣。還好,沐月沒有生氣……放學後,許聯森獨自一個人坐在操場旁邊的樹下,等著江沐月過來,忽然肩膀被拍了一記,他忙回過頭去。「阿儉?」李儉正穿著籃球服站在後面,一副正準備去社團練習的樣子。「你做在這裡幹嘛?」他問。「我……等人。」「等那個叫江沐月的?」李儉在他旁邊坐下,並不急著走開。「你什麽時候交上那種朋友的?之前怎麽不見他和你在一起?」他好奇地問著,剛開始他不知道江沐月是何許人也,聽同學議論紛紛,才曉得那個近幾天早上總到家門口等許聯森一起上學的人有多麽了不起。他因為要早起晨練的緣故,所以沒有與江沐月打過照面,只是聽許母這麽說。見許聯森有了可以一同上學的夥伴,許母興奮得不得了,他雖也覺得高興,但聽了其他同學的議論後,卻感到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江沐月對大家的影響力有多少,但聽其他人的口氣,好像是許聯森不配與江沐月做朋友一樣,使得他頗有些不平起來。「呃……只是最近……」許聯森閃躲著道,不想讓他知道太多。李儉猶豫了一下道:「聽說那個人是不良少年的頭子,你……」「才不是!」許聯森一聽立即大叫起來,引來李儉詫異的目光,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忙辯解道。「他……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是嗎?」看許聯森這麽維護那個叫江沐月的家夥,李儉儘管有點懷疑,但還是點了點頭。「那就好,我也是聽其他人說的,如果是謠傳,那就沒什麽了……那個人沒欺負你吧?」想了想他又問。聽大家形容那個江沐月多麽之厲害,一個人就踢掉了學校整個空手道場,小森和這麽具有暴力傾向的人交朋友不會太危險嗎?「他只是……比較有個性。」許聯森盡其所能地婉轉地道。「不過,並沒有別人想的那麽可怕……」沒錯,他是這麽認為的,沐月只是板著個臉看起來很冷漠而已……「哦。」李儉點著頭,忽揚起眉,「小森,你好像是第一次交上朋友吧?難怪這麽緊張!」「我……」被說中了心事,許聯森的臉一下漲紅了。朋友……比朋友多一點點算不算?李儉笑著道:「不錯嘛,有進步了,要是你上了高中還沒有半個朋友,姨媽就該為你的將來擔心了。」手習慣地欲揉揉那一頭柔發,卻突然被一隻大手抓住了。李儉一愣,向後望去,卻撞進一雙冷得足以凍死三百萬隻企鵝的眼眸,抓住他手腕的手隱隱傳來警告的訊息。「沐、沐月!」許聯森忙站起來,卻見他面色陰沈,想起他和李儉還是頭一次見面,趕忙介紹道:「這……這是我的表兄李儉。」轉頭又對李儉道:「他就是江沐月。」江沐月甩開手,依然冷冷地盯著眼前這身高不亞於他的男子。李儉只有幾秒鍾的愣神,而後馬上擺出一副客氣的笑臉。「噢?你就是小森的朋友?我聽姨媽提起過。謝謝你每天來陪小森一起上學,本來我也同他一起走的,結果入了社團每天都得六點半到校……」江沐月絲毫沒有領情的意味,而是惡狠狠地給了李儉一個極不友善的瞪眼,然後拉過許聯森。「走!」不容許說再見或什麽「我先走了」之類的道別話,他拉了人就走,留下李儉一頭的霧水,不明白自己哪點招人厭了。江沐月的步子走得有點急,許聯森在後面差不多是跌跌撞撞地跟著,感覺到對方惡劣的心情,他也不敢貿然開口。走出校門好長一段距離,江沐月帶他拐進一個無人的巷口,忽然一個轉身,將他壓靠在一堵圍牆上,冰眸噴射出駭人的火焰。「為什麽讓他碰你?」「啊……?」一驚未平又起一驚,許聯森一窒,灼熱的氣息迎面襲來。「我說,為、什、麽讓那個人碰你?!」江沐月一字一句充滿了火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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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說阿儉嗎?忽來的問話令許聯森一頭漿糊,茫然不解。阿儉沒有碰他呀,他們只不過坐在一起而已。盯著他那迷茫的反應,江沐月臉上的肌肉並沒有放鬆。沒錯,那個礙眼的轉學生是沒有碰他,那是因為中途被截住了。這小子還真是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他有必要好好調教調教!許聯森還在努力地想是不是哪裡做錯了什麽,待濃熱的呼吸貼近,才發覺江沐月的唇已來到了離他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沐……」嘴剛剛開啟,旋即便被堵住了。濃郁而甜蜜的吻……帶著燒人的熱度……一波一波而來……儘管許聯森還殘有一點意識,記著這裡是公共場所,不該在這種隨時可能有人走過的地方做這種事,但也很快被沖得點滴不剩了。「真是的,沐月越來越大膽了,連在大街上都不放過!」十幾米處,柯少華搖著頭嘆道,但表情也不是那麽擔憂。他身後的范子熙卻看也不敢看,臉朝向另一邊,黑臉似乎還有點泛紅。自從那一天柯少華偷吻他以後,就什麽也沒說了,見了面也當作沒有這回事,比他還要鎮定自若,且隻字不提那天發生的事,倒是他提心弔膽、胡思亂想了幾天幾夜,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柯少華那樣的舉動是什麽意思。「少、少華,那……那個……」好不容易開了口,卻吞吞吐吐的,當柯少華轉過身看他時,又把話嚇得縮了回去。「幹嘛?」一個大男人說話還結結巴巴,沒用!「沒、沒沒沒事!」在柯少華清亮的目光下,范子熙竟出了一身的大汗,字吐半天也吐不出來。柯少華盯了他幾秒,一聲不響地走了。范子熙杵在那兒,想叫又叫不出口,想追腿也像生了銹似的。哎……怎麽會這樣?他忽然有了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而在這一頭,江沐月吻完之後,睨著那因激情而酡紅的臉,心又開始痒痒了。這兩片沒什麽特色,色澤又不光潤,也不性感的嘴唇,吻起來的感覺怎麽就這麽好?剛開始他還能解釋為是一時的新鮮,畢竟尤物吻多了,換換清淡的也不錯,但現在看來,不但沒有興趣削減的傾向,反而還越來越上癮,有時光是這麽看著看著,他都會產生一股想要把他壓倒的衝動。如果不是考慮到地點不對,他還想再深入品嘗一下這舉世無雙的唇。許聯森喘息不宜,抬起眼,又看到江沐月正若有所思地瞅著他,心又開始加速起來。「你借了什麽書?」江沐月忽然問出一句不相干的話。許聯森一怔。「你中午不是說要去圖書館借書嗎?借了什麽?拿來我看看。」啊……?糟、糟了!許聯森一下緊張起來。那不過是個逃離江沐月身邊的借口,他根本就沒去什麽圖書館!慌亂中,他想到那封信,忙用來轉移江沐月的注意力。「對、對了!有人要我把這個交給你。」他手忙腳亂地從書包里掏出那封用水藍色信封精心裝點的信。看清是什麽東西後,江沐月微愕,隨即蹙起眉尖。「這是什麽?」許聯森低著頭,沒敢看他,聲音也低低地道:「是……我班上一個女生給你的……」江沐月的眼神剎那間變得凌厲起來。「什麽意思?」空氣忽然間凝重起來,對於江沐月的質問,許聯森心下一驚,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她……她說,她一直都很……」後邊的話卻怎麽也擠不出來了。半晌的沈默,江沐月的目光如刀片一樣足足盯了他十分鍾之久。而後。「你拿這個給我,是想讓我收下還是丟到垃圾筒里?」江沐月的口氣冰冷而低緩,顯然是暴風雨來襲之際的天氣。許聯森更慌了,他想搖頭,口中卻又說道:「她只是……讓我給你……」「我不記得你成了一個郵遞員!」江沐月尖銳地道,沒有放過他的任何反應。「更不曉得你和我交往竟還附帶有這一項拉皮條的功能!」聽他說得如此難聽,許聯森一下急了起來,焦切地解釋著:「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她是我的同班同學,而且又專門拜託我,我……我……不好拒絕……」說到後面聲音小了下來,江沐月的陰寒目光令他有如芒刺在背。天知道他多麽不情願做這種事!他和其他人一樣,也希望能夠獨佔自己所愛的人,可是……如果對方是沐月的話,是萬人之上光芒四射的沐月的話……在那樣顯赫的光芒下,他的私心顯得又是如此的骯髒,如此的不堪!這叫他該怎麽做呢?「為什麽你不把它丟掉?」一般人不都是這麽想的嗎?江沐月瞪著他問,心中窩火極了。這小子他媽的把他當什麽?出租品?還是可有可無的裝飾物?他都還沒能從自己為什麽找了個這麽不起眼的醜小鴨來交往的困惑中走出來,他竟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別人手裡送?!「我……我……」許聯森支吾了半天才道。「可是,這是別人拜託我的呀……」私心叫他把信偷偷處理掉,可良心卻不容許他這麽做。「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收下,並且好好地接受那個女生了?」江沐月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聽得出此刻他的怒氣已將近到達爆發的邊緣。太過分了!這小子究竟在想什麽?從沒有哪個人敢如此待他!誰不是竭盡所能地想要把他留在身邊多一秒鍾?誰不是費盡心機地討好他,渴望博取他一丁點的注意?誰又不是用盡手段地想要成為他正式交往的對象?所有的好處這小子都佔了,居然還傻獃獃地拱手讓人?!豈有此理!江沐月突然覺得這麽在乎一個笨小子的自己簡直就和白痴沒兩樣!「不!不是!」許聯森慌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急出了一身的汗。他怎麽可能會想讓沐月離開?「只是……只是這封信是人家好不容易寫出來的,你……至少看一看也好……」只是看一看,明白那份默默暗戀的心意……他也曾有過長久的單戀,所以知道這種心情,這也是他不忍心把信丟掉的原因。江沐月盯著他低垂的眼,冷不丁地問:「那個女人漂亮嗎?」沒提防他有此一問,許聯森呆了一呆,立即蒙上了一層難過的色彩。他的頭更低了:「唔……很可愛……」沐月打算接受了嗎?這個想法差點就使他的眼淚涌了出來。然而江沐月接下來卻是冷笑一聲。「難怪,你為了討好可愛的女孩子,甘願為她做信使,甚至把我送出去?」許聯森驚得抬頭。江沐月雖然在笑,臉上卻沒有一點笑意。「不……不!沒、沒有啊!我不是……」糟糕!沐月怎麽會這麽想?完全就不可能啊!許聯森把頭搖得更厲害了,可是越是心急口就越拙。「沐、沐月!我沒有那麽想!真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只是……」只是不習慣拒絕別人的要求而已……觸到那急得快哭出來的琥珀眸子,江沐月滿腹的怒氣一盪,那股無法言喻的憐意又加入了他情緒的行列。每次都如此,在他很生氣很生氣的時候,只要看到這雙盈滿了未知情愫的琥珀抹上了悲傷與難過,他的堅持就開始搖搖欲墜。「沐月……」凝望著他,許聯森又開始自我厭惡起來,他真的好討厭自己的懦弱,依然知道沐月最不喜歡的就是他這點,可是卻又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冒出來阻礙他。心到底還是軟了下來,江沐月撥撥額前微長的劉海,疲倦的嘆了口氣,不想再追究這股怨憤和不甘從何而來,也不想再多看那封信一眼。他退開一步,轉身便走。「沐月!」許聯森驚訝於他的忽然離去,忙在後面叫道。「這……這個……」他的手上還捏著那封沒有送出去的信。江沐月停住腳步,回過頭個了他一個生抽了一口冷氣的兇惡瞪眼,又徑自走開了。許聯森呆站在那裡,好半天沒有移開步子,怔怔地望著江沐月漸行漸遠的背影,好像自己被拋棄了似的,一陣鼻酸又瀰漫了上來……※※※ 熱書吧·轉載整理 ※※ www.51TXT.NET ※※※原以為江沐月不會來找他了,誰知第二天一開門就看到那頎長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外。「早。」江沐月淡淡地道,似乎忘了昨天的事。許聯森受寵若驚地望著他,連招呼也忘了打,倒是許母出來看到是他,立刻熱情地道:「是江同學呀,你來和小森一起上學嗎?真是太謝謝你了!吃過早餐沒有?時間還早,要不要到我們家吃點東西?」「不必了,謝謝。」江沐月回以一個禮貌的淡笑,又對許聯森道,「走吧。」許聯森愣了一下,趕緊點頭,生怕晚了什麽。「好……好!那……媽,我們走了。」「路上小心!」走在路上,聽著腳步有節奏地踏在路上的聲音,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許聯森因為心中有愧而不敢多言,偷偷地瞄了江沐月一眼,還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你母親很疼你?」在許聯森於內心做深刻反省時,江沐月冒出了一句話。「呃……?對!」許聯森趕忙回話。「我媽媽……是這樣的。」喜悅跟著泄了出來,這是江沐月第一次問起他的事。「不見你父親?」「我爸爸他……兩年前病逝了……」所以媽媽才會這麽寶貝他,成天為了他操心。「……抱歉。」「沒、沒什麽!」他快快地說著,嘴角不由自主地牽起。接下來又是沈默,似找不到話說,但許聯森難過了一夜的心情卻異常地好了起來。快到學校的時候,一輛車從馬路對面駛來。許聯森突然沖了過去。還沒等江沐月明白髮生什麽事,就見他已跌坐在地上,而車子飛快地駛開了。心下一抽,他當即趕到他的身邊。「怎麽回事?你受傷了?站不站得起來?」一連串急促的問話下,江沐月臉色蒼白,想都沒有想過自己竟也有這麽緊張的時候。方才看到許聯森跌倒在路上時,一種深深的恐懼與驚心立刻就抓住了他。在確定許聯森沒有撞上車子,也沒有流血受傷後,他氣得大罵起來:「你發什麽神經?幹嘛突然跑出去?想自殺嗎?你知不知道馬路如虎口?!你……」他停住口,目光被許聯森懷裡的那個小東西吸引去了。許聯森萬分抱歉地看著他,懷中鑽出一顆圓滾滾的小腦袋。是一隻黑色的小狗。「它……差一點就撞上了……」他喃喃地解釋。小狗似證實地也朝江沐月「汪」地叫了一聲。個兒雖小,卻相當精神,一點不像剛剛脫離險境的樣子。什麽──?!居然是為了一隻狗?江沐月難得地目瞪口呆。小狗從許聯森身上跳下來,抖了抖身子,若無其事地跑走了。許聯森目送著它,臉上又露出那抹曾令江沐月驚鴻一瞥的微笑。愣愣地看著那朵微笑,江沐月不覺呆住了,還沒來得及宣洩的怒氣在察覺之前就已消失地無影無蹤。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個平凡的小子竟出奇地美麗恬靜,甚至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子都要來得動人。直到小狗走得不見了身影,許聯森才收回目光,抬起頭,卻見江沐月直勾溝地丁著他,心一慌,以為他還在生氣,忙道:「對不起……沐月,我不該做這麽危險的事……」沐月會生氣,就表示還關心他吧?雖然挨了罵,卻沒了以前的那種失落感,相反心裡還有一點甜甜的味道……江沐月凝視了許久,伸出手至他面前。許聯森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還坐在地上,忙邊起身邊搖頭道:「不……不用,謝謝,我可以自己起來……」「手!」江沐月雙眉一緊,出聲打斷他。許聯森噤住口,有些怕怕地看著那張神情莫測的臉孔,遲疑了好一會,在江沐月因不耐煩而開始瞪眼下,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隨即立刻被一股溫暖包住了。江沐月的手掌寬大而堅實,伴著濃熱的體溫傳來,竟使他不禁起了顫慄。被這樣的大手握著,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許聯森竟感動地眼眶也熱了起來,全身沒有一處細胞是平靜的。江沐月沈穩有力地一牽,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謝……謝謝!」訥訥地說著,許聯森的臉紅撲撲的。輕輕一收,手與手分了開來,那股溫熱彷彿突然中斷似的一下消失了。帶著微微的惋惜,許聯森拍著身上的灰,以掩飾自己的羞澀。不自然的並不止他一個人,江沐月也一樣。看了看空蕩蕩的手,江沐月悵然所失,彷彿少了什麽。剛才,僅僅幾秒鍾,他竟有了從未有過的滿足與安心…… 這一天輪到許聯森值日。因為和江沐月約好放學後一起去街上看CD,他很快就打掃好了教室,關好門窗,收拾了書包就匆匆忙忙往大校門口跑去,不想讓沐月等得太久。這算是一個小小的約會吧?他興奮而又有些緊張不安地想。遠遠地,就看到江沐月正站在校門口一旁,想他那樣的人,即使隨便站在角落,也一樣的引人注目。江沐月也看到了他,眼光朝他這個方向看過來。正欲招手,有人叫住了他。「許聯森!」許聯森停住步子,詫異地扭頭望去。「還好你沒走,來,把這個送去辦公室。」是同班的一個班委,手上厚厚的一疊作業本正往他這兒送。「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你代我拿過去。」也許是習慣了受人支使,等接過本子後,許聯森才想起不對。「可……可是……我……」「快點送過去吧,否則老師就要下班了。」那名班委像是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為難,還不耐煩的催促著他。「你為什麽不自己送去?」一個嚴厲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又不約而同地嚇了一跳。江沐月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許聯森的身後,低低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此刻他正盯著那名班委冰冷地問著。沒想到伊皇三人組的老大江沐月會出現在這裡,那個人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讓這個令全校人敬而畏之的大人物用這麽可怕的目光看他。江沐月把硬塞到許聯森手中的作業本甩回去。「自己拿去!走了!」後面那句話是說給許聯森聽的。抱歉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同學,許聯森忙跑步跟上江沐月。「你難道不知道拒絕兩個字怎麽說嗎?」一出學校,江沐月就忍不住訓起話來。沒見過哪個人老實成這樣,教他實在是看不下去!可他兀自氣得半死,這小子卻不明白自己哪裡沒對。雖說老實稱不上缺點,但在這個時代也絕對不是什麽優點!這小子之所以總是被人呼來喝去做這做那,像只工蜂一樣忙個沒完,本身也該負上一半的責任!自知有錯的許聯森小小聲地說:「我……沒辦法……」習慣了接受與忍耐,久而久之就改不掉了。而且他總認為拒絕別人的要求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準低頭!我長得很難看嗎?為什麽不看著我說話?」說著說著江沐月的氣頭又上來了,索性把逛街的事情一丟,先批再說,否則他一定會被這小子的溫吞氣死!「不是啊!」許聯森趕快搖頭。自他與江沐月交往以來,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搖頭,真怕哪一天把頭給扭了。江沐月要是長得難看的話全世界的人就都不用活了,他之所以會經常低頭,也是長期的謙卑所致,更重要的一點,看著江沐月他就會不住地臉紅心跳,呼吸急促,不要說正常的交談,搞不好還會出糗呢。要說難看,應該是他吧……?看他又露出受驚害怕的表情,江沐月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欺負一條欺負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樣,不由得挫敗的低咒了一聲:「該死!我怎麽會找上你這種人!」別說什麽羅曼蒂克,濃情蜜意了,他們之間的交往哪有一點情人的成分?除了偶爾接吻──還是他氣急之下主動的。照這樣的模式,跟主僕有什麽兩樣?他要的又不是一個一天到晚對他敬畏有加、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奴隸!情調沒有,倒是氣出了一大堆。他發現,自從和這小子交往以來,以往沈穩冷靜的他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江沐月說這句話純粹出於無心的抱怨,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但在許聯森聽來,卻如一塊巨石,沈重地投到了心湖之底。一聲悶響,心隱隱地漲痛起來。他……什麽意思?是後悔了嗎……?無法剋制地胡思亂想著,許聯森之前期待的好心情又蕩然無存。許聯森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抽筋了?竟然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貼上了屬於江沐月所有的標籤。那個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見了他不是瞪眼就是冷視的江沐月,居然突兀地說:「我們交往吧。」然後便霸道而專橫地給他定下了一系列條規,不準這樣不準那樣,只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已成了江沐月的情人(?!)。做夢都不敢奢想會有這樣的結果,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許聯森不知是該喜還是該驚。面對這不熟悉的親密,他真的好懷疑這一切會不會都是他在過於絕望之下產生的幻象。受寵若驚地承納著江沐月飆風一般的情感,太過單純的他一點招架的餘地都沒有,只能糊裡糊塗地任由江沐月帶他一同捲入風暴之中。是夢?亦或不是夢?喜悅與擔憂一同交響。相對於江沐月嫻熟的接吻技巧,他簡直就像個三歲小孩一樣,什麽都不會,於是更加戰戰兢兢,誠惶誠恐。他和別的女人也是這樣嗎?被吻得迷亂中,許聯森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自卑的種子又開始悄悄發芽了。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突然得令他措手不及,來不及思考接下來的事,來不及思考沐月是多麽的優秀,來不及思考自己是多麽的渺小……在什麽都來不及思考的情況下,他只能任由所有的情感都圍著沐月轉。他愛沐月,而沐月也願意接受他的情感,儘管不知道可以持續多久,但終究達成了他願望的一半……這就夠了吧?能夠與沐月交往,一直以來都是他可望不可求的,現在卻神奇地來到了他身邊,他該感謝,該知足了,還奢求什麽呢……?帶著這樣的想法,許聯森把隱約未出的疑問咽進了肚裡,不願去想。 那天在樓頂確認關係後,江沐月又開始氣勢洶洶地審問他關於李儉的事情,並且不容反抗地把他帶走。不敢說還在等人,只好偷偷地發簡訊給還在社團練習的李儉,告知提前離去。在他再三再四的解釋李儉和他只是表兄弟關係下,江沐月的神色稍稍有些放鬆,然卻在聽說他們目前住在一起後又勃然大怒。「你居然還和他同居?!」不管用語正確與否,江沐月幾乎是暴跳如雷地吼。「他……他是我表哥啊,當、當然住我家……」他噤若寒蟬,沒料到江沐月竟是佔有慾如此之強的人。「表哥又怎麽樣?你很喜歡他嗎?」江沐月大有他如果敢說是就把他大卸八塊的氣勢。「不……」他急得搖頭,生怕遭到誤會,「我和阿儉只是親戚,真的!而且我喜歡的是……」說到這,他的臉立刻燒了起來,一下語塞。但江沐月不放過他,仍困鎖著他。「你喜歡的是誰?!」儘管知道,但他還是想再三地從許聯森口中得到證實。這個下子平時是個典型的縮頭烏龜,只有在跟他告白的時候,才會讓他有那麽一點點的踏實感。這也是他第一次,這麽在乎別人對他的感受。不能確定是為什麽,但他就是想這麽做。許聯森下意識地低垂著眼,臉更紅了。當初告白全憑著一股絕望帶來的勇氣,現在要他說,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下唇咬得死死的,他沈默不語。這使得江沐月不悅起來。「不準低頭!抬頭看我!」他命令道。「如果你要證明你和那個轉學生沒什麽關係,那就在我面前說上十句你喜歡我!」什、什麽?!許聯森慌慌地抬頭,從江沐月眼中看不到一絲玩笑的成分。「我……」他羞得無地自容,光是對視都這麽困難,更別提叫他說那句話!在這樣的目光下,他怎麽可能說得出來?他應該知道的呀。他喜歡的是……「說啊,現在!馬上!」雖然威嚇力十足十,但不可否認,江沐月心下也有著一絲急燥和不安。每每想到許聯森和李儉那副親密的樣子,他就想揍人!不爽!不爽!就是不爽!憑什麽親戚就能那樣?!「你不說,我就親自去問那個轉學生!」他半威脅地道。媽的!對他看不慣的人,不去給點教訓,就太對不起他的拳頭了!「不……不要啊!」許聯森驚嚇地叫了起來。「我和阿儉真的不是……」「什麽阿儉!你居然還敢叫得那麽親熱?!」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又把江沐月惹毛了。可惡!這個小子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規定放在心上!「不、不是!」許聯森沒想到連這樣也能挑得出毛病來,他一直都是這麽稱呼的呀。「我……我和阿……呃,李、李儉同學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剛從國外回來,所以……」江沐月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仍一臉的懷疑。「是嗎?那好,你現在說,說了我就信你!」說什麽……?許聯森愣了一下,想起剛才那令他尷尬得要死的命令,頭又習慣性地垂下了。「我……」縱使心裡是多麽的喜歡,但若話為語言,還是難以啟齒啊……可是,江沐月卻正在虎視眈眈地逼視著他。憋了許久,終於細若蚊吶地擠出了一句。「我……喜歡你……」江沐月的眼眸在那一刻添加了一抹海洋的顏色,瞳孔深沈地好似吞下了所有黑夜的古井,待張口說話時,連他都被自己異常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還有呢?」許聯森更窘了,手心早已汗濕了,江沐月的目光就好像兩把火焰,在焚燒著他。「我……喜歡……你……」聲音更細弱了……「還有呢……?」沐月的聲音跟著也越來越沙啞。「我……我……喜歡……你……」「還有……?」「我……喜……歡……你……」 在終於說完第十句「我喜歡你」後,許聯森已成了一個熟透的紅番薯,羞得連目光也直該往哪裡放,頭更是強烈地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就在他極其窘迫之下,一隻手伸了過來,修長的手指輕輕端起他的下巴。向上望去,他望見一雙焦灼度不亞於他的眼眸。然後,一寸寸地,一寸寸地靠近……正當兩片嘴唇即將接觸之時,附近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鼓掌聲,嚇得許聯森如受驚的兔子,一下子跳了開來,江沐月則黑了臉,低咒一聲,憤憤地朝那不識相的家夥瞪去。鼓掌的正是一直在旁觀摩的柯少華,他似笑非笑地瞅著那兩個人,有趣地打量著那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恭喜!兩位總算是雨過天晴了。」無視於江沐月殺人的陰狠目光,他笑道。被人撞見已經很丟人了,再看到來者居然還是柯少華,許聯森更是抬不起頭來,同時也害怕柯少華會不會因此而瞧不起他,可聽那語氣又不像。柯少華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先瞟了一眼江沐月。「別瞪得那麽可怕,我又不會跟你搶,我只不過想和聯森說幾句話罷了。」嘖,有意思,沐月居然也會露出這麽可愛的表情,他賺到了。許聯森稍稍抬起頭。「我……?」柯少華看向他,眼底沒有絲毫的鄙夷。「你還記得原來去海邊之前我跟你說的話嗎?我說我很佩服你 。」許聯森羞澀地點點頭,到現在他都沒搞清楚柯少華是什麽意思,更不明白他有哪點值得佩服。像看透了他的疑問,柯少華自動為他作答道:「我佩服的就是你這一點。」理所應當地迎上那不解且錯愕的目光,他也沒有多加解釋,只笑了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說完了,你們繼續吧。」「沐、沐月,我……我先走一步好不好?」頂著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各種各樣詫異、好奇、驚訝的目光,許聯森感覺人都要縮了一半,連路都不曉得怎麽走了。他該想到的,一個平凡無奇平日如野草般不受重視的小子與全校最受矚目的王子並行走在一起,同進同出,連去餐廳都是一起,不讓人猜疑才怪。看著眾人紛紛以懷疑的眼光打量著他,私底下猜測著,議論著,好像習慣了黑暗的蚌殼忽然曝露在耀眼的強光之下,,全身細胞都死了大半,困窘得他直想縮回殼裡去。只有在這個時候,大家才會注意到他,同時也一定覺得很奇怪,沐月的身邊向來跟的不是柯少華就是范子熙,一般人是難以與他攀上交情的,怎麽會平白無故冒出了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土小子?然而儘管疑惑重重,卻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過問。對於眾人的驚訝與猜測,江沐月像是沒感覺似的,根本不當一回事。也許是早就習慣了被目光包圍的緣故吧,他並不覺得把許聯森帶在身邊有何不妥。但許聯森可就受不了 了。才短短一天時間,他覺得比干什麽都累,那種無形的精神壓力,更是教他透不過氣來。沐月的舉手投足,一舉一動皆是如此的瀟洒自若,彷彿天生的帝王,而他,怎麽看怎麽土氣,平常一個人窩著沒人注意倒還沒什麽,和沐月在一起,什麽陰晦都暴露出來了,窘得他連坐在餐桌旁邊吃飯都直冒冷汗,生怕有什麽丟臉的動作。對比如此鮮明,想不自卑都難。有時,他還自暴自棄地想,是不是像當初那樣一個人偷偷地躲在暗處看,可能還適合自己一點?同學們那又羨慕又猜忌又嫉妒的眼神,好像一支支利箭,令他如坐針氈。所以,他不得不向江沐月提出請求。但見江沐月把臉一沈。「你要去哪裡?」許聯森吞吞口水,瞄了瞄四周,覺得每個人都在看著他們。「我……我想在下午上課之前,去圖書館借本書……」「借書?」江沐月皺緊眉看他,對此並沒有什麽異議,倒是許聯森那小媳婦般忸怩不安的樣子又令他開始有些不快起來。本想叱呵幾聲,勒令他抬頭挺胸,說話中氣點,但看到那貝齒輕咬著下唇苦惱彷徨的神情,不忍與憐惜又浮了上來。也罷,這小子的懦弱與膽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慢慢再糾正他吧。想到這,江沐月道:「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本來想想趁午休時間找個沒人的地方耳鬢廝摩一陣子,畢竟兩人不同班級,想要獨處也就只有課餘時候,但既然小情人說想去看書,他也去就是了,雖說在以前從未有過先例,從來都是他說了算。許聯森聽可卻忙不迭地搖起頭來。「不、不用了,我……我可以一個人去!」開玩笑,連上個圖書館都有沐月跟著的話,他什麽事都別想做了,更不曉得同學們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他。因為江沐月的緣故,他一下由無名影子人物跳到了焦點人士之一,非但沒有讓他有半點的虛榮與自豪,反而比當石頭當小草都還要辛苦。「我……我先走了!」不敢對上江沐月驚疑的眼,他如臨大敵地跑走了。江沐月則愣在那裡,好半天沒轉過彎來。不是滋味地盯著那匆匆逃跑的單薄身影,一股怨氣漸漸升了上來……許聯森在逃開之後,又不禁自責起來,直罵著自己的不懂事,既然相互交往,去哪裡做什麽在一起都是理所當然的啊,他卻弄得好像逃避什麽似的,一點沒有情人的樣子。雖說是在學校,兩個男生還是不可能太明顯地表示親熱,但也不至於……唉,一定是他太笨了!搞不好沐月也嫌他沒趣吧?像這樣與沐月一起走,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不都是他渴望的嗎?為什麽在現實里卻做得這麽難受呢?他也不想表現地這麽奇怪的,可就是無法承受來自眾人那刀刃般疑問的目光,似乎都在問:「你是哪根蔥?憑什麽和沐月在一起?」「好土氣的人!沐月怎麽可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真的……好難受!現在,沐月也一定討厭他了吧?許聯森沮喪地想,滿心的懊悔。就在他發獃的這陣子,一個女孩來到他的身邊。「你是許聯森吧?」忽然被人叫到,許聯森忙看過去。「我是和你同班的羅雅美,你認得吧?」女孩笑得十分甜美,圓圓的酒窩點綴著清麗的臉蛋。既是同班,許聯森當然認得,而且羅雅美還是班上頗受歡迎的女孩子,但從沒跟他說過話,所以不被認得的應該是他吧?「有什麽事嗎?」他遲疑地問,不清楚這個與他沒什麽交集的女孩找他做什麽。女孩靦腆地笑了笑。「你和江沐月同學是朋友嗎?我見最近你們總走在一起。」「那……那是……」問到這個,許聯森有些局促起來。沒等他編出借口,女孩就拿出一封信遞了上去。「請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好嗎?」「啊?」望著遞至身前的信,許聯森怔住了。這表示……女孩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好親自給他,請你幫個忙好不好?」「這是……」許聯森沒有接,而是獃獃地看著那封水藍色的信,心裡慢慢浮現一抹苦澀。女孩沒有覺察到他的變化,依然掛著甜美的笑容。「不瞞你說,我一直都很喜歡江沐月同學,但是據說跟他告白的女生都被拒絕了,我又不想放棄,所以才想托個人把信送過去,這樣就算被拒絕,我也不會太丟臉,因此……拜託你,看在同班同學份上,幫幫忙,可以嗎?」美麗的大眼睛懇切地凝望著他,使他不知不覺點了頭。「哦……」但當他接過這封信時,馬上又後悔了。可女孩卻感激地一個勁向他道謝。「太好了,謝謝你!」看著女孩這麽高興,許聯森梗在喉嚨中的拒絕又怎麽也說不出來了。待女孩離去,他才愣愣地看著被交付到自己手上的這封情書。江沐月同學 親啟娟秀的字體,透露著女孩的羞澀與細心,信中的內容也一定融滿了濃濃的愛意……就像以前的他,偷偷地喜歡著某一個人,卻又不敢輕易說出口,只默默地將這份喜歡埋藏在心底……而這封信,一定是那女孩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交出來的吧?許聯森矛盾不已。若女孩知道,江沐月交往的對象就是他,一定萬分驚訝吧?姑且不論同為男性,就是從外形上,氣質上,他也無一處配得上江沐月。正在苦惱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忙取出一看,是江沐月發來的簡訊:放學在操場等我!許聯森暗鬆了口氣。還好,沐月沒有生氣……放學後,許聯森獨自一個人坐在操場旁邊的樹下,等著江沐月過來,忽然肩膀被拍了一記,他忙回過頭去。「阿儉?」李儉正穿著籃球服站在後面,一副正準備去社團練習的樣子。「你做在這裡幹嘛?」他問。「我……等人。」「等那個叫江沐月的?」李儉在他旁邊坐下,並不急著走開。「你什麽時候交上那種朋友的?之前怎麽不見他和你在一起?」他好奇地問著,剛開始他不知道江沐月是何許人也,聽同學議論紛紛,才曉得那個近幾天早上總到家門口等許聯森一起上學的人有多麽了不起。他因為要早起晨練的緣故,所以沒有與江沐月打過照面,只是聽許母這麽說。見許聯森有了可以一同上學的夥伴,許母興奮得不得了,他雖也覺得高興,但聽了其他同學的議論後,卻感到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江沐月對大家的影響力有多少,但聽其他人的口氣,好像是許聯森不配與江沐月做朋友一樣,使得他頗有些不平起來。「呃……只是最近……」許聯森閃躲著道,不想讓他知道太多。李儉猶豫了一下道:「聽說那個人是不良少年的頭子,你……」「才不是!」許聯森一聽立即大叫起來,引來李儉詫異的目光,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忙辯解道。「他……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是嗎?」看許聯森這麽維護那個叫江沐月的家夥,李儉儘管有點懷疑,但還是點了點頭。「那就好,我也是聽其他人說的,如果是謠傳,那就沒什麽了……那個人沒欺負你吧?」想了想他又問。聽大家形容那個江沐月多麽之厲害,一個人就踢掉了學校整個空手道場,小森和這麽具有暴力傾向的人交朋友不會太危險嗎?「他只是……比較有個性。」許聯森盡其所能地婉轉地道。「不過,並沒有別人想的那麽可怕……」沒錯,他是這麽認為的,沐月只是板著個臉看起來很冷漠而已……「哦。」李儉點著頭,忽揚起眉,「小森,你好像是第一次交上朋友吧?難怪這麽緊張!」「我……」被說中了心事,許聯森的臉一下漲紅了。朋友……比朋友多一點點算不算?李儉笑著道:「不錯嘛,有進步了,要是你上了高中還沒有半個朋友,姨媽就該為你的將來擔心了。」手習慣地欲揉揉那一頭柔發,卻突然被一隻大手抓住了。李儉一愣,向後望去,卻撞進一雙冷得足以凍死三百萬隻企鵝的眼眸,抓住他手腕的手隱隱傳來警告的訊息。「沐、沐月!」許聯森忙站起來,卻見他面色陰沈,想起他和李儉還是頭一次見面,趕忙介紹道:「這……這是我的表兄李儉。」轉頭又對李儉道:「他就是江沐月。」江沐月甩開手,依然冷冷地盯著眼前這身高不亞於他的男子。李儉只有幾秒鍾的愣神,而後馬上擺出一副客氣的笑臉。「噢?你就是小森的朋友?我聽姨媽提起過。謝謝你每天來陪小森一起上學,本來我也同他一起走的,結果入了社團每天都得六點半到校……」江沐月絲毫沒有領情的意味,而是惡狠狠地給了李儉一個極不友善的瞪眼,然後拉過許聯森。「走!」不容許說再見或什麽「我先走了」之類的道別話,他拉了人就走,留下李儉一頭的霧水,不明白自己哪點招人厭了。江沐月的步子走得有點急,許聯森在後面差不多是跌跌撞撞地跟著,感覺到對方惡劣的心情,他也不敢貿然開口。走出校門好長一段距離,江沐月帶他拐進一個無人的巷口,忽然一個轉身,將他壓靠在一堵圍牆上,冰眸噴射出駭人的火焰。「為什麽讓他碰你?」「啊……?」一驚未平又起一驚,許聯森一窒,灼熱的氣息迎面襲來。「我說,為、什、麽讓那個人碰你?!」江沐月一字一句充滿了火藥味。啥?說阿儉嗎?忽來的問話令許聯森一頭漿糊,茫然不解。阿儉沒有碰他呀,他們只不過坐在一起而已。盯著他那迷茫的反應,江沐月臉上的肌肉並沒有放鬆。沒錯,那個礙眼的轉學生是沒有碰他,那是因為中途被截住了。這小子還真是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他有必要好好調教調教!許聯森還在努力地想是不是哪裡做錯了什麽,待濃熱的呼吸貼近,才發覺江沐月的唇已來到了離他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沐……」嘴剛剛開啟,旋即便被堵住了。濃郁而甜蜜的吻……帶著燒人的熱度……一波一波而來……儘管許聯森還殘有一點意識,記著這裡是公共場所,不該在這種隨時可能有人走過的地方做這種事,但也很快被沖得點滴不剩了。「真是的,沐月越來越大膽了,連在大街上都不放過!」十幾米處,柯少華搖著頭嘆道,但表情也不是那麽擔憂。他身後的范子熙卻看也不敢看,臉朝向另一邊,黑臉似乎還有點泛紅。自從那一天柯少華偷吻他以後,就什麽也沒說了,見了面也當作沒有這回事,比他還要鎮定自若,且隻字不提那天發生的事,倒是他提心弔膽、胡思亂想了幾天幾夜,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柯少華那樣的舉動是什麽意思。「少、少華,那……那個……」好不容易開了口,卻吞吞吐吐的,當柯少華轉過身看他時,又把話嚇得縮了回去。「幹嘛?」一個大男人說話還結結巴巴,沒用!「沒、沒沒沒事!」在柯少華清亮的目光下,范子熙竟出了一身的大汗,字吐半天也吐不出來。柯少華盯了他幾秒,一聲不響地走了。范子熙杵在那兒,想叫又叫不出口,想追腿也像生了銹似的。哎……怎麽會這樣?他忽然有了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而在這一頭,江沐月吻完之後,睨著那因激情而酡紅的臉,心又開始痒痒了。這兩片沒什麽特色,色澤又不光潤,也不性感的嘴唇,吻起來的感覺怎麽就這麽好?剛開始他還能解釋為是一時的新鮮,畢竟尤物吻多了,換換清淡的也不錯,但現在看來,不但沒有興趣削減的傾向,反而還越來越上癮,有時光是這麽看著看著,他都會產生一股想要把他壓倒的衝動。如果不是考慮到地點不對,他還想再深入品嘗一下這舉世無雙的唇。許聯森喘息不宜,抬起眼,又看到江沐月正若有所思地瞅著他,心又開始加速起來。「你借了什麽書?」江沐月忽然問出一句不相干的話。許聯森一怔。「你中午不是說要去圖書館借書嗎?借了什麽?拿來我看看。」啊……?糟、糟了!許聯森一下緊張起來。那不過是個逃離江沐月身邊的借口,他根本就沒去什麽圖書館!慌亂中,他想到那封信,忙用來轉移江沐月的注意力。「對、對了!有人要我把這個交給你。」他手忙腳亂地從書包里掏出那封用水藍色信封精心裝點的信。看清是什麽東西後,江沐月微愕,隨即蹙起眉尖。「這是什麽?」許聯森低著頭,沒敢看他,聲音也低低地道:「是……我班上一個女生給你的……」江沐月的眼神剎那間變得凌厲起來。「什麽意思?」空氣忽然間凝重起來,對於江沐月的質問,許聯森心下一驚,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她……她說,她一直都很……」後邊的話卻怎麽也擠不出來了。半晌的沈默,江沐月的目光如刀片一樣足足盯了他十分鍾之久。而後。「你拿這個給我,是想讓我收下還是丟到垃圾筒里?」江沐月的口氣冰冷而低緩,顯然是暴風雨來襲之際的天氣。許聯森更慌了,他想搖頭,口中卻又說道:「她只是……讓我給你……」「我不記得你成了一個郵遞員!」江沐月尖銳地道,沒有放過他的任何反應。「更不曉得你和我交往竟還附帶有這一項拉皮條的功能!」聽他說得如此難聽,許聯森一下急了起來,焦切地解釋著:「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她是我的同班同學,而且又專門拜託我,我……我……不好拒絕……」說到後面聲音小了下來,江沐月的陰寒目光令他有如芒刺在背。天知道他多麽不情願做這種事!他和其他人一樣,也希望能夠獨佔自己所愛的人,可是……如果對方是沐月的話,是萬人之上光芒四射的沐月的話……在那樣顯赫的光芒下,他的私心顯得又是如此的骯髒,如此的不堪!這叫他該怎麽做呢?※※※ 熱書吧·轉載整理 ※※ www.51TXT.NET ※※※「為什麽你不把它丟掉?」一般人不都是這麽想的嗎?江沐月瞪著他問,心中窩火極了。這小子他媽的把他當什麽?出租品?還是可有可無的裝飾物?他都還沒能從自己為什麽找了個這麽不起眼的醜小鴨來交往的困惑中走出來,他竟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別人手裡送?!「我……我……」許聯森支吾了半天才道。「可是,這是別人拜託我的呀……」私心叫他把信偷偷處理掉,可良心卻不容許他這麽做。「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收下,並且好好地接受那個女生了?」江沐月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聽得出此刻他的怒氣已將近到達爆發的邊緣。太過分了!這小子究竟在想什麽?從沒有哪個人敢如此待他!誰不是竭盡所能地想要把他留在身邊多一秒鍾?誰不是費盡心機地討好他,渴望博取他一丁點的注意?誰又不是用盡手段地想要成為他正式交往的對象?所有的好處這小子都佔了,居然還傻獃獃地拱手讓人?!豈有此理!江沐月突然覺得這麽在乎一個笨小子的自己簡直就和白痴沒兩樣!「不!不是!」許聯森慌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急出了一身的汗。他怎麽可能會想讓沐月離開?「只是……只是這封信是人家好不容易寫出來的,你……至少看一看也好……」只是看一看,明白那份默默暗戀的心意……他也曾有過長久的單戀,所以知道這種心情,這也是他不忍心把信丟掉的原因。江沐月盯著他低垂的眼,冷不丁地問:「那個女人漂亮嗎?」沒提防他有此一問,許聯森呆了一呆,立即蒙上了一層難過的色彩。他的頭更低了:「唔……很可愛……」沐月打算接受了嗎?這個想法差點就使他的眼淚涌了出來。然而江沐月接下來卻是冷笑一聲。「難怪,你為了討好可愛的女孩子,甘願為她做信使,甚至把我送出去?」許聯森驚得抬頭。江沐月雖然在笑,臉上卻沒有一點笑意。「不……不!沒、沒有啊!我不是……」糟糕!沐月怎麽會這麽想?完全就不可能啊!許聯森把頭搖得更厲害了,可是越是心急口就越拙。「沐、沐月!我沒有那麽想!真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只是……」只是不習慣拒絕別人的要求而已……觸到那急得快哭出來的琥珀眸子,江沐月滿腹的怒氣一盪,那股無法言喻的憐意又加入了他情緒的行列。每次都如此,在他很生氣很生氣的時候,只要看到這雙盈滿了未知情愫的琥珀抹上了悲傷與難過,他的堅持就開始搖搖欲墜。「沐月……」凝望著他,許聯森又開始自我厭惡起來,他真的好討厭自己的懦弱,依然知道沐月最不喜歡的就是他這點,可是卻又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冒出來阻礙他。心到底還是軟了下來,江沐月撥撥額前微長的劉海,疲倦的嘆了口氣,不想再追究這股怨憤和不甘從何而來,也不想再多看那封信一眼。他退開一步,轉身便走。「沐月!」許聯森驚訝於他的忽然離去,忙在後面叫道。「這……這個……」他的手上還捏著那封沒有送出去的信。江沐月停住腳步,回過頭個了他一個生抽了一口冷氣的兇惡瞪眼,又徑自走開了。許聯森呆站在那裡,好半天沒有移開步子,怔怔地望著江沐月漸行漸遠的背影,好像自己被拋棄了似的,一陣鼻酸又瀰漫了上來…… 原以為江沐月不會來找他了,誰知第二天一開門就看到那頎長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外。「早。」江沐月淡淡地道,似乎忘了昨天的事。許聯森受寵若驚地望著他,連招呼也忘了打,倒是許母出來看到是他,立刻熱情地道:「是江同學呀,你來和小森一起上學嗎?真是太謝謝你了!吃過早餐沒有?時間還早,要不要到我們家吃點東西?」「不必了,謝謝。」江沐月回以一個禮貌的淡笑,又對許聯森道,「走吧。」許聯森愣了一下,趕緊點頭,生怕晚了什麽。「好……好!那……媽,我們走了。」「路上小心!」走在路上,聽著腳步有節奏地踏在路上的聲音,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許聯森因為心中有愧而不敢多言,偷偷地瞄了江沐月一眼,還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你母親很疼你?」在許聯森於內心做深刻反省時,江沐月冒出了一句話。「呃……?對!」許聯森趕忙回話。「我媽媽……是這樣的。」喜悅跟著泄了出來,這是江沐月第一次問起他的事。「不見你父親?」「我爸爸他……兩年前病逝了……」所以媽媽才會這麽寶貝他,成天為了他操心。「……抱歉。」「沒、沒什麽!」他快快地說著,嘴角不由自主地牽起。接下來又是沈默,似找不到話說,但許聯森難過了一夜的心情卻異常地好了起來。快到學校的時候,一輛車從馬路對面駛來。許聯森突然沖了過去。還沒等江沐月明白髮生什麽事,就見他已跌坐在地上,而車子飛快地駛開了。心下一抽,他當即趕到他的身邊。「怎麽回事?你受傷了?站不站得起來?」一連串急促的問話下,江沐月臉色蒼白,想都沒有想過自己竟也有這麽緊張的時候。方才看到許聯森跌倒在路上時,一種深深的恐懼與驚心立刻就抓住了他。在確定許聯森沒有撞上車子,也沒有流血受傷後,他氣得大罵起來:「你發什麽神經?幹嘛突然跑出去?想自殺嗎?你知不知道馬路如虎口?!你……」他停住口,目光被許聯森懷裡的那個小東西吸引去了。許聯森萬分抱歉地看著他,懷中鑽出一顆圓滾滾的小腦袋。是一隻黑色的小狗。「它……差一點就撞上了……」他喃喃地解釋。小狗似證實地也朝江沐月「汪」地叫了一聲。個兒雖小,卻相當精神,一點不像剛剛脫離險境的樣子。什麽──?!居然是為了一隻狗?江沐月難得地目瞪口呆。小狗從許聯森身上跳下來,抖了抖身子,若無其事地跑走了。許聯森目送著它,臉上又露出那抹曾令江沐月驚鴻一瞥的微笑。愣愣地看著那朵微笑,江沐月不覺呆住了,還沒來得及宣洩的怒氣在察覺之前就已消失地無影無蹤。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個平凡的小子竟出奇地美麗恬靜,甚至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子都要來得動人。直到小狗走得不見了身影,許聯森才收回目光,抬起頭,卻見江沐月直勾溝地丁著他,心一慌,以為他還在生氣,忙道:「對不起……沐月,我不該做這麽危險的事……」沐月會生氣,就表示還關心他吧?雖然挨了罵,卻沒了以前的那種失落感,相反心裡還有一點甜甜的味道……江沐月凝視了許久,伸出手至他面前。許聯森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還坐在地上,忙邊起身邊搖頭道:「不……不用,謝謝,我可以自己起來……」「手!」江沐月雙眉一緊,出聲打斷他。許聯森噤住口,有些怕怕地看著那張神情莫測的臉孔,遲疑了好一會,在江沐月因不耐煩而開始瞪眼下,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隨即立刻被一股溫暖包住了。江沐月的手掌寬大而堅實,伴著濃熱的體溫傳來,竟使他不禁起了顫慄。被這樣的大手握著,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許聯森竟感動地眼眶也熱了起來,全身沒有一處細胞是平靜的。江沐月沈穩有力地一牽,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謝……謝謝!」訥訥地說著,許聯森的臉紅撲撲的。輕輕一收,手與手分了開來,那股溫熱彷彿突然中斷似的一下消失了。帶著微微的惋惜,許聯森拍著身上的灰,以掩飾自己的羞澀。不自然的並不止他一個人,江沐月也一樣。看了看空蕩蕩的手,江沐月悵然所失,彷彿少了什麽。剛才,僅僅幾秒鍾,他竟有了從未有過的滿足與安心…… 這一天輪到許聯森值日。因為和江沐月約好放學後一起去街上看CD,他很快就打掃好了教室,關好門窗,收拾了書包就匆匆忙忙往大校門口跑去,不想讓沐月等得太久。這算是一個小小的約會吧?他興奮而又有些緊張不安地想。遠遠地,就看到江沐月正站在校門口一旁,想他那樣的人,即使隨便站在角落,也一樣的引人注目。江沐月也看到了他,眼光朝他這個方向看過來。正欲招手,有人叫住了他。「許聯森!」許聯森停住步子,詫異地扭頭望去。「還好你沒走,來,把這個送去辦公室。」是同班的一個班委,手上厚厚的一疊作業本正往他這兒送。「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你代我拿過去。」也許是習慣了受人支使,等接過本子後,許聯森才想起不對。「可……可是……我……」「快點送過去吧,否則老師就要下班了。」那名班委像是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為難,還不耐煩的催促著他。「你為什麽不自己送去?」一個嚴厲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又不約而同地嚇了一跳。江沐月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許聯森的身後,低低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此刻他正盯著那名班委冰冷地問著。沒想到伊皇三人組的老大江沐月會出現在這裡,那個人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讓這個令全校人敬而畏之的大人物用這麽可怕的目光看他。江沐月把硬塞到許聯森手中的作業本甩回去。「自己拿去!走了!」後面那句話是說給許聯森聽的。抱歉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同學,許聯森忙跑步跟上江沐月。「你難道不知道拒絕兩個字怎麽說嗎?」一出學校,江沐月就忍不住訓起話來。沒見過哪個人老實成這樣,教他實在是看不下去!可他兀自氣得半死,這小子卻不明白自己哪裡沒對。雖說老實稱不上缺點,但在這個時代也絕對不是什麽優點!這小子之所以總是被人呼來喝去做這做那,像只工蜂一樣忙個沒完,本身也該負上一半的責任!自知有錯的許聯森小小聲地說:「我……沒辦法……」習慣了接受與忍耐,久而久之就改不掉了。而且他總認為拒絕別人的要求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準低頭!我長得很難看嗎?為什麽不看著我說話?」說著說著江沐月的氣頭又上來了,索性把逛街的事情一丟,先批再說,否則他一定會被這小子的溫吞氣死!「不是啊!」許聯森趕快搖頭。自他與江沐月交往以來,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搖頭,真怕哪一天把頭給扭了。江沐月要是長得難看的話全世界的人就都不用活了,他之所以會經常低頭,也是長期的謙卑所致,更重要的一點,看著江沐月他就會不住地臉紅心跳,呼吸急促,不要說正常的交談,搞不好還會出糗呢。要說難看,應該是他吧……?看他又露出受驚害怕的表情,江沐月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欺負一條欺負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樣,不由得挫敗的低咒了一聲:「該死!我怎麽會找上你這種人!」別說什麽羅曼蒂克,濃情蜜意了,他們之間的交往哪有一點情人的成分?除了偶爾接吻──還是他氣急之下主動的。照這樣的模式,跟主僕有什麽兩樣?他要的又不是一個一天到晚對他敬畏有加、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奴隸!情調沒有,倒是氣出了一大堆。他發現,自從和這小子交往以來,以往沈穩冷靜的他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江沐月說這句話純粹出於無心的抱怨,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但在許聯森聽來,卻如一塊巨石,沈重地投到了心湖之底。一聲悶響,心隱隱地漲痛起來。他……什麽意思?是後悔了嗎……?無法剋制地胡思亂想著,許聯森之前期待的好心情又蕩然無存。正在這時,一個女聲叫住了江沐月。「沐月,你怎麽會在這裡?放學了嗎?」一輛拉風的紅色跑車駛至他們身旁,車窗搖下,露出一張時髦而美豔的妝容。女子沒有看到一旁的許聯森,熟捻地與江沐月打著招呼。「正好我也剛下班,今天是周末,要不要到我家來,一起吃個飯?」如果是平時,江沐月一般都會無所謂地就上了車,反正有美女自投懷抱,不要白不要。可今天他卻不由得皺起了眉。「怎麽了?快上車啊,沐月!」見他半天沒有動靜,女子這才發現他的身後還站有一個男孩子。「咦?你有同學嗎?」與成熟的江沐月不同,許聯森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個青澀的高中生。以為江沐月顧慮的是有朋友在身邊,女子對正在發獃的許聯森拋了個媚眼。「小弟弟,我和沐月還有點事,你先走好不好?」不曉得女人的媚眼還能如此的電人,許聯森的臉霎時紅到了耳根,無措地道:「我……我……」女子這麽一說,她與江沐月的關係便一目了然。誰也不會笨到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朋友。可是……江沐月的臉色陰沈了下來,他沒有說話,只是盯著許聯森,看他會做出什麽樣的回答。許聯森先是一陣驚慌,然後浮現的是受傷的神情,嘴微微翕動著。在江沐月以為他再怎麽樣也會為自己爭取回一些權利的時候,他低低地張口了。「那……我先走了……」聲音帶著掩飾得不是很好的顫抖,眉間儘是隱忍的傷痛。嫉妒!他第一次嘗到了這種醜惡的滋味,女子豔美的容貌,以及對沐月表現出的親熱,愈發顯得自己的貧弱。他好希望沐月能一口回絕,不想問題竟轉到了自己身上。他半天沒說話,就是想從沐月口中聽到親自拒絕的話,也不至於讓他左右為難,可是,沐月卻久久沒有做聲,這是否表示他也想到女子那裡去呢?思此許聯森就感到一陣陣的失落與難過,為了不被看出自私而醜陋的情緒,他惟有忍痛獨自離去。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時,江沐月出聲了。「我不去!」這句話引來了兩人的驚詫,許聯森在乍聞之下驚喜交加,但喜悅也只維持了一秒鍾,當他朝江沐月望去時,卻見他滿臉的寒霜。「沒空!」簡單地丟給女子兩個字,他一把抓過許聯森轉身就走。 手腕上傳來灼人的熱度,手肘以下被圈出了一層淤青,又緊又痛,急而重的步子更是標誌著某人節節上升的怒氣。江沐月面無表情的外表下是一鍋煮沸了的滾水,他不管是否抓痛了許聯森,只大步向前走著。「沐、沐月,我家不是這邊……」發覺方向不對,許聯森誠惶誠恐地提醒著,惟恐觸著了導火線。江沐月總算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是去你家!」當江沐月把他丟進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到菁華。」許聯森這才不安起來,菁華是一家有名的高級飯店,這時候去那種地方……縱使滿肚子的疑問,他也不敢問,因為江沐月從上車開始,就一直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寒之氣,連他坐在旁邊都忍不住打哆嗦。江沐月越是表現得冷靜,他就越感到恐怖。車內瀰漫著一股令人透不過氣的火藥味……「打電話回你家,今晚不用回去了。」在到達目的地後,江沐月又甩給他這麽一句話。許聯森張口結舌地望著矗立在不遠處的那座富麗堂皇的建築物。「我們……要住這裡……?」不……不會吧?他所驚訝地不僅是這家飯店排場的豪華,更驚訝與江沐月為什麽要帶他到這種地方來。難道……光是想,他就泌出了一身的冷汗。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沒有辦法不害怕,尤其沐月還生著氣,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江沐月沒有理會他,徑自在總台要了鑰匙,在他還沒有作好受訓的心理準備就被推進了一間高級套房。一進門,就看到一長特大型的雙人床,許聯森嚇得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身後碰的一聲關門響,又差點把他驚跳起來。這……這究竟是……江沐月走過去,隨手一丟,將書包拋落在鬆軟舒適的大床上,一邊從冰箱里取出飲料,一邊狀似平靜地道:「今天是周末,從現在開始,我們有兩天的時間,你最好把要說的一次性說完!我已經沒那個耐性跟你玩家家酒了!」飲了一大口啤酒,他倏地回身,晦暗的眸子擒住如被困在虎穴當中的小羊般的許聯森,登時燃起兩簇火苗。「你那是那種眼神?你是怕我還是喜歡我?和我在一起你難道不應該高興才對嗎?為什麽要用那種眼光看我?」「不……」忽來的叱呵令許聯森又驚又怕,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嘴上雖說著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跡象能夠證明他不是在害怕。江沐月大步走過來,箝住他,如扔沙包似的往床上一丟。一陣頭暈目眩過後,他驚慌地發現自己正被江沐月壓在身下。「沐,沐月……」下意識地伸手推拒著,許聯森的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恐懼。此刻的江沐月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可怕,呼出的氣流雖然是滾燙的,但卻使他的心在瞬間降至冰點。「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江沐月眯起眼,宛如欲發起攻擊前的猛獸,強大的手勁與輕柔的語調一點不相搭配,不但沒有半點溫柔可言,相反還蓄滿了嚇人的力度。「這是情侶套房,我之所以沒有預定就能開到房間,那是因為我是這裡的常客,每次來都有不同的女人陪我。」說罷他成功地從許聯森的眼中看到了傷害,那原本就已因驚嚇而灰白的臉閃過一絲痛苦的扭曲,然後是無法置信。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許聯森無助地望著他,多希望聽覺馬上消失!江沐月由上而下地注視著他,手腳並用地壓制住他的四肢,好似捕捉了一隻脆弱的獵物。彷彿看出了他的疑問,他道:「我給你十分鍾,有什麽要問的想問的都可以提出來!」問?許聯森在腦中獃獃地重複著,不明白江沐月這麽說是什麽用意。他想問的太多了!從一開始,他就對沐月有無數的疑問!為什麽要和他交往?有沒有喜歡過他一點點?是不是因為喜歡他才接納他?還是因為可憐因為同情甚至因為一時的好奇?還有,沐月究竟有多少個情人?像剛才的那個女人,沐月是不是還在和她們交往?……太多太多的疑問,句句包含著他的私心,全都是問不出口的問題!他不想因此被看作一個自私任性而又猜忌心強的人!以前,他從來不會奢想沐月成為他一個人的,可自從交往以來,他就變得越來越貪心了。剛開始,只是想只要能夠待在沐月身邊就好了,漸漸地,就不由自主地猜疑起沐月在和他交往的同時是不是還和那些女人保持聯繫,明知道這些不是他可以過問的,還是會時不時地想起來。到剛才,沐月被那個女人叫住的時候,他甚至還起了嫉妒!貪心就好像雪球,越滾越大,大得連他自己都害怕!這麽不自量力不知滿足的他,若被沐月發現,一定會遭到唾棄吧?所以,他才在一直地警告自己,能和沐月在一起已經是天大的榮幸,不可以妨礙他,不可以約束他,更不可以給他造成負擔,要做一個知足、體貼、溫柔的戀人,即使是其中之一也沒什麽……可是,現在他發現他做不到不吃醋,不嫉妒!這教他情何以堪?整整十分鍾,許聯森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張張合合好幾次,就是沒有說出一個字。江沐月也一語不發地盯了他十分鍾,十分鍾一過,隨即掠過一抹狠厲,看得許聯森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不問嗎?」江沐月勾起一絲冷笑。「看來你對我一點好奇心也沒有,既然沒什麽好說的,那就直接做好了!」話音方落,強健的身軀便覆了上去,狂暴的動作引來一聲驚呼。「沐月!」他、他想做什麽?!嘶地一聲,襯衫被撕了開來,許聯森嚇得魂飛魄散,叫聲剛剛出口便又被一股濃熱堵住了。江沐月的怒火藉由這暴烈的吻肆虐著他,激烈急促的掠奪令他幾欲窒息,如鐵箝般的手更是一寸一寸凌遲著他的肌膚,留下一個個殘暴的烙印。「沐月!不要……」好不容易得到一點空隙,許聯森急得叫起來,但立即又陷入恐懼之中,因為江沐月的唇正快速向下方侵移,動作比方才更加粗魯,大手甚至襲上了他的腰部。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許聯森不顧一切地奮力掙紮起來。不可以!他不要在這種情況下與沐月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這種暴力的產物……他不要!然而他越是掙扎,江沐月越是加快了凌虐他的速度,他將他頻頻抵抗的手困於上放,另一隻則起勁地朝他下半身探去。許聯森被他的粗暴對待弄得疼痛不堪,手腳皆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沐月對他發動進一步的侵犯。委屈與恐懼同時如波濤湧來,當江沐月的手觸到那最重要的部位十,他終於哭喊了出來。「不要!」粘稠的空氣彷彿被劃破了一個大口子,江沐月停住手,抬起一雙冰冷到足以使地獄凍結的眼。衣衫不整的許聯森狼狽得好似一塊破布,凄慘地躺在那裡。盯著那張泫然欲泣的臉,殘酷的笑爬上江沐月的眉梢。「你總算知道反抗我了?我還以為不論我對你做什麽,你都惟命是從!如果剛才我上了那個女人的車,接下來要做的肯定就是這種事情!我丟下她來和你做,你難道不覺得高興嗎?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他的面部逐漸扭曲,冷笑也隨著話語慢慢消失,從而換上了咬牙切齒的憤怒,語氣一沈,頓化做一聲驚雷。「你他媽的哪一點像喜歡我的樣子?!」許聯森的不語與流淚更大大加旺了他的火勢,挫敗、不甘、無奈、憤恨等等一同齊漲。他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瑟縮的許聯森從床上揪起來,噴火的眸逼向他。「你看著我!為什麽要哭?為什麽要害怕?你在你眼裡究竟是什麽?你和我在一起哪個時候不是像現在這樣膽戰心驚畏畏縮縮?你自己想,你像在和我交往嗎?別人給我寫情書,你穿針引線,別人要和我上床,你也自動退出!我該感謝你的大度,還是該罵你無知?!」吼到最後他大笑了一聲。「哈!想不到我第一個認真想要交往的人竟如此賢德忍讓,不僅不爭風吃醋,還積極地把我往外送,你該死的是古代賢妻良母嗎?!」他火大地將許聯森推開,憤憤地站起來,以免一氣之下掐上了他的脖子,但這並不代表他的火氣稍微有些下降。靜靜地承受著來自上方的怒罵咆哮,許聯森好像一個木頭娃娃,既不辯解也不反駁,唯一能表示他在聽的就只有一滴一滴撲落的眼淚。他的這個樣子,不啻給江沐月火上加油。「不要擺出一副小媳婦的樣子!你是男人不是女人!我沒有虐待你!我花在你身上的耐心還算少嗎?我哪點缺女人缺到要去找男人的地步?!我見鬼了才會和你交往!」許聯森總算有了一點反應,他抬起頭,眼中迅速地蒙上一層淚膜,顫抖的嘴唇使他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助彷徨,好似一隻被拋棄在荒野上的小狗。江沐月心口一緊,隱隱痛了起來,他立刻把頭擺開,不想每次都因為忽來的憐惜而使得事情的發展越來越惡劣。努力平復了一下處於爆髮狀態的情緒,他道:「不知道你說喜歡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如果只是床伴,我很欣賞這樣的個性,但若是戀人的交往,你讓我覺得一點都不受重視!我只能說,我累了!」許聯森彷彿被什麽狠撞了一下,一直痛到了指尖,他瞪大眼,向江沐月望去,卻看到他背對著自己,頭也不回。他張口想說話,又發現嗓子像堵住似的,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以目光乞求著江沐月回頭看他一眼。江沐月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只繼續說道:「我不習慣含蓄那一套,若什麽都不在乎,那就直接上床,像剛才的那個女人,只要我一個電話,十分鍾之內她就可以趕到,又何苦在這裡跟你糾纏不清?」他頓了一下,等著許聯森有什麽樣的反應,卻一點動靜也沒聽到,陰鬱再度爬起,他握緊了拳。「我這麽做,你也不反對嗎?」不!不是的!身後的許聯森惶恐地望著他的背影,好想衝上去抱住他,求他不要去,卻怎麽也動不了,腳因方才的壓制而又酸又麻,根本撐不起身子,而聲音,也不知怎麽搞的,叫也叫不出來。定立了一兩秒,江沐月冷笑了出來。「好,很好!這是你的選擇!」莫名的悲涼伴隨著憤恨襲上心頭,他咬牙放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便大步朝門口跨去,不願再多停留半刻!原來,那個人,只會說著喜歡他,卻一點也不在乎他!不要!不要走!沐月!許聯森從喉嚨里無聲地呼喊著,江沐月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待大門用力地關上,頓時斬斷了他哀求的視線,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愣愣地看著那扇將他與沐月分隔開來的門,許聯森一時間無法扭轉過來。他努力地想作到不吃醋不嫉妒不任性,是錯了嗎?還是因為太無趣,沐月終究厭倦了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回應的愛情,他小心翼翼,呵護不及,生怕有哪點做錯而循規蹈矩,步步謹慎,字字斟酌……到頭來,還是做錯了嗎?沐月拋下了他,要去找別的女人……這個認識使得他心裡好似破了個大洞,汩汩地向外流著血,疼痛得無法呼吸。眼淚猶如不知疲倦的滾珠,一粒一粒落下,沒有盡頭。身體除了痛覺,就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飯店的餐廳里,一張靠窗的桌邊,坐著一個神情異常煩躁的俊美男子,面色之陰沈令侍者也不敢輕易上前。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身材嫋娜的女子,她一看到江沐月便揚起了魅人的微笑。江沐月此時的心情差到了急電,喝什麽都不對味,索性掏出香煙,正欲點燃,就被一隻縴手溫柔地擋住了。「餐廳禁止吸煙哦。」女子笑道,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江沐月陰騖地掃了她一眼。「你遲到了。」他只給了她十分鍾。女子不以為意。「你剛放學的時候,我遇到你,你說你沒空,現在又十萬火急地把我叫來,好歹也等我把其他的約會推掉吧?」她好整以暇地瞅著江沐月,又看看四周。「你的小跟班呢?不見了?」她指的是約半個小時前見到的許聯森。江沐月寒光一掃。「他不是我的跟班!」女子略怔,看看他那陰雲密布的面容,心下隱約有了個譜。叛逆期的煩惱嗎?哎,看來浪漫夜晚是沒指望了,不如做做知心大姐姐吧。客房裡,許聯森不知呆坐了多久,等到窗外的天空全部暗下來,他才發現時鍾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八點一刻。沐月……沒有回來……從五點半放學到現在,總共不到三個小時,卻像經歷了一個世紀那樣長久。──我累了……沐月是這麽說的。許聯森摸摸手,竟出奇的冰涼。他……被拋棄了嗎……?沐月現在是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嗎……?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外面傳出飯店服務員禮貌而職業化的聲音:「有人嗎?您的餐點已經送來了。」餐點?許聯森如大夢初醒,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過去。「對不起……你送錯了,我沒有叫……」才恢復過來的聲音依然帶著些許沙啞。「沒有錯,是一位姓江的先生給您叫的。」姓江的先生?!許聯森一驚,猛地拉開門,一見服務員就緊張地直問:「你說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裡?」送餐小姐被他的慌亂嚇了一跳,但還是答道:「他在餐廳……客人?您要去哪?您的餐點……」丟下身後的呼叫,許聯森沖向電梯,卻見指在二十五層,按了半天也沒有回應,他急得乾脆跑向安全梯。忘了問餐廳的具體位置,他繞了好久才找到地點。當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餐廳,侍者立刻親切地迎了上來。「請問您定了位置嗎?」沐月!沐月在哪裡?現在正是用餐的黃金時段,餐廳里人滿為患。許聯森不理會侍者的詢問,只焦灼地在人群中尋找著江沐月的身影。張望了半天,終於讓我在靠窗的一張餐桌上發現了江沐月,驚喜在看到對面的那個女子時,便化做了不信。那個女人是……許聯森在那一刻如墜無底冰窖!沐月真的把那個女人叫來了?他搖著頭,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痛楚如蟲子般從地底爬出。他們坐在一起,看起來是那麽的賞心悅目,男的英俊,女的美麗,配上桌上各種高貴的酒品,精美的菜肴,和潔白的桌布,完美得就好像一副畫像……他們正準備站起來,只見女子傾身在江沐月頰上落下一吻,許聯森差點驚呼了出來,那種無言的親密令他的淚水頓時破堤而出!不顧侍者的詫異,他看不下去地轉身飛跑。為什麽?為什麽那個女人可以坐在沐月身邊?為什麽沐月可以讓她那麽親密的觸碰?為什麽要叫她來?! 滿心的嫉妒夾雜著尖銳的痛楚,使他不辨方向地奔走著。一直到跑不動為止,他才停了下來,卻發現已經跑出了飯店,正站在一條街道上,身後傳來汽車的聲音,他也才曉得趕緊閃到路邊。夜色下,華燈璀璨,流光溢彩,因為是周末,行人也顯得格外的多。獃獃地,彷彿麻木了般,眼淚在奔跑的時候就已經流干,現在眼睛只感到一片乾澀。這會兒他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猶如一雙破鞋,被毫不留情地拋棄……夢,來的時候很美很突然,走的時候很殘酷也很突然……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要讓他擁有!為什麽偏偏要在他最不能知足的時候,給了他最沈痛的一擊?「許聯森?」一個女孩的聲音不確定地在後頭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許聯森回過頭,只見是一個穿著小洋裝的短髮俏麗女孩。「你……」他不記得認識過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果然是你。」女孩笑了笑。「怎麽?認不出我嗎?」這時候,遠處傳來好幾個女孩的叫聲。「佳茵!快點啊!」女孩朝夥伴們揮揮手,喊:「你們先去!我馬上就到!」許聯森猛地記了起來。「你是……溫佳茵?!」那個因為他的告發而迫於壓力不得不轉走的女生。他震驚地看著她。剪了短髮的溫佳茵一樣的美麗可愛,還增添了一份活潑。「對,是我。」溫佳茵笑著看他。「我一轉學就剪了頭髮。現在我正要和朋友去KTV,你呢?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裡?」見她以熟人的口吻說著話,許聯森又驚訝又慚愧,心頭被一股深深的罪惡感籠罩了。當初,為了給江沐月洗刷莫須有的罪名,他向學校揭發了那起強暴未遂的事實,因此溫佳茵縱使是受害者也無顏在學校待下去。說起來,還是他害了她,可為什麽她看上去一點都不生氣呢?似看出了許聯森的歉疚,溫佳茵微微一笑。「我到了新的學校,過得很好,還交到了許多朋友。」「對不起……」許聯森輕聲低喃。他從未想過要傷害這樣一個純美的女孩,現在被江沐月拋棄,也算是給他自做多情的懲罰吧?溫佳茵沈默下來,略加妝點的臉蛋掠過一絲陰影。「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錯,是我……傻到去陷害自己喜歡的人……後來我也想過了,江沐月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吧?沒有誰能夠抓得住他,卻也因為如此,更使得人迷戀……」她忽然問道。「許聯森,江沐月現在也沒有正在交往的對象吧?」許聯森被問得一怔,半晌才艱澀地道:「沒有……」是的,現在已經沒有了……溫佳茵聽了似滿意地一笑。「那太好了,否則我還真有些不甘心呢。」她笑著道,有些許玩笑的口吻。「你也許覺得奇怪吧?女孩子就是這麽矛盾,與其心讓目中的王子被某個人獨佔,倒寧願他屬於所有的人。」許聯森張了張口,沒有出聲。溫佳茵的話又令他的心起了波瀾。讓沐月屬於所有的人……?不!他眉尖痛苦地一蹙,胸口突地擰痛,腦海里又浮現出江沐月與那個女人在一起時的親密。不要!他不要這樣!他不想沐月屬於其他的人!「許聯森,你怎麽了?」看他神色不對,溫佳茵奇怪地問。「你不太對勁耶,不舒服嗎?」「沒、沒事……我……」聲音咽住了,連明明已經乾枯的眼睛也刺痛起來。「你怎麽──?」溫佳茵詫異地睜大了眼,驚愕地看到許聯森的眼淚簌簌撲落。「對不起……」許聯森難掩傷痛地低語著,已顧不上丟不丟人了。他承認……他就是嫉妒!就是自私!他不要沐月去看其他的人!他要他只看他一個,只想他一個,只擁有他一個……!「喂,你……你沒事吧?」溫佳茵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對不起……」許聯森不住地說著,卻不是說給溫佳茵聽,而是在向不在自己身邊的江沐月道著歉。就是因為他的懦弱,就是因為他的膽怯……什麽也不敢做,什麽也不敢說……所以,沐月才會厭煩他……真的……對不起……這個時候,一輛跑車行過路邊,忽然停了下來,車窗里探出一張驚詫的臉,沖著許聯森叫道:「你怎麽會在這裡?沐月沒有回去找你嗎?」許聯森看到來者正是方才在餐廳里對沐月舉動曖昧的女子時,驚訝比對方更大。條件反射地想到那個吻,他的眼神立刻黯淡下來,把頭別向一邊,不想看到那女人,嫉妒使他忘了思考為什麽她也會出現在這裡,滿腦子儘是她和沐月在一起時的親密。女子見狀愣了一下,瞭然地笑了:「快點回去吧,沐月現在一定找你找瘋了。」看來這個公主也不好伺候,否則沐月就不會那麽苦惱了。她特地打扮得豔光四射地前來赴約,誰曉得沐月甩都不甩一眼,只念念不忘他丟在房間里的小情人。當她知道就是那個不起眼的男孩子時,足足驚訝了五分鍾,沒想到沐月這麽快就陷入了愛情之中,而且對象還是個男的,打擊真不是一般的大!不過,她也並非不識趣的女人,既然沐月已心有所屬,自然就不需要她了。許聯森心一沈,轉過頭,眼神微愕,以為聽錯了什麽。女子朝他眨眨眼,風情萬種。「放心,王子不過是一時的困惑,只要好好把話說清楚就沒事了,像沐月那樣的搶手貨,你若不珍惜,我可真的就要搶走了喲!」被女子這麽一說,許聯森一下不知所措起來,腦子也被攪糊塗了。這個女人怎麽會跟他說這些話?她難道不是來陪沐月過夜的嗎?在餐廳看到的時候,他還以為他們正要去開房間……「你……不是……」「什麽?」許聯森咬咬唇,語帶指控地道:「我看到……你們在餐廳……」女子微愕,隨後笑了起來:「原來你還到過餐廳呀,為什麽沒進去?你看到的那個不過是個告別吻,愛情開導結束,我正準備離開,而沐月則打算回去找你,誰想到你竟跑出外面來!沐月現在一定急死了。」什麽?許聯森呆住了,眼中有著不敢置信。「你……你們不是……」他們之間的曖昧還是令他難以釋懷。女子莞爾。「在沐月開始戀愛的時候,就已經成為過去式了,我不過充當了一個煩惱垃圾桶而已,王子需要的是真正的公主。」她向他揮揮手,拋了個飛吻,便絕塵而去。沐月……沒和那個女人在一塊……?這忽來的認識使許聯森又驚又喜,原本的哀傷難過頓時與驚喜困惑撞擊到了一塊,腦子裡當下亂糟糟的,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訊息,一時間不知如何啟動了,齒輪只卡在女人所告知的事情上。「許聯森……?」被遺忘在一旁許久的溫佳茵突然出聲了,輕顰著眉,疑惑地看向他。「那個人說的……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到她在說江沐月……?」被聽到了?!許聯森大吃一驚,這才記起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當看到她那驚疑的眼神時,欣喜又被局促和不安覆蓋了。「那……那是……」「我是不是聽錯了?為什麽我會聽到那個女人說……沐月戀愛……?還有……」溫佳茵緊緊地盯著他不可思議地問著,似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什麽端倪來。「不……不是!」許聯森竭力地搪塞著,「和你想的不一樣!」話雖如此,他卻心虛地不敢看向對方的眼睛。溫佳茵的目光漸漸銳利起來,她語氣低緩地問道:「許聯森,你……是不是在騙我……?」「不……沒有!對不起,我……我有事先走了。」不好!這樣下去一定會被猜穿的!三十六計先走再說!許聯森急急地截去她的話,扭頭就跑。可沒等他跑上幾步,就聽到溫佳茵一聲憤怒的大叫。「許聯森!你好卑鄙!」怒叫引來一些路人的注目,以為是一對小情侶在吵架。溫佳茵抑制不住被欺瞞的悲憤與嫉妒,如看怪物似的瞪著他,甜美溫和的小臉一下變得猙獰起來。「和江沐月交往的,莫非是你?!」許聯森啞口無言。見他沒有否認,溫佳茵認定了他心中有鬼,重重地踏著厚底鞋走過去,仰頭逼視著那雙不敢看向自己的眼睛。「為什麽?你們不都是男的嗎?!」「我……」許聯森張口想解釋,卻又找不到可說的理由。「居然……是你和江沐月?!」溫佳茵怒瞪著他,胸中妒意橫溢,她無法接受地搖著頭,極端不齒。「真是太噁心了!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一個變態!」許聯森一震,迅速抬頭。「我不是……」「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溫佳茵激烈地控訴著,原本已打算釋懷了的舊恨隨著新仇扶搖直上。「你向學校告發我,根本就不是因為什麽正義感,而是你想把我從江沐月身邊趕走,並且藉此機會邀功對不對?!太過分了!」「不是的!我……」許聯森忙道,卻又被下一波責怨擋了回來。「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所以沒有記恨你,沒想到……沒想到你城府居然這麽深!你向學校打小報告,害我在老師同學面前丟盡了臉,而你卻……」思及自己方才還傻傻地與他像朋友一樣打招呼,溫佳茵就越覺得許聯森虛偽可憎,當下氣憤不過地哭喊起來:「你居然利用了我!太可惡了!」「溫佳茵!」「你卑鄙!無恥!變態!」從溫佳茵口中吐出一連串的毒罵,她傷心地轉身就跑。許聯森急忙追上去,抓住她。「等一下!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利用你的意思!只是那次……」「放開我!你這個大變態!不要碰我!」溫佳茵憤怒地掙開他,用力地甩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許聯森被打得耳朵嗡嗡直響,顧不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他只想努力地把誤會解釋清楚。「溫佳茵!不是的!你聽我說……」「放手!噁心的變態!你現在如願以償了!我再也不可能去見江沐月,又跟著我做什麽?不怕我也誣告你性騷擾嗎?!」溫佳茵歇斯底里地大叫著,一想到喜歡了那麽久的江沐月竟然是被這個害她名譽盡失的男生搶走,她就好恨!「不是的!你聽我……」「我才不要聽!滾開!」溫佳茵利用厚底鞋的優勢踹了他一腳,扭頭又跑。當轉過拐彎角的時候,她迎頭撞上一堵肉牆。「呀!」「喂!眼睛瞎了嗎?!」上頭傳來粗聲粗七的叫罵。溫佳茵一抬頭,立刻倒吸了一口氣。「喲!原來是個小美人!」一看到是清麗可愛的年輕女孩,前面的那些混混全都眉開眼笑。「對……對不起……」驚覺不妙,溫佳茵趕忙後退,卻被其中一個流里流氣的家夥抓住了手腕。「撞了人就走可不行喔,小靚妹,不如陪我們玩玩吧。」「不、不要!快放開我!」溫佳茵又驚又怕地掙扎著。許聯森在這時追了上來。「溫佳茵!」他驚駭地看到她被幾個塊頭不小的流氓包圍著。那些人一看到他便大聲嘲笑起來。「這麽瘦仃仃的文弱書生,不會是你男朋友吧?」一個人問向溫佳茵。「開什麽玩笑?!我才不會交那麽土氣的男朋友!」溫佳茵羞憤交加地道。「說得對!那哥哥們陪你怎麽樣呀?」一群人全笑了起來。「別碰我!我才不要和你們在一起!放手啊!」「你們放開她!」見溫佳茵陷入虎口,許聯森忙衝上去,用盡全力將她從流氓手中拉了開來,擋在身後。「臭小子!你管什麽閑事?!」許聯森的舉動惹火了那群混混,個個面露凶光,向他逼近。許聯森儘管也很害怕,但還是顧慮到溫佳茵的安全。「她……她不願意和你們在一起,請……不要勉強她……好嗎?」「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敢教訓老子?!」下一刻,他的領子被提了起來。「臭小子,想學英雄救美,先掂掂斤兩再說!」還沒意識到什麽狀況,許聯森的肚子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痛得他彎下了腰。「許聯森!」溫佳茵尖叫,沒想到他會過來保護自己。「快……快走!」為了不讓那群人的注意力移回到溫佳茵身上,許聯森強忍住不倒在地上。「死小鬼!還能撐!」被許聯森反抗的眼神所激怒,又幾個拳頭掃了過來,一群人全朝他圍了上去。眼看著那群五大三粗的流氓對瘦弱的許聯森一陣拳打腳題,溫佳茵嚇得直向路人呼救:「救命啊!拜託誰來救救人啊!」可不管她如何求救,就是沒有一個人敢伸出援手,一看到是流氓打架,人人都趕緊閃避。怎……怎麽辦?這樣他會被打死的!溫佳茵急得快哭了出來,靈光一閃,才想到可以撥打110,又匆匆忙忙地打開皮包找手機。正準備撥打時,她遠遠地看到對面人行道上跑來一個熟悉的人影,立即如遇救星的呼喊起來:「江沐月!這邊!快看過來啊!江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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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飯店裡遍尋不到許聯森,可卻見書包還留在房間里,正當江沐月焦急萬分時,接到離去不久的女伴的電話,說看到許聯森再外邊,於是又急忙跑了出來。當他循聲望去,看清被一群流氓圍毆的人是誰後,渾身的血液登時衝上了頭頂!彷彿一頭抓狂的猛獸,江沐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過去。在那些混混做出反應之前,幾個又快又狠的拳頭就已迎面而來。不一會兒,本來還在圍攻許聯森的家夥全被打趴在了地上。在看當許聯森身上的淤痕時,江沐月又紅了雙眼,他惡狠狠地踩上那些的人的背部,一個使勁,伴隨著卡嚓幾聲,一串鬼哭狼嚎立刻響了起來。「哇啊!」「哎喲!」「救……救命啊!」原本還氣焰洶洶的流氓一個個都痛地齜牙咧嘴,可江沐月仍不放過對他們的折磨。不過他們是否已無招架之力,江沐月如踐踏一堆垃圾般,瘋狂地踢打著,也不在乎這是否會要了他們的命,直到許聯森上前拉住他。「沐……沐月!別打了,會出人命的……」江沐月雖然收住了手,但仍滿臉殺氣,形同惡煞,瞪著那些敢傷到他寶貝的垃圾,就恨不得一個個踹死!「沐月……」江沐月一個轉身,一把攬過那纖瘦的身子,在聽到許聯森因疼痛而悶哼一聲後,心痛又伴隨著怒焰滾滾而來。該死!他該殺了那些混蛋!見江沐月窮凶極惡地瞪著自己,許聯森以為他在氣自己的不告而辭,連忙道:「沐月,我……」「呀!小心!」溫佳茵尖叫驟響的同時,許聯森也推開了江沐月。緊接著碰的一聲,一個空酒瓶在他頭頂上破裂開來。「啊……!」劇烈的痛楚從頭部爆炸,許聯森疼痛難忍地跪倒在地上。「你!」瞥過那個偷襲的家夥,江沐月眼底快速地掠過一抹陰狠之至的殺氣。一個掃腿過去,那個人慘叫一聲,腿骨被踢斷了。正想再給幾招致命的攻擊,江沐月聽到身後溫佳茵擔憂的叫聲。「許聯森!你沒事吧?」心口一顫,江沐月沖回到他身邊。「聯森!」他從溫佳茵手中奪回抱著頭痛苦地呻吟著的許聯森,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焦灼與慌張。「你受傷了?!哪裡痛?」「好痛……我的頭……」許聯森覺得頭好像馬上要炸開似的,痛得根本無法思考。「聯森!」江沐月在他頭部檢查了一下,沒有看到流血,但卻見他一副痛苦無比的模樣,更加緊張起來,恐懼代替怒火填充了他身體的每一部分。「你不會有事的!別嚇我!」從沒有過這麽無助的時候,聽著許聯森的呻吟越來越微弱,江沐月的恐懼就如魔鬼一般不斷膨脹。他束手無策地看著懷中蒼白虛弱的人兒,頭一次憎恨起自己的無能!他攔腰抱起許聯森,不顧行人異樣的目光,朝這附近的診所狂奔而去。沒見過這麽心慌焦慮的江沐月,溫佳茵驚呆了。「沒事,沒事,只是腫了個大包,擦擦紅花油就好了。」醫生這麽說。「可是他暈倒了!」江沐月幾乎是喊著道,剛衝到診所時,他那慘白的臉色和緊張兮兮的神情讓人還以為送來了個急病號。「那個孩子營養不良,又有些貧血,所以才會暈倒的,讓他注意一下身體就可以了,不必太過擔心。」江沐月這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肌肉也因為過度的緊張而隱隱作痛著。他倦怠地舒了一口氣,微微苦笑。認栽了!那個小子不是一般地影響他,說什麽也沒法放開了,誰教他已經……徹底地……愛上了他……一進病房,他就看到許聯森正欲從床上下來,忙快步走過去。「你干什麽?可以起來了嗎?頭還痛不痛?」「沐月!」許聯森一看到是江沐月,立即緊緊地捉住他的衣襟。「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聯森?」這還是他第一次表現出自己的希求,江沐月愣了愣,忙道:「我沒走啊,我會留在這裡陪你的。」許聯森搖搖頭,悔恨漸漸浮現在臉上。「沐月,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麽懦弱,不該那麽畏縮……我一定會改的,你不要討厭我……」說著說著聲音又開始嗚咽起來。江沐月慌了,忙擁住他。「別、別哭!你在胡說什麽?我哪有討厭你?別亂想!」許聯森心中塞了好多的話,彷彿要一次吐完似的。「沐月……你太好,太完美,有那麽多的人喜歡你,敬畏你,而我……卻什麽都不是。那個時候,你說……要和我交往,我真的好高興,可是……後來,我又開始覺得不安起來,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和我交往,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我……你身邊有那麽多優秀的人,不管是少華、子熙,還是你叫到飯店的那個女人,比起他們,我真的一無是處……」「才不是!我和那個女人沒什麽!我跟她什麽也沒發生!我也沒有其他的女人了!」聽到這裡,江沐月急忙澄清,好似一個惟恐愛妻誤會自己出軌的丈夫。「我知道……」許聯森用眼神安撫著他,又繼續道:「你說得對,我總是在你面前戰戰兢兢,畏首畏尾,什麽也不敢多說,什麽也不敢多做……那是因為我太想在你面前表現得更完美一些,不想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我好怕,好怕哪裡出錯你會不高興不喜歡,也好怕你覺得我實在太差勁而後悔與我交往……我替別人送信給你,也是因為……我害怕你嫌棄我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其實我根本一點不想你和她們在一起!不管是學校的女生,還是外邊的人,那些女人……我不想她們接觸你!這樣的我……會不會很醜惡……?」說到後面,眼淚已撲濕了江沐月胸前的衣服。許聯森的眼淚就好像烈性的毒藥,每滴下一粒,江沐月的心就痛上十分。他又愛又憐又疼地抱緊他,語氣中也帶著深切的懊惱。「一點不!你一點也不醜惡!你才沒有一無是處!你都把我弄成這個樣子了,還敢說自己一無是處?!」沒有誰能令他如此神魂顛倒,彷徨無措,除了他!「沐月……」江沐月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但仍是摟著他,凝視著他的雙眼。良久,他輕輕地從口中吐出:「我愛你!」「沐月?!」許聯森果然猝不及防,大吃一驚,淚眸直直地看向他。江沐月歉疚地對上他。「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總是說你和我交往不像情人,其實我又未嘗不是?直到方才,我才發現,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這三個字,也難怪你胡思亂想。」如果不是那個精明的女人一語點破了他,或許現在他還在悶著頭苦惱不已。喜悅彷彿從天而降的隕石,許聯森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擔心這會不會又是一場幻覺。「你……剛剛說……」怎麽可能呢?他以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聽到江沐月對他說這樣的話……江沐月的眼神此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還要柔和,不見一丁點的冷漠與陰霾,而是像一潭湖水,溫柔得好似在看今生最珍貴的寶貝。他低頭吻上那兩片最教他消魂蝕骨的唇。「我說……一個叫江沐月的傻瓜,愛上了一個叫許聯森的笨小子……」纏綿的一吻結束,他滿意地鬆開他,看他欣喜若狂的模樣。輕觸著被吻疼的唇,許聯森終於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但仍是不敢肯定,這份巨大的幸福來得太突然了,直叫他顫慄不止。「真的嗎?你愛我?」他閃爍著狂喜的淚光求證似的追問著,還是沒法安心理得地接受。「當然是真的。」江沐月又吻了吻他的額頭,胸中溢滿從為有過的滿足與溫暖。「那……再說一遍……」他想聽!想聽更多……「我愛你!」「再說一遍!」「我愛你。」「再說……」……連續說了N遍之後,江沐月忽然感到彆扭起來,這種話他可是拼了命才說出來的,這會兒叫他一直說個不停,真是……太太太~~太難為情了!「你是在報復我嗎?」他佯怒地道,想起上次他也曾命令許聯森這麽說過。許聯森連忙搖頭,發出一聲幸福的嘆息。「我只是……不敢確定……」「傻瓜!說你笨還真一點沒錯!我都這麽說了,還有誰敢懷疑?」不容置疑地又欲吻上他的唇,門口卻在這時被推開了。許聯森趕忙退開,羞得滿面通紅。溫佳茵也沒料到一進來就看到這麽如膠似漆的一幕,尷尬地道:「對……對不起,我應該敲門的……」江沐月這時才發現有這麽個人,目光一寒。「你……」這不是那個曾經誣陷他的女人嗎?叫什麽忘了,為什麽這人會在這裡?對了,好像剛才打架的時候,她也在場。不敢面對江沐月冷若寒冰的眼,溫佳茵輕垂螓首,囁嚅著道:「只要……沒事我就放心了,我……我來是想說……對不起!還有6謝謝!」鼓足勇氣說完,她便轉身跑掉了。許聯森看看她離去的方向,湧現一絲感慨。「她……是個好女孩……」「聯森?」感覺被隱瞞了什麽事,江沐月大大地不是滋味起來,一股酸意也開始翻騰。正想追問,卻見許聯森抬起頭對他展顏一笑,頓時又意亂神移,心花怒放朵朵開。他終於對他笑了!第一次,他對著他微笑!迫不及待地想要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吻,忽然「咕嚕」一聲從許聯森肚子里傳了出來。他停住,看向他。許聯森窘得差點就鑽進被子里當鴕鳥。「你沒吃飯?」江沐月問。他當時不還特地叫了一份餐讓服務員送上去嗎?許聯森赧顏地點點頭,頭頂上立刻劈里啪啦地響起一陣罵聲。「連飯都不按時吃!怎麽可能不貧血?難怪醫生說你營養不良!嫌自己不夠瘦是不是?!」待第二聲「咕嚕」傳來,江沐月才想起應該先帶他去填飽肚子,至於訓話,容後再議。「走,去吃飯。」看他氣色不錯,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江沐月拉起他。「想吃什麽?」許聯森本來想說「隨便什麽都可以」,想了想還是老實地道:「火鍋。」「什麽?」火鍋?「大熱天吃火鍋,你不怕傷胃?」「可……我想吃,不行嗎……?」江沐月皺起眉頭,考慮了一下,還是點頭了。「好吧。」也罷,他終於敢於堅持自己的想法,並且有些撒嬌的味道了,為表慶祝,就帶他去吃一頓滾燙的四川火鍋吧。但願他們的愛情也能像麻辣火鍋一樣,熱情到永永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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