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意中的母親

母親去世那一天，是農曆十一月。記得那天下著很大的雪，我們兄弟幾個淚眼模糊地望著床上氣息奄奄的母親，之前的幾日，母親有清醒的時候，還用非常微弱的聲音對我說：「天冷了，你自己多穿點。」都什麼時候了，母親還在關心她最小的兒子。想到這些，我頓時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說不出話。萬萬沒想到，這次叮囑竟成了我與母親最後的對話。從此，我突然間變得孤苦伶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遺棄和悲傷；從此，十幾年來，我每次臨近年關，都會莫名的心傷！11整年零10天之後，父親也已離我而去！按照傳統的鄉俗，將母親的骨灰和父親的靈柩合葬在老家半山坡上。

母親是「愛的寶藏」，是「辛勞與奉獻的化身」……所有讚美母親的詩歌都如此美妙，而所有美妙的詞語放在母親身上又都顯得如此蒼白和無力。母親是一切生命的根源和愛的基石，是我們對愛的最初的沐浴。很多文學作品都在讚頌母親的偉大，很多宗教也都給母親以很高的榮譽，《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盂蘭盆經》等均在諄諄告誡世人「父母恩重如山」。生育孩子，母親嘔心瀝血。生死關頭，母親將生的希望留給孩子。「汶川地震」中，母親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孩子；從高高的索道上墜落時，母親用雙手托起孩子；孩子病重，母親割肝救子……一個個凄美、悲壯的故事，詮釋著母親的無私與偉大。沒有母親，孩子們無法生長；沒有母親，大人們無法成熟。

沒有母愛，我們的生活將失去陽光；沒有母愛，我們將變得虛弱枯黃。

很多時候，當你酣然入夢，手腳露在被子外面，只有母親來到你身邊，就輕輕將被子替你蓋好，擔心你感上風寒；很多時候，當你患病在床，只有母親來到你身旁，喂你吃藥喝湯，並將她的手放在你的前額上，小心地檢查你是否發燒，心疼地說「可憐的孩子」；很多時候，當你在外面受人欺負，只有母親摟你到懷抱，心疼地安慰你，替你擦去臉上委屈傷心的淚花；很多時候，當你遇到困難和挫折，是母親給你信心和勇氣，給你點燃新的希望；很多時候，當你要外出，母親總是為你收拾這樣，準備那樣，生怕你在外面挨飢受凍；很多時候，當你衣錦還鄉，儘管你已進入中年或老年，母親仍和往常一樣，問寒問暖。因為在她眼裡，你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生怕你在外面有什麼閃失。每當這些時候，你會感到你被一種偉大而甜蜜的母愛包圍著，你會感到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上享有一種踏實和安全，你會感到太陽系這個硬邦邦的星球卻充滿了無比的快樂和溫暖的陽光。

世上人海茫茫，能成為同事的有幾人？能成為朋友的有幾人？能成為兄弟姐妹的有幾人？能成為夫妻的有幾人？能成為父母的又有幾人？一切都在緣分中，父母緣、子女緣、兄弟姐妹緣、夫妻緣、同事緣、朋友緣……等等一切緣，按照佛家的說法，都是經歷了無數個「劫」、無數個「輪迴」後因緣撮合的結果。但不幸的是，有時我們遺忘了，不珍惜這一緣分。母親是我們生命中最珍貴的禮物。你們中那些母親還健在的人們，請不要等到她離開的那天才說：「天啦，我在母親身邊生活了這麼多年，竟然沒有仔細地看她一眼。」平時，我們總是希望她躲在後面做飯洗衣、帶孩子、打掃衛生，而我們自己則沉醉於功名利祿。如此，我們的母親不再有機會注視我們，而我們因為太過忙碌，也沒有時間關注她。只有在她去世的那一天，我們才明白，長久以來，我們為母親的付出太少、太少。

萬物無常。有那麼一年，我在香山上練習「行禪」，曾經綠色的樹葉，轉眼間在西風的摧殘下如雨飄落。我輕輕拾起一片落葉，又輕輕將它放下。我覺悟到：落葉可拾，昨天不再。人不過是世上的匆匆「過客」，在歷史時空里，我們擁有這樣，擁有那樣，可在終極時空里，我們卻什麼也沒有得到，什麼也不曾失去。我說這些，只是想提醒人們：萬物無常，好好地活在當下，珍惜我們當下的工作和生活，特別是要珍惜當下還擁有的至高無尚的母愛。在這裡，我有一個小小的建議：今晚，在這歲末的最後一天，當你們回到家中，要帶著微笑來到你的父母身旁，不需要說什麼，只是讓他們停下手頭的勞作。接著，你讓父母坐下，你也靜坐在他們身旁，好好地看著他們，深深地凝視著他們。這樣做只是為了看到他們，體認他們就在當下，他們還活著，就在你身邊，你還擁有自己的父母。接下來，你握著他們的手，問他們一個小問題：「爸媽，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呢？請您們給我講一下我小時候的故事吧！」他們會感到驚奇而親切，話匣子將一下子打開。這時候，你要認真聆聽。即使你己經四五十歲了，甚至更老，也要像孩子一樣問他們、專心地聽。意識到在永恆的父愛母愛里，他們和你都會感到無比快樂。那麼，將來有一天，當他們離開你時，你就不會有懊惱和悔恨。

請不要認為我是在建議你們中斷你們的工作和事業，回到家裡和他們呆在一起。在這裡，我只是想提醒你們，作為母親為我們付出太多，也無時不在惦記我們，我們不能讓她們感到孤獨，應「靜」下心來想想她們，抽點時間陪陪他們。不管你的地位多麼高貴，或者多麼貧窮，總有一個人對你不嫌不棄，這就是你的母親；不管你飛得有多高、多遠，總有一顆線如同風箏在牽掛著你，這就是我們的母親。

如果還允許我再作一點建議，那就是：今年春節，當你們放假回家，請不要只是「回家看看」，請不要只顧「交朋結友」、遊山玩水，請輕輕地走進母親所在的廚房，微笑著、親切地對她說：「媽，還是我來吧！」如果母親不肯放下手頭的勞作，你要堅持，一直到她放下手頭的勞作，或同意與你一起做家務。即使你己經四五十歲了，甚至更老，你都要表現得像一個孩子、一個像從前一樣天真可愛的孩子。這樣，你和你的母親都會感到一種無以倫比的快樂和幸福。等到將來有一天她離開你時，你就不會再有悔恨和懊惱。

千古「禪」燈，閃閃不滅。「禪者，靜慮也」，倘若這盞小小的「禪燈」能在我們的「靜慮」中點亮，便可會心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