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尖：像夏夢這樣的好女孩，看遍銀幕也找不到了

2014年11月15日，83歲的電影表演藝術家夏夢在上海接受專訪。王辰 澎湃資料

       夏夢回大陸，到哪都是金庸附身，媒體用「金庸的夢中情人」廣告她，用金庸的西施論形容她的美，用「金庸進長城是否為了接近儂」來試探她，流芳半個多世紀的才子佳人故事，誰都忍不住這八卦心。但是，夏夢不喜歡。面對記者的金庸問題，每次她都非常淡然，或者只是出於禮貌地回復：不記得了。八卦吧。不記得有什麼因為長得太美有太多人追求的困擾。實在逼急了，就說，武俠小說，我不看的。金庸先生，也很多年不聯繫了。

年輕時的夏夢

       這麼放得下的絕代佳人，別說電影史上鳳毛麟角，就是人類史里，也非常罕見，譬如我們現當代文學史，就有好幾宗被當事人越說越亂的三角四角戀。所以，坐在上海國際電影節的《絕代佳人》專場，撲撲滿的夏夢粉絲都虔誠地翹首等待我們自己的絕代佳人光臨。

       可惜夏夢不能親自前來領取電影節頒出的終身成就獎，她在視頻里感謝了上海。從影十八春，作品四十二部，夏夢的電影成就有目共睹。不過，看完《絕代佳人》，我才模模糊糊意識到為什麼當年的長城三公主中，大公主夏夢的聲譽最隆。

夏夢當年出演的《絕代佳人》。 王辰 澎湃資料

       夏夢、石慧、陳思思三位長城公主，電影成就差不多，論美貌也各有千秋，不過，作為左派電影公司的當家花旦，只有夏夢稱得上「正大仙容」，搞得她不管是演董小宛還是扮陳白露，身上的「正氣」總是一目了然。這種「正氣」就電影人物而言，可能不準確，但是，夏夢的這種氣質卻非常恰切地鑲嵌進了長城電影公司的「左派」色彩，而且和右派電影公司拍攝的那些淫亂宮廷的禍水紅顏劃開了距離。表現在《絕代佳人》中，就是夏夢和樂蒂的區別。樂蒂在長城一直不太紅，轉投右派公司「邵氏」以後才大紅大紫，其實從《絕代佳人》看，樂蒂儘管鏡頭不多，但是眼神流轉非常搶鏡，相比之下，夏夢的妝容雖然也是當年香港流行的「眼兒媚」，卻一身正氣自始至終像個地下黨，換言之，是長城的「左派」追求決定了夏夢和樂蒂的位置，而夏夢的大公主位置，也就不僅僅是加盟長城時間最早的原因。

       因此，左派電影公司長城和夏夢，差不多是一個互相成全的故事。公司沒錢開拍的時候，夏夢去外面賺了錢養公司，而頗具大家庭氛圍的公司也保障公主們只參加最健康的社交。也是因為背後倚靠著這樣的意識形態，夏夢才能輕易地抵擋大才子金庸賣藝賣身的追求吧。

       現在還有左派的電影公司嗎？我不知道。不過，像夏夢這樣的好女孩，看遍銀幕，也找不到了。在這個意義上，佳人確實絕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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