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明史上,揚州是一座經過血與火洗禮的英雄城。當弘光小朝廷演出一幕文武大臣紛紛豎起白旗、投降清廷的鬧劇時,揚州軍民的英勇抗擊,就像黑夜中的一支火炬,點燃了江南人民抗清鬥爭的熊熊烈火。 弘光元年(1645),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史可法孤軍堅守揚州城,誓師梅花嶺,頑強抗擊南下的清兵,最後寧死不屈,為國捐軀。城陷後,揚州人民慘遭大屠殺,數十萬軍民同時遇難,血染山河。揚州的失守,使清兵迅速渡過長江,直逼南京,弘光朝隨之傾覆。 清順治十年(1653),吳偉業北上仕清,路過揚州,故地重遊,不禁觸景生情,寫下著名的七律《揚州》四首。此時離弘光朝的覆亡已近十年,但亡國之痛依然深藏在心裡。作者試圖通過這組詩揭示出弘光朝之所以覆亡的種種複雜原因,並引出歷史教訓,同時對史可法的高風亮節予以肯定,這就是詩的主題所在。 第一首先從眼前的景色寫起: 「疊鼓鳴笳發棹謳,榜人高唱廣陵秋。 官河楊柳誰新種,御苑鶯花豈舊遊?」 「廣陵秋」為曲名,這裡語意雙關,因古代詩詞中描寫秋天景色,多用以抒發悲愴的心情。廣陵是揚州的古稱,詩中強調的是「誰新種」和「豈舊遊」,點明大運河兩岸先前種植的楊柳已在戰火中被毀,戰亂後的御苑顯得蕭條破敗,換言之,映入作者眼帘的揚州的景色已今非昔比,這樣從景物替換的描寫,引出朝代的更迭,言外之意自明。 在歷史上,隋煬帝曾乘龍舟南下揚州,並在這裡修築宮苑,定為行都。有詩為證: 「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即揚州)作帝家。 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李商隱《隋宮》) 大業十四年(618),隋煬帝在這裡被禁軍將領宇文化及所殺,葬於雷塘(今江蘇江都縣北)。晚唐詩人羅隱有《煬帝陵》詩: 「入郭登橋出郭船,紅樓日日柳年年。 君王忍把平陳業,只博雷塘數畝田。」 諷刺隋煬帝把大好河山只換得一塊墓地,已是歷史的大罪人。而吳偉業卻以更加沉痛的筆觸寫道: 「南朝枉作迎鑾鎮,難博雷塘土一丘。」 悲嘆福王朱由崧的下場連隋煬帝都不如,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詩以此作結。給福王朱由崧以辛辣的諷刺,令人回味。 揚州五亭橋 明亡後,馬士英與黃得功、劉良佐等發兵送福王至儀真(明代屬揚州府),史可法等不得已迎立福王,建立了南明政權,以為恢復中原之計。誰知不到一年,朱由崧就作了清兵的俘虜。梅村在《鹿樵紀聞》中有一段福王被擄時的記載:「福王乘小轎,衣藍袍,首披包頭,油扇障面,百姓夾道唾罵,其有投瓦礫者。」一副狼狽模樣。後來他被清廷殺害,可謂咎由自取,並不值得同情。 第二、三首敘述弘光朝軍政的腐敗,內部的勾心鬥角,其中突出描寫史可法的堅持抗清。當時南明政權曾在江北設立四鎮以防清兵南下,但四鎮將領黃得功、高傑、劉澤清、劉良佐之輩,各懷鬼胎,互相傾軋,無意抗清,唯有史可法一身正氣,上表請求北征,以圖收復中原。他上疏懇求弘光帝「念念思祖宗之鴻業,刻刻憤先帝之深仇,振舉朝之精神,萃四方之物力」。把中興的希望寄托在弘光帝身上。這就是「將軍甲第橐弓卧,丞相中原拜錶行」所蘊含的內容。 史可法抗清之志未酬,最後以身殉國。吳偉業《鹿樵紀聞》中有一段描寫:「(揚州)城遂破。可法出遺疏授家丁,又為書上其母,拔刀自刎,未殊。左右負之出小東門,遇北騎,大呼曰:『史可法在此』。執見豫王。王欲降之,不順而死。」人民為了紀念這位民族英雄,在城中修築史公祠,讓後人憑弔。祠中有一副對聯寫道:「數點梅花亡國淚1,二分明月故臣心。」他的浩然正氣和愛國之心數百年來一直受到人們的敬仰。 儘管史可法親自督師江北,鎮守揚州,但難挽危局。一則他的抗清主張得不到朝廷支持,勢單力薄,難以有所作為。二則南明政權中掌握軍權的將領,不顧大敵當前,只圖保全自己,或變節投敵,或相互傾軋。「東來處仲無他志」,「當時只有黃公覆,西上偏隨阮步兵」,寫的是飛揚拔扈的左良玉,不以大局為重,借清君側為名,自武昌揮師東下聲討馬士英、阮大鋮,馬、阮則急調駐江北的黃得功部西向阻擊。致使清兵乘虛南下,南京失陷。「處仲」用晉王敦(字處仲)發兵借誅劉隗事,這裡借指左良玉。「黃公覆」即三國時吳將黃蓋、字公覆。這裡借指黃得功。又如「江左衣冠先解體,京西豪傑竟投兵」,寫清兵南下時,弘光朝文武僚臣無心戀戰,紛紛或逃或降,迅速解體。詩人以歷史家的眼光,淋漓盡致地剖析南明弘光朝軍事上的致命傷,指出弘光王朝的覆沒勢所必然。 清兵陷落揚州後,殘酷屠城,為歷史上所罕見,而婦女被擄,尤遭凌辱,景象甚慘。吳偉業《揚州》第四首,以同情的筆觸描寫屠城後婦女受蹂躪的慘狀。「撥盡琵琶馬上弦,玉勾斜畔泣嬋娟。紫駝人去瓊花院,青冢魂歸錦纜船」。程穆衡注云:「維揚士女俘掠至慘,故末章獨詳之。」的確,這些無辜遭受浩劫的粉黛,常常成為梅村歌詩的吟詠對象,可見作者對被壓迫、被侮辱婦女命運的同情和關懷,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作者思想的進步一面。《明季南略》記敘揚州一女子張氏,被豫王部將掠至金陵,既而部將隨豫王北上,張氏密以白綾二方,楷書《絕命詩》五首於上,乘隙投江以死。這裡錄二首: 深閨日日綉鸞凰,忽被干戈出畫堂。弱質難禁羅虎口,只余魂夢繞家鄉。 江山更局聽蒼天,粉黛無辜實可憐。薄命紅頗千載恨,一身何惜誤芳年。 這段記述可作為梅村詩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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