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潮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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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賢，孩子善，人類才會發展。這就是潮汕女人給我們的啟示。

我是生長在東北的滿洲漢子，看慣了東北女人的「潑」，欣賞過新疆女人的「浪」；了解山西女人的「儉」，遭遇過山東女人的「犟」；嘗過湖南女人的「辣」，明白北京女人的「狂」。真要用一個字來形容潮汕女人，思來想去，就是一個「賢」字堪得。

潮汕女人「賢」在何處呢？據我觀察，有「五德」與「五行」。潮汕女人的「五德」是：溫、良、恭、儉、讓。潮汕女人的「五行」是：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拜老爺、煲湯。

為了讓事實說話，我們先說人人都看得見的「行」。

「公婆說話不會錯」

「公婆說話不會錯」，這句話明顯是不對的，連「最高指示」都可能錯，怎麼「公婆」說話就「不會」錯？其實說的是「公婆」在潮汕女人心中的位置。那真可謂是「絕對權威」。不是公婆說話「不會錯」，而是從子女的角度看，公婆說話「不要認為是錯」。   這不是很不講理嗎？答曰：「家庭本不是講『理』的地方。」家庭是靠「情」聯繫著的。丈夫說：「夫妻的愛情可以選擇，父母的親情能選擇嗎？」妻子無話可說，自然也得認這個「理」。這就是《論語》中子貢所講的：「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論語·子張》）

「孝」是聯繫家庭親情的紐帶，是家庭的「大者」。家庭和諧孝為先，而關鍵就是外來的媳婦與公婆之間的關係。潮汕家庭大多實行「男主外，女主內」的方針，男人是摟錢的耙，女人是裝錢的匣。潮汕女人在家裡有地位，有權利。媳婦與公婆的關係也是以「情」換「情」的。媳婦真心待你好，公婆自然心中有數。潮汕老人待兒媳婦比自己女兒好，就是必然的了。

為了保障媳婦的「賢」，潮人是有很多措施的。

第一，父母不願讓兒子與非潮人結親，兒子也不願意娶不會說潮汕話的媳婦。除非是在外工作的新潮人，另當別論。

第二，兒子的婚姻大事，不僅取決於男女雙方本人，未來的公婆也很重要。因為選擇的畢竟是未來大家庭里的「主婦」、接班人，決定家庭未來發展方向。

第三，從前的潮汕男人許多靠「下南洋」發展賺錢。時間長了，難免耐不住寂寞，免不了去采「野花」。錢不少花，生活並無改善。經驗證明，不如找一個固定的女人，安個外室來得合算。這與現代的移情別戀不同。潮汕男人從小受傳統文化教育，家族觀念極強，不管走出多遠，始終會記得自己是為了家庭的幸福出來拼搏的，自己再苦，也要把「僑批」按時寄回家。

潮汕男人是風箏，飛得再高，線，始終攥在父母妻子手中。試想：這樣的家庭，女人若是不孝敬公婆，還能存在下去么？這都是形成潮汕女人孝順美德的原因。

丈夫是將，女人是相

人們常說女人要「相夫教子」，把「相」讀成平聲，以為是「相看」夫君，其實「相」是動詞，去聲，是「輔助」之意，就是宰相的「相」。中國相棋的「相」，就是保衛「將」「帥」的內廷主管。丈夫是皇帝，妻子就是宰相；丈夫是董事長，妻子就是財會主管；丈夫在家開店，負責採買，妻子就是售貨員，負責賣貨；丈夫是大廚，妻子就是服務員；丈夫是司機，妻子是售票員；丈夫是貪官，妻子就是收賄員；丈夫是小偷，妻子就是銷贓員。夫唱婦隨，屢試不爽，在潮汕十分典型，天經地義。

在潮汕，很少看見成年男子在田地里幹活。這是因為潮汕人多地少，靠種地務農根本無法養家糊口。這也是把潮汕逼向市場經濟的原因之一。男人大多要到市場上找活路。家中土地就由婦女和老人承包了。

潮汕女人「相」家，還有個重要任務，是處理好家族和鄰里關係，保護好自家男人的「面子」。「面子」是潮汕男人在家鄉生活的「護照」。

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保證自己的男人能按時按節參與族群活動。比如過年祭祖時，女人雖然不能入祭，只能站在外圍，眼睛卻在不停地搜索、品評。全族的男人站在一起，男人的髮式、穿戴、談吐，甚至抽什麼牌子的煙，都是顯示「面子」的標誌，女人要想自己的男人不輸給別人，自然就要下許多「暗功」。可見，保住男人的面子，就是保住了家庭的榮譽，保住了家族與社會的和諧。

孩子成長的後花園

「出花園」是潮汕特有的保留古代中原時期的「成人禮」。過去，男子十五歲，女子十三歲，就要舉行隆重的「出花園」儀式。近親好友都要參加，把各自采來的鮮花瓣灑在澡盆里，孩子洗完澡，換上成人衣服，正式坐上宴請賓客的宴席上，從此告別孩童時期的「花園」生活，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也同時肩負著天下興亡的重任。貧苦人家的孩子從此就要出門賺錢了。

那麼，在「出花園」之前，潮汕女人是如何調教孩子的呢？其實很簡單：言傳身教。

首先是家庭氛圍，不管是大戶小家，家中都少不了對聯、格言、家訓、二十四孝圖，等等。住「四點金」的家庭，會在廂房的隔扇上，連篇大書《朱子治家格言》，有的書《文昌帝君真陟文》、《省分箴》。潮汕女人再沒有文化，這些都可以倒背如流。因為她們在教孩子背誦時，自己早已爛熟於心。

家族拜神祭祖時，也要抱上孩子觀禮受教育。在往祖宗龕里恭放祖先牌位時，要由族裡最高輩份的老人點紅，而點紅的時候，腳下要坐兩個最年輕的孩童。這樣才能代表全族老少。這樣的孩童長大了，自然知道長幼尊卑的道理。

現代人很多重視「胎教」，究竟效果如何，尚不得而知。但是，潮汕女人教育孩子的一套辦法，肯定是行之有效的。

家庭信仰的捍衛者

「老爺」是各種神明的總稱。「拜老爺」，是潮汕女人日常功課之一，初一、十五，時年八節，儀式必不可少，常常被外地人笑話為「迷信」。潮汕人也不辯解，心中卻有些看不起那些沒有「信仰」的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潮汕人並不是「迷信」，大部分是「俗信」，就是一種習俗。潮汕人一開始從事的就是海上生產，朝不保夕，危險性大。封建朝廷不但不管，還要動不動就「禁海」、「遷地」、「封鎖」。那時在海上討生活，就是孤兒撞大運。人靠不住，就得靠神。神在哪裡？就在自己的心中。一旦發生海難，任憑海浪衝擊，身體麻木，一息尚存。誰心中默念「媽祖」的時間長，誰就清醒，就能堅持到活命。其實是自己的意志救自己，但功勞確是媽祖的。沒有媽祖，他就可能堅持不下來。

岸上的家屬呢，從親人一出海，心就一直懸著，什麼事都心不在焉。老這樣生活行嗎？家裡日子怎麼過？為了安慰自己，就把這份擔心通過一柱香「轉嫁」給「老爺」。誰沒有虧待「老爺」，誰就不擔心，就能過上安穩日子。你說是自欺欺人也好，自欺欺「神」也對，反正有效。於是這習俗就傳下來了。現代社會，雖然海上安全了，可是這市場經濟的大浪，股票的風險，哪一樣不令人心驚肉跳？所以呀，「老爺」還得拜，有事防事，無事給和諧社會添點熱鬧，有何不好？

現在明白潮汕女人這個「工作」的神聖和偉大了吧？那是全家人賴以生存的精神保障。

家庭養生的調劑師

潮汕地處北回歸線上，熱；又處在東海南海之濱，濕。這熱而濕的氣是人類的大敵，不僅對關節經脈產生危害，還容易導致風濕性心臟病和滋生各種傳染病。尤其在山林野莽之間更甚，所以古人稱之為瘴氣。當初韓愈貶來潮州就最怕這瘴氣要他的命，預感到自己將「十去九不還」，囑咐侄孫韓湘「好收吾骨瘴江邊」。雖說現代人多了，瘴氣沒了。可是各種病毒細菌在這裡一年四季都是得天獨厚的繁殖著，絕沒有北方一場低溫徹底消毒的好事。在這裡，「與天斗」的主要任務，就是氣候。颱風是其一，幾天就過去。氣候引起人身體的涼熱變化，才是長期作戰的對象。在這種環境中，人們為了與疾病作鬥爭，民間積累了一大堆經驗。其中最根本的就是掌握進食的涼、熱、泄、補的特性，不斷調解飲食中的藥用成品。草藥性溫，有病治病，無病防病，不像中成藥和西藥那樣不易掌握。於是，用新鮮的青草藥熬水喝，成了家庭主婦最主要的保健工作。

潮汕女人都懂得「所有食物都是葯」的道理。各自都有一套祖傳的養生方法，適時調節體內的涼熱。這裡的「涼熱」是中國傳統醫學意義上的，不是單指溫度上的，其實就是中醫講究的「陰陽」。現在人們逐漸相信：有病找西醫，養生找中醫；西醫能治病，中醫能救命。潮汕人最信這個。

找個好的潮汕女人，就等於請到家裡的一位營養調劑師，就等著享福、長壽吧！ 

五倫全備家中寶

明代有個書獃子理學家邱濬，官拜太子太保兼文淵閣大學士，為了教化道德，寫了一出雜劇，叫《五倫全備記》，主角就叫伍倫全、伍倫備，都是道德典範，仁義禮智信，無不模範。劇本雖然成了藝術的反面教材，立意卻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其實在現實中，娶一個潮汕女人在家，真就「五倫全備」了。前面說的「五行」，就是因為有「五德」做底子，才能做得出來的。

男人在外，講究「仁義禮智信」；女人在家，講究「溫良恭儉讓」。

潮汕女人說話，雖然不如吳儂軟語一般，卻從未看到有撒潑罵街的。對老人小孩說話，更是委婉溫存。普通話只有四聲，潮汕話卻有八個聲調，如果不是從小練起，外地人無論如何也學不像。「姿娘」說話像唱歌，一點也不假。

潮汕農村社會生活仍很古樸，聚族而居，客觀的監督網無所不在。即使是諸姓雜居，每到祭祖拜神，仍然是按姓定「約」，鄉、村、里、約、片，都是農村傳統的自然組織，和諧社會都是從這些小處開始的。

潮汕人不愛吃麵食，可是遇到時年八節祭拜活動時，各家婦女都絞盡腦汁，做出各種大饅頭、面人、點心、壽桃。各家還珍藏不同花樣的「餜模」，成品出來，保證花樣翻新。到時候，幾百張供桌一擺，那就是食藝博覽會；桌底下襯著專門的紅漆食盒、挑籃，貼著大紅剪紙。女人們相互讚賞著，嘻笑著，聽著別人的誇獎，在一邊抿嘴樂呀。這是最累，也是最高興的日子。

潮汕女人大多信佛，認命，絕不抱怨，更沒有因為家庭生活困難而導致離婚的。潮汕女人的善良是有名的，照顧孤寡，施捨貧寒，自古皆然。

若說潮汕女人的缺點，可能正是她們的優點：不愛拋頭露面，不擅與人爭辯，不願與陌生人交往，更不願冒險。內心千頃波瀾，外表平靜如水。對於這樣的女人，只要是不帶偏見，誰都得承認：「潮汕女人，賢！」

而要探討形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可能有一點是值得注意的。由於潮汕地區人多地少，男人英傑倍出，就業的職位大部分被男人占著，至少在改革開放之前，婦女到家庭以外的崗位就業的，其比例照全國來比是有很大差距的。有人認為，潮汕女人就業不充分，是「落後」。我認為這種事「落後」些好。因為女性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同時就在培養自己的母性，而母性則是宇宙間最高尚的善良。只有尊重女性的本質特徵，社會才有希望。

女人賢，孩子善，人類才會發展。這就是潮汕女人給我們的啟示。

為潮文化以及潮商學投注畢生大量精力研究的隗芾教授昨天因病不幸離開人世 ，讓潮學研究領域中失去一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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