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勞永逸解決「女子與小人難養猜想」

06-01

《論語.陽貨》：「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大多數注家解釋為：「孔子說：女子與小人難養，親近就放肆，疏遠則埋怨。」這句話被認為是孔子對女性所持的態度，成為男權制的理論基礎之一。

聖人都可以名正言順的歧視女性，俗人自然更可以歧視女性了。漢安帝司徒楊震、漢靈帝大鴻臚爰延以及東漢史學家荀悅等，都引用孔子此句攻擊女性。

漢以下，各代注家解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基本靠猜，形成了很多「女子與小人難養猜想」。

南朝皇侃的《論語義疏》說的很極端：「女子小人並稟陰閉氣多，故其意淺促，所以難可養立也。近之則不遜者，此難養之事也。君子之人，人愈近，愈敬；而女子小人，近之則其承狎而為不遜從也，遠之則有怨者。君子之交如水，亦相忘江湖；而女子小人，人若遠之，則生怨恨，言人不接已也。」

而宋代的邢昺、朱熹以及明代的王夫之等，則為孔子辯解，認為孔子這句話，說的是特稱而非全稱，也即孔子只是批判了一部分女子而非全部女子。邢昺《論語註疏》說：「此言女子，舉其大率耳。」

隨著文明程度的提高，許多人對孔子此語表達了不滿。魯迅《關於婦女解放》義憤填膺的說：「孔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女子與小人歸在一類里，但不知道是否也包括了他的母親。」還有更奇葩的解釋，把「女子」強硬的解釋為「汝子」。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其實沒一句在理。漢儒是能輕鬆理解孔子話中的正確含義的。之所以引用孔子此句攻擊女性，不是不懂，是惡意；而漢以下及至宋明清以及現代人對孔子「女子與小人難養」這一句的理解，則體現了儒學水平的低下。

下面談談個人對這一句的理解。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知識的重點並不在於「女子」，而在於「小人」。

孔子這個人，最常掛在嘴邊的是兩個詞：「君子、小人。」比如《孔子家語》：「顏回問於孔子曰：『小人之言有同乎？君子者不可不察也．』孔子曰：『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故君子為義之上相疾也，退而相愛；相病急欲相勸令為仁義小人於為亂之上相愛也，退而相惡。』」

孔子是這樣定義「君子」的：「孔子曰：所謂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義在身而色不伐，思慮通明而辭不專。篤行信道，自強不息，油然若將可越，而終不可及者，此則君子也。」君子，也即現代語的「道德模範」。因為孔子經常將「君子」和「小人」比較，人們習慣了把「小人」一詞，當成「道德低下的人」。

但是，「小人」並不只是個「貶義詞」，大多數時候它是中性的。

同在《論語.陽貨》中的這一句：「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這裡的「小人」二字，就不能當成「道德低下的人」解，而應解釋為「小民、平民」。

「小人」解釋為「平民」，在古漢語中的例子是很多的。比如《書.無逸》：「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

《漢書.董仲舒傳》：「乘車者君子之位也，負擔者小人之事也。」這裡補說一下「君子」一詞。君子，在先秦典籍中，一般指君王或君王之子。自從孔子濫用，賦予了道德屬性後，君子才有了今天的含義。所以，不同語境中，君子和小人的含義並不相同。這一句的君子，就指君王或君王之子；而對應的小人，則是平民百姓。

孔子也時常自稱「小人」。孔子對答魯哀公：「君之所問，聖君之問也。丘，小人也，何足以知之？」孔子說你魯哀公是聖君，而我孔丘是平民，我不懂你。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回答說：「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自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這裡，「子」和「民」對，「君子」和「小人」對，足證「小人」一詞，是「民」的意思。

弄清楚了「小人」一詞是「平民」的意思，「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就很好懂了。幾個關鍵詞再點一下。唯，是諸如窩草、哇靠、啊溜溜等的語氣助詞；養，教育、訓練、培養、養育，如養士、養兵千日、德惟善政政在養民等；孫，通「遜」。

全句翻譯如下：「孔子說：哇靠，養育女子和訓育人民異曲同工，親近就放肆，疏遠則埋怨。」封建遺毒的真理啊！自我之後，此句再無歧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