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主義根源分析

恐怖主義根源分析

　　恐怖主義活動早已有之，但它對國際關係產生的影響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大，也從沒有受到過如此廣泛的關注。而使得恐怖主義的地位發生變化的，是五年前震驚世界的「9.11」事件，以及從那時起持續至今的、美國主導的全球性反恐戰爭。但是，隨著反恐戰爭的深入，世界上的恐怖襲擊事件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9.11」後形成的全球反恐聯盟也出現分歧。儘管美國已經推翻了據稱是恐怖分子庇護者的塔利班政權和薩達姆政權，但鮮有人認為美國取得了反恐戰爭的勝利。中醫講究「對症下藥」，講究要「根治」疾病。對於恐怖主義這個世界性的毒瘤，只有先找准病根，才能找到治病的辦法。本文試圖通過對恐怖主義根源的分析，找到產生恐怖主義的根本原因，從而為解決恐怖主義泛濫這個世界性的難題提供借鑒。

一、什麼是「恐怖主義」

　　搞清這個問題是分析恐怖主義根源的前提和關鍵。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至今沒有統一的定義。我認為，所有的政府、組織和個人都是通過自己的視角去定義恐怖主義的，這一點充分反映了恐怖主義及其定義本身完全是認識的結果。「9.11」以後，多數國家認為，恐怖主義至少有下列特徵：首先，它是一個意圖和決定的產物，不是「一時興起」之作，也不是單純的「事故」；其次，它要有政治動機，不單是謀財害命，也不只是私人恩怨、犯法犯罪，是為了理念和理想，一般不會過多顧及善惡是非方面的價值判斷問題；再次，它的對象是「非戰鬥員」；最後，從事恐怖行動者是「次國家團體」或「秘密組織」分子。這種觀點相當於否定了「國家恐怖主義」的存在，他們認為，國家使用暴力有法律支撐，是為了打擊恐怖分子而被迫使用的。在這樣的定義下，一些政府將所有反對自己的組織和政府定為恐怖組織（例如美國對伊拉克、以色列對哈馬斯、俄羅斯對車臣等），並以反恐為名動用暴力手段進行打擊。鑒於國家恐怖主義的判斷標準更為模糊，本文所討論的恐怖主義均局限於非政府組織的恐怖主義。本文討論的恐怖組織基於如下定義：為了一定的政治理想，通過宗教、物質等手段吸納成員，對成員進行訓練使得他們具有運用爆炸、綁架、恐嚇等暴力手段襲擊非軍事目標的能力，並命令他們採取上述手段發動襲擊的非政府組織。

二、恐怖主義的根源——廣泛的不公平

　　目前的恐怖襲擊主要體現形式有二：發展中國家、尤其是伊斯蘭國家襲擊西方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內部的反政府組織襲擊本國目標。恐怖分子願意冒著巨大的法律、生命和道德風險發動襲擊，只能解釋為他們對襲擊對象的憤怒和絕望。我認為，導致恐怖分子憤怒和絕望的原因在於當代國際秩序的廣泛不公平性。所謂廣泛，就是指不公平存在於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下面分別進行說明。

1.   政治層面的不公平

　　長期冷戰遺留下了國家間的意識形態分歧，主要國家依然認為具有相同意識形態的國家相互間的溝通更為順暢，因此每個國家或多或少地希望將自己的意識形態和政治制度輸出到其他國家。基於全民普選的民主制度在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取得了成功，而蘇聯解體後，這些國家以美國為代表在國際關係中居唯一的強勢地位，它們輸出西式民主制度的慾望也最強烈。它們強烈要求以伊斯蘭國家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實現西式民主制度，而這勢必破壞伊斯蘭國家的王權和神權體系，這與伊斯蘭國家長期信奉的宗教理想格格不入，尤其是不符合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的信念。然而，各個國家人民根據自己的情況，有選擇政治制度的自由，西方試圖將自己的民主觀作為普世價值向全世界推廣，這種政治上的不公平使得伊斯蘭世界對西方輸出民主的行為普遍表示不滿，相關國家也拒絕按西方的要求進行民主改革。儘管如此，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推進，西方國家不斷利用強大的輿論工具進行民主思想滲透，這種滲透不僅局限於廣播、電視、網路，甚至包括對西方商品的包裝宣傳中，而後者幾乎是不可能阻擋的，這引起了發展中國家政府和民眾的擔憂和不滿，恐怖主義者只不過是表達不滿的方式更激烈的人罷了。實際上，伊斯蘭國家的政府對恐怖主義者多少都有支持，至少也是默許；而普通民眾則持支持態度，說明政治上不公的存在使恐怖主義能夠存在下去並能吸收到成員。

　　對於國家內部的反政府武裝發動的襲擊，我認為，這至少說明政府不但行政有失誤，而且不願意麵對民眾對失誤的批評和建議：政府對民眾的呼籲視而不見，對民眾舉行的示威、遊行、罷工等和平鬥爭手段進行鎮壓。民眾不能充分享受政治權利，這也是政治不公的表現。在冷兵器時代，民眾和政府的武器差距並不大，所以在和平鬥爭無效時，可以直接揭竿而起，與政府對抗。但在熱兵器時代，政府控制的武器遠比民眾的先進，民眾中間的激進分子只好採用非常規的手段對非軍事目標進行襲擊，迫使政府注意到他們並傾聽他們的訴求。

2.   經濟層面的不公平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推進，人們發現全球化並沒有體現出西方宣傳的優點，而且國家間的差距進一步擴大了。全球統一市場表面上給各國提供了平等的競爭機會，但實際上由於西方國家控制著先進的技術和發達的生產力，提供的產品不但質量更優、而且價格更為便宜，發展中國家的產品在開放市場上缺少競爭優勢。同時，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的援助遲遲不能兌現，也加劇了發展中國家的不滿。另外，在發展中國家的民族產業遭到打壓時，發達國家卻利用貿易霸權對本國農業等弱勢產業進行保護 ，對外國產品設置貿易壁壘，從而使發展中國家在競爭中更加弱勢。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窮人對富人懷有嫉妒心理是正常的，這激勵著窮人努力成為富人。但經濟層面的不公平使得窮人幾乎喪失了成為富人的機會，而富人只會更加富裕。在這種情況下，發展中國家民眾對現狀的失望就可能發展為對未來的絕望。對未來絕望的人會感到生命失去了意義，他們寧願失去生命也要報復使他們絕望的人。如果激進分子此時用宗教中的美好事物進行煽動，很容易吸納到支持者。

　　貧富懸殊發生在國家之間會導致針對發達國家的恐怖襲擊，而發生在一個國家內部就導致反政府暴亂的出現。

3.   文化層面的不公平

　　出於個人生計的考慮，發展中國家每年會有相當數量的人通過合法和非法手段進入發達國家，從事發達國家公民不願意從事的工作謀生。他們為發達國家的經濟、社會作出自己的貢獻，卻始終不被主流社會接納：他們居住在城市邊緣，沒有資格享受優質的教育資源、醫療資源，受到本地人的歧視。而他們的後代由於接受教育不足，以及在尋找工作時遭遇歧視，容易出現違法犯罪行為，這又加劇了本地人對他們的歧視，形成惡性循環。在一些多民族國家內部，少數民族也有遭到多數民族歧視的現象。對移民、少數民族的排斥實際上就是文化歧視。他們對所謂「主流」的怨恨逐漸累積，最後產生對「主流」的報復行為。倫敦爆炸案、巴黎大騷亂就是文化歧視的惡果。

　　令人擔憂的是，文化歧視還有加劇的趨勢。由於「9.11」及以後的恐怖襲擊事件多由阿拉伯人製造，西方國家存在有「阿拉伯人即恐怖分子」的偏見，阿拉伯移民的處境迅速惡化，這會使他們陷入絕望和仇恨，最後真的實施恐怖襲擊。西方世界必須認識到：恐怖主義並不能與任何民族聯繫起來，伊斯蘭教是提倡和平的宗教。

三、三大矛盾的現狀及解決恐怖主義問題的思路

　　綜上所述，導致恐怖主義活動泛濫的根源在於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國家內部弱勢群體與強勢群體間政治、經濟、文化利益分配時產生的不可調和的矛盾。不可否認，恐怖組織、尤其是針對本國政府的反政府組織的領袖並不真正是其成員的「幸福使者」，他們擁有自己的政治目的。但是，一旦我們緩和甚至解決了上述三大矛盾，恐怖組織就會失去民眾支持，最終必然回歸政治黨派或者自然消亡。西班牙的「埃塔」組織和英國的「愛爾蘭共和軍」就是這方面的例子。

　　解決政治的不公平需要發達國家政府尊重發展中國家、尤其是宗教國家人民的選擇，不要將自己的意識形態強加給他們。在處理國與國的關係時要相互尊重，不干涉他國內政。要求每個國家的政府對不同的意見都要認真傾聽，儘可能用談判手段解決民眾與政府的矛盾。即使是對那些陰謀分裂國家的人進行鎮壓時也要考慮他們在民眾中的地位：如果有不少人支持他們，政府應該反思自己。

　　最近幾年，國家內部的政治不公平現象有所緩解，西班牙、英國、印度尼西亞、剛果（金）等一定程度上實現了民族和解，但以美國為主的國家間的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卻沒有緩解的跡象，這將是未來政治不公的主要表現形式。可以說，如果美國不放棄對西式民主的輸出、不放棄單邊主義思想，政治不公就會始終存在，也即恐怖主義就不會消亡。

　　解決經濟的不公平，國際市場和國內市場都要提供一個可以公平競爭的環境，對在參與競爭前就處於弱勢的群體要予以援助，幫助他們提高競爭力。總之就是要讓窮國和窮人相信：自己的貧窮是暫時的，通過努力可以擺脫貧窮狀態，明天一定會更好。只要人們相信明天會更好，就不會輕易獻出自己的生命。

　　政府必須認識到，國家的貧富差距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如果不採取干預措施，可能會威脅自己的統治，這樣政府就會自覺採取措施實現競爭機會的公平。這一點越來越多的政府正在努力。但國家間的關係就很複雜，發達國家保持競爭優勢、實現利潤最大化的角度出發，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幫助發展中國家。他們從發展中國家掠走自然資源，破壞發展中國家的環境，然後向發展中國家輸出自己的產成品，遏制發展中國家的民族產業。可以想像，隨著自然資源的枯竭，發展中國家會更加貧窮，與發達國家的矛盾會更加尖銳。

　　解決文化的不公平，主要涉及到人的觀念問題。無論是對待外國移民，還是對待本國少數民族，政府都應該保證所有公民有平等權利，並且教育本地人或者多數民族平等對待移民或少數民族。只要能享受到與本地人或者多數民族同等的教育、醫療、就業政策，他們就不會對生活的環境產生仇恨。

　　在所有問題中，涉及到人們思想的問題是最難解決的，因為原有觀念已經固化在社會價值觀中，需要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來改變這樣的價值觀。比如少數民族被歧視、污衊的現象自從人類文明開始就有，直到現在依然嚴重。但是，政府可以通過努力將歧視降到最低程度，比如中國就是成功的例子。可惜，為了將控制中東的野心掩蓋在反恐戰爭的旗幟下，美國政府和媒體對伊斯蘭教有妖魔化的現象。

　　總的來說，解決三大矛盾的主動權主要在發達國家、尤其是美國手中，其次在各國政府手中。但發達國家的外交政策、貿易政策、移民政策目前均沒有調整的跡象：他們沒有認識到恐怖主義產生的根源。他們依然相信戰爭能夠消滅恐怖主義，但實際上，戰爭正在使更多的國家進入恐怖主義者的視線。由於對恐怖主義根源把握不到位，我認為恐怖主義在可預見的將來不會消亡，反恐戰爭將陷入可怕的「以暴易暴」循環。

四、參考文獻

[1]張家棟.《恐怖主義的概念分析》[J].《世界經濟與政治》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