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中的童趣

06-01

作者：茶閑話於 2015-6-4 10:28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兒童的世界爛漫可愛，兒童的言行天真活潑，充滿趣味。在古代詩歌中，描寫童趣的作品俯拾皆是，每每讀來，總能讓人忍俊不禁、興味悠然，別有一番情味。

童趣圖

　　描寫童趣的詩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晉左思的《嬌女詩》，「吾家有嬌女，皎皎頗白皙。小字為紈素，口齒自清歷。鬢髮覆廣額，雙耳似連璧。明朝弄梳台，黛眉類掃跡。濃朱衍丹唇，黃吻瀾漫赤，嬌語若連瑣，忿速乃明劃。握筆利彤管，篆刻未期益。執書愛綈素，誦習矜所獲。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畫。輕妝喜樓邊，臨鏡忘紡織。舉觶擬京兆，立的成復易。玩弄眉頰間，劇兼機杼役。從容好趙舞，延袖象飛翮。上下弦柱際，文史輒卷襞。顧眄屏風畫，如見已指摘。丹青日塵暗，明義為隱賾。馳騖翔園林，果下皆生摘。紅葩綴紫蒂，萍實驟抵擲。貪華風雨中，眒忽數百適。務躡霜雪戲，重綦常累積。並心注肴饌，端坐理盤槅。翰墨戢函案，相與數離逖。動為壚鉦屈，屣履任之適。止為荼菽據，吹吁對鼎鑠。脂膩漫白袖，煙薰染阿錫。衣被皆重地，難與沉水碧。任其孺子意，羞受長者責。瞥聞當與杖，掩淚俱向壁。」這是詩歌史上第一首以兒童為描寫對象的詩。詩人從日常生活中小孩模仿大人對鏡、握筆、執書、紡績等場景，精心描繪了兩個小女兒天真稚氣、活潑可愛的種種情態。

　　如果把左思的五古《嬌女詩》比作畫中工筆，用鋪張的筆墨描寫了兩個小女孩種種天真爛漫，則唐人施肩吾的五絕《幼女詞》就是畫中寫意，容不得鋪敘，「幼女才六歲，未知巧與拙。向夜在堂前，學人拜新月。」小女孩弄巧學人，越發不能藏拙，一個「小大人」的形象既逗人而有趣，又純真而可愛。這樣的「小大人」也出現在杜甫的《北征》（節選）中：「學母無不為，曉妝隨手抹。移時施朱鉛，狼藉畫眉闊。」無獨有偶，明人毛鉉的《幼女詞》：「下床著新裝，初學小姑拜。低頭羞見人，雙手結群帶。」以突出一個「羞」字描寫稚態見童心，富有詩趣。而元代詩人元好問《清平樂·嘲兒子阿寧》更是用戲說的語氣寫孩子的天真爛漫，幼稚可愛：「嬌鶯婭奼，解說三生話，試看青衫騎竹馬，若個張萱許畫。西家撞透煙樓，東家談笑封侯。莫道元郎小小，明年部曲黃牛。」

童趣圖

　　恬靜的鄉村生活是兒童的樂園，描寫村童生活樂趣最為著名的，當屬南宋詩詞了。「南宋四大家」之一的范成大在組詩《四時田園雜興》寫道：「雨後山家起較遲，天窗曉色半熹微。老翁欹枕聽鶯囀，童子開門放燕飛。」雨後清晨，終日勞作的老者也可以趁此機會晚起一會，可是生性好動的孩童一旦醒來，便迫不及待地早早打開屋門放飛唧唧咋咋的燕兒。詩人把兒童嚮往明媚春光的歡躍情態寫得活靈活現。「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詩人以清新樸實的筆調描繪了農家勞動場面，在家人勞作的熏陶下，即使未解「耕織」的兒童，也在桑陰下模仿種瓜，讀來妙趣橫生。而以豪放詞風見長的辛棄疾，以一首《清平樂·村居》寥寥數筆，將童真躍然紙上：「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卧剝蓮蓬。」大兒和二兒，都在忙活著，唯有淘氣的小兒橫卧溪邊無拘無束地剝吃蓮蓬。那種天真活潑的神情狀貌，饒有情趣，栩栩如生。一個「卧」字極巧妙地把小兒天真、活潑、頑皮的勁兒，和盤托出，躍然紙上。

　　「牧童歸去橫牛背，短笛無腔信口吹」（宋代雷震的《村晚》）是鄉村放牛娃的寫照，這是兒童力所能及的勞作，辛苦但也不無樂趣。唐代盧肇《牧童》寫道：「誰人得似牧童心，牛上橫眠秋聽深。時復往來吹一曲，何愁南北不知音！」唐代李涉《牧童詞》：「朝牧牛，牧牛下江曲。夜牧牛，牧牛度村谷。荷蓑出林春雨細，蘆管卧吹莎草綠。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唐代崔道融《牧豎》：「牧豎持蓑笠，逢人氣傲然。卧牛吹短笛，耕卻傍溪田。」宋代楊萬里《桑茶坑道中八首》其七：「晴明風月雨乾時，草滿花堤水滿溪。童子柳陰眠正著，一牛吃過柳陰西。」等等，從不同方面描繪了牧童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樂趣。

　　貪玩好耍乃兒童天性，春放風箏夏捕蟬、捉蝶斗蛐釣魚蝦等等，都是兒童的最愛，他們在玩耍中表現出的頑皮、勇敢、機靈、聰明，在成人眼裡自然是趣味十足。清代詩人高鼎的《村居》寫道：「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描寫了春天裡兒童放學後忙著放風箏的情景。而劉克莊的《鳥石山》:「兒童逃學頻來此，一一重尋盡有蹤。因漉戲魚群下水，緣敲響石斗登峰。」則將孩子們的狂勁兒、野勁兒、瘋勁兒表現得淋漓致盡。

　　同屬「南宋四大家」之一的詩人楊萬里，更擅長以兒童日常生活的瞬間為切入點，描繪兒童玩耍樂趣。「籬落疏疏一徑深，樹頭花落未成陰。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宿新市徐公店》）真是一幅活潑明朗、意趣天然的水墨畫。「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閑居初夏午睡起》其一）午睡之後，窗前的孩子們在柳樹下嘻鬧玩樂，讓生活多了一份樂趣和生機。「稚子金盆脫曉冰，彩絲穿取當銀錚。敲成玉磬穿林響，忽作玻瓈碎地聲。」冬日裡調皮的頑童將一塊冰當鑼敲打，聲音清越嘹亮，忽然冰塊被敲碎，散落在地。這份稚氣的樂趣和余景的玩味，讓我們忘記了背景中冬季的嚴寒和冰冷。

牧童圖

　　唐代詩人胡令能《小兒垂釣》：「蓬頭稚子學垂綸，側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問遙招手，怕得魚驚不應人。」把一個蓬頭稚子垂釣時的機警聰明刻畫得惟妙惟肖。如果說稚子是擔心路人打擾不敢應聲，那麼清代袁枚看到的「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則是牧童由「信口高歌」突然改為「有意閉口」，這一細節變化，生動地寫出了牧童的天真爛漫、活潑機智。無論是描寫垂釣稚子還是捕蟬牧童，都極其傳神地再現了兒童那種認真、天真的童心和童趣，兩詩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兒時，免不了幹些偷瓜摸棗的事兒，按常理，多數孩子都會挨大人的責罵，可是在白居易眼中，偷蓮的孩子卻是這樣的：「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不解藏蹤跡，浮萍一道開。」全詩沒有批評和責怪，只有溫馨描繪，活潑可愛、天真無邪的小娃，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偷采白蓮，回來時卻不知隱藏自己蹤跡，浮萍中竟有一條道船尾閃現。這真是一幅充滿童趣的畫面。

　　讀古人這些童趣詩，淺白易懂，妙趣橫生，讓我們似乎又回到了無憂無慮、輕鬆愜意的童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