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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族「清真文化」淺論

「清真」是中國回族穆斯林對伊斯蘭教的專用名稱,一般多用於一些固定的稱謂,如「清真寺」、「清真飯店」等。「清真」一詞古已有之,最初和伊斯蘭教無關。宋代陸遊《園中賞梅》中說:「閱盡千葩百卉春,此花風味獨清真。」這裡的「清真」指高潔幽雅之意。宋元時期,伊斯蘭教在中國尚無固定的譯名。後來穆斯林學者根據伊斯蘭教信仰真主,崇尚清潔的教義,多選用「清真」、「清凈」一類詞譯稱伊斯蘭教或禮拜寺。傳說始建於唐代的西安大學習巷清真寺,最初就稱為「清凈寺」,元代賽典赤·瞻思丁還奏改「清教寺」為「清真寺」,明太祖洪武元年(1368)題金陵禮拜寺《百字贊》中亦有「教名清真」一語,說明清真在當時已成為伊斯蘭教的一種通稱。明末清初時期,具有中國傳統文化修養的穆斯林學者,系統地詮釋了「清真」的含義。王岱輿說:「純潔無染之謂清,誠一不二之謂真。」又說:「夫清真之本,乃遵命而認化生之真主。」王岱輿這裡對「清真」的解釋,實際就是對伊斯蘭教的解釋。不少學者對自己譯著的有關伊斯蘭教的著作也冠以「清真」二字,如《清真大學》、《清真指南》等。

回族「清真文化」淺論

摘 要 「清真文化」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是伊斯蘭教中國化的產物,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和精神品質。本文是從狹義上提出這一概念,也就是回族「清真文化」,體現了回族文化內在特質。我們認為發現和挖掘回族「清真文化」,是全球化背景下回族文化發展所應具有的一種「自知之明」。當代回族「清真文化」的「美人之美」對於回族文化的可持續發展有著特殊的意義和價值。

關鍵詞 回族文化,清真,清真文化,可持續發展

「清真文化」作為一種文化現象,我們是從狹義的角度來提出其概念。因為要明確一種文化現象,不可忽視文化的民族性、區域性和傳統性。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進程中,回族「清真文化」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一套文化體系,是伊斯蘭教進入中國本土形成的「清真文化」多元的「文化區」(cultural area)中具有回族自身文化特質(cultural trait)的一元。廣義的「清真文化」,超越了回族文化的範疇,涵蓋了世界伊斯蘭教文化精髓。由於「清真」作為中國回族對伊斯蘭教最佳漢語表達和特有的認知,它所建構的回族「清真文化」是伊斯蘭教文化在中國本土化的產物。因此我們所說的是狹義上的回族「清真文化」,是指回族人在中國本土化歷程中以漢語「清真」認知伊斯蘭教和伊斯蘭教的「清真」的漢語表述而形成的回族人「清真」的信仰觀,在此基礎上逐漸的形成一套從形而上(信仰)到形而下(生活方式)層面上具有清真品質的文化體系。它不包括中國其他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因為在清真的定位上既存在著共同認知(如對清真文化的精神內核),又具有著各自民族的差異(如對於馬肉,在回族的文化中,是屬於非清真範疇,而哈薩克民族卻食用馬肉),回族「清真文化」是中國回族文化特質的標識和彰顯。

一、回族「清真文化」:伊斯蘭教中國化的產物

1.「清真」一詞的溯源

「清真」一詞,作為一個漢語詞語,在中國自古有之,而不是回族人的專利。在中國古代文獻中,「清真」一詞,最早見於南北朝劉義慶《世說新語》的「清真寡慾,萬物不可移也」,意純凈朴潔,無塵無染;唐宋時文人墨客以「清真」入詩的不少,詩人李白有「聖代復元古,乘衣貴清真」,「韓生信英彥,裴子含清真」,意創作自然質樸;宋代詞人陸遊在詠梅中有「閱盡千葩萬花春,此花風味獨清真」,予以讚賞稱譽;宋代詩人周邦彥著有《清真詞》一書,還自號「清真居士」;清朝薛雪的《一瓢詩話》中有「文貴清真,詩貴平淡」一語,「清真」指文章要真實,出於自然。

同時在明之前,「清真」也指稱猶太會堂、道觀、佛寺等幽靜場所.「河南開封,久有猶太教堂,系明弘治二年重修,內有石碑題名——重修清真寺碑記」;[1]《揭文安公集》卷十二樂丘碑:「……名同寅,字惟寅,姓陳氏,宋咸淳中棄家人『清真觀』為道士……」;[2]同時清真還是天主教教士之名:「平西房山縣境十字寺中有碑,系遼穆宗應歷十年立,題曰大都崇聖院碑記,該碑在十年前為西人Arlington發現」。[3]

由此可見,從南北朝到明代前期,文人墨客或宗教者多用「清真」一詞,以表述清廉高潔的品格和清雅幽靜的環境。隨著伊斯蘭教的傳入,在明中期以後,回族學者借用了「清真」一詞,用來表示伊斯蘭乃「清凈真實之教」,稱「安拉」為「真主」、「真宰」,稱《古蘭經》為「真經」,賦予了「清真」新的含義而成為回族人的一個專用術語。

2.「清真」一詞的伊斯蘭教化和伊斯蘭教的中國化

伊斯蘭教在中國以「載體移植型」方式(中國內地)的傳播而終走上中國本土化的歷程,其攜帶載體——回族先民從移華之時便開始了「華化」的腳步。伊斯蘭教在中國的本土化是其生存和發展的必然,及至明朝中後期回族伊斯蘭文化的衍傳出現了危機,面對危機四伏的挑戰,一批回族文化精英們以應戰的自覺掀起了文化自救的運動:開辦經堂教育和開展漢文譯著運動。後者以明末清初為高潮,以王岱輿、劉智等回族經學家,憑藉著學通四教的淵博知識和強烈的民族責任感,以中國當時主流文化的宋明理學來詮釋伊斯蘭教教義和教法,使伊斯蘭文化在中國獲得文化生長空間,建構起中國特色伊斯蘭教文化的輝煌殿堂。

「以儒詮教」中回族賢哲以理學術語為手段,對回族信仰的伊斯蘭教的教義和教法進行了準確闡釋,其中出現最多的詞即是「清真」,「清真」一詞正是回族學者對「大傳統話語的借用」中逐漸的從漢文中剝離而走進回族文化的殿堂。「清真」一詞做為「真、善、美」的集合,是我國穆斯林在長期繼承和發揚伊斯蘭文化中對伊斯蘭教基本教義高度濃縮後的概括;是伊斯蘭的最高概括,是穆斯林理念的出發點和歸宿。明末清初中國伊斯蘭教學者著書、翻譯,都採用「清真」這個名詞來表述伊斯蘭教,如王岱輿的《清真大學》、馬注的《清真指南》、金天柱的《清真釋疑》、梁以浚在《正教真詮》的序里,以「清真之道」、「清真之教」指稱伊斯蘭教等。他們在對「清真」一詞的原有中國詞義的基礎上對伊斯蘭教教義和教法給予闡釋,賦予了「清真」一詞新的伊斯蘭文化內涵,實現了對回族伊斯蘭文化的自我認知和表述。這裡我們有必要對清真回化的歷程作一簡要的回顧。

①王岱輿(約1580 —約1660),最早倡導並實踐「以儒詮經」的回族經學家,也是最早使用了「清真」一詞來闡釋伊斯蘭教義的回族人。在他的《正教真詮·正教章》中,他是這樣來解釋的:「經云:『教道之正,惟清真而已』。純潔無染之謂清,誠一無二之謂真」,「夫清真之原,乃真主自立」,[4] 王岱輿以清真闡釋世界之本體—真主,清潔無染,「不增不減」,[5]「掃清諸邪」,[6]安拉獨一。

②康熙年間回族經學家馬注(1640—1711)繼王岱輿之後,在他的《清真指南》中,以「清真」來表述伊斯蘭教為清凈無染、純潔質樸之教:「蓋教本清則靜,本真則正,清凈則無垢不染,真正則不偏不倚。」[7] 同時他還認為真主至尊至大,獨一無二,清凈本然,真實無妄,「大哉,真主!原有獨尊,謂之清真。」[8]

③乾隆年間金天柱在其著作《清真釋疑》中有:「回教素名清真,夫所謂清者,凡所行事遠避其濁、求入於清真者,不媚諸邪以邀福,獨事真宰以聽命。存真去偽之義,明天道也」,[9] 金天柱認為「清真」是指穆斯林在行為上避濁遠邪,一心向善;在信仰上去偽存真,認主獨一。

④清朝雲南經學家馬德新對清真的文化闡釋,是把清真一詞與儒家「克己復禮」的思想聯繫起來解釋,說克己之謂清,復禮之謂真,克去己私,復還天理;所以名為清真者此耳。[10]就是說「清真」即「克己復禮」。顯然,這一解釋與伊斯蘭教的原意相去甚遠,大相徑庭,但也概述了伊斯蘭教的「天道」和「人道」之禮。這種理圓機融下的思維變化,也是文化適應中的一種有益創新,顯示了伊斯蘭文化中國本土化下的思維風格。

總之,明清之際的中國回族學者在解釋教義時說,「清」是指真主清凈無染,不拘方位;「真」是指真主獨一至尊,永恆常存。「清真」一詞,有「清潔無染,真乃獨一」、「至清至真」、「安拉之清凈」等解釋。近代新疆回族教長馬良駿解釋更加簡明,清則凈也,真形不雜也,凈而不雜,就是清真。

3.「清真」——回族的自我定位和維持族群邊界的象徵符號

人類生活在一個符號的世界,所從事的一切活動都具有深刻的象徵意義。美國人類學家道格拉斯曾研究某些族群中存在的「骯髒與潔凈」的文化現象,她透過這一表象揭示出其內在深層的象徵意義,她認為骯髒與潔凈不是衛生與美學的問題,而是人類維持社會秩序合法化的主觀建構。「為了維持社會秩序,必須將人類行為的若干領域加於區別,甚至要創作一些認知領域,並且要模式化」。[11]「清真」作為歷史是回族人對自我信仰及生活方式的漢語表達,是回族人在伊斯蘭教中國本土化歷程中自我文化和族群定位的一個象徵符號,在中國由於歷史造成的回族大分散小聚集的居住格局,區域性的廣延分布形成的文化差異因而存在著對「清真」差異的闡釋:「在西北地區,清真就是信仰伊斯蘭教;在華北農村,清真就是通過對內婚制保持民族血統的純正性;在都市,清真就是保持飲食禁忌;在東南沿海,清真就是具有穆斯林的血統」。[12]

但事實上,「清真」在一定程度上達成了回族人的內部認同,是回族人凝聚認同的主觀建構的符號,在差異中清真的符號意義被群體成員所共享。個人以此實現對群體認同,如信清真者為穆斯林,不信者為非穆斯林,回族人「視清真為伊斯蘭教的信仰,遵守和作為回族的象徵」,[13]同時「他們又將清真看作是他們優越漢族的證明」,[14]而「大傳統把清真和民族相關聯,將清真視為相對於先進的漢民族而言的回族原始性(primitiveness)的標記」,[15] 鮮明的標識為族外人和族內人所共識,清真成為回族人獨有的一種話語權,一種回族人隨身攜帶的族群標記,一種伴隨著回族人生死不棄的情結,一張無形的回族人的族份證。如此在「清真」與「非清真」的二元對立中,一道「我族」和「他族」的族群邊界的秩序合法性被共識了。千百年來,「清真」成為回族人加強回族的的內聚力抵禦同化捍衛族群邊界的有力武器。

4.回族文化的主導觀念——「清真」的文化意向

文化作為一種複雜的結構體系,在其整體之中存在著一個統攝文化結構諸因素的「文化主導觀念」或「文化主題」,「這一文化主導觀念規定了文化結構的基本性質及其演變和發展的基本方向,也規定著文化結構對異質文化的態度和選擇」。[16]文化的主導觀念是「指體現文化靈魂和主體生命特徵,隱帥於文化結構之中並支配全部文化內容及其演變的恆常穩定的根本文化精神」。[17]每個民族文化體系中都存在著獨特的文化主導觀念,回族文化的主導觀念是回族人以宗教信仰為核心的清真文化傾向,進而構築起回族清真文化的心理品質。正是這一主導觀念的存在,以其基因般的遺傳作用決定了回族獨特的文化類型,文化類型是「建立在民族主體生命特徵之上在歷史過程中長期形成的體現著文化主導觀念的特定社會群體共同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審美情趣等思想文化的本質特徵」,[18]回族文化由於主導觀念的影響而形成所特有的清真文化類型。

回族「清真文化」的形成是從文化的最高層精神文化開始,由此形成了回族文化的主導觀念,在此基礎上,清真文化開始了向中層的制度文化和最底層的物質文化延伸和滲透,文化的主導觀念具有調整和規範約束機制的功能,清真的文化傾向成為回族文化形成和發展中貫穿始終的主導觀念,從精神文化的詮釋而成的清真教,清真言以及清真信仰——言行的清真 ——飲食的清真、錢財的清真等,「清真」成為回族人一種神聖的信仰和世俗中真善美的評判標準,回族「清真文化」則是對回族人特有的精神信仰和生活方式的一種概括,並積澱和形成千年中回族人獨有的價值觀、審美情趣和思維方式。

二、回族「清真文化」的三個層面

回族「清真文化」概念提出,是對中國回族特有的文化深層內蘊和外在文化現象的高度概括。按照華語圈著名人類學家李亦園教授的論述,人類的文化體系是圍繞著三個對立面發展起來的:自然(nature) 、他人(other)和自我(self) 。人類在自然中求生存而發展起了物質文化和技術文化,在調整社會關係的過程中發展了制度文化和行為文化,在對自我的認知和闡釋中發展起了觀念文化和表達文化( expressive culture)。[19]清真的信仰支配了回族人的全部生活,回族「清真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涵蓋了這一文化體系中的三個層次,具有外在的表徵性和深層的內涵,形成了回族「清真文化」的豐富內涵。我們這裡簡單的從文化的三個層面介紹一下回族「清真文化」的主要內容。

1.回族「清真文化」的精神層面

精神文化,是蘊藏在人的頭腦中的宗教觀念、價值觀念、審美觀念及其他各種信仰等。是以人的意識形態而表現的,是無形的、內隱的、不易察覺的。回族「清真文化」的精神層面體現了回族人特有的宗教信仰觀,表現在對清真教和清真言的認知中。

①清真教,伊斯蘭教的另稱。《清真釋疑》中說:「當吾教初來,與中夏言語不通,文字未識,人見吾教有徹底澄清之道,真實無妄之行,遂別其名曰清真教」。[20]明洪武元年(1368)敕建金陵禮拜寺御書《至聖百字贊》:「降邪歸一,教名清真。穆罕默德,聖貴聖人」。[21]以後「清真教」成為伊斯蘭在中國的稱謂。在以儒詮經中,回族學者在其著述解釋伊斯蘭教時,尋求能恰當表達伊斯蘭的漢語辭彙,因「清真」一詞原旨清凈無染的涵義,它能準確表述「吾教之宗」,寄寓著回族對伊斯蘭教文化認知和精神信仰。

②清真言。清真言是伊斯蘭信仰(伊瑪尼)的核心和基礎,也是回族清真文化的核心。「清真言」就是:「萬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是每個穆斯林之所以為穆斯林的根基和憑證,是穆斯林的信仰觀。誦讀清真言(凱里麥),並明白和踐行它,使一個人從非穆斯林變成一個穆斯林、一個「潔凈的人」、一個安拉喜悅的人。伊斯蘭教要求口頭誦讀,「一念之誠,可以利貫金石,超越古今,包羅天地」,[22]還要內心誠信,身體力行,否則就不能成為合格的穆斯林,因為信仰是從真主那裡獲得的,誦念清真言和實踐信仰是對真主的存在和獨一無二的確認。這是穆斯林對真主的信仰和行為的真誠,也是在真主的使者榜樣下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穆斯林。作為穆斯林,在信仰中出生,在持受信仰中歸真復命。

2.回族「清真文化」的行為規範層面

規範文化,包括規範(民俗、民德、法律與禁忌)、價值觀等。指那些用來約束人們社會互動的規則標準.它告訴人們那些可以做,那些不可以做;應該怎樣做,不應該怎樣做,促使個人行為與社會理想模式契合。回族「清真文化」的規範是以《古蘭經》、《聖訓》的精神為地基構建而起,因為伊斯蘭教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和信仰體系,它規定了在現實生活中人與人關係的行為準則,支配著穆斯林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形成了有著深厚伊斯蘭教積澱的回族倫理道德,體現著回族人以清真的精神理念對個人行為的一種理想期待和規範。

「清真人」,是在伊斯蘭信仰下回族人對理想人格的追求,作為一個清真的穆斯林,不僅體現在言行衣著方面,更體現在心靈追求上;既要儀容美,舉止美,更要心靈美。日常生活中要敬主孝親,合鄰睦友;正心明理,謙恭不傲;言行一致、公道正派;舉意純正,不慕名利;潔凈飲食,遠避污穢;戒酒禁賭,遠離迷信;仁愛寬容,仗義疏財,顧全大局,做一個守教持道的穆斯林。而清潔精神——這是每個穆斯林一生中追求的最高境界,一個清真的人應該是身體潔凈、行為潔凈、心理潔凈、思想潔凈的綜合,一個穆斯林每日禮拜前的沐浴,不僅是洗滌一個清潔的身體,更是以此敬拜真主,實現信仰上的至潔至凈。「清真人」,即在清真理念下穆斯林內在的一種自我歷煉和修養,相對於法制社會中強制性的人性規訓,這種自我約束和道德軟控,彰顯著伊斯蘭人文教化的魅力,對社會秩序的和諧與穩定具有不可低估的現實意義。在物慾橫流、倫理失范的當下,不失為一種寶貴的文化資源和正道精神。

3.回族「清真文化」的物質層面

物質文化,是人類克服自然,從自然界獲得以物化形態表現的、顯在的、摸得著、看的見的,有形的物質財富,是文化的物質軀殼或物質載體。物質性回族「清真文化」作為符號表徵是回族精神文化的載體,是回族人物質文化創造的結晶。它具有著廣泛的內容,比較典型的如下:

(1)清真寺。清真寺是穆斯林舉辦宗教禮儀的場所,阿拉伯語稱為「麥斯吉德」,意拜主、叩頭的地方,亦稱禮拜寺。自回族先民入居中國,清真寺陸續在中國大地上興建而起,較著名的有廣州的懷聖寺,泉州的清凈寺,杭州的鳳凰寺,西安的化覺寺等。清真寺最早是對中國猶太教教堂的稱呼,「有宋時流寓東京——開封猶太教徒若干戶,人以教堂名清真寺……」。[23]真正的稱名為清真寺據考是明正統十二至十三年(1447~1448)的北京東四清真寺,景泰年間(1450~1457)陳循撰《敕賜清真寺興造碑記》:「清真寺初名禮拜寺……寺成,蒙恩賜額曰清真寺」。清真寺是回族穆斯林聚眾禮拜,表達清真信仰的神聖場所,也作為交流聚會、慶祝節日、為新人辦理婚禮、為亡人舉行殯禮,或排解糾紛的場所,在長期歷史發展中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回族教坊制度文化。同時以清真寺為中心形成回族經堂教育,在傳承回族伊斯蘭文化中發揮了重要職能。清真寺在建築風格上中阿合璧,一般都有禮拜殿、邦克樓、望月樓、沐浴室、講經堂等構成,在方向上,大殿一律座西朝東方,大殿內絕對不供奉偶像,也絕不用動物圖形為飾。形成了中國回族特有的清真寺建築文化,成為中國回族社區顯著的標識符號。

(2)清真學校。傳統經堂教育作為中國回族文化傳承方式歷經百年滄桑,到清末民國之際,隨著回族穆斯林文化的興起,回族有志之士順應時代潮流,改革傳統經堂教育,創辦新式學堂。一批清真學校應運而生,如1908年王寬(靜齋)阿訇在北京創辦「清真第一兩等小學堂」,1907年湖南邵陽創辦的清真偕進小學,1913年寧夏固原創辦清真第一高初兩等小學等等。新式清真學校在教學內容上中阿並授,科目齊全,造就了大批的阿漢兼通、德才兼備的回族人才,弘揚了回族伊斯蘭文化,推進了回族教育的新發展,產生了深巨的影響。在當時的中國社會成為一道亮麗風景,是回族在大眾教育氛圍中自我教育的一種特有形式。

(3)清真飲食。凡遵循伊斯蘭教教法的食品統稱為清真食品,習慣上也把穆斯林製作的食品稱作「清真食品」。回族在飲食方面忌食豬、驢、狗、貓、鼠等動物,不食自死的動物及動物的血液。選取的肉食必須是讚頌真主尊名而宰殺的牛、羊、雞等,以確保清真。回族人開設的餐廳註明「清真」,別於漢餐,店堂內還特意掛上「本店清真,外菜莫入」的醒目字樣,以示嚴格清真。發展到今天,「清真」已成為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風俗習慣的一個統稱。由於地域性差異,回族清真飲食品味多樣,各具特色。如甘寧一帶的蒸羊羔肉,鮮嫩香美,清新爽口;歷史悠久的燴羊雜碎佐料豐富,色美味香;陝西的羊肉泡饃,肉爛湯濃,香氣誘人;蘭州牛肉拉麵,湯清面精,味道絕佳;還有炸油香、饊子,粉湯等。回族人喜歡品茶,最具特色的蓋碗茶品種多樣,口感地道,保健養顏,聞名全國,共同組成了回族人豐富多彩的清真飲食文化。

三、回族「清真文化」的「美人之美」——回族文化的可持續發展

當今全球化迅速席捲全球成為一股不可抵擋的颶風,全球化以經濟、科技、教育等同質一體的趨勢消解著民族國家的多元文化。在這一背景下,作為擁有多元文化的民族主體,如何以自我文化的建構和張揚來實現對文化一體的抗拒成為一個具有挑戰性的時代命題。對此,費孝通先生提出了「文化自覺」的概念,以「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文化理念關照民族文化的生存和發展,成為全球化背景下民族文化生存的理想範式。回族作為中國多民族中的一員,其民族文化的可持續發展在這一背景下顯得更為重要。「清真文化」作為回族文化中最亮麗的景觀,對於當代回族文化的新發展具有不容忽視的現實意義。

文化作為一種人類創造的物質和精神遺產,動態的發展成為其生命力常青不朽的源泉,而發展的重要途徑是「文化適應」,文化適應指的是兩個以上不同文化體系間由於持續接觸、相互影響而造成一方或雙方發生的大規模文化變遷。[24]回族先民自此移居中國,就開始了中國本土化的文化適應的千年歷程,以伊斯蘭文化的精髓和漢文化的借入與融合而形成回族文化新的文化類型。伊斯蘭中國本土化的歷程實質上是一個回族文化拿來為主導的歷史。在全球化背景下,回族文化的新適應成為回族人繼承傳統開創未來的文化自覺。新時期文化適應突破了歷史局限富有時代特色,即回族文化歷經千年,在總結歷史經驗的基礎上,今天則需要以自信的姿態在文化拿來和輸出的互動中實現回族文化新發展。

拿來與輸出的文化互動是一個維持民族文化生態平衡的「文化自覺」,發現民族文化更是進行文化輸出實踐的一種高度自覺。因此回族文化輸出需要民族主體權衡利弊客觀的估量回族文化的實力,回族「清真文化」以其「美人之美」的魅力首當為回族文化輸出的資本。文化輸出一般是在三個層面上進行:思想文化、規範文化、器物文化。回族「清真文化」涵蓋這三個層面,其輸出不僅僅是回族物質文化的輸出,更是深入到哲學的層面對回族思想文化的輸出。回族「清真文化」在中國歷史上是獨樹一幟,為中國社會輸入了新鮮的血液;在當前人文精神匱乏的中國社會也能帶來清新的氣息。張承志倡導清潔精神以「賑濟時代精神的匱乏」;回族作家石舒清以文學作品向國人展現回族人追求清潔內里的清真人的「清真文化」。回族「清真文化」特有的人文價值為中國本土文化提供了一種精神資源,回族「清真文化」的人文內涵彰顯著多元文化中鮮亮一景。

在現代背景下,回族文化的輸出的主要方式是回族文化的資本化戰略運營,就是讓文化作為資本走進市場的成為交流的商品,「民族文化創新必須是在與民族經濟相結合的實踐中才能實現」,[25]因為「民族經濟作為民族文化的一個重要因素從來都是與民族文化嵌合在一起」,[26]而回族文化的資本化運營實質上即是回族「清真文化」的資本化運營,回族「清真文化」不僅是一種物質形態的文化遺產,更是一種隱形的非物質民族文化遺產,而利用和開發清真人文資源不僅能產生新的人文精神,也能創造新的經濟價值,實現回族文化創新下的可持續發展。這當中更重要的是挖掘回族「清真文化」中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價值。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正是在文化生產場域中與「經濟資本」(economic capital)相對的「符號資本」(symbol capital)和「文化資本」(cultural capital),[27]以人文內涵和文化知識為核心是這兩種資本區別「經濟資本」的實質性特質。

在非物質經濟(符號經濟)主導下符號消費大勢所趨的當代背景下,實施回族文化輸出的戰略的運營,必須重視和開發清真文化的人文資源並實現經濟效益,這就需要一種轉化清真人文資源為強勢「文化資本」和「符號資本」的「社會鍊金術」,而「符號經濟」下的「社會鍊金術」和資本化運營,關鍵在於如何在「清真文化」正本清源的前提下,使「清真文化」特有的文化精髓成為一種隱形的優勢符號資本,「符號經濟正是利用非物質的文化價值的大開發,實現了由符號向社會意識形態的轉變」。[28]由此,挖掘「清真文化」這一符號資本的文化價值,以清真的文化內涵建構起商品獨特性文化標識來激發消費者的需求,符號具有調動消費者無限慾望的非同尋常的魔力,清真的符號一定程度上賦予了清真商品深厚的意義和巨大的價值。而這一隱形魅力不僅是清真產品所具有的,也是順應消費文化大潮下人為精心打造的非物質價值,這也是回族文化輸出的精義,也就是說,在回族文化輸出的實踐中,與其說我們輸出的物質形態的清真產品,更重要的是富有清真文化魅力的「符號資本」。

以回族人的清真飲食文化為例,回族清真飲食文化獨樹一幟,歷史悠久。它以其獨有的特色性和衛生保健而構成回族飲食的清真文化內涵,成為回族文化輸出的重要資本,清真飲食的消費不僅僅是清真的物質食品的消費,更重要的是對清真符號的更高層次上的非物質消費。因此,在清真飲食的產業化發展時,清真的文化理念的彰顯和符號價值的挖掘是運營成功的關鍵,提升回族清真飲食文化的美譽度,實現「清真」為特徵和品牌的食品業由文化優勢向經濟優勢轉化,使回族使清真飲食產業探索出一條成功的路子。清真符號文化優勢在商品資本化的形成,能夠提升回族文化的整體實力,從而使回族文化在文化拿來和輸出的平衡互動機制中增強生長的活力和發展的生機。

同時,回族文化輸出的過程更是以清真文化作為回族一種特有的標識符號,以其擁有的文化內涵、文化品味、文化風格,塑造回族人嶄新的人文的「清真」的民族形象的過程,每個民族都要建構其獨特的文化符號,缺乏標識符號的民族,是一個缺乏個性的民族。如此在文化自覺驅動下的回族文化新適應中,「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的文化互動才顯得異常重要,這不僅是在千篇一律的文化同質中保留一份異景,更是回族文化可持續發展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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