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曹雪芹為何如實寫壞男人形象?

 

《紅樓夢》它是一部歌頌女性的小說。在這部小說里曹雪芹塑造的眾多女性的角色比男性多。但其中也寫了比例比較高壞男人,從榮寧二府的主子到傭人們,再到封建官場的大小官宦們,不一而足。紅樓夢中曹雪芹把整個壞男人寫活了,就其豐富性、複雜性、真實性、生動性而言,開創了中國小說創作新篇章,在中國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史都佔有一席之地,曹雪芹為何會在《紅樓夢》中安排如此之多的壞男人?他的創作意圖是什麼?曹雪芹又是如何刻畫這些既符合人物的自身身份壞男人的?

 

《紅樓夢》這部小說,它反映了曹雪芹對以男性為中心社會的失望,他希望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能夠為女性施展才幹提供一個平台。對於曹雪芹的創作,魯迅先生在他的《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裡邊講:「《紅樓夢》的價值是在中國小說當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它敢於如實描寫,並無諱飾,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的,故意要這樣的,他說和以前的小說寫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敘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總之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

 

 

如賈珍這個人物,在曹雪芹的筆下,賈珍是一個帶頭敗家毀業的賈氏不肖子孫。屬於壞男人中的壞男人,凡是讀過《紅樓夢》的印象都非常壞。賈珍玩弄女性遠近聞名,甚至連他的酒肉朋友薛蟠對他都不放心,曹雪芹讓我們看到這個賈珍就壞到這種地步。賈珍當然最突出的是在對兒媳婦秦可卿的這個事情上,賈珍在秦可卿之死的問題上,可以說是表現反常,全無禮法,極其醜惡。從兩個方面看:

第一個全無禮法醜態是,他極度悲痛。悲痛到「哭得淚人一般」,不停地哭,不停地流淚,而且悲痛到了生病了,病得連路都走不動了要拄拐棍,賈珍那時候也有三十多歲。當然,一個非常出色的兒媳婦去世,公公悲痛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悲痛到這種地步,所以脂批在他表示悲痛,哭的淚人那個地方批了一句話,他說「可笑,如喪考妣」就好像死了父母一樣。他說「此作者刺心筆也」,這是曹雪芹用那個筆扎他的心,諷刺到極點。

第二個全無禮法醜態是,表現為不惜一切代價為秦可卿大辦喪事。大家勸他說你不要過於悲痛了,商議還是怎麼辦喪事吧,他說「如何料理呀,不過盡我所有罷了」。脂批說「盡我所有為媳婦」,就是為兒媳婦辦喪事「是非禮之談」,這是不符合禮儀的,不符合規矩的。秦可卿按輩分僅是孫少奶奶,可是喪事在賈府空前絕後。所用的棺木竟是薛蟠贈送的某老親王壞事未用的檣木棺材。為了出殯要有個好名聲,花了一千二百兩銀子為賈蓉捐了個「五品龍禁衛」。秦可卿就成了五品龍禁尉的夫人,有了一個封號就很風光了。這在曹雪芹生活的那個乾隆年間,這個一千二百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在這裡曹雪芹如實描寫,並不遮掩,真實地也充分揭露出賄賂賣官的現實,這是曹雪芹對當時社會和賈珍的最深刻的暴露和最辛辣的譏刺。

 

秦可卿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少婦,所以她的死賈府上上下下都感到非常惋惜。她為人極好,「她鮮艷嫵媚,有如寶釵;風流裊娜,又似黛玉。」深得賈母等人的歡心。秦可卿這樣一個人,她和賈珍這個關係問題上很明顯她是被迫的,所以她突然一下就病倒了,而且精神壓力極大。因為這個事她既擺脫不了賈珍的糾纏,她又沒有辦法跟別人揭露,所以秦可卿處於兩難的境地。

換一個視角看賈珍,賈珍這麼悲痛,悲痛得無法剋制,悲痛得生病了,而且恨不能代秦可卿去死,他對秦可卿是不是有一些感情?他內心深處有沒有某種內疚?他是不是有點想通過大辦喪事,來減輕一點自己內心的壓力,做一種對秦可卿某種補償?有的男人攤上這樣事情,可能會千方百計地掩飾自己和她的關係,免得暴露自己,減輕別人的懷疑,可賈珍他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懷疑。

這樣,我們就看到曹雪芹在塑造賈珍這個人物的時候,他沒有簡單化,他寫出他內心深處那種很複雜的微妙的情感的變化,這就是脂批裡面講到,他說「借可卿之死,又寫出情之變態」,就是感情的那種各種各樣的形態。賈珍這種不正常的感情,它是多層次的、是多色彩的。魯迅先生說《紅樓夢》和以前的小說寫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敘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所以自有曹雪芹的《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這是曹雪芹對文學史巨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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