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點評《紅樓夢》佛理——有極強的啟發性

 

以下講《紅樓夢》里的故事,這個故事有極強的啟發性。

故事是說,有個姑蘇閶門,屬於紅塵里一二等的富貴風流地方。閶門外有條十里街,街中有個仁清巷,巷裡有個古廟,因為地方狹窄,人們叫它「葫蘆廟」。

廟的旁邊住著一戶官宦人家,主人叫做甄士隱,妻子封氏,性情賢淑,深明禮義。甄家雖然不很富貴,但本地也推他是望族了。主人甄士隱稟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每天只是賞花、修竹、酌酒、吟詩,作為人生的樂趣,倒是神仙一流的人物。只有一件事美中不足,到他年過半百時,膝下還沒有兒子,只有一個三歲的女兒,乳名叫做英蓮。

真是閑處光陰易過,轉眼間又到了元宵佳節。甄士隱叫家人霍啟抱了英蓮出去觀賞社火花燈。半夜裡,霍啟去解手,把英蓮放在一家的門檻上。等他解手回來,哪裡有英蓮的蹤影?急得霍啟找了半夜,一直到天亮也沒有找到。霍啟不敢回來見主人,就逃到其它地方去了。

甄家夫婦見小女兒一夜都沒回來,就知道有些不對,又派幾個人去找,但也毫無下落。夫妻倆半世只生得這個女兒,一旦失落,哪有不想的?因此晝夜啼哭,幾乎不曾尋死。才一個月,甄士隱先得了一場病,夫人封氏也因為思念女兒傷心得病,天天請醫生治療。

沒想到,到了三月十五號,葫蘆廟裡炸供,油鍋的火衝出來燒了窗紙,這一帶的人家多半是竹籬笆木頭房子,於是接二連三、牽五掛四,把一條街燒得像火焰山一樣。

雖然有軍民來救火,但火已經燒成勢頭,怎麼救得下?大火燒了一整夜,才漸漸熄下來,也不知燒了多少房屋。可憐甄家就在葫蘆廟的隔壁,早就燒成一片瓦礫場了。只有他夫婦倆和幾個家人的性命沒有傷到,急得甄士隱頓足長嘆。

夫妻倆沒有辦法,只好暫時到田莊上去安身。偏偏趕上這段時間旱澇不收,盜賊四起,官兵出來剿捕,難以安身。甄士隱只好把田莊賣掉,帶著妻子和兩個丫環投奔岳父。

他的岳父是個農民,但是家裡還算富裕,現在見女婿這般狼狽地趕來,心裡有些不高興。幸虧甄士隱還有點變賣田地的銀子沒有用完,就拿出來托岳父隨分就價置辦點房地,作為今後的生計。

甄士隱是個讀書人,做不慣種田、幹活等的事情,勉強支持了一兩年,日子越過越窮。岳父每次見面,都說些現成話,而且人前人後抱怨他們不會過日子,只是好吃懶做等等。

甄士隱知道沒投到人,心裡不免悔恨,加上上一年的驚嚇,急忿怨痛,已經有了積傷。一個暮年之人,貧病交加,竟漸漸露出了下一世的光景。

可巧這一天,他拄了拐杖掙扎著到街上去散散心。忽然看到那邊來了個跛足道人,瘋瘋癲癲,腳上穿了一雙麻鞋,衣衫襤褸,口裡還念著幾句詞,詞這樣說: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上的人心裡也明白做神仙快活自在,只是忘不了功名,才做不了神仙。古來那麼多的帝王將相,如今都到哪裡去了,只留下一個個被亂草遮蓋的墳堆。今天更是推土機一推,連葬身之處都平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上的人都曉得神仙日子過得逍遙,只是他忘不了黃金美鈔,所以做不了神仙。整天只抱怨錢賺得不多,等到錢賺到差不多時,眼睛也閉了,連一張票子也帶不走,這又是何苦呢?)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上的人都曉得神仙日子好,只是忘不了嬌媚的妻子,在生時,日日說恩情,說這一生不變心。死了沒幾天,又跟著別人走了。凡人的心像天上的浮雲,哪有不變的情?)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世上的人都曉得神仙無牽無掛,只是忘不了兒孫,一輩子給兒孫做牛馬。從古至今,世上有多少痴心的父母,但能見到幾個孝順的兒孫呢?父母對孩子有很多期望,希望他將來做哪種職業、過哪種生活,孩子長大了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根本不是父母所想的那樣。所以父母的一片痴心,付之東流。)

甄士隱聽了,迎上去說:「你滿口說些什麼?只聽見好了、好了的。」

道人笑笑說:「你果真聽見『好了』兩個字,還算你明白,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我這歌就叫《好了歌》。」

甄士隱是有慧根的人,一聽這些話,心裡就明白了。他笑著說:「停停!等我把你的《好了歌》解出來怎麼樣?」

道人笑著說:「你解,你解。」

甄士隱就說了下面這首詞: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簡陋的房屋空空蕩蕩,想當年這裡擠滿了達官貴人。草木枯黃,曾經是一處熱鬧的歌舞場。廳堂里,雕樑畫棟上結滿了蜘蛛網,今天又用綠紗糊在窗戶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卧鴛鴦。(說什麼胭脂正濃、粉正香,到如今兩鬢怎麼又變成斑白如霜?昨天還在黃土坡的墳邊埋下丈夫的白骨,今天夜裡就另找新歡,在紅綃帳底同床共枕。)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曾經是金子、銀子裝滿了箱子,轉眼之間一落千丈,成了沿街乞討的乞丐,誰見了都譏笑說:大富翁變成乞丐了。剛剛還感嘆別人年紀輕輕就走了,哪曉得自己回來就一命嗚呼。)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梁,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對兒子教導有方,希望他長大了做個君子,但也保不定他日後變得性情剛強。本想女兒嫁給富裕人家,這一生有好日子過,誰料到她淪落在煙花巷裡,賣身作了妓女。)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杠;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因為嫌官職太小,努力地往上爬,沒想到最後披枷戴鎖,成了階下囚。以前還可憐自己命苦,寒冬臘月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襖,到如今做了高官,卻嫌蟒袍太長,穿了太累贅。)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些妙語有很深的意味在裡面。「亂鬨哄,你方唱罷我登場」是比喻現象的替換,就是一個現象隱沒了,另一個現象又登場了。上面講細無常時,抉擇到身心世界是許多個他體的剎那顯現,前前滅了,後後出現,用文學來表達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樣舊的沒有了,新的又出現,不斷地被換掉,這裡面有什麼實義呢?佛法的道理隨處可以體會,比如電視就在說無常法,觀察電視,一個畫面滅了,又出新的畫面;一個節目結束,又演新的節目,亂鬨哄的,前面哭,後面笑;前面生,後面死;前麵糰圓,後面分手……在在都在顯示什麼叫做人生無常。

再看「反認他鄉是故鄉」,什麼是他鄉?什麼是故鄉?他鄉是指客塵有為法。故鄉就是本有的自性。大家怎麼「反認他鄉是故鄉」呢?這個他鄉就是這個身體、這個分別心、這個器世界,地水火風和合的身體忽生忽滅,旋聚旋散,屬於無常法,你卻認為是自己的身,這是一;攀緣六塵的妄分別,忽起忽滅,也是無常法,你卻認為是自己的心,這是二;器世界的山河大地,由業惑變現,剎那生滅,你卻認為是自己的安身之處,這是三。你認為這些就是你本有的故鄉,是生命唯一的、最真實的內容,這就是顛倒。這些如浮雲般忽生忽滅的法,怎麼會是生命的本有呢?它僅瞥然一現,過後就消失了,能說是常住是自性嗎?不認識身心世界只是忽生忽滅的虛妄假相,反而認為它是常住的,貪執它、想永遠擁有它,認為它就是實實在在的,這叫「反認他鄉是故鄉」。他鄉就是客塵法,像旅客暫時在旅店裡過夜,一清早就走了,表示「不住」。或者「他鄉」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本來有的,就像虛空中的空花,把本來沒有的看成實有,這叫「反認他鄉是故鄉」。

上面我們抉擇了身心世界都是剎那滅的法,第二剎那就滅了,當然都是客塵的假相。不認得這一點,勞心費力地執取,都是被假相所騙,冤冤枉枉起煩惱受苦。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為他作嫁」是個成語,唐詩說:「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意思是古代貧女為了謀生替人縫製出嫁的嫁衣,自己年年辛苦製作的衣服沒有一件能自己穿上。就像這樣,凡夫人為了求得客塵法而忙碌,辛苦一生,費盡心思,最終自己什麼也得不到,這不荒唐嗎!

我們已經抉擇了細無常,知道不論器界、根身、心和心所,都只是一剎那就滅盡的假象。人生的富貴、功名、家庭、環境只是這其中小小的一部分,所以無論我們怎樣努力,最終也得不到任何東西。為什麼這樣說?因為正當你起心動念去捕捉它時,它早已沒有了,怎麼能抓到它呢?

從粗相續的角度來說,富貴、功名,如果能不斷顯現同類的假相,也算是長久的維持,但連這也做不到,誰也沒見過果上能一直顯現同類的假相。最終連心識顯現同類的假相都得不到,徹徹底底地煙消雲散。總而言之,這是荒唐的事,日日夜夜辛苦操勞,最終什麼也得不到,我們為誰辛苦為誰忙呢?

(再看故事最後的情節:)

那個跛腳道人聽了,兩手拍掌笑著說:「解得切!解得切!」

甄士隱說了聲:「走罷!」說完就把道人肩上的包搶來,背在自己身上,竟然不回家,和瘋道人一同飄飄而去了。

甄士隱原先迷在紅塵里,貪著安逸、清閑的生活。雖然日子像流水一樣一天天過去了,但他總是不醒悟,他一點沒覺察到眼前的生活只是剎那幻化的光影。心是微妙的,心一時看不清真相,就一時落在錯覺中執著假相;心一貪著假相,在假相破滅時,就免不了憂悲苦惱。

現在經跛腳道人一指點,他頓時大變活人。現在他看透了有為法只是個泡泡,恍然明白了「他鄉並不是故鄉」,有什麼必要在這裡苦苦希求執著呢?剎那滅的幻像中,本來沒什麼真東西。

這一下看到只是個空花泡影,心裡頓時就放開了。他不想套在客塵法裡面,生生世世妄想執著下去,所以就很乾脆地說「走吧!」把跛腳道人的包搶過來,背在自己身上。這一句有它表示的意義。「跛腳」表示什麼?跛腳是兩隻腳一高一低,人是同一個人,腳是一隻在地上、一隻在空中,我想這是比喻「即世間而離世間」,表示「處世間而不染、在俗恆真」的境界,即身處在這個現象界裡面,心無絲毫染著。「把跛腳道人的包背在自己身上」表示承當,就是把出世間的道業完全擔當起來,包表示大乘的道業。這一句就是說看破客塵如空花之後,自然發心求證真實的解脫,發心求證自己的本性。

「不回家」就是不再走老路了,意思是不再回到過去那種苦自己的方式當中。過去是什麼方式呢?就是認假為真,緣著幻生幻滅的有為法,貪戀、耽著、希求,最終落得一無所有。現在不入惑、業、苦的圈套,不落在輪迴流轉的緣起裡面,就是不回家。

從究竟來說,這個「不回家」並不是要躲到一個虛無的世界裡去。身心世界本是剎那滅的假像,像空花一樣,對這樣的空花,貪求它、執取它固然是妄想,害怕它、躲避它也同樣是妄想。

當然這不是說初學者不必要遠離紅塵,因為初學者習氣深重,道力不足,一遇見境就會動心,陷在裡面。但也要知道,塵境本是空花,它並沒有障礙你,避開它,也是一種執著。所以聖者諦洛巴說:「顯現法沒有障礙你,只是執著障礙你。」唐朝龐居士的詩也說:「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

再看「飄飄而去」,這要聯繫前後才看得懂,前面拄著拐杖出來,後面是飄飄而去,這是講心上的變化。拄著拐杖,不拄就跌倒,可見壓力很重。壓力是什麼?就是執著。對家庭、對子女、對地位、對財富,心裡執著得很深,這些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身上,就是因為看不透。「飄飄」是什麼?就是看到有為法是空花,一下子放下了,不再對過去法苦苦留戀,不再對未來法妄想追求,不再對現在法抱怨,這樣心中沒了壓力,就飄飄而去了。「而去」指趣向解脫。

這個故事生動地解說了通達無常的利益,讓我們看到一個人的內心是怎樣得到改變的。人生從哪點開始走向解脫呢?就是從看破世間開始。看破世間從哪開始呢?就是從了達剎那無常開始。

甄士隱的故事是一個樣板,它顯示了一個人一生的興衰際遇和趣向解脫的過程和方法。甄士隱的心態前後變化很大,告訴我們,通達無常會有離貪的作用、希求解脫的作用。

他的一生可以分成樂、苦、悟三個階段,前面沒有入道時,不論在樂里還是在苦裡,總是迷。後面悟了,看清了人生的真相,內心就從對現象的貪著中擺脫出來,不再受影響。

他的一生從前半生到後半生顯示的就是無常四邊,所謂崇高必墮落、積聚皆消散、會合終別離、有命咸歸死。當初,他是當地的望族,有身份有地位,家庭幸福、生活美滿。轉眼間,天崩地裂,他的人生境遇突然大變,女兒失蹤,僕人跑了,妻子傷心得病,家庭變得殘缺不全。這是「會和終別離」,往日的團圓再也看不到了。

緊接著,一場大火把他的家產燒得一乾二淨,然後他到田莊去安身,又遇上天災人禍、土匪出沒、連年旱澇不收,置辦的田產也變賣虧損,他從富裕變得貧窮,這是「積聚皆消散」。

再後來他投奔岳父,過去他身份高,現在寄人籬下,他一個讀書人不會幹農活,被岳父瞧不起,比一般人還卑賤,這是在說「崇高必墮落」。

心裡悔恨、氣惱、憂愁,很快露出下一世的光景,也就是這一生快走到盡頭了,這是講「有命咸歸死」。

所以,他這一生就是展示無常活生生的樣板,把人生的真相托出來給我們看,讓我們看清楚什麼是人生。

甄士隱是現實世間無數人的命運的樣板,在他身上出現了無常四邊的現象,現實世界無數人何嘗不是有這四邊呢?只要沒有修解脫道,誰也逃不出甄士隱所演示的人生模式。

大家自己反省或者觀察周圍熟悉人的人生經歷,或者讀國內外新聞人物的傳記,就可以找到無數大同小異的甄士隱式的人生命運。

明白了這一點,我們不能只是就甄士隱而剖析甄士隱,而是要把甄士隱這樣一個模板結合到自己和無數有情的身上來觀察,觀察到自他有情是如何在三有中流轉的。對此深深思維,真正認識到無常四邊,認識到沒實義,真切地從內心深處生起出離心。認識到自己就是故事中的甄士隱,自己的命運不會逃出甄士隱的模式,不會超出那種結局。看透這一切是無常、虛幻的,看透沿這種走法走下去,只是枉受痛苦而已,便會毅然決然地放下世間的一切。

所以不要只作一個局外人看熱鬧,要想到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出現了甄的情況,是不是必然出現無常,必然落得甄的結局,無論現在的狀態如何圓滿,最終一定落在這條流轉的鏈子上。我們能借甄士隱看透自己的命運,早早明白,就能早早像他那樣看破、放下,趣入解脫道。

把甄士隱研究清楚了,就知道該怎麼走、該怎麼修了。這個走法是這樣的,首先,以甄士隱作為樣板,觀察人生,看到四邊的現象,也就見到粗無常;其次,由粗無常就說明是細無常,由此發現苦樂等的兩端都是虛假的客塵法;既然是虛假的客塵,就不應貪著、不應希求,由此自然生起希求解脫的功德和進入對實相的修證。

細緻生動地描寫甄士隱一生的前後有什麼必要呢?這是為了讓我們看得很清楚、一目了然的認知。不細緻觀察、不真切體察這個世間,而只是空泛地說無常、說要出離,就無法和自己的生活也就是身處的這個輪迴緊密地結合,也就無法對輪迴世間生起真切的體認。這樣不切身,容易托空,不能把自己身處的世間真正看透、看破、放下。

修行不是修外在、不是修別的,是修自己,是體察自己有血、有肉的生活,所以要觀察自己的命運,切實地分析自己生生世世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到底在唱哪場戲,到底背後的規則是什麼,一一落到切身上來。這樣看來,是非觀察自己不可的,是非觀察現實人生不可的,所以參照甄士隱認認真真地做觀察,就會和他一樣出現心態上的轉變。

他作一首歌是表明自己真正了解了,有為法都是無常的、無實義的。「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功名過去了,時過境遷,當年顯現的功名不是真的。「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財富過後沒有了,當年的財富也不是真實的財富,只是一剎那的顯現。「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壽命過後也沒有了,去後成空,說明生死也是虛假的。諸如此類,家庭、財富、感情、地位,一切都是緣生緣滅,緣聚就顯現,緣散就消失,所以執取不到任何實義。

他這樣唱,能看出他的心已經脫開了,看到了這一切都只是生生滅滅的幻像,沒什麼可貪的地方,他的心一下就放下了。以前他內在的貪執沒有放下過,那時候他不懂無常,不知道這些只是客塵,總覺得世間有很多實實在在的東西,得到時心裡也很陶醉,其實這是貪執的狀態。這樣就免不了在幻像破滅時內心悲傷、苦惱。總之,種種煩惱都是由貪執剎那客塵而引發的。後來,他認識到這只是客塵幻化之後,心就打開了。同樣的事,觀念不同,心態就大不一樣。這時再看人世間的興衰成敗、悲歡離合,宛如舞台上的戲劇,所以說「亂鬨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只見到世間萬象生生滅滅,這些生滅的並不是本有的,並不是常住的,實際上,只是自己這顆心迷失在幻化的光影里,認為它是真的、是本有的,把這些虛幻的泡影視為真實義,然後苦苦地追求、貪執,最終也只落得兩手空空,所以說「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們不但是這一生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是從無始以來的無量生當中,都一直為他人作嫁衣裳,這真是一場無比漫長的無意義追逐,一生又一生都累死在輪迴里,結果什麼也沒得到。能觀察到這一點,就會斷然放下這種虛妄的追求、沒有必要的貪著,義無反顧地尋求真實的解脫。

3、成為趣入空性義的依處

所謂「依處」,就是依靠處。在抉擇到內外一切有為法都是剎那無常之後,整個身心世界就成了只有當下一剎那的顯現,在這個剎那上觀察、抉擇,就可以趣入諸法無我的意義,因此說通達無常是趣入空性義的依處。由此也就知道,四法印中第一印諸行無常是第四印諸法無我的入門關鍵。

以下分兩方面作抉擇:一、通達無常是趣入人無我的依處;二、通達無常是趣入法無我的依處。

一、通達無常是趣入人無我的依處

人無我可分成「無遍計我」和「無俱生我」兩部分。首先看前者,由通達無常自然趣入無遍計常我的意義。

古今中外,很多外道學說都承許有常我存在,比如,數論外道承許神我、自在天派承許大自在天,或者具有五種差別、九種差別的不可思議我……這些五花八門的我,都有共同的特點,就是恆常不變、永遠不滅。

事實上,在凡夫見聞覺知到的所有事物當中,根本就不存在一個常法。連常法都沒有,哪來具有各種具體特徵的常法呢?連安住到第二個剎那的常法都沒有,哪來永遠不變的常法呢?為什麼這樣說?因為上面已經以理抉擇了一切內外的有為法,不論器世界地水火風,還是根身、心王、心所,一切都只是剎那滅的現象,也就是分別心中的所有現象都是一剎那就消失的現象,在這些內外法當中哪個法是常法的我呢?根本不存在常法的我。

我們在器世界的任何法或者有情眾生起心動念的狀態上面去看,念念生滅的器世界上沒有常我,念念生滅的身體上沒有常我,念念生滅的心、心所上也沒有常我,身心世界上沒見到任何常法,身心世界之外又沒有任何現象,所謂的常我到底在哪裡呢?以理觀察,確實是沒有的。為什麼?萬法的本性在名言諦中唯一是緣起生,而且都只是一種因緣造作的剎那滅的無常法,在這樣的法的本體上面、裡面、外面,由一體的關係、他體的關係、能依所依等的關係安立一個常有的我,是永遠不可得的。所以細無常觀察到量,自然就破除了常我戲論,而且以觀察引生定解的力量,一剎那也不會作常我想。(因為這樣的無常是以理觀察、抉擇引生的定解,是毫無動搖的一種如理的定解。這個定解的力量一起來時,一剎那也不會做常我想。)所以全知麥彭仁波切在《凈心引導》中說,對無常等著重觀察抉擇,以修習的力量輕而易舉就能認識無我。(就像只要不斷地燒火,就可以讓水沸騰一樣,火雖然不是水,但火是讓水沸騰的因,有智慧的人認識了這個關係,就會著重在燒火上努力,因為他知道不燒火,水是不可能開的。同樣,我們要趣入甚深空性,必須重視觀察、抉擇無常。通達了無常,就能順利趣入空性;沒有通達無常,就難以趣入空性。以這個道理,這裡說通達細無常是趣入空性的依處。)

想一想,外道講萬法也有自生、共生、無因生等,或者說器情萬法有各自的體相等,但它說作者是常我、神我,有個不可思議的常我存在,這就是他在根本上出了大問題。我們通達了諸行無常,當下就可以止息種種外道的邪見,完全可以知道他所安立的是一個顛倒的常我戲論,所以聞思細無常到量,引起定解,由定解的力量,一剎那也不會做常我想。所以通達無常就直接趣入無遍計我當中。

通達無常可趣入無俱生我的意義

我們知道,包括旁生在內都具有的俱生我執,就是對自己這個自相續的五蘊念念說「我」、說「我的」;對自己以外其他有情的五蘊,如親人、朋友,念念說「我的」,這就是俱生我執。在這樣一種觀念的深處,有一種錯誤,就是認為有個不變的我的實體,從過去來到現在,再走到未來。(從無始以來到今天,以及未來乃至沒有得解脫之間,生生世世墮在輪迴中,就是認為不變的我的實體,從過去到現在,現在到未來去了,有這樣一種錯誤的念頭。)

我們觀察細無常,有非常明確、透徹的認識,確實心裡會清楚,在自他的五蘊上只見到剎那生滅,不論自己的五蘊,還是其他眾生的五蘊,或者外在器世間的色蘊,一切都見到剎那生滅的無常,全部都明白了,看得清清楚楚。里里外外,自他相續五蘊所攝的法,只見到了剎那生了滅,根本沒有一個我。這個細無常可以從深處徹底瓦解掉俱生我執,這就像一個炸彈能把一座房屋完全炸成粉末一樣,因此通達細無常可以趣入無俱生我的空性義。

再具體一點講,在上面「遍推內外」時,已經抉擇到:身相續只是一串他體的剎那,心相續也只是一串他體的無分剎那。身心五蘊只是一個剎那生了滅了,下一個剎那又生了滅了,這樣相續不斷而已。

眾生特別愚痴,沒有想到自己的五蘊就是剎那剎那地生起滅去,只是這麼一個身心在相續不斷。從無始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或者從凡夫到成佛,並沒有俱生我的存在。我們把身心相續分成一個個他體的剎那,我們見不到有任何常法從過去來到現在,從現在走到未來。以兩剎那為例,第一剎那滅了,第二剎那生;在第二剎那生的時候,第一剎那已經徹底滅了,它根本沒有走到第二剎那上來。所以,由第二剎那找不到第一剎那,就知道第一剎那並沒有來過。

由此就徹底明白,並沒有我從過去來到現在,不是有我來了,只是有同類的相狀現了。這裡永遠沒有一個常法在來來去去,有的只是剎那剎那地顯現相狀。為什麼會認為有個常我從過去來到現在呢?這就是由於心識錯亂了,把前後相似的現象看成是同一個,由此引起了有我從過去到現在的錯覺。

總之,在自他的五蘊上,看清是剎那性,就明白這上面沒有任何我的東西,沒有任何我所的東西。不論清凈的聖者還是不清凈的六道凡夫,都沒有「我」的存在。這並不是在五蘊上有個清凈的我和雜染的我,這只是為了辨別蘊的雜染和清凈的差別,而安立種種聖者、凡夫的名稱。這個名稱只是安立的,不是真有有情的實體。聖者也沒有聖者佛菩薩的人我的存在,凡夫也沒有單獨不清凈的六道凡夫我的本性存在。

我們比較兩種情況,不通達細無常的人,看聖者和凡夫,都是帶我執的有色眼鏡來看,不用說凡夫,他想佛菩薩也是以有我的觀念來想,他想佛是「若來若去,若坐若卧」,有個不變的實體從那邊走到這邊,又結跏趺坐、又打手印、又傳法、又放光等等,全都是腦子裡認為有個我,包括佛都是這樣不變的一個實體我。總之都是在我執裡面,把佛菩薩也看成有實體,這就根本沒有趣入無我。或者他觀想自身是佛也離不開「我」的概念,這根本不會相應無我空性的修法。所以對沒有通達細無常的初學者來講,他的起心動念,不管知不知道,他的狀態就是在我執上面。

相反來看,通達細無常之後在見解上會有大的轉變。對細無常引生定解之後,只見剎那不見常法,也就是見到身心五蘊只是一串剎那的假合。所以,佛菩薩、六道凡夫不是真有那樣常住不變的實體。常法的佛菩薩、常法的凡夫是絕對沒有的。佛菩薩是對清凈蘊假立的,凡夫是對不清凈蘊假立的,除了只是現前了清凈法身之外,並沒有別的佛。所以通達了剎那生滅的無常性之後,見解上會有天翻地覆的改變,可以洗掉執我的概念。也就是,在安住剎那無常時,不會再起有常法佛菩薩、常法凡夫的念頭。

的確如全知老人家所說,真正通達諸行無常,是趣入空性的依處。

二、通達細無常是趣入法無我的依處

首先看聲聞緣覺趣入部分法無我在細無常這個點上。

細無常是小乘佛法當中一個核心的法。從見解上看他們抉擇到了一切有為法是剎那性之後,就只有一個個他體的剎那法,沒有實有的粗大相續存在。

小乘抉擇時空萬法有兩個方面,一是微塵方面,最後見到只有無分微塵,沒有粗大的色法;二是剎那方面,見到只有無分剎那,沒有粗大的心相續的實體。他們對世界的理解,最後落在勝義中有無分微塵和無分剎那,一切粗大的時空現象都只是世俗虛妄的所見。

小乘經論所抉擇的內容就到了這個地方,而且他把一切粗大的、相續的、對粗大時空現象的執著,全都判定是世俗諦的妄見。所以,小乘修行人從聞思上完全這樣理解,安住四念住修行,就是小乘入資糧道的一種修行,上至獨覺阿羅漢證到的境界也就是這樣的。所以我們知道他的見解,他的修行,他達到的果。

他抉擇勝義諦、世俗諦時,一切粗大的相續和積聚都只是世俗虛妄的所見,完全就是觀待不能如是通達的凡夫而安立一個世俗諦而已。真正小乘有智慧的修行人,他說一切粗大時空的現象全都是虛假的,不論粗大的色法還是粗大的心相續,完全都是虛妄的所見,這就見到了部分法無我空性。

小乘資糧道、加行道、見道、修道、無學道,從五道來看,他見到的,根本沒有俱生我的存在,根本沒有遍計我的存在,而且他在一切內外的有為法、自他相續所攝的五蘊上,見到不論粗大的色法還是粗大的心相續,全都沒有真實的存在,這就見到了部分法無我。小乘趣入法無我的一大依處就是通達剎那無常。

再看大乘唯識宗,唯識宗的宗義是萬法唯心、三界唯識,這是抉擇名言諦至高無上的宗派,他的一個精要就是自證(也叫依他起識)。他破除了心外有境之後,把一切現象都歸在一個心上,都只是唯識所現。進一步通達了剎那性,由於是剎那生滅的緣故,各剎那是他體關係,不可能同時存在,這樣在當下一剎那正顯現時,決定沒有前前後後的剎那。再體會,這只是一剎那的身心器界,而且它不在心外,只是自己的心自己現了、自己了知,自明自知的,完全就知道萬法唯心,是當下的一個自證的心識,也就是當下依他起識的本體而已。

唯識宗認為:下至凡夫上至成佛之間,在這一切階段中永遠存在的,就只一剎那的依他起識。在凡夫時叫做不清凈的依他起識,在聖者位叫清凈的依他起識,連佛的一切智智都離不開這個剎那的心識,所以此宗的重點是落在剎那自證上,就落在一個心識上面。而且它不是常法,也不是我們通常認為的粗的無常,就是剎那的,是最細的一剎那上安立萬法唯心的。或者,唯識宗講依他起存在就是在這個剎那的本體上面,也就是,落在一個剎那的自證上。

唯識宗講萬法唯心,就是一顆自證的心,或者一顆依他起的心識,也就是一個阿賴耶的變化,其他沒有什麼。我們在名言上達到這樣的認識,就是無論多長久或多短暫的身心世界,除了只是一剎那的現象之外,再沒有更堅固、更長久的東西,僅僅只是一個分別心的狀態而已。第一剎那的法到了第二剎那就徹底滅了,在第一剎那現的時候,第二剎那、第三剎那根本沒有產生,根本不存在,就只是當下一剎那。所以,萬法就是當下一顆心的狀態而已。如果這個當下看破了,當下安住了無生的大空性,確實就是遠離一切戲論,已經直接達到了萬法的勝義本性當中,也可以說無生無滅的本來面目、自然清凈的智慧就顯露出來了,就差這麼一點。

所以,輪迴的一切、有為法的一切、凡夫的一切全部歸攝在當下的心上。這樣認識了以後,無論眼前顯現什麼美好的東西,都只是自己當下一剎那的心,心外沒有,心裡都沒有貪執。

活著的時候,醒覺位的一切見聞覺知都只是當下醒位的一個分別念;夢中一切顯現,不論山河大地,還是種種五顏六色的東西等,萬事萬物全都是一顆夢心;在臨終時,一切的境界,不論顯現快樂或恐怖的境界,清凈或不清凈的境界,都是在當下一個念頭上安立的,憑臨終當下的分別念可以判斷是清凈還是不清凈的顯現,是往生還是墮落的境界等;到了中有時,一切內外的顯現,無論器世界還是心和心所的法,都是在中有眾生的心識上安立的。不可能把前生帶到今生,今生的帶到臨終,臨終的帶到中有,絕對不可能,都是由中有心識和善惡的狀態來判斷,是什麼樣的一種苦樂狀態,或者是輪迴還是涅槃的境界。

所以,一個念頭創造萬法,萬法都歸在這一個心上面,而且這一顆心就是當下的一剎那的本體。前面的過了,就徹底滅了,跟石女兒一樣。在第一剎那的時候,第二剎那念頭還沒有生起,第二剎那是不存在的,猶如石女兒一般,就只是當下的一個念頭。哪怕聖者在出定位時,見到無量的佛、無量的剎土、無量的清凈眷屬,都是在當下一個清凈心上現出來的。六道凡夫一切上上下下的境界,每個人各自的覺受或者共同的所見境,全都是同分妄見、別分妄見的差別,再沒有別的,就是一個顛倒的妄心、顛倒的不清凈的依他起識,而且都是當下的一剎那。這樣就知道,唯識宗所講的是非常殊勝的修法。

接下來講大乘趣入法無我的依處也在通達剎那無常上,就是站在通達細無常這個點上很容易趣入空性的意義。

用兩句話說,就是「萬法歸一念,一念歸於空」。通達細無常,無量的器情現象頓時就歸到一剎那的顯現上,在這一剎那上抉擇空,就趣入空性義;在這一剎那上證空,就證入勝義。所以這是進入空性的要門,是進入空性最簡、最細的地方。《大智度論》中說:「觀無常,即是觀空因緣……因為這個無常而得入空門。」

在大乘第二轉般若*輪中,不論廣、中、略哪種般若經的精華要義,都是對萬法本來是離戲的空性作殊勝的抉擇、開示。抉擇的方法就是首先抉擇到諸法從本以來沒有生,由於無生,也就無住、無滅、無長、無短、無來、無去……諸如此類,依靠生所安立的種種概念全部都破除了。所以,整個般若教法的目的就是要抉擇清楚這個問題,中觀論師造各種廣或略的論典,處處也都是在重點破除四邊生。

在這個當中,又有中觀應成派和自續派抉擇重點的不同。應成派是相應聖者入定的境界,抉擇離四邊八戲像虛空一樣離一切相的法性勝義,自續派則著重抉擇聖者出定位萬法如夢如幻現而無自性的空性。總而言之,不論是哪一種,通達細無常都是趣入空性的依處,也就是不論破有邊實執的單空,還是破四邊八戲粗粗細細執著的大空性,站在細無常的剎那性上,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趣入。

比方說,一扇很窄的門,身體龐大的氂牛是進不去的。同樣,很細的空性,有種種粗大實執的心識是難以趣入、體會的。換句話說,我們對這些世俗的顯現法認識很粗,這顆心一直在各種常的概念、樂的概念、過程的概念上打轉,這樣心就在陷在一張無比複雜、繁瑣的戲論網中,心裡執著的,所思、所想、所分別、所貪求的,像大地上的塵埃那麼多。這是難以抉擇空性、認識空性的,即使在當下這一念上給你直指心性,也因為你的心散亂成性而難以契入。

反面看,如果一開始前行的無常修得非常好,那就做了一個大的減法,減到只剩下一個剎那。從心態上看,這已經單純了很多,原先有無量無邊的妄想,緣過去法、緣現在法、緣未來法,妄想紛飛。現在安安靜靜的,落在當下一念上。這就完成了一次「大掃除」,掃得只剩下一剎那。然後在抉擇空性時,一切勝義理論都用在這一剎那上作抉擇,看看它到底有沒有自性,有沒有四邊,有沒有生、滅、一、異、常、斷、來、去,這就非常簡明,容易抉擇,心態是輕鬆而明快的。

接到前面,我們說過「抉擇無生」是學般若的重點,抉擇的理論很多,現在把金剛屑因用在剎那上,如果當下一剎那有生,一定不會超出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四種情況。以下就在剎那上破這四種生:

一、前一剎那和後一剎那是他體的緣故,不是自己生自己。

二、前一剎那滅了,後一剎那才生起,兩剎那不能同時存在的緣故,不是他生。

三、既不是自生和他生,也就不是自他和合的共生。

四、這一剎那是由因緣造作的緣起生,所以不是無因生。或者,如果無因能生這一剎那,這一剎那應成恆時都有,這和剎那生滅相違。

這樣就知道,把一個法抉擇到剎那,剎那生的東西在沒有觀察時,在世俗當中確實有緣起生,以勝義理論在這上面一觀察,當下根本就沒有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的情況,所以當下就明白萬法原本是無生的,從當下一剎那上就可以抉擇到無生。所以,生和無生、滅和無滅完全是無二的,二諦無二的本性就摸得到一點、感覺到一點、體會到一點,這些境界直接間接慢慢就會生起來的。

再比如抉擇「無來無去」,只看兩個剎那就會明白,第二剎那時沒有第一剎那,可見第一剎那沒有來,因為在第二剎那顯現的時候,第一剎那已經徹底滅了,它怎麼來了呢?沒有來者,是誰來呢?再由第三剎那時沒有第二剎那,說明第二剎那也沒有去。

整體來看,每個剎那現了就滅,它只安住在自己的時間點上,本來沒有來來去去。我們認為有個東西在時空當中來去,這是把很多個他體的剎那誤認為是一體而生起的錯覺。實際上有為法剎那滅的緣故,並沒有一個常法從這邊到那邊,從過去到現在,所以諸法本來沒有來去。

總之,不論應成派或者自續派,在沒有以勝義理論作觀察時,所謂真實的世俗諦,就是因緣生的有為法,說得更到位一些,就是當下這一念的顯現,此外沒什麼世俗諦。

比如在《中觀莊嚴論》中講真實世俗諦時,也是說,在勝義理論不觀察的前提下,好像是實實在在的、生生滅滅的有為法,它各自有一種起作用的功能,這個就是真實的世俗諦,還是點在剎那生滅的有為法上面。同樣,應成派講真實世俗諦,六根識和六根識的對境,凡是世俗中存在的剎那生滅的有為法,都是真世俗諦,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世俗諦。所以說到底,確實就是當下這一念的顯現,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世俗諦。如果中觀學得非常好,看這個世俗諦,就是在當下這一剎那的有為法上安立的。

現在抉擇勝義諦,就是在當下這一剎那的有為法上去抉擇。怎麼抉擇呢?就是運用勝義的理論抉擇色即是空,這當下一剎那的色法是空,或者說,當下的起心動念就是無生無滅的。以勝義理論觀察得到的結論,就是「這一念顯現」它就是無生無滅的空性。

佛法並不是讓你在散亂的狀態中去通達諸法的本性。按大乘不共的觀點來講,這一剎那的顯現是空基(空的對象或者具有空性的事物),是在它上面抉擇當下離戲的空性,所以稱它為依處。沒有它,在哪裡談緣起性空呢?真正的緣起性空,緣起就在當下這一剎那由因緣造作的法上面,當下空就在這上面安立,所以,如果在名言諦中沒有達到諸行無常——細無常的認識,那就沒有辦法安立緣起性空,在哪裡談「現即是空」呢?離開當下一念,再找不到其它依處。所以全知麥彭仁波切說,通達諸行無常是趣入空性的依處,沒有這個,那就再沒有其它依處,也就是離開了當下一念,再不可能找到其它的依處。

不管大圓滿、禪宗還是中觀、唯識,點的時候就點在當下的一念上面,讓你明白這個是什麼樣的本性,離開這一念再找不到其它依處。我們有念頭、有分別就是當下的一念,如果當下這一剎那安住當下無生的空性,就是無念。真正的禪宗法門就是無念,無分別智的精華——大圓滿的修行就在這一念上面可以顯現出來,所以哪怕無上的大圓滿也離不開當下這一念,所以全知麥彭仁波切稱它是依處。

而且,我們要看到大小乘是在這上面區分的,小乘落到剎那性上面,因為他心裡的實執很強,把這個剎那誤認為是實有,不是大空性,而大乘在這上面見到是空性,所以可以徹底地消除一切粗粗細細的實執。也就是,大乘見解的不共之處就是見到當下生的時候就是無生,當下滅的時候就是無滅。

有不少人認為剎那無常只是小乘的修法,只是最初前行的修法,大乘人有智慧不必要學。這是對佛法不內行的表現。其實,學佛法在名言中都要落到剎那上,只是在「剎那是否實有」上來區分大小乘的見解。所以,不是不必要通達剎那無常,而是首先應該通達剎那無常,然後在剎那上趣入空性。這是真正修解脫道最關鍵的第一個關口,所有的初學者都需要在這個諸行無常的正見上面趣向解脫,這樣會非常地順利。否則的話,常有的執著、世間八法的耽著,我執、我所執,或者很多很多的邪見、煩惱、戲論執著是離不開的,但是以通達無常作為依處,作為趣入空性的要門,再趣向大小乘上上正行的修法就會非常容易。

《維摩詰經》上說:「不生不滅是無常義。」《楞伽經》說:「一切法不生,我說剎那義,初生即有滅,不為愚者說。」華嚴宗賢首大師解釋說:「以剎那流轉,必無自性;無自性故,即是無生。」

是這樣從剎那上點無自性,點的當下就是里里外外通徹的大空性的、無自性的面目顯露出來,本來般若無生的面目就在這上面。由此就知道,哪怕大乘的正行修法,也是在剎那流轉上給你介紹當下就是無自性,因為過去的法全都滅了,未來的法一個也沒有產生,就是當下一念,當下一念它就是無自性,就安住到無生的本性上去了。所以,通達這個細無常,的的確確成為趣入空性的依處。

悟入物不遷的依處

(「物不遷」意思是萬物本來沒有遷移,前面為了破常,我們用了「遷流」、「運動」這樣的詞,這僅僅是一時隨順世俗的假說,真正是無動轉、無遷流的。)

僧肇法師的《物不遷論》有很著名的一頌:旋嵐偃岳而常靜,江河竟注而不流,野馬漂鼓而不動,日月經天而不周。(「旋嵐」指劫末的毗嵐風,「岳」指須彌山,劫末的大風吹倒了須彌山,叫做「旋嵐偃岳」。「江河竟注」是江河迅速流注。「野馬」出自《莊子》,是指陽焰。)

《宗鏡錄》里的註疏說:前風非後風,故偃岳而常靜。前水非後水,故竟注而不流。前氣非後氣,故漂鼓而不動。前曰非後曰,故歷天而不周。(前時的風不是後時的風,所以吹倒須彌山仍然是寂靜。前時的水不是後時的水,所以波浪滾滾仍然沒遷流。前時的氣不是後時的氣,所以氣流飄揚仍然無運轉。前時的太陽不是後時的太陽,所以日月經行仍然無旋轉。四句的推理:因為在後後生起時,前前已經滅了,所以並沒有同一個法在空中運行。)

以「旋嵐偃岳而常靜」來說,因為風的自體念念不同(風是有為法,法性是剎那無常,剎那剎那都是他體),所以第一念起時的風並不是第二念時的風,乃至最後吹倒須彌山時的風不是最初起風時的風,所以,不是前念的風體從起點開始吹過來吹倒了須彌山。(比如我手上有足夠多的梅花K紙牌,這些牌是別別他體,我從東往西走動,一剎那亮出一張牌,在這個過程當中,是同一張牌在走動嗎?事實上只是一張張他體的紙牌在自己的位置上顯現,並不是同一張牌從東方走到西方。所以,運動是錯誤的概念。)

再看,須彌山看似轟然倒地,其實並不是同一座須彌山從上往下倒塌在地上。這樣推理:由於須彌山從最初動搖到最後倒在地上有位置的改變,所以須彌山是剎那滅的法,也就是須彌山的自體剎那剎那不同,第一剎那動搖時的須彌山不是第二剎那動搖時的須彌山,乃至最後接觸地面時的須彌山不是最初動搖時的須彌山,所以並不是最初動搖時的那個山體不斷向下而最後接觸地面的。

以上以理證成了沒有風吹到山,沒有山倒塌在地上,即使是「旋嵐偃岳」也沒有絲毫運轉的跡象。

以上講了「旋嵐偃岳而常靜」,其它三句依此類推。

憨山大師悟入物不遷

憨山大師在《年譜》和《肇論注》中講了自己的一段經歷。憨山大師年輕的時候讀《肇論》,曾經一度對「旋嵐偃岳」等四句疑惑不決。後來有一次重刻《肇論》校對閱讀,讀到論中一段——「梵志從小出家,到他回故鄉時,頭髮花白,鄰居見了驚訝地說:『昔人還在呀!(就是你還在呀)』梵志答:『似昔人,不是昔人。』」憨山大師讀到這裡恍然有悟,內心無比的歡喜。他就從禪床上起身禮佛,見身體沒有起動、俯下的相。他揭開帘子站在台階前,忽然風吹庭樹,樹葉飄滿了天空,只見葉葉不動,這時真信了「旋嵐偃岳而常靜」。然後上廁所小解,了無流相,感嘆地說:真是「江河竟注而不流」。之後,再看《法華經》所說的「世間相常住」,過去的疑團頓時冰消瓦解了。

憨山大師是從「似昔人,不是昔人」這句話悟了物不遷。「似昔人,不是昔人」(像那個人,不是那個人),只是相似,不是一體,兩者是兩個他體的法,怎麼是原來的人回家呢?到這裡舉一反三,就知道有為法事事不遷,道理上是一以貫之的。

然後憨山大師現量證到了「物不遷」的境界,他在禮佛時不見有身體起動的相,飛葉滿空,見葉子沒有任何飄動,只是一幕幕不動的飛葉滿空圖。這是因為憨山大師沒有動意識分別,所以現象各住各位,本來沒有遷移過。而我們第六意識的慣性太強,它會在一瞬間就把前前後後的顯現錯亂成一體,誤認為是同一個法在從此處移到彼處,由此生起運動的錯覺。(這裡還要注意到,理論上的理解和現量證入有很大差距。我們不能以只是理解就說自己證入了剎那無常或者物不遷。沒有到量的修行,理解歸理解,錯亂歸錯亂,自己的身心沒有實際到達那個境界,就不能說證入。)

我們可以由細無常抉擇到物不遷。從時間不遷來說,每個顯現都只是在自己那個時間點上的剎那顯現,在這樣僅僅一剎那的顯現上本來沒有絲毫運動,過去法住在過去時,現在法住在現在時,彼此是他體的緣故,過去法沒有來現在,現在法沒有去過去,沒有任何往來動轉的跡象。這就是時間不遷。

從空間不遷來說,物體從此處到彼處,正運動時絲毫的動相也找不到。理由是:所謂運動,就是指物體在空間中不斷遷移;而有了位置的遷移,就是剎那無常的法;是剎那無常的法,前後就是不同的他體,運動中每剎那的顯現都唯一安住在自己的位置上,並沒有同一個法從此處運行到彼處,這叫空間不遷。

用放電影來說,電影播放是每秒鐘播放24幅靜態畫面,因為放映速度太快,導致第六意識馬上處在錯亂的狀態當中,在心前顯現成動態的畫面,如果把電影機的馬達速度調低到一秒鐘只投放一幅畫面,那在銀幕上看到的只是一幅幅他體的靜態圖像,這時候心識不會認為有人物在運動。

這個放「慢鏡頭」是理解「物不遷」最好的比喻,實際上,所有十方三世的有為法現象,都只是在各自時空點上。緣聚而現的一剎那顯現。在紛紛而現中,只有一幕幕彼此他體的現相,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來、去、動轉。從前面到現在,我們多次用了「一幕幕畫面」這個比喻,這是引導你領會細無常、領會無遷流、無動轉。現在應該從理上明白了,江山如畫、人物如畫、身心如畫。《放光經》說:「諸法不動搖,故諸法亦不去亦不來。」

進一步,我們要理解到「動靜一源,本來不二」,真實中本無動靜。所謂靜止,最起碼要有兩個剎那的安住才能安立。一剎那就變了,怎麼能說是靜止?如果能說是靜止,那一切車輛的運行,剎那就變了,也應該說是靜止。所以在剎那性的有為法上是沒有靜止的。所謂動轉,是指同一個物體在時空中遷移,但是因為剎那滅的緣故,找不到不變的運動者,所以在剎那性的有為法上沒有運轉。這是萬物本無動靜的道理。

為什麼又說「動靜一源,本來不二」呢?這是指靜和動原本只是在同一個根源上作的不同的假立。也就是在同一個剎那法上,從它「沒有常住」這一點說是動、說是遷流,從它「沒有動轉」這一點說是靜、說是不遷。一般人把動、靜理解成兩個,他舍動而取靜,舍靜而取動,其實動靜是不二的,正在萬動現前時,絲毫不動;正在一絲不動時,變化萬端。所以舍動求靜、舍靜求動都是一種無明。

明朝萬曆三年,憨山大師三十歲時在五台山坐禪。當時是三月份,憨山大師獨自一人,單提一念,人來不說話,只是用眼睛看著,時間久了看人就像看木頭一樣,最後到達一字不識的境地。

起先,時常刮大風,萬千空穴都在怒號,山澗里化了冰的水衝擊奔騰,像雷聲一樣。靜里聽聲音像千軍萬馬在出兵一樣,非常喧鬧。

憨山大師就去請問妙峰禪師,禪師說:「境由心生,非從外來。聽古人說:『三十年聽水聲不轉意根,當證觀音圓通。』」

溪水上有一座獨木橋,憨山大師天天在橋上端坐或站立。最初水流聲很明顯,久了動念才聽到,不動念則聽不到。

有一天,他坐在橋上,忽然忘掉身體,音聲當時就靜下來了,從此之後,各種聲響都寂滅了,不再有干擾。

(這不是在外境上真有水聲、風聲,如果第六意識不把一個個時間點上的顯現連接起來,根本聽不到聲音的流動,所以妙峰禪師說:「境自心生,非從外來。」憨山大師修定沒有動念時,就聽不到水聲。再後來「眾響皆寂」,我猜想至少也該是一切聲音的動相寂滅的境界。)

又有一天,憨山大師吃完粥經行,忽然站著入定,不見身心,唯一大光明藏,圓滿湛寂,就像大圓鏡那樣,山河大地都影現其中,等到覺察,則明明朗朗,尋找自己的身心了不可得。當時說偈:「瞥然一念狂心歇,內外根塵俱洞徹,翻身觸破太虛空,萬象森羅從起滅。」

悟入客塵意義的依處

在佛法里,客塵和自性是一對極重要的法義。客塵指什麼?就是指有為法。如果抉擇好了細無常,很順利就能領會客塵的意義。

《楞嚴經》上講?陳如因為悟了「客塵」二字而開悟證果,他向佛彙報他所了解的客塵之義,他說:就像旅客投宿在旅店裡吃飯、住宿,食宿完畢,就打點行裝繼續前進,不會在旅店逗留,而主人是不會走的。按這樣思維,不住叫客人,住叫主人,不住是客的涵義。其次,雨後天晴,陽光照進屋子,可以見屋裡有塵埃搖動的景象,但虛空是寂然不動的。這樣思維,澄然而寂靜的是虛空,搖動不停的是客塵。由這段經文就知道,客是不住、塵是搖動。

如果我們抉擇好了細無常,心裡會很明白,客塵就是指有為法的身心世界,因為器世界、身體、心、心所,都只是忽生忽滅剎那不住的法,這樣剎那就滅了的法,怎麼會是自性的主人?決定是客塵法。比如,妄想不會常住,它才生起就沒有了,所以是客人;身體旋生旋滅,也是暫時性的,不是主人。

當年虛雲老和尚開示《用功下手——認識賓主》時,引用《楞嚴經》這段經文後,這樣解釋:「客塵喻妄想,主空喻自性。常住的主人本不跟客人或來或往,喻常住的自性本不隨妄想忽生忽滅。所謂「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塵質自搖動,本礙不著澄寂的虛空,喻妄想自生滅,本礙不著如如不動的自性。所謂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這裡客字較粗,塵字較細。初心人先認清了『主』和『客』,自不為妄想遷流。進一步明白了『空』和『塵』,妄想自不能為礙。所謂識得不為冤。果能於此諦審領會,用功之道,思過半了。」

從上面這段重要開示就知道,通達細無常是悟入客塵意義的重要依處,是有助於參禪悟道的重要前行。

普照禪師《修心訣》上說:「色身是假,有生有滅,真心如空,不斷不變,故云:百骸潰散歸火歸風,一物長靈蓋天蓋地。」這也開示了客塵和自性,從生滅無常上指示了色身(凡夫的有漏身)是客塵法。

通達剎那無常是悟入有法和法性的依處

通達了細無常,依靠它容易悟入《辨法法性論》有法和法性的意義。

有*輪迴的具體內容,就是器世界、根身、心和心所。如果直接講這些是無而現、是虛妄分別,一般人接受起來很困難,他的實執那麼強,難以理解這樣實在的器情萬法是一種虛妄分別。但是,有了通達細無常的基礎,心裡就很容易接受,甚至會百分之百地相信。

我們這樣觀察,由於器世界是一剎那的現象,器世界就是虛空中一現就滅了的忽爾性假像;由於身體和心識是一剎那的現象,身體和心識就是虛空中一現就滅了的假像。到這裡就會想到身心世界一剎那就消失了,在這裡面有什麼實義呢?這不是虛假的顯現嗎?也就開始感覺到森羅萬象都是空中毛髮一樣的顯現,決定是「無而現」的。

《辨法法性論》說:「實無而現故,以是為虛妄,彼一切無義,惟計故分別。」舉例來說,器世界是剎那滅的,器世界就不是實有的,它是實際沒有而顯現的,所以器世界是虛妄。一切時處得不到它的實義,它只是心識遍計的法,所以器世界是分別。同樣,身心是剎那滅的,身心就是實際沒有而顯現的,所以身心是虛妄。一切時處都得不到身心的實義,所以身心是分別。

以上講了以剎那無常為依處,趣入有法的真實義。正因為身心世界只是一種假相,所以才在證入無分別智的時候,不見器世界、身體、心和心所。論中說:「第二由無現,二取及言說,根境識器世,悉皆不見故……由現一切法,見如虛空故,及一切諸行,見如幻等故。」大乘聖者入定時,二取的假相都隱沒不見,這時候是安住如虛空般無相的境界,出定時見一切有為法如夢如幻。

沒有深刻抉擇細無常的時候,由於內心對時空現象有粗大的實執,以這個障礙會覺得難以接受,理解起來有很大的困難。在這時候,如果能首先把細無常抉擇到位,落到一剎那上再去觀察體會,那就容易多了。

問:為什麼會更容易趣入呢?

答:首先抉擇細無常是極為重要的遣盪工作,它從時間上把過去、未來一切有為法的現象都遣盪無餘了,只剩下當下一個剎那的顯現,這等於把重如泰山的二取顯現減輕到只有一根毫毛那麼小,只要把全副心力放在當下一剎那的顯現上,因為觀察對象極其簡單而微小,所以容易趣入。實際上,我們最終都應該落在一剎那上來抉擇,從一剎那上去領會什麼叫有法,什麼叫法性。

悟入三世流轉的依處

我們建立了身心相續只是剎那的假合之後,會知道從無始流轉到現在是一條剎那生滅的生命之流。以今生為例,今生的相續就是許多個別別他體的剎那,向前推到初生的第一剎那,向後推到臨終最後的剎那,中間就是以前前為因引生後後的剎那相續。現在觀察一始一終的兩端。

觀察今生第一剎那:這一剎那要麼是常住性,要麼是壞滅性,由身心後後有變異,就知道第一剎那是壞滅性,因為如果第一剎那不變,那就一直保持原樣,而不會有任何改變,但這和事實不符,所以第一剎那決定是壞滅性。

其次由「初剎那壞滅」,可以推知它是由前面的因緣和合產生的。我們看到它不能安住到第二剎那,就體會到它是在受著因緣的支配,因為如果它不受因緣支配而是無因生的話,它應該恆時存在。這樣就知道,它是由前世最後一剎那的業識和父母精血和合的產物。這樣,前世還有前世,一直推到過去無始,合起來就領會到,生命的流轉實際是一條剎那心識的相續之流。再看最後死的一剎那,它是由前一剎那的因緣造成的,所以是剎那性。而且,今生的死和前世的死都是一期相續的壞滅,既然前世的死不是斷滅,那今生的死也不該斷滅。這樣就還有來世、來世的來世。由此就知道,三世流轉實際是剎那心識的相續。

從相鄰三個剎那可以知道過、現、未三世,三剎那是最微觀的三世,展開就是宏觀的三世。一剎那滅了,二剎那生;二剎那滅了,三剎那生。由於有生滅,才安立過去、現在、未來。三個剎那是這樣,百千萬億個剎那也是這樣。在還有引生後有蘊的因緣時,輪迴仍然會延續。到還滅的因緣積聚時,才開始截斷相續。以小乘來說,直到阿羅漢入滅盡定時,五蘊相續才滅盡。

總之通達了剎那性,就知道今生只是一剎那,輪迴只是一剎那。

(三)贊無常想

【具有此等殊勝必要故,經云:「一切跡中,象跡最勝。一切想中,無常想最勝。」】

具有以上所說的種種殊勝必要的緣故,《涅槃經》說:「一切足跡當中,大象的足跡最殊勝。一切想當中,無常想最殊勝。」

大象的足跡一是很莊嚴,二是清晰,尤其是大象會觀察,所以沿著它的足跡走是非常安全、保險,能夠非常順利的到達目的地。同樣,在種種分別心的想當中,無常想是最殊勝的。為什麼呢?因為要破除常有執著、看破紅塵、放下一切剎那遷變的無常法、直接趨入無為法涅槃等等,都要依靠細無常想,沒有無常想,就沒有了真正放下輪迴、趨向解脫、證悟空性的依處。

一般人為了自己得到安樂、遠離恐懼、痛苦,修善法的功德,但還是耽著世間八法的心態。以這樣的狀態,想直接了脫生死、趨向解脫,是沒有希望的。因為布施、持戒的動機只是想求人天福報、想求名聞利養,沒有無常觀,就都成了輪迴的因。所以和無常觀相比,不作意無常的修法都成了一般的善法。就算在千萬劫當中,以七寶、金銀等對十方世界的阿羅漢日夜不斷地做供養,也比不上一剎那安住細無常的修行。

所以,看破紅塵、厭離生死輪迴、一心希求解脫以及修般若空性的根本依處,唯一是這個無常想。以這個原因,《涅槃經》說:「一切想中,無常想最勝。」

《涅槃經》當中把無常想比喻為大象的腳印,沿著大象的腳印走,不會有任何違緣出現,可以非常順利地到達目的地。大象從不會走險路,在它走過的路上沒有懸崖、沒有荊棘、沒有坑井,總之遠離了一切有危險的地帶。同樣,我們念頭上走一條無常的路,不論是常執、我執、樂執……所有的險路都完全可以避開,不會落在任何一個裡面,就在這無常想的正念里,可以順順利利地越過一切。也就是,一個人念念往無常方面想,他是平安的、順利的、往涅槃、往清凈去的,他走的是一條三世諸佛走過的聖道。

《普賢上師言教》中引用了一個校量功德的教證說:對於一百位像舍利子、目犍連那樣如妙瓶般的殊勝對境做很大的財供養,還不如一剎那憶念「有為法是無常」更殊勝。

我們比較一下,憶念一切有為法是剎那無常時,在心態上對身心世界沒有貪執、沒有我執、沒有我所執,是止息煩惱、唯一趣向解脫的。相反,如果沒有無常的定解,沒有無常的觀修,自己的心緣在輪迴方面追求,雖然供養殊勝的對境有很大的福德,但是不如前者一剎那憶念無常的功德。這是什麼原因呢?就是因為造因感果的作者是在自己心上,功德並不是以外在形象,而只是以內在的心態來衡量,如果只是緣輪迴貪執的心,那再怎麼也比不上一念真正趣向解脫、趣入無我的無常想。

所以,我們要重視無常的修法,依靠通達細無常,人無我就在掌中,解脫就在掌中。這是極關要的趣入途徑。以這個原因,佛在宣說第二轉無相*輪和第三轉善加辨別抉擇如來藏光明的*輪前,首先說四諦;在說四諦的最初,首先說苦諦;在說苦諦的最初,首先說無常。這個無常是進入聖道的最初關口,也是最關鍵的關口。大家要深深體會到這裡有極大的善巧,這裡是極緊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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