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美國副總統彭斯學習保守主義

對保守主義思想有所了解的人們應該知道，保守主義並沒有一套成體系的思想，也沒有一系列關於保守主義的經典文獻。如果沿用哈耶克的知識分散的解釋框架來總結，保守主義就是一種分散的思想，她最終體現為個體人的一種生命方式、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

所以，當我們討論保守主義，我們通常更願意說出一些保守主義思想的代表性人物，比如伯克，比如阿克頓勛爵。如今我們可以再加上一個優美的名字，他就是現任美國副總統彭斯。

「I"m a Christian, a conservative and a Republican, in that order.」

這是彭斯的自我介紹：「我是一名基督徒，一名保守主義者，一名共和黨人，這構成了一個秩序。」這是一個極具穿透力的價值觀表述，覆蓋了美國全部的價值理念和全部的美國歷史。當基督徒、保守主義者、共和黨人集中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這構成了一個偉大的秩序：首先是一名基督徒，其次是一名保守主義者，第三才是一名共和黨人。

彭斯的表述，有助於我們深入理解到底什麼是保守主義。當我們討論保守主義的時候，我們必須立足於三個必要的思想史條件：

其一，人類所有的思想都是一個湧現秩序，失去了傳統，就意味著失去了思想的第一推動力。而美國的傳統，就是基督信仰。英美式的保守主義思想，就是從他們的傳統基督信仰湧現出來的。所以不立足於基督信仰傳統的所謂保守主義，都是買櫝還珠，西體中用，都是淺嘗輒止，捕風捉影。

其二，在關涉人的生命的意義上，人類社會不是進步史，而是敗壞史、墮落史。這樣的表述，源自於聖經秩序中對人性的絕對懷疑。如此，在國家命運和人的自由的命題上，我們不是愚蠢地信任，而是要誠實地懷疑。沒有懷疑的信任，是一切愚蠢之中最大的愚蠢，沒有信任的懷疑，則是冷漠和邪惡。基督徒時刻記得一句箴言，「人是這個世界的精華，也是宇宙的垃圾」，真正的勇士，應該靈巧像蛇，馴良如鴿，去打那美好的仗。

其三，未來主義是一個騙局，人應該努力回到最初之人，因為最初就是最終，過去就是未來，當下容納所有。在這個意義上，美國從來不是地上天國，不是一個烏托邦。美國的意義恰好就在於，在人類普遍愚蠢和墮落的時代，美國必須承擔起拯救人類的責任和使命，在此時此刻，在當下，迎著苦難而上，把撒旦和仇敵趕到地獄裡去。

這三個必要的思想史條件，全部來自聖經啟示，屬於原初觀念秩序。所以我們必須再次強調，當我們討論保守主義，如果不直接討論基督信仰，保守主義就會快速變成傳統主義，自由主義或者守舊主義。

某種意義上，這的確是思想史流變中的一個困境。聖經秩序一方面明確告誡人類，「不要回頭看。舊事已過，一切都是新的」。但另一方面，聖經又反覆強調，「日光之下，並無新事」。這構成了一種悖論，一種人性的內在張力。

聖經秩序和基督信仰作為一個傳統，到底是如何湧現出保守主義的思想觀念的呢。

這涉及到了聖經秩序中對時間意義的理解，奧古斯丁意義上的時間觀念，過去、現在、未來，在上帝的秩序里，一切都是現在。時間既是永恆的、整全的，又是局部的，當下的。

涉及到以馬內利這樣一種生活方式對於人類的心靈而言所賦予的生命秩序。每個人的意義因為上帝與我們同在，變得清晰可知。

同時還涉及到聖經秩序對人性意義的界定，人是上帝所創造的高貴的器皿，然而在這個世界上，一個義人也沒有，所有人都有罪。

所以，無論是時間意義，生命的意義，還是人性秩序，當我們試圖去理解美國，理解保守主義，都必須依靠每個人對基督堅定的信仰才能建立起來。

在整全的意義和改進的意義之上，我們必須大聲指出，如果沒有個體的基督信仰體驗，保守主義的基本觀念就必然會產生異化，呈現出幾個錯誤的路徑。

一是保守傳統文化的多樣性。人們會再一次用多樣性命題覆蓋了真理的唯一性命題。雅斯貝爾斯的問題就在這裡。

二是保守人的自由意義。人們會再一次把人的權利拔高到了絕對命令的位置，從而忽略了人性有限性和幽暗性的命題，失去對人性的基本懷疑能力。羅爾斯的政治自由主義，安蘭德的經濟自由主義，其錯誤就在這裡。

三是保守已經形成的秩序與格局。人們再一次堵塞了人類開放式糾錯與更新的可能性。儒家思想的問題就在這裡。

里根總統說過，「我們的祖先雖然永不向暴君屈膝，卻總是甘心樂意跪拜在上帝面前」。這的確是關於美國價值觀最深刻的表達。身處今天這個悖謬的時代，無論是保守主義者，還是自由主義者，都應該要沉思這句話。

自由之所以成為可能，是因為自由存在不可商榷的基準，不可超越的邊界。正是對基準和邊界的持守，人類才得以看見自由是什麼。如果保守主義者缺乏明確的、終極的價值基準，如果自由主義者沒有清晰的邊界界定，我們所呼喚的自由，就不是自由，而是自負與放縱、墮落與毀滅。

由此，幾乎所有缺少基準命題的保守主義者，幾乎所有失去邊界意識的自由主義者，都無一例外走向了三種失敗的格局，從而與真正的自由失之交臂。

第一種是政治學意義上的保守與自由。自由的呼喚者落敗於公權力的誘惑，從自由主義走向獨裁，從保守主義走向了殺戮。

第二種是經濟學意義上的保守與自由。人成了財富的容器，自由成為消費一切的借口，保守這個重要的方法論，在這裡拔高了人的財產屬性，遮蔽了倫理秩序，從而走向了保守主義的反面。

第三種則是藝術學層面的保守與自由。自由就是掙脫身體的限制和死亡的限制。藝術家通過糟蹋自己的身體尋找生命的意義，通過對死亡豎起中指，發出自己的吶喊。在這裡，藝術家們是一群神經病，他們要和上帝格鬥，用一首詩或者一幅油畫試圖打垮上帝，進而幻想自己得到了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