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者的「報應」

  古代雖視掘墳盜墓為大逆不道，逮住會處以極刑。但自從有土葬習俗、陵墓附葬有價值物品開始，掘墳盜墓就從未停止過。既然嚴刑酷法震懾不住一心想發「死人財」的惡徒，那就運用心理戰阻止盜墓賊吧。於是，「盜墓必遭報應」成了古代文化人大肆弘揚的護墓利器，而古人筆記小說對此均作了有鼻子有眼的「報道」。

漢劉歆《西京雜記》卷六「廣川王發古墓」篇說，漢景帝曾孫劉去「好聚亡賴少年，遊獵畢弋無度，國內冢藏，一皆發掘。」意思說，廣川王劉去平時喜歡聚集一些地痞流氓遊玩打獵，做事放蕩不羈，封國內的古墓，無一例外，全被他掘了。劉去的變態還體現在特別喜歡「曬」掘墓的醜事。他把自認為稀奇的10個「古墓新發現」告訴劉歆，被後者錄了下來。後來，他掘欒書墓時便遭到了報應。書中說，欒書墓棺槨和器物全都朽爛了，墓穴中有一隻白色的狐狸「見人驚走」，隨從們追趕著去刺它，「不能得，傷其左腳。」當天晚上，廣川王便夢見一個鬢髮眉毛全白的男子，走進來找他算賬，並「以杖叩王左腳」，廣川王睡醒後，發現自己的左腳腫了起來並且生了瘡，直到其畏罪自殺時都沒好。

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前集卷十三描述盜墓賊遭「現報」更令人毛骨悚然。唐朝中期官至宰相的劉晏，幕府中有個判官叫李邈，其莊園在陝西高陵縣。劉晏被奸佞構陷致死後，李邈也被罷官，退隱莊園。他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賬。查著查著，發現有個莊客已欠五六年的租子沒交。李邈「方欲勘責，見倉庫盈羨，輸尚未畢」。感到非常奇怪，便把那個莊客叫來盤問，莊客也毫不隱瞞地告訴李邈，「我做您的莊客已有幾年，實話跟您說了吧，我暗地裡一直在盜墓，所以有些余財，聽說您回來了，就給補上了。」李邈說：「關中帝王貴族的陵寢甚多，盜墓之事亦猖獗，沒想到我這莊上就有盜墓者。你不妨給我講講。放心吧，我會給你保密的。」盜墓賊說：「沒關係，反正我現在洗手不幹了。」

於是這傢伙便說起一段驚魂的盜墓經歷。他一個同夥發現一個魏晉南北朝時的墓穴，隱匿在荒山深處松林中，墓身特別高大，墓側有碑，斷倒草中，上面的字跡已經磨滅。當時，他們挖了數十丈後，遇到一扇堅固的石門，是用鐵汁澆上的。因干這行久了，莊客掌握了一些掘墓技巧，便叫人用糞汁澆灌，對墓門進行腐蝕，好幾天後墓門才被打開，「開時箭出如雨，射殺數人」。大家都很害怕，想退出來，被莊客制止，「必機關耳」。這傢伙叫人往裡投擲石塊。每一次投擲，都有一束飛箭射出，投了十餘塊大石頭，暗箭才射完，於是他們舉著火把，依次進入古墓。

順著幽暗的甬道走了不遠，發現了第二重門，剛把門弄開，數十個圓睜雙目、舞動利劍的木人又弄死他多名同夥。於是他們一起以大棒擊之，那木人手中的兵器才一一落地。穿過第二道門，才進入主墓室，幽暗中見四壁上繪有武士的畫像，令人頓生畏懼。「南壁有大漆棺，懸以鐵索」，棺材下面金銀珠寶堆積如小山。「眾懼，未即掠之。」突然，就感到懸棺兩角處忽然生風，有沙子猛瀉下來，撲人眼面。風越來越疾，沙出如注，一會兒就淹到他們的膝蓋，他們恐懼至極，拚命往外逃。這個莊客僥倖逃出時，門就被流沙堵死了，一個同夥最後被活埋在裡面。僅他和另一個盜墓賊活了下來。最後，他倆在墓前「酹地謝之，誓不發冢」。

書中還說了一件盜墓賊遇到的更奇怪的事。一群盜墓賊扒開劉備的墓，看到「兩人張燈對棋」，旁站10多個侍衛。盜墓賊驚恐萬狀，趕忙跪下磕頭。一下棋人望了盜墓賊一眼問：「你們喝茶嗎？」這群盜墓賊「乃各飲以一杯」，並且壯著膽子乞討玉腰帶數條。下棋人命盜墓賊立即滾蛋。他們跑出來，嘴被漆住。玉腰帶變成了巨蛇，挖開的墓穴已復原。

五代長安人杜光庭《錄異記》卷八也專門講「墓」，其中的盜墓者均遭到了報應。譬如，前蜀官至大司徒的許靜，就葬在成都延秋門外，他的墓「耕牧之人，牛豕之屬，犯者必有禍焉」。書中還說，城東二十餘里處有一大墓，一群盜墓賊掘了數天才撬開，一下子就侵得各重達百斤金釵百餘枚，還有奇石、美玉、古樣腰帶等寶貝。拿起一根腰帶，地下隨水便噴涌而出，頃刻滿墓。這群盜墓賊也玩起後來孫殿英送墓葬品給國民黨要員的把戲，把盜來的二隻玉獅子獻給了太守武司空。誰知，武司空當晚就夢見一個穿著古服、帶著很多侍從的人來找他：「南蠻武相公是吧？一群強盜破壞了我的居處，看在我們是同宗的份兒上，你要給我修好。至於那些強盜會發癲狂病的，就不用你擒捕了。」嚇得這姓武的太守立即派人修墓，三十多個盜墓賊，竟同時發狂並相繼而死。

怪力亂神，雖聖人不語，但經誥史冊往往有之。所以我想，古代文人杜撰盜墓「報應說」，目的就是從心理上警示人們少幹缺德之事。敬畏逝者，國之大事，自古有之，我們後人只有傳承和秉續的責任和義務。

受利益驅動，盜墓現象屢有發生。20世紀80年代前後歷時10年在陝西鳳翔縣發掘的秦始皇祖上的秦景公大墓，墓室長60米，寬40米，深度甚至達到了25米。這樣的深埋，顯然要花費極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以及時間，一方面這證明墓主人的身份、等級、地位、權力；另一方面，也足以防止墓葬遭受破壞。但是，當考古人員揭開墓表的耕土時，就發現有247個盜洞。經過考古辨識，這些盜洞的年代居然從漢代一直延續到了唐宋以後，成為迄今為止，中國發現盜洞最多的一個古墓葬。

盜墓會遭「報應」說，並非古人所獨有。2008年4月，一夥盜墓賊，購買了專業盜墓工具到盱眙縣與天長市交界處盜掘古墓葬。這伙盜墓賊晝伏夜出，挖了近兩個月，被幾個當地人發現。經過多次交涉和討價還價，雙方達成協議，14名來自不同省份的盜墓賊分成5個股東，分工協作，分別集資，添置了盜墓工具，又自製了炸藥，繼續盜挖古墓葬。2009年1月4日凌晨，這夥人終於打開了大雲山上的一座古墓。盜墓賊們急不可耐，先後進入古墓，但其中有4個盜墓賊在進入墓中後卻死於非命。一下子死了4個同夥，其餘盜墓賊都慌了手腳，分別作鳥獸散。

對於這件事，當地村民傳言說，這群盜墓賊動了當地的龍脈，把盜墓賊之死歸於仙人動怒。村民認為，當地的大雲山是由一條龍死後化成，那些賊挖的洞穴就在龍身上。山頂上有一個水塘，被村民稱為「龍塘」。山上還有個「仙人洞」，有村民稱在這些盜墓賊死後，看見從洞口冒出縷縷黑煙，三日不絕。

考古人員在這起盜墓案發生後，對大雲山的古墓開始了搶救性發掘，發現這座漢代墓葬在唐宋期間均遭到盜掘。而在盜墓案發生幾天之後，警方發現了其中2個盜墓賊被遺棄在車中的屍體，最終破獲了這起跨省盜墓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