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體面才是最大的美感

06-01

這幾天著名學者周國平所發的一條微博遭受廣泛質疑，搞得周先生玻璃心發作，刪了微博，並發言說此舉是為了躲避水軍的攻擊。

但仔細看看這條微博，就知道大家的怒點在哪裡了：「我的意思不是要女人回到家庭里。婦女解放，男女平權，我都贊成。女子才華出眾，成就非凡，我更欣賞。但是，一個女人才華再高，成就再大，倘若她不肯或不會做一個溫柔的情人，體貼的妻子，慈愛的母親，她給我的美感就要大打折扣。」

在周先生的眼裡，女人的存在必須是有所附麗的，不是一個「溫柔的情人」、就要是一個「體貼的妻子」，再或者「慈愛的母親」，否則，你才華有了，但美感沒了。這種典型的女性是男性附庸的陳腐價值觀，從一個中國當代著名學者的嘴裡說出來，比我們從身邊的親人、朋友、街坊四鄰口中聽到更叫人絕望，也更驚悚。

我還記得周國平說過一句話：「人生最值得追求的東西，一是優秀，二是幸福，而這兩者都離不開智慧。」當時覺得真睿智，還端端正正的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現在才發現，他這句話其實說的是男人，並不包括女人。

他的意思是，只有男人才需要追求優秀和幸福，女人只要追求男人的承認和價值就可以了。作為一個女人，即使「才華再高，成就再大」，若是不能為男人所用，原有的魅力就像雕塑上的油彩斑駁脫落，露出裡面粗鄙的泥胎。如果把這個句式換成男人，說成是——「一個男人才華再高，成就再大，倘若他不肯或不會做一個溫柔的情人，體貼的丈夫，慈愛的父親，他給我的美感就要大打折扣。」相信周先生是斷斷不肯承認的。

千百年來，男人們一直這樣為女人洗腦，區別只在於以前是赤裸裸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要遵從三綱四德」，現在則變成了更有隱蔽性的「溫柔一刀」，苦口婆心勸告女人要實現自我價值，而這個自我價值在哪裡呢，就是成為情人、妻子和母親。說來說去，還是在男人的需要中找存在感。你若不屈服這個價值體系，就要承擔被社會排斥、被視為異端的風險。

甚至連女人自己，也難免跳入這樣的窠臼。有位姑娘離婚了，自己帶著孩子，因為收入不低，她把自己和孩子都照顧得非常好，還有家人的支持，幫助她解決了很多困難，讓她可以生活得很幸福。但她身邊有位朋友，就是不相信她會像看起來那樣的樂觀和自信，「離婚了，又帶著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會開心呢，一定是裝出來的，背地裡天天以淚洗面。」因為在她的價值觀里，「我才不會離婚，離婚的女人就等於貶值了。」一個已經被打上次品標誌的人不是應該落魄潦倒，整天愁眉苦臉嗎？

很多有婚姻的女人都會對失掉婚姻或者沒有結婚的女人充滿隱約的歧視，即使她們自己的婚姻千瘡百孔，但「好歹老娘有男人要」這樣的事實，也會成為心裡的優越感。若干年前，張愛玲就曾經嘆息過：「女人，若得不到異性的愛，也得不到同性的尊重。」事實證明，經過這麼多年，男人沒有長進太多，女人自己也是進步遲緩。

其實我們有最好的榜樣。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林巧稚。著名婦產科專家林巧稚終身未婚，她既不是溫柔的情人，也不是體貼的妻子，更沒有成為慈愛的母親，但她一生親手接生了五萬多個小生命，作為我國婦產科醫學的開拓者，她數十年堅持戰鬥在醫療第一線，留下的豐富資料和學術觀點拯救了無數的婦女和兒童。

她為求學，1921年年近20歲報考協和醫學院，家人擔心她畢業後年紀大嫁不出去，她說：「那我就一輩子也不嫁！」畢業後因學業優異留校任職，然而聘書中規定：「……聘任期間凡因結婚、懷孕、生育者，作自動解除聘約論。」這是舊時代對職業女性的不公平待遇，林巧稚接下聘書，就等於是在自己的事業和愛情婚姻之間做出了選擇。

她選擇了事業，成就了自己充實偉大的一生。她沒有得到自己的愛情，卻在患者身上奉獻了自己無私崇高的大愛。

我還想到另外一個相反的例子。

美國著名影星伊麗莎白·泰勒一生共結婚八次，每一次都是真愛。「我只跟自己的丈夫睡覺」，她對愛情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眷戀忠誠恆定的關係，於是她把每個打算與之同床共枕的對象都拉進了婚姻的殿堂。她永遠是真誠炙熱，毫無保留，在愛上理查德·伯頓後，她可以頂著羅馬教廷的嚴厲譴責，先後兩次嫁給他。

泰勒為愛情而狂熱，但不會讓愛情的狂熱撼動她強大的自我。愛情里她我行我素，不騙人，也不自欺。她曾一度愛上一個59歲的政治專欄作家，在一次為政府要人召開的晚宴上，作家想在情人面前顯擺一下自己的人脈，提出為泰勒引薦一些高官。泰勒沒有像很多被愛沖昏了頭腦的女人那樣說，「達令，全聽你的」，相反，她說：「只要我願意，他們會自己走過來作自我介紹，根本用不著什麼人的引薦。」

「無論我多麼恨一個男人，也不會把他送的鑽石還給他。」這是泰勒說過的著名的一句話，她一生中的最愛理查德·伯頓在她40歲生日那年，從珠寶商那裡買下一顆七克拉的梨形巨鑽送給她，取名「泰勒·伯頓」。無論愛他還是恨他，這顆鑽石她從未還給她。她從不撇清自己的需求，她愛鑽石，也愛男人，沒有了男人，只留下鑽石也是好的。

生活是她永不落幕的舞台，她恣意的演出她自己。

當我們把關注的焦點都放到她八段婚姻所帶來的娛樂性，就會忽視這個女人強大的內心給我們的啟示：

你可以看到我的美，也可以擁有我的美，但是，我不是為你而綻放，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們很多女性太缺乏這種精神了，即使很多看起來成功的女性也是在男權社會的規則下討一口冷飯吃。我就知道某位著名成功女人雖然一貫宣揚家庭幸福，經營有道，但其老公有嫖娼的嗜好，為了降低影響，保持可控，她甚至親自安排人給其選擇「情人」。那貌似幸福的婚姻皮囊下，藏著很不體面的一對男女。

真正優秀的女性並不以地位和金錢作為衡量標準，而是不以男人作為自己的價值體系。她們在自己的世界中成長、生活、出發，她們也會成為情人、妻子、母親，但那必須是她們自己想要的，而非用來取悅任何人的手段。

人，都應該成為自己，這裡沒有男女之分。做人，無論選擇何種職業、何種生活方式，都要活得體面、有尊嚴，這，才是最大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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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慢 · 所以更接近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