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不想他死，他卻死了。劉邦為之流淚，因為他是最後的先秦貴族

06-01

文/淵淵

一

有這樣的一種說法，說劉邦戰勝項羽是流氓文化戰勝了貴族精神。項羽的烏江自刎標誌著春秋戰國時期的先秦貴族精神徹底退出了中國的歷史舞台。其實不然，首先項羽的祖輩確實屬於楚國貴族階層，但不是楚國王室貴族。其次，項羽的自刎不能代表先秦貴族精神的退出。而是另一個人的自刎，徹底宣告了先秦貴族精神的凋零。這個人就是田橫。

二

司馬遷在《史記·田儋列傳》裡面對田橫的英雄事迹做了精彩詳細的記載。我在這裡把田橫同志的革命履歷簡單梳理下。田橫是齊國田氏王室貴族後裔，跟隨堂兄田儋及親哥哥田榮扛刀鬧革命，造大秦的反革秦二世的命。田儋、田榮、田橫三兄弟先後和章邯、項羽交過手。三兄弟也曾先後自立為齊王。田儋、田榮先後戰死，而田橫像打不死的星矢一樣，一直在齊地堅持與項羽做鬥爭。田橫的死纏爛打深深折磨著楚霸王的心靈，而漢王劉邦卻在西線戰場上捂著嘴巴偷偷笑。田橫為什麼要項羽撕逼，就是因為抗秦的時候，田榮田橫兩兄弟不聽項家的指揮，所以冊封諸侯王的時候，項羽冊封了一些其他齊國田氏後裔為王，就是不冊封田榮和田橫兩兄弟。但這兩兄弟可不是慫包，你不給，我自己搶。兩兄弟打響了反西楚霸王的第一槍，自己憑武力消滅了其他田氏後裔一統齊地，但從此也陷入了挨項羽打，打不死，回來咬項羽一口，又被項羽打，還是打不死，繼續找機會又咬項羽的撕逼打爛仗的節奏。不過反覆了幾次，項羽因為又被劉邦拉扯精力，最終田橫還是把自己的齊國建立了起來。但是好景不長，雖然和自己長期撕逼的楚霸王不行了，漢王麾下大將軍韓信又要殺過來了。不過劉邦還是很仁義，一是很感謝田氏兄弟在東邊一直幫助自己拉扯項羽，二是很敬佩田橫的品格與人格魅力，三是也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所以劉邦不想與田橫刀兵相見，故派謀士酈食其去和田橫談合作。一方面酈食其口才不錯，二則田橫對劉邦的印象也不錯，雙方都要達成雙邊合作的時候，韓信在謀士蒯通的鼓動下，趁田橫放鬆了警惕，一舉武力平定了齊國。田橫以為受到劉邦和酈食其的欺騙，一怒之下烹煮了酈食其，但從此也四處飄蕩，無家可歸了，只好暫時投奔彭越。以上就是田橫同志扛刀鬧革命，反霸權主義的光榮履歷。但這些都還不是田橫同志人生最閃亮最光輝的時刻。最閃亮、最光輝、最熱血、最男人、最催人淚下的事迹發生在項羽烏江自刎、劉邦稱帝登基之後。

三

劉邦當上皇帝後，田橫怕劉邦報復，帶領部屬五百多人躲進東海的一個島上。匹夫無罪，懷璧有罪。田橫估計不想和劉邦過意不去，但劉邦覺得田橫這樣的人才就是在島上也是有政治問題的。一則田橫在齊地關係盤根錯節，影響力很大。二則田橫極具能力，特別是抗擊打能力和死纏爛打能力。三則田橫還沒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手上還有五百多把刀。這還得了，必須收服！劉邦還是仁義，首先赦免田橫的罪，其次讓田橫進京面聖，要冊封田橫王或侯。但田橫不幹，田橫找的理由是當年自己一時衝動烹煮了酈食其，而現在酈食其的弟弟酈商是漢朝的高級將領，自己怎麼可能和其弟弟同為同事。劉邦為了讓田橫放心，專門給酈商打招呼說：「如果齊王田橫進京了，那個敢動他，娘希匹，老子滅他全族！」但田橫還是不幹，請求就呆在海島當個小老百姓。劉邦一看來軟的不行，直接來硬的了。告訴田橫如果不進京，就大軍伺候。田橫迫於無奈只好帶了兩個門客乘劉邦派派的專車前往洛陽。

有些故事不願意講到高潮，有些故事圓滿了反而失去精彩。當田橫走到離洛陽還有三十多里的時候，對劉邦的使者說作為臣子見天子，我應該沐浴更衣。然後專車就停在了一個叫屍鄉的地方。奶奶的，這個地名不吉利，不死人才怪。就在這裡，田橫對他們的門客說了一番話。本來這番話我想儘力用最好的文筆來表達，但是如論如何都超越不了太史公。為了表示對英雄的尊重，為了表達對烈士的緬懷，為了表現我對春秋戰國先秦精神的追思與崇拜，我引用《史記·田儋列傳》中的這段原文：「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橫乃為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且吾亨人之兄，與其弟並肩而事其主，縱彼畏天子之詔，不敢動我，我獨不愧於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見我者，不過欲一見吾面貌耳。今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裡間，形容尚未能敗，猶可觀也。」田橫自己也曾和劉邦一樣為王，也不願意殺其兄而和其弟共事，更不願意後半生屈膝人下受到半點侮辱。他自己割下了沐浴後的頭顱，讓門客趕緊送到洛陽給劉邦觀看，充分滿足劉邦作為最終勝利者的佔有慾望及想一睹田橫風采的好奇心。當劉邦看到田橫頭顱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留下了眼淚，因為田橫見他的模式在劉邦的認知領域之外，流氓終究被貴族精神所感動。劉邦哭著說：「田儋、田榮、田橫三兄弟以平民身份起家，三兄弟先後稱王，這不就是我們所說的賢能之士嗎？」

四

田橫死了，但故事並沒有結束，自殺與流血也並未停止。劉邦派兩千士兵以王侯之禮安葬了田橫，並封田橫的兩個門客為都尉。但就在安葬田橫後，他的兩個門客在田橫的墓旁挖了一個坑，都自刎倒進坑裡陪葬田橫。劉邦聽聞此事十分吃驚，意識到田橫的門客都不是等閑之輩，都是賢能之士。突然想到田橫還有五百多人聚集在海島，如果這五百多人都能歸順自己，那自己不是多了五百多個賢能之士嗎。劉邦一想到這裡，馬上就派人去海島進行招撫。不過使者終究慢了一步，但我認為就是快一步到也是一樣的結果。這五百人聽說田橫之死後，全都和兩門客一樣抹脖子自殺了。當故事到了這一步，請允許我讀一首李白的《俠客行》來抒發我已經壓制不住的內心激動：「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請以後別在老子面前談啥子日本武士道精神多麼牛，田橫的門客隨便找一個就能完爆武士道精神。中國春秋戰國的俠士之風與先秦貴族精神才是讓人值得追憶和欽佩的崇高道德品格！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所以在1928年-1930期間，日寇加快了入侵我中華的步伐。徐悲鴻大師作《田橫五百士》名畫以歌頌我們中華民族寧死不屈的精神，歌頌中國人民自古以來所尊崇的『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品質，以激勵廣大人民抗擊日寇，以痛批那些媚敵求榮的軟骨頭！

五

文章快結束了，抄幾條歷史名人對田橫的評價，再次表達淵淵對田橫先輩的哀思與崇敬！司馬遷：「田橫之高節，賓客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聖，余因而列焉。不無善畫者，莫能圖，何哉？」班固：「周室既壞，至春秋末，諸侯耗盡，而炎、黃、唐、虞之苗裔尚猶頗有存者。秦滅六國，而上古遺烈掃地盡矣。楚、漢之際，豪桀相王，唯魏豹、韓信、田儋兄弟為舊國之後，然皆及身而絕。橫之志節，賓客慕義，猶不能自立，豈非天虖！」諸葛亮：「田橫，齊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蘇軾：「昔田橫，齊之遺虜，漢高祖釋酈生之憾，遣使海島，謂橫來，大者王，小者侯，猶能以力自剄，不肯以身辱於劉氏。韓信以全齊之地，束手於漢而不能死於牖下。自古同功一體之人，英雄豪傑之士世，亂則藉以剪伐，承平則理必猜疑。與其受韓信之誅，豈若死田橫之節也哉。」最後，淵淵在這裡提一個問題，田橫品格如此之高，為什麼當年韓信、陳平等人離開項羽後都首選投奔劉邦這個流氓而不是投奔田橫呢？請繼續關注「淵淵讀史記」頭條號後續文章。「淵淵讀史記」頭條號：「讀的是《史記》，品的是人生。」更多有意思的文章歡迎關注「淵海雜談」原創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