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風雲人物34 自知之明之曹參
值得注意的是,劉邦一直非常信任曹參。劉邦懷疑過很多人,卻從未懷疑過曹參。韓信官拜大將軍時,曹參被派為韓信的副手,身負監視韓信的特殊使命。漢三年,劉邦攻打項羽,成皋兵敗,全軍覆沒。劉邦落荒而逃,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當時劉邦身邊只有為他駕車的夏侯嬰一人,心慌意亂,以至於半路上為了加快逃竄速度,擺脫追兵,三次將親生兒女從車上推下,欲棄之不顧而去,當時之窘迫,由此可見一斑。最後劉邦終於狼狽不堪地逃到韓信軍中。此時正值夜半,韓信還在酣睡。早已安插在韓信身邊的曹參出來接駕了。劉邦正是在曹參的帶領下,直接衝進韓信的卧室,將兵符收歸己有,軍權易手,俾能立即重振聲勢。所以曹參實為劉邦的密探。在參與了奪取兵權事件之後,照理韓信應當對他時刻提防才是,而曹參居然能與韓信和平共處。以韓信之狂妄自負,剛愎自用,要做到這一點還當真不容易!另一方面,密探的身份總是至為尷尬,不是得罪這邊,就是得罪那邊,一不小心,便要落得「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場,曹參能與韓信成功合作多年,同時使劉邦不疑有他,可謂左右逢源,難能可貴。曹參之會做人,已經不難想見了。
曹參前期為將,未見奇功。從「為將」到「為相」的轉折過程中,曹參遇到一個名為「蓋公」的道家,從此改變了他的性格,也成就了他的後期事業。 漢惠帝元年,廢除了諸侯國設置相國的規定,改「相國」為「丞相」,朝廷改派曹參為齊國丞相。當年,曹參本來就是齊王韓信的相國,韓信被劉邦徙封為楚王后,曹參也交還了相印。後來劉邦把長子劉肥封為齊王,同時任命曹參為相國。現在曹參改做齊國丞相,統轄齊國七十座城池。天下方定,萬業凋敝,百廢待興,曹參便把齊國的長老和儒生召集起來,討論安定百姓的方法。齊國儒生數以百計,眾說紛紜,曹參不知所從。聽說膠西有一位名叫「蓋公」的高人,精通黃老之學,曹參便派人以重金厚禮請來,向他求教。蓋公之說,無非是一句話:「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換言之,也就是「無為而治」。這是道家政治哲學的總原則、總綱領。綱舉而目張,至於具體的行政措施,可以依此類推。曹參認為蓋公的理論很有道理,十分佩服,於是把自己的房子騰出來讓蓋公住,將他長期供養起來,以便就近時時請教。仰仗蓋公的黃老之術,曹參當了九年齊國丞相,治下百姓安居樂業,齊人譽之為「賢相」。 道家的學說,與儒家的學說一樣,都有「成物」與「成己」兩個方面,即都是所謂「內聖外王之道」,只是儒家比較偏於入世,道家比較偏於出世而已,所以,老子雖已悟道成道並棄世歸隱,仍然有心救世,以為道家的聖人乃是理想中的聖王;就連完全不存救世和用世之心、標舉精神「逍遙遊」境界的莊子,也有「應帝王」的篇章流傳。但是,道家學說的宗旨,畢竟主要不是「成物」或「外王」,而是更加傾向於「成己」或「內聖」。成己是成物的基礎,內聖是外王的前提。成己或內聖,古代道家或稱之為「全性保真」,用現代的語言來說,也就是自我認識、成就自我。一個信奉道家學說的人,其成就之大小隨領悟與修養之高低而有所不同:層次較低的可以做到「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中等層次者可以擁有一定程度的自知之明,領會為人處世之道;層次最高的則能夠主宰自我,根據自己的天性和興趣而生活,乘興而往,興盡而返,隨遇而安,隨波逐流,而不為外在環境所左右。曹參的天賦不高,悟性平平,僅能達到道家境界的中等層次,不過這已經足以使曹參受益匪淺,受用不少。首先,正是由於學了蓋公的黃老之術,使曹參頗有自知之明。
惠帝二年,蕭何去世。曹參在齊聽到這個消息,便讓手下趕緊收拾好行裝,這是怎麼回事?曹參說:「我馬上要到朝廷去當相國了。」不久,朝廷果然遣使來召曹參。斷定自己必將替代蕭何的位置,「當仁而不讓」,這是自知之明,曹參代蕭何為相國之後,「舉事無所變更,一尊蕭何約束。」知道自己的才具不及蕭何,沒有必要畫蛇添足,狗尾續貂,這也是自知之明。 曹參與漢惠帝的一番對話,大約是最能說明他「能自知」的一個實例。 曹參當漢相國,仍然行無為之治,每日飲酒,幾乎什麼事都不幹。長此以往,不但同僚不能理解,就連漢惠帝也沉不住氣了。相國的職責,乃是治理國家,干預朝政大事,為皇帝排憂解難,現在曹參身為相國而不治事,莫非由於我年輕而看不起我嗎?當時曹參的兒子也在朝中為官。漢惠帝讓他回家質問父親:先帝當年託付重臣輔佐當今皇上,皇上現在還年輕,你曹參身為相國,卻每日飲酒,也不向皇上請示彙報,這樣怎麼考慮天下大事啊?曹參之子機靈,回家勸諫父親,隱瞞了惠帝的話,只當是自己的意見。曹參一聽,勃然大怒,把他狠狠地打了兩百皮鞭,叱道:「你小子知道什麼?也敢談論天下大事!趕快給我進宮伺候皇上去!」曹參責打的是自己的兒子,得罪的卻是皇帝老子。這下漢惠帝當真生氣了,在朝會上當面譴責曹參。曹參自然裝糊塗,馬上脫帽謝罪,然後發言:「請陛下自己考慮一下,陛下的聖明神武比得上高帝嗎?」惠帝說:「我怎敢與先帝相比!」曹參又問:「陛下看我與蕭何,哪一個更加高明?」惠帝說:「依我看,你似乎不及蕭何。」於是曹參繼續說道:「陛下說的是!高帝與蕭何平天下,定法令,一應俱全,明確無誤,現在陛下只需垂衣拱手,無為而治,我等一班朝臣守住職位,按部就班,遵循原有法度而不改變,不也就可以了嗎?」惠帝無言以對,只得說:「好!曹參!現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這番對話,相當高明。其思想內容可謂已得道家學說之堂奧,其推理形式幾乎具有西方邏輯之勢不可擋的力量。曹參的言說方式,乃是欲進先退,欲擒故縱。先設了個圈套讓惠帝來鑽:你不是說我什麼事都不幹嗎?好!我承認。你不是說不治事不好嗎?好!我也承認。但是我請問陛下,你比得上高祖劉邦嗎?肯定比不上。既然比不上高祖,那麼陛下如今的作為,只能是為高祖的建築添磚加瓦,搞搞裝修,就別想另立門戶,另起爐灶,另闢蹊徑,另搞一套了,同理,既然我比不上蕭何,那麼我的作為,最多也只能是填補蕭何未竟的草圖,而不是重新創造一件繪畫作品。既然陛下都只能什麼事都不幹,我當然就更是只能什麼事都不幹了。陛下說我不治事不對嗎?我這可是完全在模仿陛下啊!
司馬遷說,曹參「為漢相國,出入三年」,其政績是「載其清凈,民以寧一」。「清凈」,也就是「清靜」。「載其清凈,民以寧一」,也就是蓋公所說的,「貴清靜而民自定」。
曹參,或許不算一員傑出的「良將」,然而的確是一位不錯的「賢相」。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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