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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楶詞作《水龍吟》鑒賞

 《水龍吟·楊花》是北宋詞人章楶創作的一首詞。此詞上片寫初春柳絮飛舞的情景,寓情於景,把對柳花的描寫和感情的抒髮結合起來;下片轉換視角,寫柳花飄落的情形,委婉地表達思婦的寂寞和哀愁。全詞構思新奇精巧,風格清麗和婉。 水龍吟·楊花

燕忙鶯懶芳殘,正堤上柳花飄墜。輕飛亂舞,點畫青林,全無才思。閑趁遊絲,靜臨深院,日長門閉。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

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沾瓊綴,綉床漸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遊盪,有盈盈淚。 注釋

⑴水龍吟:詞牌名,又名「龍吟曲」、「庄椿歲」、「小樓連苑」等。雙調一百零二字,前後片各四仄韻。

⑵柳花:柳絮。

⑶全無才思:指沒有爭奇鬥豔之心,任性亂飛。

⑷依前:依舊。

⑸遊絲:柳條隨風舞動,像遊動的絲線。

⑹蘭帳:燕香的帷帳。玉人:美人。

⑺雪沾瓊綴:落滿了柳絮。雪、瓊,均指白色的柳花。

⑻綉床:繡花床。

⑼魚吞池水:魚兒在水中打鬧。

⑽章台路杳:漢代長安有章台街。《漢書·張敞傳》:「時罷朝會,過走馬章台街,使御吏驅,自以便面拊馬。」顏師古注謂其不欲見人,以扇自障面。後世以「章台走馬」指冶遊之事。 譯文

  燕兒忙忙,鶯兒懶獺,繁花芳殘。柳堤上,楊花飄飄墜落,輕輕舒展,曼舞婆婆,在綠色的林木中點畫渲染,使人憶起韓愈「楊花榆莢無才思」的詩篇。楊花她悠閑地趁著春日的遊絲,悄悄地進入了深深的庭院。此時正是日長門閉,依傍著珠簾四散。緩緩地想飄入閨房,卻又一如先前,被風兒扶起。

  美麗的玉帳里少婦正在入睡,楊花沾滿了少婦的春衣,像飛雪一般地沾附,像瓊玉一般輕綴。美麗的綉床上也很快就沾滿了無數的香球,才圓了,很快又破碎。少婦無法入睡,不時有蜂兒,身上沾著花粉在飛,池水裡,有魚兒戲水歡會。望望那夫婿遊盪的長滿柳樹的章台路,路杳杳,無消息,不禁湧出了熱淚。   此詞大約作於宋神宗元豐四年(1081)。據蘇軾謫居黃州時寄章楶信中說:「承喻慎靜以處憂患。非心愛我之深,何以及此,謹置之座右也。《柳花》詞妙絕,使來者何以措詞。本不敢繼作,又思公正柳花飛時出巡按,坐想四子,閉門愁斷,故寫其意,次韻一首寄去,亦告不以示人也。《七夕》詞亦錄呈。」蘇軾於元豐三年(1080)到黃州,章楶於元豐四年夏四月已任荊湖北路提點刑獄,可知柳花詞的唱和當在此年春末夏初。 賞析

  這首詠柳花的詞曾被蘇軾贊為妙絕,但詞史上,人們多讚賞東坡的和柳花詞,而對這首原作卻頗多微詞。實際上,這首詞清麗和婉,不失為詞中精品。

  首句「燕忙鶯懶芳殘」開篇點題,寫燕忙於營巢,鶯懶於啼唱,繁花紛紛凋殘,表明季節已是暮春:「堤上」,指明地點:「柳花飄墜」,點明主題。

  破題之後,用「輕飛亂舞,點畫青林,全無才思」緊接上句,把柳花飄墜的形狀作了一番渲染。它為下文鋪敘,起了蓄勢的作用。韓愈《晚春》詩云:「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意思是說:「楊花和榆莢一無才華,二不工心計;不肯爭芳鬥豔,開不出千紅萬絮的花。韓愈表面上是貶楊花,實際上卻暗寓自己的形象,稱許它潔白、洒脫和不事奔競。章楶用這個典故,自然也包含這層意思。

 「閑趁遊絲,靜臨深院,日長門閉。」寫到此,詞人竟把柳花虛擬成一群天真無邪、愛嬉鬧的孩子,悠閑地趁著春天的遊絲,象盪鞦韆似地悄悄進入了深邃的庭院。春日漸長,而庭院門卻整天閉著。柳花活似好奇的孩子一樣,想探個究竟。這樣,就把柳花的形象寫活了。

 「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柳花緊挨著珠箔做的窗帘散開,緩緩地想下到閨房裡去,卻一次又一次地被旋風吹起來。這幾句深得南宋黃升和魏關之的欣賞。黃升說它「形容居」(《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五評);魏慶之說它「曲盡楊花妙處」,甚至認為蘇軾的和詞也「恐未能及」(《詩人玉屑》卷二十一)。當然,把這首詞評蘇軾和詞之上是未免偏愛太過;但說它刻畫之工不同尋常,那是確實不假。這幾句除了刻畫出柳花的輕盈體態外,還把它擬人化了,賦予它以「栩栩如生」的神情,真正做到了形神俱似。

  下片改從「玉人」方面寫:「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沾瓊綴。綉床旋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唐圭璋等《唐宋詞選注》稱此詞為「閨怨詞」,估計就是從這裡著眼的。到這裡,「玉人」已成為詞中的女主人公,柳花反退居到陪襯的地位上了。但通篇自始至終不曾離開柳花的形象著筆,下片無非是再通過閨中少婦的心眼,進一步摹寫柳花的形神罷了。柳花終於鑽入了閨房,粘少婦的春衣上。少婦的繡花床很快被落絮堆滿,柳花象無數香球似地飛滾著,一會兒圓,一會兒又破碎了。這段描寫,不僅把柳花寫得神情酷肖,同時也把少婦惝恍迷離的內心世界顯現出來。柳花少婦的心目中竟變成了輕薄子弟,千方沾惹,萬般追逐,乍合乍離,反覆無常。

 「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這幾句既著意形容柳花飄空墜水時為蜂兒和魚所貪愛,又反襯幽閨少婦的孤寂無歡。「望章台路杳,金鞍遊盪,有盈盈淚。」借兩個典故,既狀寫柳花飄墜似淚花,又刻畫少婦望不見正「章台走馬」的遊冶郎時的痛苦心情。唐崔顥《渭城少年行》:「鬥雞下杜塵初合,走馬章台日半斜。章台帝城稱貴里,青樓日晚歌鐘起」,即其一例。至於柳與章台的關係,較早見於南朝梁詩人費昶《和蕭記室春旦有所思》:「楊柳何時歸,裊裊復依依,已映章台陌,復掃長門扉。」唐代傳奇《柳氏傳》又有「章台柳」故事。

  這首詞若有不足,當是上下片主題不一,從而造成了形象的不集中。然而瑕不掩瑜,此詞仍值得用心玩味。 名家評價

  宋·朱弁《曲洧舊聞》:章楶質夫作《水龍吟》詠楊花,其命意用筆,清麗可喜。東坡和之,若豪放不入律呂,徐而視之,聲韻諧婉,便覺質夫詞有織綉工夫。晃叔用云:「東坡如毛牆、西施,凈洗卻面,與天下婦人斗好,質夫豈可比耶?」

  宋·黃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傍珠簾散漫」數語,形容盡矣。

  宋·魏慶之《詩人玉屑》:章質夫詠楊花詞,東坡和之。晃叔用以為東坡如毛牆西施,凈洗腳面,與天下婦人斗好,質夫豈可比,是則然矣。余以為質夫詞中,所謂「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亦可謂曲盡楊花妙處。東坡所和雖高,恐未能及。詩人議論不公如此耳。

  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必欲屈章而伸蘇,亦非公論。俗本失去「誰道」二襯字,不成語,「風扶起」,又有雲「費盡東風扶不起」,都欲活。

  清·許昂霄《詞綜偶評》:《水龍吟》與原作均是絕唱,不容妄為軒輊。

  近代·王國維《人間詞話》:東坡《水龍吟》詠楊花,和韻而似原唱。章質夫詞,原唱而似和韻。才之不可強也如是。

  近代·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詞雖不及東坡和作,而「珠簾」四句、「綉床」三句賦本題極體物瀏亮之能,若無名作在前,斯亦佳制。

  近代·薛礪若《宋詞通論》:《水龍吟》為吟柳花絕唱,最為東坡所稱賞。詞中如「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綉床漸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刻畫柳絮,可謂工細委婉之至。

  章楶(1027—1102),宋代詞人。字質夫,浦城(今屬福建)人。公元1065年(宋治平二年)進士。哲宗朝,歷集賢殿修撰,知渭州,進端明殿學士。徽宗時除同知樞密院事。卒謚庄簡,改謚庄敏。《宋史》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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