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鬼該怎麼辦？（下篇）

來自專欄鬼的那些事兒

（七）

有些鬼怨氣比較重、執念比較深，一般生人的陽氣恐怕鎮不住他們，這時候就需要道士先生們出馬了。道士驅鬼的法器桃木劍、符和咒水，這三件東西在午馬先生的殭屍片里著實是十分常見的。如《子不語》中葉道士讓陳正用桃木枝朝著鬼的方向一陣亂打，自己則披頭散髮，開壇做法，右手持劍，左手持符，口念咒語，最後收服了女鬼，並且把她封印在桃樹下。至於桃木為什麼能克鬼，說法不一，我摘其中兩種給大家自己選擇：

第一種：《淮南子·詮言》說：「羿死於桃口」。東漢許慎註：「口，大杖，以桃木為之，以擊殺羿，由是以來鬼畏桃也」。羿以善射聞名，逢蒙拜師學藝，學成後恩將仇報，從老師身後下毒手，舉起桃木大棒向羿的後腦猛砸。羿死後，做了統領萬鬼的官。古人關於桃木避邪的聯想，是與這一神話故事有關的。試想，桃木棒連統領眾鬼的羿都能擊殺，用來治鬼就更不在話下了。

第二種：在中國古代神話中，相傳有一個鬼域的世界，當中有座山，山上有一棵覆蓋三千里的大桃樹，樹梢上有一隻金雞。每當清晨金雞長鳴的時候，夜晚出去遊盪的鬼魂必趕回鬼域。鬼域的大門坐落在桃樹的東北，門邊站著兩個神人，名叫神荼、鬱壘。如果鬼魂在夜間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神荼、鬱壘就會立即發現並將它捉住，用芒葦做的繩子把它捆起來，送去喂虎。因而天下的鬼都畏懼神荼、鬱壘。於是民間就用桃木刻成他們的模樣，放在自家門口，以避邪防害。後來，人們乾脆在桃木板上刻上神荼、鬱壘的名字，認為這樣做同樣可以鎮邪去惡。這種桃木板後來就被叫做「桃符」。

第二種說法倒是同時也說明了雞和雞血作為驅鬼之靈物的由來。周代禮制規定，宗廟、居室建成後，必須用雞血塗灑大門和夾室，是當時釁禮儀式中的一種，其實不用遠在周代，哪怕是現在，依然有建房時殺雞，放雞血祭祀的。而祭祀用的雞是有選擇性的。《風俗通義·祀典》曰：

「祀鬼神，皆以雄雞。魯郊祀常以丹雞，祀日，以其翰聲赤羽，去魯侯之咎。」

這就是說鬼神祭祀都是用雄雞，路過則用紅毛的雄雞，這種雞報曉的聲音高亢嘹亮，可以為國君驅除災禍。說明雞除了有祭祀功能外，還有驅邪避祟的作用。見鬼的時候，抓一隻公雞來可以作為護身符使用，此法在農村尚有用武之地，在城市裡，實難。

雞血不好取得，但人的手指之血是易得的，清人程趾祥的《此中人語》有「捉鬼」一條：農民某甲跟老婆吵架，老婆一直在哭，某甲也不管，就管自己去稻場碾谷。忽因草纏住石碾，旋轉不動，某甲用手去扯草，不小心手指頭被碾了一下，導致皮破血流。他忍痛喊老婆出來包紮，喊了半天沒人應，心中起疑，急忙趕回房中，發現老婆上吊了。急忙解開繩子把她放下來，但已經不省人事了，某甲就給了她一耳光。而打耳光的時候，手指的血濺到旁邊弔死鬼的臉上，鬼立馬就顯了形，並且跟被施了定身術似的，動也不能動，最後被困到樹上，一把火點了天燈。

所以如果真的出於好奇心，要去干墳場睡覺，或者勇闖鬼宅之類的二缺事情時，不願意抓一隻公雞在手裡的畫，可以帶一根針在身上，真碰到鬼了，給自己的手指來一下，一來以痛覺覆蓋恐懼，幫助守住心神；二來可以我以我血斬鬼神，如果真成功了，大概可以吹一輩子牛逼的。

《閱微草堂筆記》里有一則「鬼飲酒」說酒也可以驅鬼，但明明很多故事裡鬼是可以正常飲酒的，這其中的條條道道一兩句話難以說清，我也沒有十分清晰地理順，就先不多說，等將來搞明白了再談，不然誤人子弟就是人命官司了。

（八）

細細數來，鬼怕的東西還真的是不少，我也不作一一列舉了，最後再說兩個最簡單易得的。「宋定伯捉鬼」這個故事，應該算是全國範圍內最廣為流傳的鬼故事了，最早出自魏文帝曹丕的《列異傳》，提出了鬼不喜歡人唾的觀點。南宋洪邁的《夷堅志》中寫一惡鬼千方百計地要害一個人，鬼的兄弟問，七哥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莫非他曾冒犯過你？被稱為七哥的鬼回答說，有次在慶善橋上他朝我呵斥、吐唾沫，所以現在現在要報復。可見，鬼是非常忌諱人向他吐唾沫的。清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里亦有一則說，曹某住進了一間凶宅，半夜，門縫裡有東西在爬動，剛露出頭，曹某就向他吐著唾沫說：「真是個讓人掃興的東西。」那東西就沒有進來。

鬼故事中，人的唾液可以驅鬼，而鬼的唾液卻是可以救人。《聊齋志異》中有一則故事為《蓮香》，在我看來，乃是「人鬼戀」、「人狐戀」故事的精品，諸位可以找來讀讀，我就只摘其與鬼的唾液救人有關的一小段：

蓮解囊出葯，曰：「妾早知有今，別後採藥三山，凡三閱月，物料始備，瘵蠱至死，投之無不蘇者。然症何由得，仍以何引，不得不轉求效力。」問：「何需？」曰：「櫻口中一點香唾耳。我以丸進，煩介面而唾之。」李暈生頤頰，俯首轉側而視其履。蓮戲曰：「妹所得意惟履耳！」李益慚，俯仰若無所容。蓮曰：「此平時熟技，今何吝焉？」遂以丸納生吻，轉促逼之。李不得已，唾之。蓮曰：「再！」又唾之。凡三四唾，丸已下咽。少間，腹殷然如雷鳴。復納一丸，自乃接唇而布以氣。生覺丹田火熱，精神煥發。蓮曰：「愈矣！」

這個桑生同時跟一女鬼和一女狐相戀，雖然是真愛，但桑生依然被女鬼的陰氣所傷，女狐為他採藥並製作了藥丸，只是這藥丸需要以女鬼的唾液作為藥引，依此法醫治好了桑生。倒是讓我想起《西遊記》中孫悟空給朱紫國國王治病時，用白龍馬的馬尿作為藥引的事。

古代醫家把唾液視為「靈液」、「神泉」、「金漿」，為人體精氣醞化而成，唾液成了醫家的靈丹妙藥。但在鬼文化中唾液卻成了污穢之物，可以驅鬼辟邪。

從魏晉到南宋到清朝，唾沫都無往而不利，現在自然也是不會沒用的，更何況現在世界上人氣越來越旺，鬼氣越來越弱，更會使人的唾沫功效加倍吧，但是唾沫雖然好用，但畢竟數量有限，用來跟鬼單挑可以，但要是打起群架來，劑量恐怕要不足了。

袁子才的《子不語》里有個姓汪的鬼說，鬼最怕風，一遇上狂風，他們就趴到地面上不敢起來。因為大風有罡氣（也叫「剛風」，即高空之風，有正氣之意）。大風壓到我們脊背上，其重如山，迫使我們氣息奄奄。所以，一見要有大風來臨，鬼們的小臉兒先嚇得漆黑，趕緊匍匐在地。風波就像板片一樣，一層層從我們的背上擦削而過，一不小心就會被削薄擊散，化為屑礫。

還有一則為《江軼林》有這麼一小段：

軼林曰：「卿與我前緣未斷，今此之來，莫非將盡於此夕乎？」答曰：「尚早。前緣了後，猶有後級。」言未畢，聞戶外風起，彭大懼，以手持軼林曰：「緊抱我！護持我！凡作鬼最怕風，風倘著體，即來去不能自主，一失足被他吹到遠處去矣。」雞鳴言別，軼林依依不捨。

南方有箇舊風俗，人死了，過了頭七以後，進入二七，就把死者生前穿過的衣服陳列在靈柩一側，死者的靈魂會來穿用，叫作「回煞」。這一天，全家人都要迴避，而江軼林思念亡

妻彭氏，希望藉此與她再見一面。兩人見面，激動非常，相擁而泣，傾訴離別之情。突然窗外秋風乍起，風頭卷著沙礫，打得窗紙唰唰作響。彭氏大驚，身體開始顫抖。她拚命依偎在江軼林懷裡，央求說：「郎君抱緊我！你要保護我！人一旦作了鬼，最怕的就是風；風一吹到身上，就來去做不得主。說不定會吹到多麼遙遠的地方去，永世不得與郎君相見了。」可見，鬼確實是怕風的。

即使鬼怕風，但風可不是易得之物啊，又不是人人都能像孔明一樣借東風，但人可以吹氣啊，這時候比的就是一個肺活量的大小。有一則名為《陳寅恪公吹氣退鬼》的故事：

少頃，蓬首婦出，探藏處，失繩，怒，直奔陳前，呼曰：「還我物！」陳曰：「何物？」婦不答，但聳立張口吹陳，冷風一陣如冰，毛髮噤齘，燈熒熒青色將滅。陳私念：「鬼尚有氣，我獨無氣乎？」乃亦鼓氣吹婦。婦當公吹處，成一空洞，始而腹穿，繼而胸穿，終乃頭滅。頃刻，如輕煙散盡，不復見矣。

女鬼像陳公吹了一口氣，陳公覺得涼颼颼的，陳公向女鬼吹氣，將其吹地魂飛魄散，陳公陽氣之盛，令人驚嘆。所以倘若遇到鬼，首先別懼怕。先穩住陣腳，然後堅持不懈地向他吹氣。這叫做也無形之物，敵無形之鬼。

說到吹氣，插播一則與鬼無關的趣事，唐朝有個詩人叫宋之問，就是寫了「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那位，這哥們兒想跟武則天好，想擠進武則天的御用班子「北門學士」，沒事就寫寫詩向大老闆獻殷勤，但一直都沒被錄用。有一天，武則天讀了他的一首詩，對崔融說：「吾非不知之問有才調，但以其有口過。」啥意思？我不是不知道小宋很有才華，但他有口臭啊，我受不了。

所以我大膽地猜測，吹氣驅鬼，當以肺活量大且口臭者為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