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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貓,男人是狗

 為什麼現在人們總是把女人和男人的關係比作貓和狗?是不是因為女人高雅,像貓一樣愛乾淨,走起路來步態輕盈,不僅充滿了嫵媚,而且全身透射出自信和尊嚴?而男人則像狗一樣,一幫五大三粗的烏合之眾,整天大喊大叫,吵吵鬧鬧,但是在領導面前卻搖晃著尾巴,一副奴才相?  

  肯定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這裡面恐怕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但是究竟是什麼原因?有一件事情不僅讓我深有啟發,而且還使我感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那是我們中學畢業後十幾年老同學的第一次聚會。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些拘謹,但是隨著夜幕的降臨,大家漸漸放開了,談話的氣氛也逐漸熱烈起來。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男同學和女同學分成了兩個小組,談話的內容和主題截然不同。男同學們彷彿在一瞬間又回到了童年的時光,當年的頑童一個一個出現了,他們開著玩笑,大談當年的英雄壯舉,但是對畢業以後的生活卻隻字不提。如果有人問了,也只是打個哈哈敷衍搪塞兩句。總之沒有人談論畢業以後的情況。打哈哈、開玩笑也好,講述老師的軼事、回憶當年的英雄壯舉也罷,無非都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免談個人生活。  

  再來看看女同學,情況完全不一樣!她們個個都能講一個可以把過去和現在的生活聯繫在一起的故事。她們已經不再是小姑娘,從中學畢業到今天,她們的人生已經有了很多的經歷,她們不僅熟悉,而且還能把這些經歷講述出來,她們講的每一個經歷都是活生生的。如果把她們的經歷看做是一部豐富多彩的長篇小說,那麼她們每一個人都是這部小說中的一個主角。  

  她們講的故事大多是關於破滅的幻想,破滅之中令她們感到失望的根源多半是她們的丈夫。聽著她們的故事,我慢慢地感覺到,她們的丈夫同在座的這些男同學沒有什麼兩樣,就像一幫遲遲不肯發育的少男整日只知道高談闊論,她們越來越覺得他們陌生,在她們的眼裡,他們如同沒有閱歷和內容的人物,枯燥乏味,甚至沒有能力和她們進行交談。在悟出這個道理的同時,我又悟出了另一個道理,女同學們其實沒有意識到,男同學們個個都戴著一副面具,他們開著幼稚的童年玩笑,為的是不談論自己的個人生活,用這種方式掩飾自己的傷感,傷感自己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機會,犯下了一個又一個錯誤。想當年,鴻圖遠大,躊躇滿志。而如今,一事無成,碌碌無為。他們還有一個傷感:自己不得不成天戴著這副可笑的、幼稚的、讓他們欲說無言感到孤獨的面具,以此掩蓋自己的微不足道。突然,我的內心中閃過一個靈感,我猛然意識到,之所以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係像狗和貓,是因為這種關係的基礎是一個以怨報恩的怪圈,它給男女之間的關係施了魔法。  

  何謂以怨報恩的怪圈?男女之間的接近會引發兩種完全不同的反應。男人會給自己戴上面具,裝模作樣地扮演起勝利者的角色,搖身一變,變成大言不慚的吹牛者。他們想通過這種方式劃清男女界限,以此強調自己的男子漢氣概。女人接近男人時,期待坦率和真誠,交心並交流。男人為了能讓自己表現得更加酷一些,就會變得越來越裝腔作勢,裝模作樣,在女人敞開心扉的同時,男人卻關閉了內心世界。  

  這種情況就像狗和貓之間的交流:狗情緒好時,會搖尾巴;情緒不好的時候,它會發出嗚嗚的叫聲。貓的情況正好相反,貓受到刺激的時候,會抖動自己的尾梢;而它感到舒服,需要愛撫的時候,它會發出嗚嗚的叫聲。如果一隻貓懷著善意,發出嗚嗚的叫聲,接近一隻狗,狗會覺得受到了威脅,回以嗚嗚的叫聲。而貓卻誤解了它的意思,以為它是在邀請自己靠得更近一些。狗把貓的不斷靠近誤認為是貓要向它發動進攻,於是不僅汪汪吠叫起來,而且開始撕咬。貓見到這種架勢當然會不高興。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從狗的角度看貓,狗一定也會覺得貓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它原本懷著最最善良的心情,討好賣乖地搖著尾巴,它看見貓沒有躍躍欲試地撲過來,而是十分明顯地搖了搖自己的尾梢,於是放心,鼓起勇氣,絲毫不顧忌地朝貓走去。貓甩尾巴的頻率越來越高,但是狗卻把這看做是向自己表示歡迎,它正想用淌著口水的嘴巴給貓來一個親吻,貓卻一個猛子,用爪子朝它的臉上狠狠抓了一下。  

  這種以怨報恩的怪圈代代相傳,狗的家族和貓的王朝一直到今天都沒有辦法擺脫這個怪圈。男人和女人也一樣,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從這個怪圈的作用和影響中解脫出來。怪圈反過來卻形成了兩個截然對立的說法。  

  一個說法認為:男人一直被過高地估計了,男人其實是人類進化的一個錯誤。就本質來講,男人是無能的物種,是失敗的物種。以前人們認為男人優越,這種看法不過是男人自己散布的一個謠言,之所以能傳播開來,一方面是因為在散布的過程中使用了暴力,另一方面則要歸因於女人的輕信。  

  另一個說法是關於愛情的夢想。在這個夢想中,伴侶是天堂幸福的源泉。標準的夢想是這樣的:  

  世界上到處都是陌生的身體,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的非常有吸引力。在這些數不清的身體中,有沒有一個身體能把我們從這一片陌生之中解救出來?有沒有一個身體能從這一片身體之中朝我們走過來,讓我們對它不再陌生,因為擁有這個身體的人正是愛著我們的人?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身體,有這麼一個人,那麼我們從這一瞬間開始便不再孤獨,世界開始變得美好。陌生人猶如中了魔法,變成了我們熟悉的人。在這個寒冷的世界,我們遇上了一個溫暖的身體。在清規戒律將陌生人拒之門外的地方,我們遇上了我們的第二個自我。歡喜之中,自我的保護區域敞開了防守的界限,原本用來守衛羞恥界限的力量融化在獻身的陶醉之中。人的防衛機制被拆除了,人們得到的是禮貌和讚美,置身於恭維和歡慶之中,人的存在變成了永恆的節日。  

  同一個物種,難道既可以是進化的錯誤,又可以是幸福的源泉嗎?只要人始終是錯誤認識的犧牲品,而自己又沒有認識到這個錯誤,那麼這一對矛盾就永遠也理不清。有一個例子很能說明問題。曾經有過一次關於親昵的調查,調查的對象是英國的姑娘和駐紮在英國的美軍士兵,調查時間是第二次世界大戰。  

  人們通過採訪發現,英國姑娘認為美國士兵太粗魯,認為自己矜持,有節制;而美國士兵則認為英國姑娘大膽,具有活力,認為自己比較害羞。  

  通過進一步的研究,人們發現,這兩組人的親昵過程大致可以分成二十個階段。美國人的親昵在進入第五階段時,已經開始用舌頭親吻,而英國姑娘的舌吻一般要到第十階段才出現。但是她們在第十一階段就開始撫摩私處,而美國兵在第十九階段才開始這個動作。由於美國兵的舌吻出現在第五階段,所以英國姑娘根據自己的親昵進程表,會感覺自己已經進入第十階段,因此她們認為美國兵操之過急。此時英國姑娘面臨一個選擇,要麼中斷整個親昵進程,要麼進入她們親昵進程的第十一階段,即撫摩私處的高度親昵階段。而按照美國兵的親昵進程,高度親昵出現在第十九階段,因此美國兵會產生一個印象,英國姑娘在第六階段後便會直接把親昵引向高潮。於是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整個親昵進程由二十個階段壓縮成七個階段,而每一方都口口聲聲說是對方加速了事情的進程。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致讀者(2)

  我在這裡引用這個例子是想說明:男人和女人在各個方面都存在著交流溝通不暢的問題。男人的交流方式和女人不一樣,從本質上講,男人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女人只有在找到了通往(曾經不可一世,如今每況愈下的)男性王國的通道之後,她們才會把自己的希望擺放在現實的基礎上。  

  本書要闡述的就是這個男性王國,我們要介紹它的人口眾多的首都泰斯托斯特隆①,和為這個王國的產業和財富奠定了基礎的珍貴資源——Y染色體,它們曾經不可一世的輝煌的歷史,以及分析它們如今走下坡路的原因。我們要毫不留情地揭露這個王國饑荒四野的境況,還要揭露這個王國是如何在普里亞皤斯?法羅克拉托斯②總統的領導下陷入腐敗的泥潭。我們要向世人揭示,恰恰是這種內外交困激發起了男性的愛國主義精神,他們堅決擁護宣傳謊言和美化總統的政策。最後,我們還要分析風俗、傳統、習慣和男人的內部結構,以此希望我們的女讀者能理解男性深奧複雜的行為和舉止。風俗和傳統自古流傳,淵源已久,有些我們感到很陌生和奇怪,例如男孩成年式上的飲酒儀式、吼叫比賽和射球比賽,球是皮製的,象徵被圍獵的動物;還有巡迴飲酒,一幫人在酩酊的狀態下,扯著嗓子,放聲高歌,巡迴飲酒於各個飲酒場所之間;還有對觸犯羞恥戒律行使嚴厲的處罰:誰如果在公眾場合流露出了自己的感情,或者承認自己的失敗,他不是被處以極刑,就是被釘上恥辱柱。本書還要探討教育體制和機構。在這些機構里,用阿爾方索?馬赫命名的馬赫氣概①被當作治國的意識形態灌輸給男孩子們;本書還要探討政治,在男性的王國里對政治感興趣的不是一部分人,而是幾乎所有的國民,因此我們差不多可以說,政治和射球比賽同屬這個王國的大眾體育活動。我們還要談談男人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自豪感,正是這種自豪感使得一個愛國主義批評家的名字成了他們的象徵:沙文主義。要想理解男人奇特的具有典型意義的性格,鑰匙就在這裡。這種性格一方面給世界帶來了數不清的文化發明,另一方面也給人類帶來了數不清的災難。女讀者們開始的時候可能會覺得挺陌生的,不合情理也不可思議,她們的確要花費一些精力,才能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讀者們完全可以把這本書當作一本實用的導遊手冊。凡是應當了解的男人的方方面面,本書幾乎都包容了。男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奇特的、謎一般的物種,他自人類產生起就伴隨著女人,給女人帶來歡喜,也給女人帶來痛苦。  

  最後,關於本書的結構再說兩句:正文分八個章節,篇篇都以男人為主題。正如宮殿的陳列室都要陳列祖先的照片一樣,筆者在每一個章節穿插了一幅從男性物種的肖像館裡擷取的照片,它能從一個側面說明男人的某些特點。讀者也可以撇開章節的內容單看肖像畫,就當作是在肖像館漫步。  

  在每一間陳列室的最後,都有一個不大容易和牆區分開來的門,打開這扇門,就進入了宮殿戲院的包間。在每個章節的末尾,筆者穿插了一段戲劇情節,並從女人的視角出發,對主題情節做了一些處理。如果把這些情節連貫地看一遍,讀者會發現,它們可以組成一出真正的喜劇:一出女人關於男人的喜劇。  

  我把本書獻給所有的女性,向她們表示我的謝意,因為是她們告訴了我,什麼是寬宏。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愛情和恐怖(1)

  女性對兩人的烏托邦社會懷有無窮的渴望,這一點理解起來並不困難,因為這個烏托邦畢竟看上去要比政治社會的烏托邦更容易實現一些。實現這個烏托邦並不需要全社會,也不需要全社會都懷有良好的意願,只需要兩個相愛的人就可以了。為此,只需要兩個人從社會中分離出來,組成一個屬於自己的特殊的世界。這個世界實行法則同外部世界完全不一樣。如果說外面的世界肆虐著陌生、冷酷和冷漠,那麼裡面的世界則充滿了溫馨、親昵和私密;如果說外面的世界人們彼此之間麻木不仁,那麼裡面的世界,戀人便是一切。  

  即便是愛情失敗了,也不會認為愛情的事業就此毀掉了,只會以為是伴侶沒有選好,兩個人合不來,於是又開始新一輪的尋找。有些女人,她們的愛情已經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但是每次失敗後,她們都會準備新的一輪起跑。她們的愛情史的發展就像政治鬥爭歷史的發展,二者擁有相同的模式。  

  爆發革命的起因總是因為人們渴望統一。在社會的發展中,社會分裂成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窮人和富人,貴族和平民,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分裂造成了無數的社會弊病,沒有自由、吃不飽穿不暖,腐敗墮落、世風直下,人民突然感到無法忍受社會繼續分裂下去,紛紛把憤怒的矛頭指向兩個陣營之間的屏障,於是怨聲載道,社會矛盾激化,終於有一天,可能僅僅是因為一個很小的偶發事件,星星之火便成了燎原之火,於是革命爆發了。它的爆發過程就像愛情一樣,令人如痴如醉,欣喜若狂。  

  最後的城堡被攻破後,興奮達到了極點,革命的成功促成了一個聲勢浩大的節日。素不相識的人相互緊緊擁抱,反目為仇的鄰居握手言和。極度的樂觀情緒迅速在民眾中傳播。在如痴如醉的歡樂氣氛中,民族統一了,人民團結了。所有投身於革命的人從來沒有經歷過比這更美好更崇高的時刻。世界突然之間變了一個模樣,能在這個世界裡生活是多麼的美好,人和人之間沒有了差別,人人都變得可愛,天下博愛,四海之內皆兄弟!世界彷彿年輕了許多,彷彿剛剛被創造出來。對參加革命的人來講,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開始。席勒用他的《歡樂頌》準確地再現了革命成功的喜慶氣氛:  

  世俗把它們分開,  

  你的魔力將它們緊相連。  

  在你溫柔的羽翅下,  

  四海之內皆兄弟。  

  擁抱吧,親吻吧……  

  這種場面的氣氛同情愛的痴迷和痴狂非常相似。在情愛中,氣氛也是空前地高漲,凡是會把熱戀的人分開的東西,都是令人憎恨和厭惡的,雙方會怒對父母,奮起反抗父母的權威,將所有的清規戒律、教條、禁令和障礙統統拋到一邊,為的就是能夠相互緊緊擁抱,把全部身心融化在愛情的心醉神迷之中。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戀人睜開雙眼,世界彷彿換了新顏,從此時此刻起,一個新的紀元開始了,兩個人脫胎換骨了。  

  革命成功後,接下來會怎樣呢?同戀愛的人一樣,革命者開始著手鞏固新秩序,創造的狂熱席捲了革命者:新憲法制定了,土地重新分配了,各省重新命名了,首都的一些重要場所也換了新的名字,曆法做了新的調整和劃分,度量衡有了新的標準,時尚、宗教、節日,總之所有實際存在的和具有象徵意義的秩序都會得到重新制定。幸福在創造中延續著。  

  但是,天上緊接著出現了第一片陰雲,革命者的想法出現了分歧:應不應當把教堂改成全民教育的場所?這樣做是不是過於極端了?是不是應當在教堂禁止彌撒,用國民經濟的講座取而代之?是不是應當禁止人們看戲,將體操課定為全民必修課,以此來促進全民健康?革命者的隊伍分成了兩派:溫和派和極端派。極端派指責溫和派,說他們背叛了革命成果。革命正熱火朝天,溫和派的錯誤實在是不可饒恕。於是極端派提出:如果能清除這些革命的叛徒,我們將會重新贏得我們純潔的幸福。這個時候有人傳來消息,有幾個溫和派逃跑了,和被推翻的統治者結成了聯盟。這足以證明他們是叛徒,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原諒的地方。福利委員會決定架起斷頭台。革命灑出了第一次鮮血,革命轉變成悲劇,烏托邦變成了恐怖主義。  

  戀愛的雙方也同樣如此。在一番如痴如醉的愛情慶典之後,兩人建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在共同的家庭生活中,人們彷彿覺得自己越活越年輕。妻子在家庭中的角色就如同大革命的守護人,她奮鬥多年就是為了得到誕生新生活的這一瞬間,為此她已經有意無意地準備了很長時間,在布置家庭的過程中,她進入到了一種瘋狂的狀態,一切都要換成新的:傢具、床、衣服、生活習慣、生活節奏、朋友、熟人,等等。總之,生命要重新創造,要創造成兩個人共有的生命。兩個人在創造的過程中體驗到了快感,在他們的眼裡,世界經過他們的創造已經獲得了新生,他們的臉上透射出幸福的光彩,這是發自內心的幸福,他們在充分地享受著這個幸福。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彷彿這個幸福能永恆地保持下去。  

  但是這個時候,天空出現了一片雲彩,僅僅只是一小片。他是不是應當為了她而放棄每星期一晚上的牌局,和她一塊兒去劇院看戲?但是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沒有問題,愛情就是奉獻!這個問題在他內心平靜的海洋中僅僅只划出了一個小小的漣漪。牌局取消了。但是接著又出現了一個新問題,兩個人對家務活做了分工,在家庭大團結中做一些分工是很正常的,但是兩個人對乾淨的標準不一樣。他的標準普通一些,她的標準苛刻一些,因此他清掃起來總是比她快,於是她斷言,他的工作不認真不徹底,馬虎,每次他用吸塵器打掃完了以後,她總是要跟在後面用吸塵器再吸一遍,玻璃杯沒有完全擦乾,必須再擦一遍,最後她還發現,廚房和浴室在他清掃完了以後還得再清掃一遍。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愛情和恐怖(2)

  於是就造成了這樣的結局,到頭來她乾的活兒總是比他多一倍。見他始終沒有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她戴上了雅各賓黨人的帽子,在家庭會議上提高調門:「我的生活伴侶,我的公民!」她開始發話,「你打掃衛生不符合革命的要求!」「我親愛的伴侶,親愛的女公民!」他回應道,「錯誤不在我,而在你,看看我們的廚房,四壁生輝!看看我們的浴室,潔凈無瑕,閃閃發光!最好的莫過於我總是比你先幹完活,這表明,我在工作中採用了革命的科學方法。」「別說笑話了,我的市民!現在那麼乾淨,那是因為我又清掃了一遍。你還必須多努力!」「什麼?我的女公民,你竟然偷偷檢查我的工作?這難道就是革命同志之間的相互信任嗎?這就是我們雙方信誓旦旦要恪守的開誠布公嗎?」  

  爭吵的結果是形成了兩個單人黨派,他們相互指責,都說是對方背叛了家庭生活的烏托邦,背叛了革命的愛情。由於原先的愛情是多麼的令人痴迷和瘋狂,因此現在在兩個人的眼中,這個罪孽是不可饒恕的。主張極端乾淨的黨派開始大幅度增強指控的火藥味,溫和派決定逃跑,和由往日的哥兒們組成的舊秩序的代表組成聯盟,於是背叛烏托邦的黨派不再是單槍匹馬。堅強的革命者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叛徒和哥兒們在酒館大肆酗酒,發表反革命的煽動性言論。時候終於到了,在這場政治大革命中,多年封存的斷頭台從倉庫里搬了出來,解決問題的惟一途徑就是將烏托邦的設想一併推上斷頭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愛情烏托邦總是會出現一個反常的規律:雙方會互相指控,指責是對方背叛了美好的新世界。這個新世界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令人痴迷,僅僅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摧毀了這個世界,這個罪孽就顯得特別地深重。為了搞清楚誰對誰錯,究竟是誰先背叛了烏托邦,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這進一步加深了兩個戀人之間的分裂程度。如果說愛情以相互承認相互融合開始,那麼現在它則以爭吵和暴力結束。  

  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愛情演變成了血腥的婚姻內戰。事情只能這樣解決嗎?愛情和革命一樣,也存在怪圈嗎?難道說創造幸福勢必會帶來反目為仇嗎?在事件發展的過程中,是不是真的像很多人認為的那樣,過錯總是在男方?悲劇的發展有沒有一定的規律呢?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野獸和美女

  讓我們形象地想像一下:文明是一間布置得非常美麗的房間,傢具很有品位,擺放也經過了精心構思,地毯的顏色搭配無可挑剔,壁紙的圖案和色彩如同夢幻一般,還有一束束鮮花,整個房間的氣氛在鮮花的點綴下頓時變得活潑、新鮮、富有生機。這個房間已經浮現在你的眼前了嗎?真的嗎?那好,我們很快就會意識到,男人不適合於這個文明。這種文明根本不是男人生存的環境。待在這麼一個房間里,享受布置出來的整體和諧,男人做不到,這會把他折磨瘋的。為了保護自己,不讓和諧的美影響自己,男人會尋找報紙,為了能找到報紙,他會毫不留情地把房間翻個底朝天,他把傢具挪到邊上,把鮮花扔到房間的中間,不僅弄倒了好幾束花,而且還用最強烈的語氣抱怨鮮花:「這些該死的野草到處都是,弄得人路都不好走!」說著動著,他就在象徵文明的房間中開出了一條蠻荒的通道。如果他帶了幾個阿混哥兒們衝進房間,大吃大喝一頓,或者打上幾圈撲克,或者坐在電視機前看上一場足球賽,那麼這個房間原先擁有的文明就面目全非了。文明從破損的傷口往外汩汩地淌著鮮血。文明看上去如同一個硝煙剛剛散去的戰場:鮮花已經凋零,毒死鮮花的是花瓶里的煙頭。如果以為把煙頭分散在各個地方就可以降低煙霧的濃度,免得過了幾個月房間看上去還是像曾經發生過一場火災,那麼這種企圖無異於一顆在炮膛里爆炸的炮彈。杯子的墊子被挪做他用,傢具的面板失去了保護,濕唧唧的玻璃杯和酒瓶在上面留下了一圈一圈的痕迹,地毯上到處是燒出來的小洞,還有形狀不規則的污跡,給人一種破落潦倒的感覺。電視機離開了它原來的位置,被放到了桌子上的一摞書上。書櫥里的書少了一大塊,空空蕩蕩,就像斷壁殘垣的廢墟中張開的黑洞洞的窗口。  

  男人絕對不是誠心懷著惡毒的念頭去製造這個破落的景象,他們也沒有這種膽大包天的破壞慾望。原因很簡單,文明不是男人的家園。在這方面指責男人,等於開導一頭水牛,讓它明白古董店不是它的家。和水牛需要草地、池塘、泥潭和爛泥一樣,男人需要業餘活動的房間,需要車庫和體育場,還需要能和別的男人打滾的酒館。男人必須經過教育才能適應文明環境中的生活。  

  文明是女人的發明。女人發明文明的初衷是馴服男人。為此,人類社會開創出了一個和平的區域,開闢的工具是性。性將男人分成兩半,並賦予男人兩個完全不同的面孔:對外,對情敵,他必須表現得十分好鬥和野蠻;對內,對自己鍾情的女人,他必須表現得柔情似水,愛意綿綿。在女人面前,他必須控制自己,必須束縛自己野蠻的天性。簡單地說就是,他必須表現得文明,有教養。  

  這種關係發展成了女人幻想的標準。一個女人剛剛看見一個特別粗魯、野蠻、沒有文明、沒有教養的男人——可能是一個酒鬼、一個藝術家、一個神經病,或者是一個自私到極點的另類人物,她馬上就幻想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馴服他。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會表現得溫順、聽話,像一隻膝上的巴兒狗。在幻想的過程中,她覺得男人能變成另外一個人是因為自己擁有魔力,她把自己看成是魔法師、女魔,是男人抵擋不住誘惑的妖精。她靠這種方式給自己的女兒造就了一個父親,因此女兒也繼承了她的幻想。  

  這種馴服男人的幻想作為文明的巔峰被載入藝術史,整個幻想由一個題材組成:一個穿著輕薄的女人(極個別的情況下也會裸體)在教育一頭獅子要像一隻小羊羔一樣溫順,結果把獅子弄得挺滑稽的。這個題材就是著名的「野獸和美女」。安格羅?格拉夫?馮?庫騰在1894年採用這個題材創作的一幅油畫《愛情和強大》很具有代表意義。畫面上有一頭獅子躺在一張桌子上,看上去似乎已經處於昏迷的狀態。它的爪子蜷縮在一起,好像在祈禱,兩隻眼睛緊緊地閉著。好像要朝一邊歪去,又好像被一個年輕的女子拉向身前。這個女子站在桌子的邊上,只是在腰部圍了一塊紗巾。這個女子像攥取獵物一樣,伸出右手臂,摟住獅子的鬃毛,同時還把臉緊緊地貼在獅子的脖子上。她右手從掛在胸前的箭袋裡取出一枝箭,對準獅子的頭。與此同時,她微笑著盯著觀畫的人,眼神中充滿了挑戰:她的魔力降服了野蠻的力量。女子光滑雪白的肌膚和獅子長滿毛髮的形象、碩大的嘴巴以及粗壯的爪子形成的反差鮮明地襯托出了文明戰勝野蠻的勝利。隨著這個題材的不斷傳播,獅子的毛皮和頭顱變成了小市民卧室床前的墊子,它在潛移默化地傳遞這樣的信息:它的下場就是丈夫的下場。愛神維納斯解除了戰神馬斯的武裝,卻給他套上了枷鎖。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父性的發現和女人的控制(1)

  實際上有幾個文明的進程對馴服的過程起到了關鍵性的推動作用。首先是父性的發現。人類的第一個女人在一個山洞裡看見一個目光陰沉的洞穴人正在磨他的石斧,她打斷他的勞動,告訴他一個好消息,他要當父親了。沒想到這個洞穴人根本不相信,他嘟噥著說:「為什麼偏偏是我?」經過幾千年的說服教育工作,女人終於讓男人相信,孩子的出生和他九個月前的一次忘情投入有著必然的聯繫。  

  今天,我們大家都掌握了生物學的知識,因此對我們來講,父親的角色和母親的角色都是很自然的。但是我們掌握這個知識的時間並不長。英國科學家克里克①和沃森②在1953年發現DNA分子同遺傳基因組成一個雙螺旋體,自此人類才知道父親和母親的染色體如何從分離的狀態進入重新組合的狀態。根據發現人孟德爾③的名字命名的遺傳定律——孟德爾定律也是到了1900年以後才被人知曉。就連孩子是形成於父親的精子和母親的卵子的結合的道理,人類知道也不過才200年左右。以前人們以為,在性交的過程中有一個很小的人,就是所謂的「微型人」,從男人的身體進入女人的身體,作為一個房客棲居在母親的子宮裡,經過九個月的生長後,他會離開母親的身體,到這個世界來生活。根據這種見解,父親是人類惟一的締造者,母親不過只是一個孵化器,父親是種植者,母親只是一個花盆(有的時候甚至只是一個破罐子)。女人被看做是一個容器,供男人澆灌精神,精神是天,容器是地。「物質」(Materie)一詞來源於拉丁語的「mater」,就是母親的意思。賦予孩子以特性,給孩子打上烙印的不是母親,而是父親。孩子由母親生,但是在背後操縱的卻是父親,這種理解是對錶面現象的最赤裸裸的歪曲。藉助這種理論可以彌補男人的心虛。由於父親和孩子之間的聯繫讓人覺得無法把握,因此必須製造一些人為的東西確保這一點,這就是象徵性的文化體系。  

  這種普遍存在的心虛導致了另外一種特別的心虛的產生,第二種心虛給男人帶來的痛苦比第一種要大得多。即:沒有一個男人準確地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他的女人所生孩子的父親。母親和孩子的出生有著直接的聯繫,但是父親和孩子的出生卻只能追究到九個月前在一個夜晚發生的行為。誰能向他保證:沒有另外一個男人和他的女人上了床?只能是女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但是想想看,假如他的女人向別的男人獻出了自己的身體,她會向眼前的這個假父親坦白真相嗎?多半是不會的。總之在這種事上她是不公平的,因此也是不值得信任的。要想讓男人全心全意地操持家庭,就必須給他提供一個保障:在自己的羽翅下長大的孩子的確是自己的骨肉。於是社會便費盡心思給男人創造了一系列的特權,目的就是要讓人們知道,當父親是值得的,而且多少還是有保障的。  

  他必須控制女人的性生活,而且必須自己親自控制,於是男人成了家庭的首腦。  

  男人承擔了養家糊口的責任,為此得到的獎賞是:數個孩子的一家之長。在當今社會,每一代家庭都是一個新組成的家庭,但是在傳統的社會裡,家庭是一個不論宗代怎麼延續,其族系始終保持不變的人員聯合體。族系通過男性後裔的傳宗接代確保延續,只有兒子繼承父姓,而女兒則因為結婚而下嫁到其他人家不再有自己的姓氏。在英國的婚禮上有一種習俗非常明顯,新娘的父親將女兒帶到新郎的面前,然後親手把女兒交給他。  

  父權就這樣在社會結構中固定下來。如果我們把制度理解為純粹由社會設置的某樣東西的話,那麼父權就是人類社會的第一個制度,只有在大體明白了性交同孩子的出生之間的聯繫後,這種制度才能建立,因此它是人類文明始初的產物。以前人們根據母權主義者巴霍芬①的理論推斷最早曾經存在過母系社會,但是並不能因為有些形態是通過女性血緣關係延續而得出這個結論,所有已知的社會都是父系的社會。  

  父權的不確定性是社會制度形成的基本成因,社會可以彌補自然的缺陷,凡是自然留下空白的地方,社會便從文化上加以界定。在天堂,男人沒有必要支付並承擔生活費。但是在人間,父權被發現了,於是家庭也隨即出現了,父親在家庭為全家承擔養家的義務,他得到的獎賞就是傳宗接代的自豪感。往前看,他繼承了最早的祖先的家族,往後看,家族將經過他延續下去,他們覺得自己是永恆的,一個家庭越是古老,族譜越是長,這種自豪感就越是強烈。沒有家庭的男人是一個分文不值的男人。父親的身份和父權甚至成了計算時間的公式,想想《聖經》中的家族譜系:「以諾生以拿;以拿生米戶雅利;米戶雅利生瑪土撒利;瑪土撒利生拉麥。拉麥娶了兩個妻:一個名叫亞大,一個名叫洗拉……」②《聖經》中亞當之後的人類譜系就是這樣開始的。  

  父權本身就是一個文化發明的產物,因此可以進行象徵性的拓展,例如在涉及到造物主和創造物之間的關係的時候,父權可以成為各類關係的榜樣,因此上帝便成了「天父啊,你的名字是何等的神聖,你的意志……」由於上帝是神,而神的最高級的創造物是語言,因此父親是上帝,兒子是語言。以此延伸類推,一本書的作者便是此書之父,書是作者的孩子,是他精神創造的產物。詩歌創作是性的高雅表現形式,男性的性能力和天才的才華之間存在有聯繫,而所有創作的始祖都是上帝,因此神性、天才的才華以及男性的性能力之間便產生了聯繫。拉丁語中的孩子(liberi)和書籍(libri)是同音字,這更加加強了父親和作者的相似性。因此上帝就是世界這個大舞台上演出的戲劇的編劇。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父性的發現和女人的控制(2)

  但是總是有不確定的因素在困擾著父權,例如在傳統社會,婦女的不忠始終是一個很重要的內容。布谷鳥把蛋下在別人的窩裡,長時間以來,這個故事一直是一個諷刺的告誡。讀一讀歐洲的文學,人們會有這樣的印象,男人好像都著了魔,戴綠帽子的念頭好像怎麼也擺脫不掉。喬伊斯①的小說《尤利西斯》的第九章通篇談的是父性。最值得一提的是作者把圖書館當作一個舞台,小說中的父親形象利厄波爾?布盧姆就如同現代的奧德修斯②,在出走多年後在圖書館第一次遇見了自己的兒子斯蒂芬?德迪勒斯。兒子對父親有以下一番道白:  

  「知道自己在生育,這種意義上的為父是人所不具備的,為父是一種神秘的狀態,是從惟一的生育者到惟一的被生育者的帶有使徒性質的接替。教堂……就是建立在這種神秘性之上。為父的建立是不可撼動的,因為它就像世界,就像微觀和宏觀的宇宙一樣,建立在虛無、不確定和未必如此之上。母愛是人生的惟一的真實,為父卻是一種合法的虛構。誰能肯定地說,自己是哪個人的父親?誰能肯定地說,哪個人是他的兒子而且愛著他,或者說他愛著這個兒子?」  

  對傳統社會做一番回顧,我們可以對為父在我們文化中的特權化地位有一些感覺。回顧可以告訴我們,要讓父親最終能承認自己參與了孩子的生育,為人之父就必須承擔一部分養育的負擔,必須要花費大量的精力,除此以外很難找到其他理由。喬伊斯的觀點非常尖銳:當父親的和做兒子的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前者就該去愛後者?從自然本性來講,男人和他的孩子之間不存在密切的聯繫,要通過教育才能讓男人意識到自己的責任。還有一個途徑,男人能從為父中得到好處:他可以以家長自居,後代將用他的姓氏,保證他的姓氏能永久地延續下去,他永遠活在後人的記憶中,他讓後人們為實現自己男子漢的偉大幻想而服務。為了家庭,他放棄了自己的狐朋狗友,家人則是這幫人的替代品。  

  但是這一切都是通過文化的途徑轉彎抹角形成的,它不是人的自然和本性,而是社會的產物,是兜了一個社會的圈子才形成的,而這個社會的基礎正是父權。女人通過自願接受男人的控制來教化男人。  

  這種發展過程在聖經中被看做是罪孽。在交配期以外,上帝明令禁止,但是夏娃還是去恣情地搖晃伊甸園中的蘋果樹。於是蛇探出頭,對著夏娃一番耳語,把甜蜜的但卻是罪孽的秘密裝進了夏娃的腦袋。夏娃禁不住蛇的誘惑,興奮了起來,偷嘗了蘋果,而且還給亞當也送去了一個蘋果。亞當把上帝的諄諄教誨全部拋在了腦後,張口把蘋果吃了。忽然間,天昏地暗,亞當大驚失色,蘋果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去。大君米迦勒隨即宣布偷吃禁果的後果:發明雙重道德的遮羞布,由於產道是垂直的,所以縮小產道(以免胎兒掉出來),縮短妊娠期(以免胎兒過大不能通過產道),新生兒需要長時間的護理,由於在此次偷嘗禁果的事件中女人是主謀,所以女人要承受雙重的負擔,亞當被詛咒從事勞作活動,要想養活自己和全家,他必須終日汗流滿面。男人就這樣被馴服了。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偉大的發明:彬彬有禮

  這種馴服男人的浪潮在人類歷史上席捲過很多次,人類的文明水平就這樣一浪高過一浪地得到了提高。其中有一個浪潮不僅規模大,而且延續的時間長,從中世紀一直衝刷到了17世紀。在這場洗禮中,首當其衝的是騎士文化。騎士們將對封建主子的忠誠轉移到了女主人的身上,於是戰鬥的勇氣和敢於獻身的精神便可以解釋為是對女主人的絕對的無條件的愛。在競技場合,騎士精神最具有戲劇性:女主人將自己的手帕遞給騎士,戰鬥結束後,騎士再把這塊沾有自己血跡的手帕交還給女主人。男人的野蠻是為了女人,並以一種美好的方式得到了教化。從此,騎士精神就具有了以下的含義:保護弱者,尊寡愛幼,換句話說就是要愛護沒有男人的家庭。對單身母親來講,騎士在一定程度上變成了行俠四方的巡迴守護神。  

  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理想!然而理想畢竟是理想。真實情況是這樣的:只有在敢於戰鬥勇於獻身的貴族們歸順了國王之後,男人們才真正地被馴服了。國王們採用的手段是壟斷強權,將權力集於一身。這便是現代國家的雛形,於是三P出現了:政(Politik)、禮(Politesse)和警察(Polizei)。貴族們如果想繼續參與權政,就必須離開自己的城堡,進入王宮,只有在這裡他們才能得到職位,才能壟斷稅務,只有有了這些東西,他們的權力、財富和權威才能得到保障。在自己的城堡里,他們身居萬人之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整日沉浸在無邊的權力給他們帶來的巨大的享受之中。他們的權力膨脹到什麼地步,我們從中世紀的禮儀規範中可以領略一番:騎士們被告誡不得往湯里吐痰,啃過的骨頭不能隨隨便便地扔在身後,走向鄰居的時候手上不能拿切肉刀,不能往婦女的裙子上擤鼻涕。想想看,連這些規矩都要人去提醒,可見當時的男人對女人是談不上尊重的。  

  但是到了宮廷,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第一次發現竟然有人的社會地位比他們高,而且這些人中也有女人。這些女人經常能在國王的身旁吹點耳邊風,或者有能力對可以決策的男性人物施加影響,她們奸詐狡猾,擅長散布謠言、傳播模稜兩可的消息,而且還精於仔細觀察對手。男人們不能把她們怎麼樣,否則的話自己的社會地位就被斷送了。在她們面前,男人們只能收斂自己,表現得畢恭畢敬,彬彬有禮,用諂媚的態度來贏得她們的好感。這種社會風氣的結果大大推進了文明的發展。在宮廷社會,關鍵不再看一個人是否膽大,是否具有粗暴的力量(當然,懦弱一直是男人所唾棄的),而是看是否具有自制能力,有善於偽裝和逢場作戲的本事。如果能在自製的同時又不讓別人感覺到自己在自製,而是讓人覺得這個人的表現高雅自然,那麼這種表現就算成功了。總之,奔放的性情必須得到控制,取而代之的是自製的心理素質。從16世紀和17世紀的禮儀規範手冊中我們可以看出,當時的人們已經不再談論往湯里吐痰這類事情了,人們關心的是如何用才華橫溢的談話來取悅女士。於是如何對待女人便發展成了衡量文明水平的尺度。從此以後,人們評價女人不再看她的行為舉止如何,而是看她得到了什麼樣的待遇。  

  在學術領域對此已經沒有爭論。每次當行為的標準由女人來制定的時候,文明便會朝前發展一步。女人通過安定社會創造了文明。男人則要通過艱難的教育才能讓他們做到這一點,  

  在文明的發展進程中,形成了一種男人,這種男人很具有代表意義。下面就讓我們走進男性物種的肖像館,看一看男性的第一幅肖像。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初巡男性物種肖像館(1)

  殷勤的騎士  

  在這幅肖像上我們看見的是一個正在騎馬的男人,一個騎士。他高高在上,身體同胯下馴服的赤色駿騎融為一體。騎士坐在馬上每走一步都是在表達這麼一個信息:他的意志能控制住馬。從他身上的裝備能看出來,他要把自己裝束成一個武士。  

  這個人物註定要騎馬進行長途跋涉。從中世紀起,騎士的形象開始進入文學作品、民間傳說,尤其是抒情的敘事謠曲。作為一個十足的浪漫人物,騎士以其理想主義化的形象成了當今童話中王子形象的開山鼻祖。在中世紀的等級社會裡,發號施令的是粗野的男人,女人只能聽任暴力欺辱。惟一能給她們提供保護的就是那些和粗人一樣強大,同時對女人又體貼入微的男人。  

  這種粗中有細的人物形象在騎士身上得到了實現。騎士具有雙重面孔:對外,也就是對男人的世界,他們膽識過人,敢於戰鬥,是武士中的一員,他們和其他男人一樣粗野、殘暴;但是對內,也就是對待女人,他們不僅擁有百般的溫柔,而且在體貼入微方面甚至比女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用詩歌表達對女人的崇敬,性愛的力量在詩歌藝術中得到升華,他在女人面前的表演是那樣地多姿多彩,怎能不讓女人從中感受到自己的魔力!  

  騎士的形象最早出現在12世紀和13世紀,那是抒情行吟詩人的時代。在這之後,它經歷了一系列的變化,到了16世紀和17世紀,騎士形象在歐洲的宮廷演變成了宮廷侍臣。十字軍東征期間如果沒有戰事,他們便會把身心全部傾注在高貴的女士身上。這種風尚導致了一個奇特的結果:18世紀歐洲進入市民社會後,騎士精神已經落伍,但是恰恰是在它被時代淘汰的時候,它開始變成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在金錢和世俗的社會,騎士就因為它不合時代的特點而變成了浪漫主義的人物形象。在小市民的愛情小說中,熱戀中的男性肯定是一個貴族。最具有代表性的是灰姑娘的故事。王子將一個姑娘從社會下層中解救出來,使她搖身一變成為公主。市民愛情文學中幾乎所有重要的作品都具有這種結構框架,如理查森①的《帕美勒》,奧斯汀②的《傲慢與偏見》,蕭伯納③的《可愛的太太》和《漂亮女人》。後一部作品改變成電影獲得成功,原因就在於這種模式在當今社會仍然具有活力。現在市場上仍然到處充斥著薄薄的單本的傷感小說,原因也正在此。巴巴拉?卡特蘭的小說每本都能達到7位數的印數,這表明童話公主式的形象在市民社會中仍然具有頑強的生命力。  

  這種現象說明貴族的形象和情人的形象已經融為一體。這種形象同毫無詩意可言的庸俗的小市民形象形成了鮮明對照。也正由於小市民形象的存在,講文明有涵養的貴族形象便具有了無比的吸引力。他集騎士精神和道德於一身。一個真正的貴族應當寬宏大量,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裡,充分體諒婦女,為人服務時勇於奉獻,談吐舉止不落俗套,不吝嗇小氣,視金錢為身外之物,慷慨大方,借錢給他人時非常豪爽,賭桌上一擲千金,朋友的飯桌上出手不凡。總之,這類人懂得享受生活。由於他們的人生是短暫的,所以這種生活方式便更顯得珍貴。為什麼說他們的人生是短暫的呢?因為他們的職業就是戰鬥,當諸侯和祖國召喚他們奔赴戰鬥時,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血染疆場。即便在和平時期,他們也必須隨時準備著,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而在決鬥中一決生死。他們討厭杞人憂天,戰戰兢兢地為未來擔憂,他們厭惡為了掙錢把每一個銅板都要攥出水來的自私自利,他們看不起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狹隘心理。真正的貴族應當是天生的樂天派,他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有了這種心理素質,他們敢於冒險,敢於接受極限的挑戰。敢於追求愛情也是他們的特點之一。性情、修養、品位在他們身上無不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們是男性的典範,是男性情愛魅力的出色代表。  

  模範的情人形象就這樣具有了貴族的風采。當然,情人抬高了被自己拯救的女人的地位,或者更直截了當地說,他使得她擁有了和自己同樣的社會地位,這也有幻想的成分在裡面。在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中,女主人公看見情人的宮殿後,突然放棄抵抗。由此不難看出,情人的偉大和光彩也大大提升了他的情愛魅力。  

  灰姑娘的故事那麼吸引人,這裡面恐怕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對社會地位的夢想促成了童話公主形象的經久不衰。為什麼會有「辛德瑞拉①情結」?是因為騎士的形象也好,救命恩人的形象也罷,其實都是女性的幻想。說它是幻想,並不意味著騎士的形象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出現。恰恰相反,由於王子的形象在女人的頭腦里具有不衰的生命力,所以男人們會想方設法把自己變成王子。  

  於是在現實生活中會出現一些現象,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年紀較大的事業有成的男人喜歡年輕的女人。他們的妻子遭到遺棄後,通常都會誤解他們的動機。對丈夫的情變,她們的解釋是因為有了年輕的肉體存在,她們同這些年輕的情人無法抗衡。於是她們便把滿腔的怨言全部發泄在命運上,是命運使得她們難逃人老珠黃的厄運。但是她們錯了。促使她們的丈夫投入情人懷抱的不是情人年輕的肉體。其實老夫少妻反而是一種社會負擔,它會讓人覺得好笑。真正的原因是:作為一個閱歷豐富家財萬貫的男人,他可以給一個年輕的女人帶來一個嶄新的世界。他可以把她從低級的辦公室雜務中解脫出來,讓她扶搖直上,進入上層社會,和名流共進晚宴,啜飲雞尾酒,去別墅拜訪只有在電影上才能一睹風采的人物。萊溫斯基就屬於這類人。柯林頓總統無法抵禦辛德瑞拉式的人物萊溫斯基。她剛剛喜歡上他,他就把自己看做是一個王子,覺得自己必須把她解脫出來。對像柯林頓這樣的男人來講,出身低微同時又性感的女人最具刺激。後來把柯林頓的名聲搞得一文不值的不是一個情人,而是好幾個,而且每一個都庸俗得夠嗆。這就很能說明問題。  

  現代騎士以拯救者的形象出現,這是一招非常陰險的下勾拳。這種拳頭一般是在女人的社會地位低微,或者在女人落難的情況下,才會揮舞起來。如果女人很幸福,這種拳頭就不會奏效。因此要想讓拳頭奏效,女人必須永遠不幸福。對於這種荒唐的關係,萊辛①在他的劇作《明娜?封?巴爾赫姆》中有充分的表現:男主人公巴爾赫姆只有在他能拯救女主人公的情況下,才會接納她,而當女主人公能解救他的時候,他則堅決拒絕她伸過來的救援之手,這就困住了他。只有她落難的時候,他才能活動起來,因此女主人公總是裝做自己好像在受難。凡是和拯救者相伴為伍的女人都會這樣算計,每隔一段時間,她們就必須裝出不幸的樣子。如果不這樣的話,換句話說就是,如果她們幸福的話,他們便會轉身去解救其他女人。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初巡男性物種肖像館(2)

  即便在日常生活的小事上,騎士的模式也隨處可見。鄉村公路上,一個女士的汽車拋錨停在半路上。她心裡非常惱火,打開發動機罩,俯身查看自己以前從來沒有看過的發動機,一臉的無奈。這個時候如果有男人駕車經過,他的腦子會立即有這樣的想法:自己一眼就能確認故障,而且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故障排除。想到這裡,他的心裡會樂滋滋的。但是儘管如此,他可能仍然不會停車,因為他心裡知道,自己真要是過去幫助修理,可能忙乎了幾個小時,弄得滿手污油污,滿身髒兮兮的,到頭來卻不知道故障究竟在什麼地方。  

  即便是沒有一技之長的男人也會忍不住要在女人面前表現一番,裝做是精通技術的蓋世英豪,惟有他才能救女人於危難之中。什麼?電動開罐頭器壞了?沒有關係,給我一把鎚子和刀子!什麼?沒有?沒有關係,給一把裁紙刀也可以。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廚房有一部分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刀口崩了,蓋世英豪受了重傷。女主人趕緊為英雄實施緊急救護。我們的英雄面色蒼白,一邊接受治療,一邊喃喃地解釋,要不是罐頭滑膩膩的,他早就打開了。有一點他很得意:自己為這位女士拋灑了熱血。  

  在現實生活中,在電影場景中,這種男女情愛的場景如同家常便飯。散步時突遭瓢潑大雨、從馬背上跌落、腳脖子扭傷、昏厥,這些都可能為浪漫情懷增添色彩。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便會有一個英俊瀟洒風度翩翩的男子騎著一匹駿馬出現在路邊,將年輕的女士抱上馬鞍。於是各位女讀者心中有數了:這兩人肯定是一對。  

  即便在當今社會,日常生活仍然為騎士英雄救美人提供了許多瑣碎的場景。隨便舉幾個例子:幫助女士拎沉重的行李,保護女士免遭無恥歹徒的騷擾,為女士在稅務方面指點迷津,幫助女士戰勝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計算機。總之:英雄救美人無處不有,男兒獻殷勤永無止境。  

  現在讓我們撇開日常生活中瑣碎的場景,看一看男性騎士般地向女性獻殷勤的本質。英雄助美人的行為本身蘊含著一對矛盾。首先他不應當知道自己是一個英雄,他不能引起別人的懷疑,認為他是在裝模作樣,假裝英雄。英雄應當頭腦簡單。如果他的頭腦並不簡單,那麼他至少應當給人一種感覺:他好像是簡單的。應當避免刻意表現自己,也就是說他行為的目的不是為了騙取他人的印象。他做了,他有所為了,但是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完成了一個英雄壯舉。他是謙虛的,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再普通不過了,如果換做別人,別人也會捨生忘死!得到救助的女士沒有必要向他表示感謝,因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每一個男子漢都會做出這種舉動。她還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他就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了。這才是真正的英雄本色!  

  但是這種高風亮節的英雄世上又能有幾個呢?小人物的所作所為遵循的是最大利益原則,他們完成義舉,目的是要從中博取最大程度的讚賞。但是僅僅靠義舉本身並不夠,於是他們便會參加一些基礎課程培訓,什麼汽車修理啦,計算機常識等等,以便提高把女士從技術困境中解救出來的分量。至於救援行動會帶來什麼樣的副作用,得到救助的女士就只能甘願忍受了。然而英雄並不甘於掌聲只為他響起一次,他會不斷製造新的把戲。直到有一天,得到救助的女士巴掌拍痛了,心裡暗自後悔,早知會這樣,當初就不會找他幫忙了。  

  相信每個女人都知道,掌聲最熱烈的女人,在男人身上所起的作用就最大。但是掌聲和效果的關係也有可能是一個陷阱。一個英雄,一旦他需要掌聲,他便不再是英雄。不善於鼓掌喝彩的女人可能會令不少男人望而生畏,但是卻有可能因此而得到真正的英雄。精於拍巴掌的女人到頭來碰到的則很有可能是一個江湖騙子。  

  隨著歷史的發展,人類文化有了一個突破,它幾乎讓遠古的英雄救美的模式重新煥發了生命的活力:這就是離婚。在古老的民間傳說中,有一個少女被一條巨龍囚禁,騎士格奧爾格出現了,他打死了巨龍,救出了少女。用這個故事來比喻離婚,原先的丈夫就是那條巨龍,新的情人就是騎士格奧爾格。在離婚的過程中,有些婦女有這麼一種感覺,只有在把她從原先的丈夫手中解救出來這一點上,格奧爾格才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原先的丈夫被打敗了,格奧爾格的興緻也就消失了,這表明,格奧爾格更多地關注的不是少女,而是那條巨龍,或者說是身邊有一條巨龍的少女。  

  前面已經談過,與此相應的文學形式是抒情的敘事謠曲。如果說拯救者是標準的英雄,那麼抒情的敘事謠曲就是標準的愛情故事。這類愛情故事能流傳百世今古傳誦,要歸功於它有一個神秘的基礎。從本質來講,英雄如同普降甘霖滋潤萬物的春天。巨龍則是冬天。春天戰勝了冬天,英雄救出了少女。這等於把少女從沒有男歡女愛的寂寞中解救出來,使她免遭老處女的厄運。在反映人生冬去春來的很多喜劇中,《仲夏夜之夢》很有代表意義。冬天變成了老父親的形象,他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交出去。他花白的頭髮令人聯想起冬天皚皚的白雪。他的統治對女兒意味著生命失去了活力和死亡。情人的任務就是要把少女從他的統治中解救出來。事情也的確如此,在很多浪漫喜劇中都有這樣的情節。說到這裡,我們結束了此次對男性物種肖像館的巡訪。下面回到開始的話題上。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足球流氓:部落鬥士

  鬥士通過騎士擁有了文明的修養。但是男人在高尚的同時,也有可能會墮落成野蠻,他隨時都有可能腦袋瓜子一發熱,和別人結為一夥,頓時便把文明修養忘得乾乾淨淨。  

  動物學家德斯蒙德?莫里斯寫過一本書,書名叫《裸猿》,他專門分析了這種倒退現象,並研究了足球流氓的表現。他發現,足球迷在球場的表現在各個方面同正在準備戰鬥的部落鬥士完全一樣。到了一定的時候,當漢堡俱樂部隊在大眾公園體育場或者凱澤斯勞滕隊在貝岑貝格擂響戰鼓,男人們便會離開自己用黏土壘成的茅舍,從四面八方朝集會地點奔去,帶上能讓人進入瘋狂狀態的飲料或者毒品,用部落的圖騰裝扮自己,把皮膚塗成戰鬥的顏色。接著他們朝進行戰鬥的神廟進軍。到了神廟,他們首先用上幾個小時大唱戰歌,一首歌頌本部落,一首羞辱對方部落,就這樣一首接一首地不停地唱。羞辱對方的歌以甲殼蟲樂隊《黃色的潛水艇》為基本曲調,歌曲經過重新填詞,內容徹底走了樣:「扒掉巴伐利亞人的褲子!扒掉褲子!扒掉褲子!扒掉巴伐利亞人的褲子!扒掉褲子!扒掉褲子!」但是如果是自己支持的球隊犯規了,歌曲的曲調雖然不變,但是歌詞會有新的變化:「一、二、三,又死了一個!又死了一個!又死了一個!一、二、三,又死了一個!」唱著唱著,他們覺得自己屬於一個人數眾多的強大的部落,大家擁有共同的英雄、共同的儀式、共同的戒律、共同的歌曲、共同的戰利品,而且還共有一個巫師。  

  一個女人如果想要知道整天在自己的房間里晃蕩來晃蕩去的男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她應當先吃一顆鎮靜葯,然後上街買一張當地足球俱樂部的球迷行情卡。通過這張卡,她終於了解到終日和自己耳鬢廝磨的親密伴侶,他的社會圈子究竟是怎樣的:那簡直就是一個教練擔當巫師的原始部落,球員是鬥士中的精銳,球迷則是一幫跟在後面的小卒子,這是一支起鬨的合唱班子和作戰部隊。有些女人的丈夫可能是一個文人,他蔑視足球,唾棄足球,他的部落由政客、研究專家或者白領階層組成。但是切切不可被這種假象迷惑。球迷和部族鬥士的原始部落是由各種類型男人的原型和原始模式構成的。意識到這一點可以形成一個深刻的認識:男人和文明水火不容。男人看上去就像穿了一套質地精良的西服的洞穴野人、史前人,再說近一點吧,充其量也只能說是西哥特人①。  

  男女平等並不意味著男女一樣,而是意味著合法地不再考慮男女之間的不同之處。這種不同之處在社會上不會再起任何作用,起作用的是政治制度。  

  即便有了文明時尚,男人仍然保持他們的本色,男人身披熊皮可能比身穿西裝更能體現他們本質。女人要想認識到這一點,只需到足球場去一次就可以了。在球場上,她可以親眼目睹男人是怎樣歡慶自己的狂歡節。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女性沒有Y染色體

  所有大型動物的兩性都有一個明顯的生物特徵:體形在大小上具有明顯的差異。由於有了這種差異,動物才能以群體的方式生活在一起,整個群體由一個首領統治,獅子和大猩猩就屬於這類動物。只有最強大的雄性動物才能使自己的群體繁衍下去,才能把強壯的體格傳給自己的雄性後代,並和自己的雄性後代一起,讓雄性在力量、野性和蠻性上遠遠超過雌性。由於所有的雌性都可以繁衍,而可以繁衍的雄性只有最強大的那一隻,因此所有雄性和雌性的發展道路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一點在遺傳學上表現得很明顯:性的複製可以確保基因不斷重新組合,每一個幼崽都可以得到基因鏈上的一部分。因此我們可以說,每一頭小馬駒都是馬的基因的重新組合。但是不論怎麼組合,整個物種的基因始終保持一個整體。隨著一代一代的繁衍,歷經了同一物種中的一代代動物,基因形成了自己的模式,並在同一物種的動物身上存儲了下來,於是就出現了體格小的和體格大的群體,纖瘦的和肥碩的群體,雌性的體格和雄性的體格。但是在代代相傳的過程中有一個例外:確定雄性的基因染色體,也就是我們所說的Y染色體,只出現在雄性動物身上。不論染色體怎麼分裂和組合,Y染色體的基因都不會同其他的基因交換。Y染色體上的雄性基因永遠不可能進入雌性的身體。但是確定雌性性別的X染色體卻不是這樣。每個人的基因雙螺旋結構保留的都是一對染色體,因此雄性也擁有雌性的X染色體。新生命受孕時,雄性的X染色體同雌性的X染色體相組合,就可以生育出一個新的雌性後代,這個時候雄性基因中的X染色體就派上用場了。  

  如果雌性的X染色體組合的對象是Y染色體,那麼雄性基因中的X染色體便被抑制住,於是就生育出了雄性後代,雄性染色體的組合模式為Y—X型。從染色體組合模式來看,雄性為Y—X型,雌性為X—X型。這就是人類自我複製的標準模式。在複製的過程中起性別決定作用的是男性,因此只有男性才擁有Y染色體。Y染色體對雌性的身體沒有絲毫的感受,因為它們從來沒有進入過雌性的身體,所有哺乳動物都是這樣。雄性基因的歷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哺乳動物物種的產生時期,但是它們卻從來沒有經歷過雌性的身體,很多哺乳動物物種都是這樣。  

  所有雄性基因都只存活在成功的雄性的身體里,在它們的記憶中,它們只有成功,否則雄性不會得到繁衍,Y染色體的基因不會處於它們今天所處於的位置。在雌性的X染色體上,為了成功而展開的競爭則不像雄性染色體那麼激烈。在一個種群里,如果一頭雄性佔據統治地位,而所有的雌性都處於妻妾的地位,那麼所有的雌性都可以進行繁殖,而除了首領以外的雄性則沒有機會進行繁殖。因此Y染色體的一生就是激烈競爭的一生。由此可以看出,雌性和雄性的發展道路是不一樣的。  

  但是如果對以一頭雄性為首的原始種群稍微研究深入一些,我們會發現一個普遍存在的、同時也是劍拔弩張的矛盾。在數量較大的種群里,雄性首領擁有繁衍種群的性壟斷權,因此同一種群里的絕大部分雄性扮演的都是板凳隊員的角色。這些板凳隊員雖然整天忍氣吞聲地四處閑逛,但是無時無刻不在伺機推翻首領。這幫妒火中燒的醋罈子都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性壟斷地位的雄性首領的子孫。事情到此還遠遠沒有結束,從最早的祖先一直追溯到它們的父親,它們的先人無不是強手如林中的強手。新一代的雄性出現後,強者群中就會推選出一個最終的強者。這就造成了雄性和雌性之間的剪刀差變得越來越大。在這種條件下,雄性的成分隨著生物的進化會變得更加雄性。一個社會的全體雄性都具有的雄性基因產生於對強勢群體的篩選,而強勢群體篩選的結果又會得到進一步的篩選,最終留下來的便是精選的結果。  

  家庭的建立減弱了這種競爭篩選的白熱化狀態,因為通過建立家庭,每個男人都可以得到繁殖的機會。但是事情又不完全是這樣,因為有很多一事無成的男人根本沒有資本去建立和養活一個家庭,因此社會上總是有一幫多出來的男人,整天瞪大眼睛,四處尋找不合法的繁殖的機會。  

  不過在這種發展過程中還存在有另外一種篩選,進行篩選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在為自己的後代選擇父親的時候,女人要確保自己在養育後代時能從這個男人身上得到最好的支持。女性的基因通過經驗告訴女人,挑選一個有權有勢又有錢的男人不僅必要,而且值得。因此社會上流傳著這麼一句話:錢權是最好的性激素。女人特別欣賞那些也受到其他男人欣賞的男人。這種局面反過來進一步加劇了男人之間的競爭傾向。  

  女人挑選伴侶比男人要挑剔得多,只有這樣,她們的挑選才會有理想的結果。為了能讓女人看上自己,男人必須四處討好賣乖。同一個女人總是有一群男人在追求。為了能在生物進化的進程中留下自己的痕迹,男人會想方設法四處播種,而且播種的區域要儘可能地廣。驅使他這麼做的根源是男性基因中的自私的成分,也就是要不斷地自我複製。由於基因只能在有生命的軀體內存活,因此它就必須創造新的生命。如果成功了,他就等於在一個新的身體內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  

  結論:擁有Y染色體雄性基因的男人和原始部落一樣,他們始終生活在一起,也就是說他們的經歷是純男性的,是純粹的強者為王的觀念。社會發展到今天,便產生了一個問題:這種基因在今天是怎麼和社會融為一體的?僅僅靠呼籲人們擁有良好的意願,希望男人們都能做好父親就行了嗎?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父親不是男性的母親(1)

  為人之父,男人的這種特性既奠定了父權制的基礎,也促進了男人文明化的進程。但是在最近幾代人中,以男性為主的家長制已經告別了歷史舞台,準確地講它是被觀眾的噓聲和倒彩聲趕下舞台的。婦女已經爭得了平等權。有了避孕藥以後,快感至上,貞操道德觀掃地出門。男人失去了對女人性慾的控制,女人可以自主地決定性交的時間和人物,而且她們還可以決定是不是要孩子。如果說原來曾經還有一樣東西女人還沒有爭取到手的話,那麼現在她們通過奮鬥已經得到了,這就是流產權。發展到這一步,男人還有什麼用呢?  

  不過女人很清楚男人還有什麼用:男人應當幫助養育孩子。看見男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女人感到不可思議。男人再三尋找借口不願意護理嬰兒,有的時候他們裝傻,有的時候他們表現出沒有興趣,有的時候他們會做出一副好像他們很討厭幹這種事情的樣子,在很多情況下,他們會悄悄溜走,有的時候乾脆就是堂而皇之地逃走。她們覺得很難解釋。男人好像缺乏這種天生的感情。「看看這孩子笑得多可愛!」眼睛和他爸爸長得一模一樣,他爸爸怎麼會不喜歡呢?這樣的父親是一個十足的怪物,冷血動物,實在讓人太失望了。  

  在以前的社會,為人父和為人母是並行存在的,因此我們忘記了,男人的以上表現實際上是裝出來的,我們總是以為為人父和為人母是相通的,即:父親和母親對新生孩子都懷有自然的、本能的和自發的愛。我們把父親看成是男性的母親。由於母親對孩子的愛是自然的,自發的,因此母親會認為父親也是這樣的。男人知道人們對他懷有這種期望,所以他們會像他們的女人假裝性高潮那樣,裝模作樣地假裝有父愛。  

  如果不是父權制使男人擁有諸多優越性的話,男人那種自古就有的天生的厭惡感就會重新冒出來。孩子不僅是一個沉重的負擔,而且在經濟上至少還給父親帶來三十年的重負,男人原來是女人愛情和關注的焦點,現在則退變成次要人物。男人突然之間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和孩子爭風吃醋毫無意義,男人和孩子相比,女人肯定偏愛孩子,這是不可否認的。  

  另外在某些最能體現男子漢氣概的方面,孩子也比父親強,如:孩子的喊叫聲不僅比父親響亮,而且更容易打動人的心田,他在女人的乳頭上吮吸的次數比男人多,而且可以說壟斷了母親的乳房,孩子長期佔據母親的身體,男人原本可以隨時獲得這個身體的機會消失了,孩子比男人更自私,更不考慮他人,而且更狂妄自大。更讓人氣憤的是,孩子就是靠著這些肆無忌憚的行為竟然能長期討得母親的歡心。一句話,太不公平了。但是卻拿他沒有辦法。  

  即便這樣,還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反感,否則女人會怪罪他。男人一時間淪為小傢伙的跑腿的夥計。為這個小東西跑腿,受他的奴役,比飯館最低級的幫工都不如。他必須準備黏糊糊的嬰兒食物,然後喂進嬰兒滿是口水和飯菜的嘴巴里,自己不僅一分錢小費得不到,弄不好還會被吐一身,他必須給孩子換尿布,洗屁股。白天他必須忍受孩子的哭號,到了夜裡,孩子會用更加響亮的哭號聲一遍又一遍地把他從睡夢中鬧醒。當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想吃點什麼的時候,小傢伙會朝他大喊大叫。自己和這個小傢伙究竟有什麼關係?其實什麼關係也沒有。同這個整天扯著嗓門鬼哭狼號的小東西惟一的一點聯繫就是九個月前乾的一件事情。而且真的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還不是孩子的母親一句話!聽聽看切斯特菲爾德伯爵①對此是怎麼說的:「快樂是短暫的,姿勢是可笑的,結果卻是可怕的。」這使他對自己的婚姻產生了新的看法,他產生了一絲懷疑,覺得妻子結婚就是為了這個孩子。生孩子之前從未見過她那麼投入、那麼幸福和光彩照人、那麼的無私和忘我。她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真諦。記得她曾經對他講過:「將來我一定要孩子!」當時聽了這話並沒多想,以為只是隨口說說的。但是現在想起來,覺得這句話,以及說這句話的腔調,他從很多女人那兒都聽到過。幾乎每到一個地方他都聽過這句話。無數女人喋喋不休地把這句話往他耳朵里灌輸。說這句話的有職業型的婦女,也有賢妻良母型的婦女,有學生,也有理髮師等,總之她們都想要孩子。她們為什麼要孩子?是什麼慾望驅使她們要孩子?肯定有某種慾望存在,因為當婦女接近三十五六歲的時候,她們的內心中會有某種東西越來越強烈。人們都說這是生物鐘在作怪。眼睜睜地看著有一個機會從沙漏中一點點流淌而去,女人對此是無法忍受的,這個機會就是生兒育女為人母的機會。如果讓女人選擇,是放棄這個機會,還是甘於承受養兒育女帶來的重負,她們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後者。  

  在選擇承擔重負的過程中,她們希望能得到男人的幫助。但是男人能幹什麼呢?他們不能生兒生女為人母。在他們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那一瞬間,他們的生物鐘就已經走完了。他們惟一能做的就是事業有成,起碼是努力爭取事業有成。這是男人的妻子始終希望的。但是她們根本想像不出來,對男人來講,為人父意味著什麼!時間一長,男人的心中會逐漸產生一種想法,覺得女人利用了自己。作為這個剛剛降臨到人間沒多久的、整天除了吃還是吃的小鬼東西的製造者和養育者,男人是受女人歡迎的,但是前提是男人必須能完成養育者的工作。女人利用男人為自己的母性本能服務,他被榨乾了油水,純粹被當作炮灰去喂肥那個從來填不飽肚子的小傢伙。忽然之間,男人對這個哭哭鬧鬧的小傢伙產生了一肚子怨恨。  

  男人之所以有這種爭風吃醋的感覺,是因為孩子沒有付出任何勞動,卻得到了愛慕,而這種愛慕,男人朝思暮想不知盼望了多長時間。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性愛、沒有付出任何勞動,但是卻成了中心人物,像部落的首領一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到了極點,這不也正是男人所希望得到的嗎?一個黃嘴小兒就能輕易過上自己悄悄盼望了很久的日子。在這種感情的驅使下,男人的內心中不知不覺便升騰起爭風吃醋的感覺。他感受到了一個競爭對手,而且這個對手越來越強大。這個小傢伙不停地吃,直到把他吃得窮得丁當響,而小傢伙自己卻長得肥頭肥腦。他用自己的血肉喂肥了小傢伙,而自己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了。所以他看見小傢伙就會想到自己的生命是短暫的。自從有了這個小傢伙,他就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天天地走下坡路。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父親不是男性的母親(2)

  男人從心眼裡討厭這種生活,但是他不敢表露出來,因為在當今社會為人父,支撐父親角色的不再是社會和制度,而是道德觀要求男人對得起為人父的角色。  

  但是這只是一時的,只存在於一定的過渡期,因為我們現在正在歷經一場前所未有的深刻的社會變革:家庭解體。變革之後,情況又會和文明剛剛開始一樣,人們肯定會發現,男人做父親還是很有刺激的,當然也有可能會出現另外一種情況:男人徹底放棄自己的角色,這一點現在已經有了一些跡象。供養家庭的角色逐漸被社會服務功能所替代,原先由家庭做的事,現在由社會做了,社會救濟、兒童補助、退休金和政府監管等等,社會產生了一整套行政管理機構,用行政替代失去的父親。懷有社會主義和達爾文主義思想的社會改革家甚至已經大聲疾呼,為人母應當被看成是一個職業,婦女從事這個職業,並繁殖人類物種,社會對此應當給予補償。  

  但是為人父至今卻沒有任何獎勵之類的說法,於是男人遲早會一走了之。原先有一個因素讓男人覺得把自己和家庭拴在一起還是值得的,但是現在它也已經失去了價值,這就更加會促使男人考慮一走了之了,這個因素就是女人在性生活上的時刻準備。隨時發生性關係,這並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看看動物界就知道,動物的性生活僅僅限於發情期和交配期,馬有馬的發情期,牛有牛的發情期,狗有狗的發情期,貓有貓的發情期,惟有人隨時可以交配。由於社會制度規定,一個男人只能得到一個女人,所以男人只能守著這個女人。  

  但是隨著性解放的發展,這種限制消失了。在以前,性生活是一筆非常緊俏的財產,但是在現在,這筆財產人人都可以擁有和支配。原先談戀愛發展到最高潮,為了表示最真切的情感時,才會有性關係,而現在性關係在男女剛戀愛時便有可能發生。這就使得愛情的戲劇性大打了折扣。  

  愛情之所以擁有強烈的戲劇性,目的就是為了讓戀愛雙方能獨自經歷那種情感有如在山間急流衝浪的感覺,這種感覺只能讓他們自己品味,不能和任何其他人分享。但是愛情的戲劇性更在於,雖然愛情在朝著一個甜蜜的目標挺進,但是一路上卻充滿了坎坷和荊棘。歷經坎坷之後,愛情發展成相互接納,兩人由此緊密結合,在這個時候,性生活同個人的親昵交織在一起,於是便擁有了強烈的個人色彩,換句話說就是:是愛情使得性生活擁有了強烈的個人色彩。發展到這個階段,性生活擁有了一個全新的形式,它變成了兩人之間進行交流的一種形式和手段。性生活的發展就是要告訴雙方,兩人在兩人世界的交流形式和能力上是否相互般配。  

  在今天,性生活已經變成了一塊探路石,用它可以試探兩人的關係是否值得繼續發展下去。由於現在的關係對兩人來講進入很容易,因此退出也就沒有什麼困難。女人用性生活獎勵男人忠於家庭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女人在這種情況下的所作所為同人們堅持某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一樣,她們把建築在感覺基礎上的父愛提升為一種標準,她們懷有一種想像,認為父親就本身來講同母親一樣,只不過他們無法變成母親,父親們對待孩子和她們一樣,擁有同樣的情感;由於名聲不好,父親們受到了沉重的壓抑,應當把他們從這種壓抑中解脫出來,應當讓父親們把竭力否認的情感發泄出來,只要多加訓練,經常同孩子交往,就能喚醒真正的父愛之情。  

  如果社會在這方面的期待形成了定式——許多女人都這麼希望,如果勞動市場能考慮到這方面的情況,那麼男人和女人之間就能平等地分配家務勞動和養育孩子。  

  毫無疑問,這是合理的,也是值得追求的。但是道德標準只能造就出罪人,對認識起不到多大作用。下面我們再次進入男性物種肖像館,去看看第二幅肖像畫,我們可以認識另一種形式的為人父,這種形式同男人的認同感是一致的。

  《男人Ⅱ》 馴服,內心卻不服氣再巡男性物種肖像館

  堅強的胸膛  

  在這裡我們可以看見這樣一種類型的男人,在他們身上神奇地組合了許多特別的東西,至於組合的配方,科學研究尚沒有得出任何結論。這類男人具有一種特殊的才能:領導別人。這類人只要往那裡一站,別人從他們的氣質上就能感覺他們具有這種能力。有些人認為這類人具有領袖人物的感召力,還有一部分人的看法沒有那麼懸乎,他們認為這類人擁有某種威信和權威。這種類型的男人善於贏得他人的信任,善於讓別人相信自己的強大和審慎,他們遇事不慌,處事不亂,臨危不懼,充滿自信。在表現個人氣質的同時,他們還善於表現集體的力量,對外,他們推出的集體形象能讓集體的全體成員感到由衷地高興;對內,他們給集體的全體成員一種感覺,他們永遠和成員站在一起。這就迫使他們處事一定要講究平衡和公正。如果平衡的技巧沒有掌握好,而是任人唯親,那麼就會分裂集體,失去自己的威信和權威。  

  要想做個成功的領導,要想避免犯失衡的錯誤,就必須掌握「衝浪」的技巧,換句話說就是必須學會掌握動態的平衡,這要求能做到把朋友丟在一邊,同昔日的敵人化干戈為玉帛,他們必須善於同不同的人結盟,因此沒有任何東西會令他們感到反感,他們寬宏大量,不斤斤計較。正是靠這些才能,即便是已經背叛了他們的人,也能被他們感召回頭。如果出了差錯,他們勇於承擔責任,勇於接受事實。他們關心別人勝過關心自己,如果別人對此視而不見,也無所謂。他們不靠別人是否喜歡自己來過日子。一個好的領導應當是無私的,當然也應當是有能力的。別人犯的錯誤,他們來彌補。別人自由散漫,他們可以聽之任之,但是絕不允許自己有半點鬆懈。  

  從一點上最能看出一個人是否具有領袖風範:高瞻遠矚。他的主要任務是,在下一個問題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就解決掉。如果秘書跑過來向他報告:「阿普羅梅特昏過去了,鮑曼夫人拒絕和德爾布呂克先生共事,埃爾冒夫人找不到發貨單,因為費希爾夫人生病了。」一個真正的領導遇到這種情況會這樣說:「格爾克學過急救,應當讓他為阿普羅梅特救治,鮑曼夫人應當協助德爾布呂克先生叫一輛救護車。埃爾冒夫人可以打電話到費希爾夫人的家裡去,問問看我們能不能幫她做點什麼,轉達領導誠摯的問候,讓她好好養病,然後裝做順便的樣子,啊呀,對了,那個發貨單……」如果換一個沒有領導天賦的人,他很有可能會這樣說:「我早就說過了,這個崗位阿普羅梅特勝任不了!至於那個德爾布呂克,要想把整個部門都交給他負責,他必須先說服我。他總是自以為是,難怪鮑曼夫人不願意和他共事。還有那個費希爾夫人,事情再簡單不過了,她是格爾克招進來的。這個格爾克,一點都不會看人!甩手就回家,不交待一聲發貨單在什麼地方,這種事只有她能做得出來,她就是想讓別人知道少了她不行。這種人我是絕對不會聘的!但是沒人聽我的……」簡單地說吧,真正的領導既往不咎,他關注的是解決將要出現的問題,與此同時他給人一種感覺,重要的不是問題,而是解決問題的方案。不適合做領導的人不關心如何解決問題,他們非常在意不讓自己承擔責任,因此他們會想方設法尋找替罪羊。真正的領導能把人員凝聚成一個整體,不適合做領導的人會把一個整體捏成一盤散沙。  

  一個女人如果找到了一個擁有領導才能的男人,那麼她就找到了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一個寬闊的可以依靠的胸膛。  

  但是,她不可能獨自擁有他,真正和他結婚的不是她,而是他的集體,這可能會使她感到嫉妒,因為他把自己內心的大部分能量都投入到集體中去了。她下意識地認識到:它比自己更加富有、更加複雜、更加有意義,自己不是它的對手。如果她想抗衡,那麼他竭力想在自己的成員面前避免的事情就會出現在她的身上:獨自佔有他,假裝自己是擁有特權的寵兒。但是恰恰這種做法會大大損傷他的領導風格。友好但是非人情化,就事論事,剋制情感的起伏和波動,這就是他的風格。而她希望看見這麼一種事實:在他面前自己比任何人都重要,而且她還要迫使他做出這種表現。但是她沒有想到,他的本能已經告訴他,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是否具有領導風範,首先看是否能把個人的恩怨喜惡拋在腦後,領導人物知道如何端平一碗水。他善於讓人知道,自己不僅同他們存在關係,而且也還同其他的人都存在著關係,當然他也和別人一樣,擁有同樣多的權利。女人有了孩子,家庭人口增多後,女人會開始學會欣賞男人的領導才能,這個時候男人的才能會得到充分的顯現,因為他對待家庭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工作集體:首先是家庭,然後才是自己。在必要的情況下,他甚至可以為了家庭而獻出自己的一切。於是家庭不僅有一個真正的女性的母親,而且也有一個真正的男性的父親。這就是為人父。為人父對女人所產生的作用和影響就如同性激素。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女人是自然的,男人是人造的

  在前一章中,我們走近了男人,近得甚至能嗅出他們沖人的體味。現在讓我們來共同找尋打開男人內心世界的鑰匙。為此我們必須用更加細緻的眼光去觀察男人,而且還要改變觀察的角度。原先從男人的本性入手,現在改為從男人的文化入手:傳統文化究竟是如何影響男人的?傳統文化賦予了男人什麼樣的角色?在現代文化開始之前,男人和女人有什麼不同?如果把地球上的各種社會形式都研究一遍,我們會得出什麼樣的結果?  

  找到答案,就能找到認識男人的途徑。女人如果掌握了答案,就能了解,男人是同女人完全不一樣的性別。他是這麼一種人,生存感不穩定,在生活中始終強迫自己證明自己,因此男人非常敏感。  

  男人是人造的,女人是自然的。這個認識很關鍵。換句話說就是:女人是人生出來的,男人是人塑造出來的。女人的女性是天生的,不需做什麼,她始終是女性的。男人要想成為男人,則需通過一整套由社會組織的過渡階段。具體說就是,剛剛開始的時候,男人是一個男性的小孩子,他在女性的社會裡成長,舉手投足基本上可以和女人一樣,可以哭,也可以流露出自己的膽怯,總之,他的情感可以自由宣洩,行為是自發的。  

  但是到了一定的時候,也就是在青春期階段,男孩子同女人和女孩子分開了,他們被送去參加磨鍊。世界各地的文化都有所謂的成人儀式,參加過成人儀式的男人被送到荒無人煙的野地。他們在這裡失去了自己原先的社會認同感,必須學會忍受極限環境帶來的孤獨和失落。以前的大學生和學徒藝人都有一個所謂的漫遊期,實際上就具有這種性質。人類學家稱此為「闕限狀態」,這個概念的含義是經歷孤獨。男孩子通過經歷孤獨和失落,可以學會如何克服內心的恐慌,對自身的力量產生信心。在這種狀態下,他自己本身已經是一無所有和一無所是,所以他面對的就是一無所有和一無所是。通過這種磨鍊,原先兒童的角色在他的內心中徹底消失了,他必須把自己看做是什麼都不是。從這一時刻起,任何對兒童時期的回歸都會在他的內心中引發強烈的痛苦。  

  過渡階段結束後,男人還要面臨考試,通過了考試,表明男孩子已經可以作為一個男人進入社會。考試的內容是給考生施加各種痛苦,測試他們的勇敢程度,目的是要考生向人們證明,他已經學會化解恐懼、痛苦和內心情感的波動。如果他消除掉了身上那些孩子氣和女人氣的東西,而且不讓它們再有機會表現,考試便算是通過了。於是他有了一個全新的認同感:我是一個男子漢,帶著這種認同感,他被重新接納入社會。在傳統的部族社會,人們通常在考生的身上做標記,以表明考生已經具有了新的身份,如紋身、燙疤痕、傷口、割禮,或者是某種有特殊意義的髮型。  

  相比之下,證明女性,人們則不需要任何文化意義上的儀式。女性是天生的,自然所賦予的,即便有過渡儀式的話,它也只是用來表明一個女人從未婚狀態進入了已婚狀態,絕對不表示一個性別上中性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成年的女人。因此在所有文化中,女人始終同自然聯繫在一起,男人始終同文化聯繫在一起。換句話說就是:男子漢氣質,而且惟有男子漢氣質才是文化虛構的產物。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男人不是女人

  性別關係不是一種對稱關係,女人沒有必要強調自己同男性的差別。雖然社會通常不會接受女扮男裝的女人,但是就角色模式而言,女人沒有必要在行為上刻意突出自己的女性氣質。相反,如果一個女人能幹,勇敢,有自制力,社會對此不僅不會表示反感,反而會表示敬重。女人如果在某些方面失去了自己女性化的東西,如強忍眼淚,冷酷無情,不會因此遭到指責。她們沒有必要強調自己的特色,以顯示自己和男性的差別。這就為女性的解放鋪平了道路。在我們的文化中,女人的表現早已經和男人一樣。如果一個小姑娘表現得像一個男孩子,而且具有所有「男人的性格」,這樣的小姑娘並不會遭到唾棄。  

  但是反過來對男性社會卻不能接受。男人的角色和所有女性化的東西有著嚴格的區分。男人的角色系人工雕琢而成,它是社會發明的產物,這種發明在人類所有的行為中圈定了一個區域,給它定性為男性模式區域,並將這個區域同其他區域嚴格劃分開。男人的角色可能會和一些男人的本性發生衝突,但是不是所有的男人。衝突也好,一致也好,這些都不重要,都無所謂的。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嚴格遵守把男人和婦女兒童劃分開來的界規。越過界規就意味著毀掉自己的形象,失去社會其他成員的尊重。在傳統的文化中,這種情況被稱為是社會死亡。  

  在前幾代人的社會,男子漢氣概等同於榮譽。即便在今天,在地中海沿岸國家,男子漢氣概仍然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失去榮譽和失去男子漢的認同感是等同的。一個男子,如果膽小,如果遭到羞辱而不還擊,如果是妻管嚴,如果戴綠帽子而不找第三者拼個死活,他便失去了榮譽。如果他在妻子面前不能展現自己的男子漢氣質,他也同樣失去了自己的榮譽。  

  男人遭到羞辱,採用決鬥的形式向對方報復。他們用這種蔑視死亡的方式告訴世人,男人的認同感,男人的尊嚴甚至比生命都重要:做不了男子漢,不如去死!面對死亡,他們再一次經歷了成人儀式上的感受。戰鬥就是生死的決鬥。丟勒的銅版畫《騎士,死神和魔鬼》非常形象地表現了榮譽和死亡的關係。男人通過了考驗,面對痛苦、恐懼和死亡確認了自己男子漢的氣質,他會產生一種無上的榮耀感,覺得自己比所有沒有參加考驗的人,如婦女和兒童,都要崇高。但是獲得這種至高無上的感覺的代價是會有一種恐懼將伴隨他的一生:擔心剛剛形成的自我經過證明是脆弱的,會因無法承受人們對英雄的期待所造成的壓力而崩潰。這樣一來,自己又變成了女人,又回歸到了兒童時代。這種結果比社會地位下降還要糟糕,這等於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無盡的恥辱和恐懼將永遠折磨自己。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性別角色和性

  這樣分析下來,從表面上看,現代社會以其對待父權制和榮譽感的批判態度似乎能給男人減輕一些負擔和壓力。不錯,是這樣的。但是在減輕負擔的同時,現代社會也給男人帶來了新的壓力。  

  傳統社會給不同的性別劃定了不同的社會空間,每個性別都有自己相應的位置,並根據自己的性別對自己進行包裝。性別的不同造成了活動的內容和方式也不同,每個性別都只進行適合於他的活動。碰到一個人,他的工作是烤麵包,或是護理病人、養護花園、燒飯燒菜、織毛線、種草藥、養雞,那麼這個人肯定是女人。這說明在這種社會裡,女性和一定的社會空間是一致的。這種女性化的社會空間迫使人們形成一種概念:在廚房裡忙來忙去的男人給人的感覺像個女人。從古代的喜劇中我們可以看出,性別的改變很容易,只需穿上另外一個性別的全部行頭就可以了。那個時候人們觀察的不是人的身體,而是人的社會角色。  

  但是在當今社會,每個人,不論是男是女,原則上講可以在每一個崗位上工作。傳統劃分男性認同感的標準已經不存在了,而且服裝也不再是區分男女的可靠標誌,能區分男女的只有一樣東西:身體。於是社會的性別角色便轉變成性。性別差異在社會上所起的惟一的作用是性生活,這就導致了男女的性泛濫。在日常工作中,性的差別不再起任何作用,所以人們開始慢慢地但卻是艱難地忽略男女之間的差別。這造成了人們目光的兩重性。人們識別對方性別的目的是為了忽略對方,放眼人海,到處都是應當忽略的身影。由於人們忽略了對方的性別,所以性的刺激信號便會變得越來越強烈。  

  20世紀20年代是婦女解放的重要時期。婦女在把握自己的性愛方面有了長足的進步。大城市的普通婦女紛紛使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只有妓女才使用的東西,以此來表現自己,如脂粉、口紅、指甲油、眉筆之類的東西。現在回想起那段時光,人們不禁會聯想到:放縱、輕薄、緊張,同時還伴有保守派的震驚。當時的男人看著自己的新娘,看著自己的母親,忽然覺得她們一個個都像妓女,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組建家庭在社會上也已經全放開了,因此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愛情萌發的場所,甚至在日常工作中都有可能產生情感,人們不一定非要特定的場所,如茶話舞會、家庭舞會等等。男女差別已經不再能決定某一個性別是否能獲得某個社會崗位,它僅僅只是引發愛情的誘因。正因為這個原因,男女差別便承受著非常大的壓力,人們一方面要忽略性的誘惑和刺激,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加強誘惑和刺激。看看我們的廣告和雜誌封面,充斥著性感的照片,而與此同時,我們又不得不用老於世故的冷漠來面對這些誘惑,否則我們會被病態的性弄得長期神魂顛倒。  

  這些也都使得男人僅僅被限制在性上。男人認同感的社會支撐被衝垮了,這更進一步烘託了男性社會角色的人造性。換句話說就是:今天的男人一方面覺得自己已經從男子漢氣概這個社會對男人角色的要求中解脫了出來,另一方面他又因為無所適從而不知如何是好。社會把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差別界限消除得越多,這個界限就越應當儘力得到保護。受這個影響,最容易出問題的就是男孩子同母親之間的關係。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兒子和母親(1)

  女人作為母親同男性是最親近的,但是這個時候男性還是孩子。當男孩想要變成成年男人的時候,開始他意識到,有必要和母親保持距離。成年後,男人開始面對第二個女人,此時他已經在和母親的交往中學會了調控親近和距離。有很多男人害怕和女人的這種親近,這種情況的成因多半源於和母親的交往。  

  對男孩子來講,擺脫母親的過程如同一出情節令人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生劇。當然,對女孩子來講,母親也是她們人生開始時期的重要人物形象。其實用「形象」這個詞來形容母親和孩子的關係——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是不準確的。母親並不是一個擁有固定輪廓的形象,母親本身是一個世界,她構成了一個可以讓自己的孩子生存的空間。以嬰兒為例,嬰兒只要感覺到母親在看自己,他就已經非常幸福了,在他的眼裡,母親是呼吸的空氣,是讓房間充滿光明的陽光,是存在的具體表現。因此母親同一般的形象不一樣,她是沒有輪廓的,還同空間一樣,她是無邊無際的。  

  如果母親不在身邊,嬰兒會緊張,會感覺受到了威脅,而且還會感到世界發生了變化。母親此時可能在另外一個地方,還會回到他們的身邊,但是他們理解不了這一點。只有消失、出現、再消失、再出現的經歷重複了多次以後,只有除了母親以外還會出現其他人物時,孩子才會慢慢理解,母親是一個有輪廓的人物形象,她在這個世界裡活動,而且同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回事。就這樣,孩子一點點明白了世界是一個穩定的空間,他們學會了把這個空間同母親區分開來。但是不管怎麼樣,母親在孩子心目中的特殊地位永遠不會失去,因為對孩子來講,這個世界有了母親才具有了意義。對母親的回憶會深深地蟄伏在潛意識中,它把對母親的各種感受和經歷全都潛藏在潛意識中。  

  在小孩子的眼裡,母親就是世界,他們不僅這樣看,而且對此形成了依賴。如果母親消失了,或者母親做得不像母親,他們會覺得這個世界崩塌了,於是恐懼感便會朝他們襲去。恐懼這個詞(Angst)來源於古拉丁語的angustiae,意思是狹窄、狹迫。這個空間的崩塌是所有恐懼產生的根源。置身於崩塌的空間中,人們會覺得沒有了空氣,沒法繼續呼吸,胸腔遭到了壓迫,活動的空間沒有了。現在我們都知道,幼年失去母親所造成的恐懼,人在一生中都不會忘記。  

  但是小孩子正是通過慢慢擺脫母親的過程獲得了自主的感覺,他學會了控制自己的身體,學會了自己出去闖蕩。他們發現,通過這些自主的活動,外面還有一個世界,而且是沒有母親的世界,自己可以短時間地在這個世界裡獨立地生活一番。為了幫助孩子自立,母親不得不做一些自相矛盾的事情:為了鼓勵孩子學會沒有母親照樣能獨立生活下去,每當孩子做出一個自立的舉動,母親便會用更多的母愛獎賞孩子。換句話說就是,孩子用擺脫母親來贏得母愛。信息是這樣傳遞給孩子的:外面的世界很安全的(「出去吧,我的寶貝,不用害怕。媽媽不在身邊沒關係!」)。事情很簡單:如果一切正常,孩子可以在母親的幫助下,學會擺脫母親,學會在沒有母親的環境下生存下去。漸漸地,和母親相依為命的觀念在孩子的意識中消失了,孩子們不斷長大,獲得了自主和自立,完成了和母親形象的分離,而這個形象原來是他們的一切,是他們的世界。  

  如果在相對長的一段時間裡,母親始終把自己當作孩子外出探險的基地,正在成長的探險家們可以經常回到這個基地,那麼這個擺脫的過程就會一帆風順。孩子就能建立起對世界的信任,而對世界的信任將會成為他自信的基礎。最後,他接受了和母親的分離。有了這種分離,他就能獲得自立和自主,從此,他感覺成了自己的主人,他已經明白,自己不再是母親王國中一個受到保護的省份,他不用再依賴母親的身體和精神,他擁有了自己的情感,而這個情感和母親的情感截然不同,二者不容混淆。母親悲傷,他不一定非要悲傷,在母親微笑的時候,他也不一定非要高興。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個具有獨立性格的人了。  

  在擺脫母親的過程中,其他的一些人物形象也起到了促進的作用,這些人不是作為無邊無際的空間出現,而是人生世界中實實在在的人物形象,如:父親、兄弟姐妹,或其他一些有關係的人。他們通過言傳身教告訴孩子,沒有母親,人照樣可以活得很好,不是離開了母親馬上就會死亡。對這些人物形象,孩子漸漸地產生認同感,覺得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孩子開始把自己看成是有輪廓的自主自立的人物形象。擺脫母親的過程會貫穿一個人的全部童年和青年,在這個過程中,原先嗷嗷待哺的黃嘴小兒會逐漸地把可以信賴的感覺從母親的身上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下面這一點是事情的關鍵,這個過程在女孩子身上和男孩子身上是不一樣的。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人會形成對自己性別的認同感,而女孩子的性別同母親是一樣的,男孩子卻擁有和母親完全不一樣的性別。  

  在女孩子擺脫母親的過程中,有一個表面上看起來有些矛盾的現象會沖淡擺脫的過程,這就是:當女孩子成長起來,自立起來,她們和母親卻越來越相似了。我並不想在這裡故弄玄虛:成長起來的女孩子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喜歡自己的母親,或許是因為母親總是干涉自己,或者是因為母親的行為她們看不上眼,於是她們會對自己同母親相似的地方表現得特別神經過敏,在這種情況下,她們會特彆強調自己同母親不一樣的地方。但是她們和母親性別相同,身體的感覺相同,因此以上的不同不過是大同中的小異罷了(如果在成長的過程中全盤拒絕母親,那麼這和青春少女患上貪食症或厭食症一樣,她們在拒絕性別認同的同時,連自己的女性身體也一併拒絕了)。撇開這些不正常的發育過程,女孩子擺脫母親的過程相對來講要簡單一些。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兒子和母親(2)

  男孩子則和女孩子不一樣,他們要形成和母親完全不一樣的性別認同感,這就要求他們不僅要和母親不一樣,而且要捨棄一切有可能減緩擺脫過程的東西,甚至要擺脫回到母親的基地後喘口氣的機會。男孩子在擺脫母親的過程中,會採用特別渲染的方式,為了能讓人能感覺出來,為了做給別人看,他會表現得非常粗魯,表現出自己拒絕一切,強調自己和母親之間的區別和界限。從此時起,任何對界限的滲透都是對他性別認同感的威脅。如果真出現了抵禦不住的情況,他會覺得自己徹底完了。除此以外,他還要用這個界限抵禦自己內心中對兒時經歷的所有回憶,因為在兒時,母親和世界,還有自己,三位是一體的。從此時此刻起,消除界限、相互融合、親密愛撫都會被看做是女性化的。男子漢應當具備的品質是:剛強不屈、抵禦女性的能力、和女性保持距離、嚴守和女性的界限、頑強的自制力。缺乏對女性的抵禦能力意味著喪失自己的性別認同感,這是最糟糕的事情。  

  由於要達到這種十分渲染的效果,所以要培養男性的認同感、劃分同母親的界限是一件艱難的工作,培養的過程不可能是平靜的,或者說漸進的,也不可能靠母親的幫助完成。如果偶爾能到母親的基地上休養一番,如果自己和母親有些相似,這個工作完成起來可能會輕鬆一些。但是培養的過程必須在沒有母親的幫助下完成,任何一點點和母親相似的地方都意味著對男子漢氣質的威脅。  

  但是再接下去發展,會出現一個可怕的怪圈:男孩子在擺脫母親的過程中,會發現母親是女性的,女性對男性是一種誘惑,而擺脫同誘惑,二者則相互抵觸。從男孩子發現自己的男人身那一刻起,這種誘惑便出現了。從那時起,一切亂了套:性的衝動,情感的波瀾,對親近和愛撫的渴望,以及由此產生的迷惘和驚慌。於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男孩子不得不經受強烈的起伏不定的情感的折磨,要想把它們理清楚,理出個頭緒真是難上加難:害怕同母親分離,千方百計抵禦自己的情感衝動,努力把握自己的性衝動,擔心自己沒有辦法分清界限,極力抑制對親密的渴望,這些情感都攪和在一起,根本不可能理清楚。因此年輕男人會在情感中尋找自己的安全棲身之地。他會尋找新的生活世界,極力排擠自己的內心世界,既然情感世界的亂麻已經越理越亂,何不一走了之。歷經了一系列混亂和不知所措之後,他會特別希望男女之間能保持非常清楚的關係,他希望能一目了然,男女關係能有條有理,阡陌分明,度量衡能有分明的標準,他潛心鑽研監督技術,設計概念體系,制定範疇標準,為世界制定框架,為了能縱覽那個曾經由母親象徵的無邊無際的空間,他甚至製作了一張地圖。弗里施①寫過一個劇本《唐璜,又名對幾何學的愛好》,這個劇名可以說是一語切中要害。  

  在完成了這一切之後,也就是說在內心中完成了對母親的中性化處理之後,他開始將注意力轉向另外一個女人,生命中的第二個女人。這個女人將重新喚醒他內心中原先同母親的關係和情結。當然,在這個階段,事情發生的方式和結果同以前完全不一樣。第二個女人會把他原先在母親面前嚴禁產生的情感和柔情全部激發出來,全部表現出來,因為在這個時候,一切都是合法的了。  

  經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確認:男人的認同感是柔弱的,他的自我感是脆弱的。男人的角色虛虛實實,它是一種狀態,男人可以用自己的行為獲得這種狀態,同樣,他也有可能會失去這個狀態。男人的一生中始終有一種想法在折磨著他們:懷疑自己不夠男子漢氣概。為了確信自己的男子漢氣質,男人會利用一切機會,表現自己的男子漢氣質。  

  但是男人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具有足夠的男子漢氣質,因此從本質上來講,男人都狂妄自大,喜歡吹牛。  

  或者換一種表達,男人喜歡夸夸其談。男人有一種喜好:把自己吹得大大的,喜歡浮誇,喜歡讓自己成為中心人物,他們喜歡大聲喧嘩,還喜歡裝腔作勢。  

  吹牛的目的是為了掩蓋內心的不踏實。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一個認識,它對我們的實際生活很有好處:從原則上講,裝腔作勢總是為了掩蓋什麼;一個男人越是大言不慚地自吹自擂,越說明他內心不踏實;一個男人對女人越是傲慢跋扈,越說明他的男子漢氣質非常脆弱;一個男人越是傲慢,越說明他缺乏自信。  

  但是,即便是自我意識最強的男人,他也不可能徹底擺脫掉在所有男人身上都存在的那種不踏實感。在他的內心最深處潛藏著一個恐懼,它時不時會悄聲說上一句:你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為了平息這種恐懼,男人必須周期性地重複經歷磨鍊,以此顯示自己的陽剛之氣。由於男人的角色是人造的,所以男人的自信時刻都在經受自疑的沖刷。於是男人始終需要安慰,由此便上了癮。每過一段時間,他們都要證實一番自己的男子漢氣質。  

  知道了這一點,我們不難解釋為什麼集體野蠻暴力會時有發生。暴力發作時,男人放縱自己,把社會攪得雞犬不寧。一定的周期決定了一定的發作階段。這可以看做是男人周期性的行為無責任能力的階段。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男人行為無責任能力的若干發展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青春期,也就是性成熟期。睾酮佔據了男人的全部肌體,甚至把大腦也變成了性器官。16歲時,男人的性能力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發展,一下子便會達到頂點,把這個年齡段的年輕人變成潛在的性罪犯。每個老師都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年輕人的思維絕對符合弗洛伊德的聯想法則。任何一個有可能和性器官產生聯想的詞都會在年輕人中引發一陣淫蕩的哧笑。這個年齡段的男人都有可能會做出一些違法的事情,也正是在這一段時間,年輕人最容易變成足球迷,最容易接近於我們認為是流氓團伙的人群。  

  有一點我們切切不可忽視,團伙或者黑幫性質的組織對組織的成員能產生相當大的影響。幾乎每個男人在內心中都曾經隸屬過一個這種性質的團伙。通常都是在這個時候,男孩子柔弱的氣質開始進入成年。這一段時間構成了此前和此後的界限。團伙的每一個成員都變成了團伙的人質。女人通常沒有這種經歷,因此對這類集體性質的粗野、暴力和無情沒有任何概念。  

  如果有人畏縮了,或者想逃離組織,首領便會讓他付出沉重和痛苦的代價。能讓男子漢刀槍不入的那個龍血①實際上就是自己的鮮血。能夠經受住痛苦的考驗,自己便脫胎換骨了。他知道自己有什麼樣的能力忍受痛苦,因此也期待別人同樣擁有這樣的能力。  

  青春期是男人拉幫結夥的時期。他們不再和女孩子玩耍,而是一夥一夥地到處遊盪。他們有的時候就像古希臘的那伙阿耳戈英雄②,希臘城市派他們去取金羊毛,實際上是為了把他們從城市清除出去。說不定民族大遷移③也是因為到了年紀的年輕人與社會不合群而引起的。  

  第二階段是青春期的後期,這就是我們所說的青年期。在這段時間裡,年輕人的自我成了問題,他開始在社會尋找自己的角色,這個自我也包括對性的認同,因為這個時候,尋找伴侶變成了生活的核心內容。  

  在這段時間和女人打交道,男人會產生強烈的沒有把握感和羞怯感。年輕人希望自己能表現得酷一些,但是真正接近女人時卻急不可耐,笨手笨腳。這種表現在很大程度上破壞了男人的行為責任能力。被追求的女人會自問,為什麼自己的追求者會那麼地瘋瘋癲癲。此時的男人是在拿自己的男性做賭注,只要女人不明白這一點,她們就永遠不可能找到答案。對男人來講,此時的表現事關一切,所以女人可以發現,男人在女人面前的瘋瘋癲癲擁有千奇百怪的表現形式。  

  正常的男人能擺脫危機,從危機的陰影中堅定地走出來。但是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成功地做到這一點。他們變成了恐怖文學中的陰暗的主人公,而讓他們變成這種陰暗形象的正是他們的女伴。下面一組「照片」並沒有窮盡所有類型的男人,這些照片的質量還可以,足以讓婦女們能認出這些男人,及時地在他們面前逃身:  

  第一種男人,他們覺得自己在被追求的女人面前很可笑,於是便向女人報復。這是一種新型的暴虐狂、粗魯狂和野蠻狂,他們用野蠻、暴力和粗魯掩飾自己內心的不踏實和不安。這種男人永遠也擺脫不了自己的發育期。  

  第二種男人,他們的感情起伏不定,容易恐懼,陷入驚慌失措,一遇到這種情況,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自我頓時會被溶解得一乾二淨。他們經常會出現情感自虐的現象,以為這樣就能控制住自己。  

  第三種男人和唐璜屬於一個類型,他們具有強烈的自戀傾向,不斷給自己製造一種刺激感,好像自己剛剛佔有了一樣東西,或者剛剛經歷了一次誘惑。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女性目光的注視和照耀下發現自己的男子漢氣質。對這類男人來講,人生中最大的敵人是最終擁有,因為一旦獲得這個擁有,便不會再有新的擁有。我們可以稱這種人為癮君子,女人如同一種能讓人上癮的飲料,越是渴,就越要喝,喝得越多,就越是渴。  

  第四種男人,童年時期的家庭生活一直存在於他們的潛意識中。對這種男人,女人應先了解一下他們的家庭情況。他的男子漢氣質是在這個家庭里學來的,總有一天,他會扮演起家庭中某一個人物的形象。  

  第五種男人,他們生活在單身母親的家庭環境中,甚至連學習男子漢氣質的機會都沒有。對他們來講,家庭沒有楷模,沒有榜樣,沒有角色。如果他們在其他地方仍然沒有找到楷模和榜樣,那麼他們的男性情感便會沉澱下去。他們開始流浪,四處飄浮,任何和他們有關的人,他們都不放在眼裡,他們像脫韁野馬似的。有很多暴力犯罪的男人都屬於這種類型。當然這句話的意思絕對不是說每個單身母親的兒子都註定會走上暴力犯罪的道路。  

  男人行為無責任能力的第三階段是中年危機階段。大凡男人,都會把自己的一生設計得轟轟烈烈,但是人到中年,發現要實現自己的宏偉目標,所剩時間已經不多,於是男人會陷入中年危機。每當想到人生的大門即將關上,他們便會陷入恐慌之中。夜裡,閉上眼睛進入夢境,他們聽到的是生物鐘在滴滴答答地走動,這使得他們感到極度的不安。於是他們會絕望地做最後的掙扎,那個能改變未來的偉大目標雖然不能全部實現,至少也要讓它實現一點點。於是這個強壯的男人會再一次挺直腰桿,掙脫鎖鏈。這個努力的結果可能是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也有可能是掙脫個人情感的束縛,後一種情況出現得更多一些。許多家庭婦女和職業婦女晚上傍著爐火能講出無數個關於自己丈夫的故事,他們如何靠年輕的情人找回自己年輕時的感覺,這類故事實在是太多了。這些婦女們知道,自己的丈夫們在尋找最後的睾酮。為此,他們動用了最後的儲備,指望能在崩潰之前做最後的一搏。但是到最後,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失敗了:自己終究沒能成為自己立志要成為的男人,而且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實現這個目標了。下面惟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迎接死亡。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作為主角的男人

  清楚了男人在實踐著自己設計的虛虛實實的人生,男人在上演自己的人生戲劇後,我們就可以了解他們的做法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後果是巨大的,在這裡我們只對其中的幾個後果進行分析。  

  第一,男人是演員,而且還是主角。當然,女人也是演員,但是女人作為演員純粹只限於技術:她們對自己的弱點和長處從來不故作視而不見,正因為對自己非常了解,她們總是努力掩蓋自己的弱點,儘可能展現自己的長處。怎麼做到這一點呢?她們嚴格區分後台和前台,後台是化妝、試衣、做演出前準備的地方,前台則是粉墨登場、接受觀眾崇拜的地方。後台閑人莫入,觀眾嚴格禁止進入,只有關係最密切的人才有資格進入,這類人通常是她們的女友,她們有可能是同台演出的女演員,也有可能是劇團里的女同事。大家對女人慣用的把戲和伎倆都十分清楚。很少有女人不知道自己在演戲。  

  男人就不一樣了。男人的目的不是演好規定的角色,而是要讓觀眾相信,只有他才配當主角。他演戲不是單純為了演某一齣戲,而是為了試驗自己的角色能力。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中的波頓可以說是男人的典型。一聽到劇中有一個獅子的角色,他立即吵吵嚷嚷地說:「讓我演獅子吧!」  

  因此我們說,男人不和他扮演的角色保持距離,而是通過表演達到一體化的狀態。角色對男人來講是使命,是畢生必須完成的使命。當然,男人們知道,他們的一體化遠沒有達到角色要求的地步,因此他們總是在裝,裝做自己已經到達了這種境界。但是這種虛構的狀態說明了一個道理,男人通過戲劇化的角色表現出來的人物形象和他的內心本質原本是一致的。如果說他覺得自己和角色還沒有形成一體,那也只是目前還沒有一體。男人上演的每一齣劇都不是謊言,而是一種預演,是男人在用精心修飾的方式對在艱難的條件下無法以最純潔的形式發揮出來的事物進行表達。  

  演戲本身是男人自身資格的證明,男人的資格得到了證明,男人演戲的資格也就得到了證明。這就形成了一個循環。登場亮相越做作,越咋呼,越容易證明自己的資格。一個人如果佔據了舞台的中央,便證明了自己是征服者。舞台的中央非他莫屬。對男人來講,聚集的人數達到了三個人,舞台就形成了。  

  「三」這個數字由此具有了神聖的意味。為什麼偏偏是「三」,而不是其他的數字?三人行,一人是英雄,一人是對手,一人是觀眾。早在古希臘的喜劇中,這種定式就已經形成了:主角、對手和合唱班。基督教中也存在這種三方關係:上帝、魔鬼和人。在三者的關係中,人扮演的是觀眾,喝彩或者喝倒彩。上帝為男性,他創造了世界,他自誇:「看啊,這世界多麼美好!」他發號施令,宣布獎懲。世上萬物,惟我獨尊:「除了我以外,你們不能有第二個神!」他心胸狹窄,好嫉妒,不僅要求站在舞台中央,而且觀眾只能喝彩,不能喝倒彩。  

  男人們也紛紛拿裝腔作勢的上帝做表率。用莎士比亞的話來說:如果他們能像朱庇特①那樣,讓天空電閃雷鳴,那麼他們肯定會整天什麼都不做,從早到晚,讓雷鳴個不停。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男人和真實

  基於以上特點,男人對待真實和謊言的態度同女人不一樣。如果有人故意把事情說成和實際情況完全相反,女人會認為這個人在說謊。男人對待真實的態度則比較靈活。一個事情如果即將發生,但是眼下還沒有發生,男人會看做是真實的,如即將到手的成果、必輸無疑的賭局、鐵打不動的收益等等。他們認為,即便會有什麼事情妨礙唾手可得的成果,那至多也是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在他們看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等於已經將成果捏在手心,已經可以讓香檳酒瓶發出清脆的響聲,舉杯歡慶了。在對成功做幸福的想像時,他們已經深深地體會到了一個真實:夙願已償,我是主角。  

  我們不能把男人對待真實的靈活的態度看做是他們矇騙自己和他人的一種手段。如果這樣看,那就錯了。不錯,它是一種手段,但是又不僅僅是一種手段。在很多情況下,它也是鼓勵男人實現自我的一種力量。它使得男人在內心中形成一股力,凡是我預見到的成功,就一定要實現。因此這種靈活的態度同積極進取的思維存在密切的聯繫。  

  女人的問題在於分不清什麼是恬不知恥的吹牛,什麼是靈活的對待成功的態度。懷疑時,她們會自責即將到手的成功因為缺乏積極進取的思維而功虧一簣;反過來,如果她們堅信不移,而後面的事實證明她們的夢想破滅了,失望便會給她們帶來深深的痛苦。  

  為什麼不同的性別對待真實會有不同的態度?秘密在於他們對待時代的態度不一樣。對女人來講,時代的發展和進程如同洗衣機的程序,每一個階段事先都已經規定好,它和人的生物鐘同步。程序的核心部分是生兒育女,它是程序中的一個階段。在這之前的階段我們可以稱之為是預洗程序,它包含的內容是尋找配偶或者是結婚。核心程序後面是漂洗、排水和甩干。  

  男人則不一樣。對男人來講,過去和未來不僅僅是在他們之前和之後的兩個時間段,它們還有更多的意義。除了時間段的含義以外,它們還是各種願望的壓力調節容器。未來是實現目前尚不能實現的願望的場所。過去則是一個儲備庫,裡面儲存了大量的故事和教訓,它們為實現願望服務,告訴人們事情應當如何發展。男人如果用這種靈活的態度對待真實,就可以發展成一種新型的男人。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三巡男性物種肖像館(1)

  江湖騙子  

  男人在很大程度上感受到的是外在的影響,他們了解自己的途徑主要是通過外部世界的喝彩聲、女人痴迷的微笑、追求者崇拜的眼神等等。當然,他們也通過其他男人給予的尊重來了解自己:如別人為他們打開房門,司機為他們打開車門,別人在他們面前摘下帽子。業績也是他們表現自己的一種手段:他們蓋的房子,建立的公司,導演的劇本,創作的小說等等。這些形式千變萬化,但都萬變不離其宗:都是對他們外部作用的反映。  

  這同時造就了他們致命的弱點:不肯承認自己的弱點,而且是既不肯在自己面前,也不肯在別人面前承認弱點,因為在別人面前承認弱點,等於在自己面前承認弱點。  

  女人很難理解這一點。女人如果難受,她們會哭;如果失敗了,她們會生氣,或垂頭喪氣;如果失去了什麼,會感到悲傷。如果換成男人經歷了同樣的事件,他們會想方設法裝做什麼也沒發生,他們會掩飾,不讓別人看出來。即便是經歷了真正的失敗,他們也不會承認。因為承認失敗等於承認對手勝利,這太丟面子了。  

  「面子」實際上是勝利者的表情。他們把這種表情當作一種面具,始終掛在自己的臉上,從不摘下。任何一個女人都永遠不可能目睹他真實和痛苦的表情,甚至連他們的妻子都辦不到。因為女人看見他痛苦,就會憐憫他。而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恨的莫過於憐憫了。因為被人憐憫就等於屈尊,降到女人以及兒童的層次上。此外還有一樣東西他也很痛恨,這就是安慰。世上最無恥的事情莫過於有人要安慰自己了!我是勝利者!勝利者需要的是羨慕!不是安慰!  

  男人對待失敗的態度和女人截然不同。男人遇到失敗時束手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必須付出艱難的努力,才能學會承認失敗。如果輕易地而且是徹底地學會了承認失敗,那麼就終於能做到在別人和自己面前承認自己的弱點,就比其他男人多出了一個長處,他終於自由了。在以後進行的各類活動中,他不僅會考慮到失敗的可能性,而且再也不會在失敗面前打退堂鼓,他知道自己能戰勝失敗,儘管存在失敗的危險,他仍然有勇氣面對矛盾和衝突,他擁有了承擔風險和克服恐懼的勇氣。因為對他們來講,失敗已經不再意味著墜入萬丈深淵。  

  但是如果男人失去平衡,他們便會在幻想中否認失敗,並且用勝利代替失敗。落到這一地步,男人就變成了江湖騙子。他開始對自己和別人裝模作樣,把自己裝扮成一個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裝成一個大功告成的人士。  

  其實他不過是一個騙子,甚至可以說比騙子還不如。在表演時,他對自己的演技堅信不移。因為他感受到的只是外部的東西,所以對自己充滿信心。通過別人的掌聲他了解自己的形象。經過每日例行的表演,久而久之他變成了一個純粹注重渲染效果的演員。由於成功是裝出來的,所以他甚至不需要用現實來衡量自己導演出來的場景,他只需讓自己的形象符合裝模作樣的要求就可以了,這也是為什麼江湖騙子往往比現實人物更能取悅於人的原因。  

  有些人裝做戰爭遣返人員,他們編織的故事非常荒唐,他們在一些母親或者婦女面前把自己說成是她們的兒子或者丈夫,即便謊言被戳穿後,他們仍然死纏著她們不放。還有些男人,他們裝成醫生或者是精神病醫生,看他們在法庭上的表現,簡直比真的醫生還要像醫生。原因很簡單,他們研究過真的醫生應當是什麼樣的。  

  正因為如此,最平庸的江湖騙子也能贏得一批虔誠的觀眾。通過自己的表演,他不僅讓別人,甚至連他自己也忘記了,他在現實生活中是一個失敗的人。這是一種迴避的策略,但是越是迴避,就越是等於給他的表演添柴加火。這個時候他做出來的一些事情簡直能讓人瞠目結舌:他漂浮在萬丈深淵的上空,給他的觀眾表演虛構出來的海市蜃樓,他變成了一個魔術演員。在表演魔術的過程中,他形成了新的自信:我不是一個不中用的人,我還是有能耐的!我可以在別人心中製造幻覺!真正的醫生也不過如此!  

  發展到這一步,男人陷入一種矛盾的境地之中。自己的演技自然是不能揭穿的,但是自己真正有能耐的地方也不能讓別人看見。他在內心中暗自希望別人能把他的魔術當作一門真正的藝術來看待,於是他越來越大膽,越來越張狂,他把賭注全部押在自己不會被戳穿上。這使得他越來越有吸引力,於是他越來越成功。就這樣,一個善於經營的江湖騙子把自己推到了成功的螺旋軌跡上,他不斷往上爬,越爬越高,但是總有一天,他會墜落下來。關於這類人物,報紙上每天都有大量的報道,在這裡僅舉幾個例子:建築巨頭施耐德,冒牌精神病醫生波斯特,還有我們的「元首」希特勒……  

  但是世上還有無數小江湖騙子,報紙根本顧不上對他們進行曝光。上這些騙子當的通常都是婦女。這些傢伙製造了一出又一出婚姻騙局,多少婦女落入他們的手中,被他們騙得血本無歸。有些婦女跟上了一個男人,在他們的欺騙下,她們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正派的人,找到了靠山,她們被他們火一樣的激情迷住了。這些婦女的命運非常悲慘。開始時,她們被樂觀的假象給迷住了:啊,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敢想敢幹有事業心的如意郎君!她們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甚至願意為了他而動用自己的全部積蓄。她們早就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個偉大事業的一部分,共同為這個偉大事業做點貢獻。而他則每天向婦女信誓旦旦,稱他的事業是人類的未來,他的點子具有多麼多麼劃時代的意義,為了不讓公司剽竊自己的點子,他毅然決然辭去了工作,現在他和他的合伙人只需把生產組織起來,點子就可以實現了,廣告策劃已經完成,整個事情已經是十拿九穩。如果女方想要知道他的合伙人是誰,他會說是一個日本人。關於自己的點子,他說沒有必要告訴她。他還說,如果用了他的點子,人類將來可以不用洗衣粉和洗滌劑之類的東西了,因此一旦生產洗衣粉的大公司聽到了風聲,自己的性命就難保了,這些公司為了阻止這種新產品投放市場,什麼違法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男人Ⅱ》 男性脆弱的自我三巡男性物種肖像館(2)

  因此她最好還是不知道為好。女方聽到這番對自己關懷體貼的話,激動不已,他在為自己的安全擔憂呀。為了表達自己的感激,她用繼承的房子做抵押,申請了一筆貸款。但是事情並不順利,總是一拖再拖。接著他又說,合伙人在組織生產方面出了問題,現在兩人必須分手,現在一切都得他一個人來做,因此還需要補充資金。於是她又申請了第二筆貸款。而在這個時候,一個熟人告訴她,說在賽馬場上看見了她的男友,而她卻以為他是在和專利律師談生意。她哪裡知道,那個所謂的男友把她的錢全拿去賭賽馬了。問他,他還不高興地說她在監視他。而且還說他的生意非常危險,因此和律師談話必須隱蔽,而賽馬場是最合適的場所。他在從事那麼危險的工作,自己還對他產生懷疑,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就在這個時候,他又掏出一個叫什麼哈提塔希公司駐杜塞爾多夫分支機構的一封商業函件。信中稱整個業務正處於生產準備階段,他擁有股份18%,在第一年,年盈利可達3.5億美元。他得意洋洋地給她看了信,她更為自己不信任對方而深感內疚。於是在當天夜裡,她把自己全部奉獻給了他。其實她根本不知道,這封信是他自己寫的,他和一個叫馬其維斯基的女人也有曖昧關係,此人就是哈提塔希公司的秘書,而她自己卻被蒙在鼓裡……  

  一個江湖騙子那麼輕而易舉地就把一個人給騙了!他看上去正派、可靠,由於她從一開始就輕信他,所以他怎麼說她怎麼信,他對她說,應當有點耐心,應當相信他,要不了多久,她會變成一個大富婆,他的成功唾手可得,只是在實現的路上還有一點小小的障礙需要克服。越往後,他的保證越空洞,他花言巧語的周期越來越短,但是她還是執迷不悟地相信他。有些女人,大家都知道她身邊的男人是個大騙子,她仍然執迷不悟地繼續往陷阱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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