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6-12 這只是愁苦的開始
李清照的詞<醉花陰>很有名氣,詞中句"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更為人們千古傳唱.這裡還有一段佳話.
丈夫趙明誠收到李清照寄來的這首詞,讚嘆不已.於是,杜門謝客三日夜,也寫出了50首來,欲與清照一比高低.他把清照的詞混於其間,請來擅長詩詞的好朋友品評賞鑒.好友玩味再三,圈出了"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說:"只這三句絕佳."清照勝出.
才女,確實是才女.她16歲到京城,就與當代文學名士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結為忘年交,晁當年46歲.她還與四學士之一的另一位大家張耒有詩歌的酬唱應和.我想,清照這次比賽的勝出,一方面因為她少年時即精於詞道;更重要的,是因為她寫這首詞時,有著深切而飽滿的人生體驗.明誠的這次失利,其實算不得什麼.
李清照18歲(1101年)與太學生趙明誠結婚.他們兩情相悅,志趣相投,又門當戶對,該是幸福百年的開始.但是,結婚第二年(1102年),她的父親李格非,被列名於司馬光,文彥博,蘇軾等人的元佑奸黨之內,名字刻在皇上親筆書寫名單的石碑上,鐵案難翻.因受牽連,她20歲(1103年)即被遣離汴京,回原籍投靠已還鄉的父母.她的<醉花陰>一詞就寫於往返原籍與汴京間的1104年,那時她21歲.這段日子她很苦.但,這算苦嗎?算愁嗎?這只是她人生愁苦的開始.
我們來看她的詞作.
醉花陰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詞的上片,寫她的愁苦與孤獨.層層的雲霧,扯不斷的愁;唯一陪伴她的活物,就是那吐著香氣的"獸",一個蹲在地上的香籠.我們感受到了她無邊的愁苦,無邊的孤寂.這是漫長的白晝.夜晚呢?又是一度重陽夜,清冷穿透肌膚,而陪伴她的,卻只是那毫無溫暖的玉枕紗廚;涼,只有涼.讀到這裡,人們會禁不住為她的孤寂愁苦落淚.丈夫的心能不碎嗎?
詞的下片繼續寫她的孤寂與凄苦,作者暗用佳節的習俗把這凄楚又深翻了一層.重陽節,人團圓,同登高,同插茱萸,同賞菊花,同飲菊花酒.但是,詞人卻獨自把酒,在那日落的黃昏後;菊香淡淡,秋風清冷,穿透衣衫.清冷,滿了襟袖,滿了心間.親人在哪裡,忍看妻子滿袖秋風清冷?丈夫的體溫在哪裡?丈夫的懷抱又在哪裡?思念,企盼...陣陣秋風,掀動著再無他人掀起的珠簾,愁,塞於天地間,魂魄消損,人伴黃花瘦.
讀到這裡,我們精微地感受到了她內心無助的愁苦,她對丈夫疼痛的思念.但是,她卻做到了愁而不忿,愁而不怨,情感細膩柔婉.這就更加令人痛惜.讀了這首詞,泣下最多的,該是丈夫趙明誠吧?應該是,他們的心痛在一處!
年少時喜歡李清照的詞,被批評說:"一個貴族婦人的閑愁,有什麼好讀?腐朽沒落!"冤哉,枉哉,李清照!她表達的哪裡只是閑愁.....
李清照的一生,坎坷又坎坷.出嫁前,她生活優裕.啥"濃睡不消殘酒",啥"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都是十六七歲時寫的.出嫁一年父親遭遇黨禍.四年後(1106年),遇大赦,公公趙挺之當宰相,毀掉元佑黨人碑,並消除一切黨禁.清照才得以回京城居住.那年清照23歲.但平靜剛一年,1107年,蔡京復宰相位,趙挺之被罷,五日而卒.全家又經歷了牢獄之災,明誠及兄長皆被罷官,闔家歸回原籍.直到1120年,蔡京退休,明誠復官.不久,1127年金兵攻破汴京,徽宗欽宗被俘,清照家園文物盡毀,夫妻隨流民南逃.兩年後,即1129年,明誠於赴任途中病逝,時清照46歲.後面的日子孤苦飄泊,就更是愁苦了;直到晚年,她無依無靠,那就更是什麼都愁,什麼都苦.
誰人喜歡愁苦?誰又能躲得開時代? 李清照的愁苦,不是無病呻吟.
一切都已遠去.但我們還是要給詞人以恰切的評論,讓一代詞宗安息,讓絕代才女的心,安寧......
希望朋友們能喜歡李清照,喜歡她的詩詞,喜歡她柔美的情懷.
祝福每一位朋友,生活甜美如酒,幸福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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