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歲,誰不想嫁給義無反顧的愛情

說好永遠的,不知怎麼就散了。

每逢九月倍思君。

21年前的今天,加州韋斯特伍德市一所半舊的公寓中,張愛玲被發現已病逝一周。終年75歲。

其時恰逢中秋,節氣白露。22天後的9月30日便是她的生辰,她卻不願等了,明月夜,化白露為霜,將自己凝結在時空永恆中。以年逾古稀的形單影隻,終究負了那句:你還不來,我怎敢老去。

年輕,全世界便與你一同年輕。而老,你便獨自老去。

對的人,很可能一輩子都不出現,肉體卻會勢如破竹地萎去。但這並不妨礙那些相信愛情的人,傻子一般地、前赴後繼地在錯的人身上死心塌地。

比如張愛玲。

你說她看不透胡蘭成的把戲?我不信。遇到胡之前,23歲的張愛玲已經寫出《沉香屑》《傾城之戀》《金鎖記》,她明白有的男人「除了玩之外,什麼本領都沒有」,也明白「他追求她不過是一時高興,也許他對任何女孩子都是這樣的。」

可她還是對愛認輸了。看透一切套路又怎樣,架不住自己心甘情願上當。

1944年,張愛玲24歲。父親的毒打、繼母的責罵、生母的薄情、長達半年的被幽禁的恐怖,連同無處不在的沒落貴族生活的腐爛和窘迫一起,全部成為過去。

她過上了煮字為生的自由自足的踏實日子。

你若盛開,來的可能是蝴蝶,也可能是殷勤的毒蜂。

胡蘭成,年長她14歲,出身貧寒,從社會底層隻身打拚到汪偽政權大員,對人情世故洞悉敏感,對人格、尊嚴、忠誠則有著與經歷相關的淡漠。追求張愛玲時,他原配妻子已過世,且已娶第二位妻子,官場情場上都是老司機。

遇到這樣的男人,情感上一張白紙的張愛玲的結局幾乎是宿命般的。而風流貨色又往往最具行動力。

憑著對《天地》雜誌上那篇名為《封鎖》的小說的欣賞,胡蘭成先是從雜誌主編那裡苦口婆心要來張愛玲的地址,不久後便從南京來到上海來探訪。

毫無懸念的閉門羹。

張愛玲生性內向不喜社交,成名後更是閉門謝客。即便如此,當她從女僕手中接過字條時還是心下一動:胡蘭成?這人她是知道的,上海文壇名士,汪政權的筆杆子,文章老辣,自成一體。

文藝女青年永遠對文藝男中年有一種迷之青睞。

倆人會面,一談五小時。從品評時下作品、彼此文章,到稿酬、人際交往這種私密問題,心有靈犀,漸有知交之感。臨別之時,他送她過弄堂口,並肩走著,他忽然突兀地說了一句:你的身材這麼高,這怎麼可以……

一句「這怎麼可以」,簡直在變相宣告「我已把你當成我的女人」。

深聊數小時,他便看出少年時代幾乎缺失所有父愛的張愛玲,冷淡外表下是如何渴望對一個成熟男人的依賴。

摸著她的軟肋,他開始日日上班打卡式的探訪。

「我不能答應你結婚,我也不能答應你愛,我只能答應你快樂!」《沉香屑》里這句癩皮狗一樣的告白,居然在張愛玲身上一語成讖。

胡蘭成是汪偽政權的政客,先後有過兩位妻室,又有那個年代幾乎可以做她父親的年齡,本不可能與張愛玲發生進一步關係。

可張愛玲呢,魔怔了一般,在閨房中交給他一張自己的照片,背面留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低到塵埃傻到家。曾經羨慕「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的她,竟然也放棄了天長地久的期許,甚至曾在一封信中對胡蘭成說:「我想過,你將來就是在我這裡來來去去亦可以。」

這個畫風,真是與晚年那個冷傲孤高心遠避世的張愛玲沒半毛錢關係。

1944年8月,在認識6個月之後,胡蘭成借第二任妻子與他離婚之際正式向張愛玲求婚。幾乎背負所有人的反對,張愛玲嫁了。僅以一紙也無婚禮也無喜宴的婚書。

「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後面的故事,叫「一個渣男的養成記」。結婚不到半年,胡蘭成在避難途中與一位17歲的護士周訓德如膠似漆。大張旗鼓舉辦了婚禮,全然忘了張愛玲的存在。

再後來,日軍潰敗,汪偽倒台,胡蘭成逃到浙江,又與收留自己的寡婦范秀美做了夫妻。

不想過多評價胡蘭成。有顏,有才,會撩,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這種男人在哪朝哪代都不少見。

真正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聰慧理智如張愛玲,為何拖拖拉拉一年半才終於肯下決心撕扯清這份感情?

她居然能忍受他在枕邊講自己與小周的種種,還要讓她評價他寫小周的那篇《武漢記》;

她居然能在尋到他與范秀美的住處時,願意將自己置身於三人同處一室的尷尬境地,在旅館裡看那倆秀恩愛,還主動要給范秀美作畫像。

結果畫著畫著,她畫不下去了:「蘭成,我只覺得她的眉眼神情,她的嘴,越來越像你,心裡一陣難受就再也畫不下去了……」

張愛玲為自己文學作品配圖

男人徹底懂得一個女人之後,是不會愛她的。

她越心軟,他越肆無忌憚。她嘆氣道:「你到底是不肯。我想過,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亦不致尋短見,亦不能夠再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

萎謝了萎謝了,還要連著一年寄去自己的稿費接濟他與另一個女人的生活。

1947年6月,待胡蘭成一切安定之時,張愛玲的訣別信翩然而至: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經不喜歡我的了。這次的決心,是我經過一年半長時間考慮的。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隨信,還附上了自己30萬元的稿費。

張愛玲曾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愛情又何嘗不是。二十多歲的她不可理喻地只願意相信愛情的華美,然後自己掩著雙眼,不肯看見那上面的蚤子在吸自己的血。

人總是這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不可愛而愛之。

誰不曾有過青春如夢熱情似火?二十幾歲時,走在路上一顰一笑一頷首都是一副等人愛討人愛的樣子,滿心期待著於千萬人之中不早不晚恰巧遇著你,然後嫁給一場義無反顧的愛情。

沒有誰是從一開始就寂寞慣了的。

22歲的蕭紅遇到蕭軍,第一天徹夜談心第二天發生關係,從此有情飲水飽貧窮卻無比快樂著;

24歲的三毛遇到還在念高三的荷西,當即定下六年之約:「我讀大學四年,服兵役兩年,等六年過去了,我就娶你,好嗎?」

杜拉斯更誇張,在渡口遇見大她12歲的中國男人胡陶樂(音譯),從此一眼萬年,那種病態的愛直到50年後她依然無法釋懷:我對他的愛是不可理喻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愛他愛得甘願為他而死。

二十幾歲的幼稚、白痴和蠻不講理是普遍的。這個年齡,誰不曾幻想嫁給一場義無反顧的愛情?

而現實是,我們大多數人都將在三十歲以後「指縫間」飛走的歲月里塵封這些幻想,在逼婚中結婚,在瑣碎里放棄,只有極少數人,會把年輕時那三年五年的幻想活成一生一世。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只有一個三毛和張愛玲——沒遇著蕭軍,蕭紅未必能寫出《生死場》,沒遇著胡陶樂,杜拉斯也未必能寫出《情人》——但沒有荷西,三毛還是三毛,沒有胡蘭成,張愛玲還是張愛玲。

對純粹的愛情的不可動搖的希望,並不遜於對理想的不可動搖的希望。

懷有它們的人在現實里看起來如此詭異,不論遇到甲還是乙,最終都是死的死傷的傷。

這種人,尤其是女人,一生像做夢一樣追求一種脫離現實的純粹的愛情——不問年齡、不問經歷、不問家世,只問懂不懂得和願不願意。

三十歲四十歲六十歲的她們,永遠和二十歲時一樣少女心:要麼心如寒冰,要麼飛蛾撲火,永遠等待,永遠不肯將就,眼睜睜把自己逼成一座孤島。

每個男人生命里的兩種女人,白玫瑰與紅玫瑰: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問題在於,張愛玲永遠不會成為誰的白玫瑰或紅玫瑰,即便在她最不可理喻的2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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