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雲門舞集林懷民:我們的舞蹈更像修行(圖)

專訪雲門舞集林懷民:我們的舞蹈更像修行(圖)

來源:國際在線 2009年11月06日14:38我來說兩句(0)複製鏈接大中小大中小大中小

《行草》舞者周章佞(攝影劉振祥)

 

 

林懷民

  創立36年的台灣現代舞團雲門舞集將於11月27至29日在國家大劇院演出由書法汲取靈感的經典之作《行草》。日前,雲門舞集創始人林懷民現身北京,參與大劇院舉辦的公益講座活動。面對雲門未來將何去何從的問題,林懷民說,「我希望舞團永續,而我的作品灰飛煙滅。」

  這位明星級的編舞家,多年來融合中國舞蹈與劇場傳統,西方文化與現代藝術於一爐的作品,重大地影響、豐富了世界當代舞蹈。林懷民是與喬治·巴蘭欽、威廉·弗塞斯、莫里斯·貝嘉等二十世紀獨創性的編舞大師同層級的藝術家。

   ——舞動藝術節國際舞蹈大獎評審團

  舞團初建——「不要放棄,總有人會幫你。」

  已經63歲的林懷民看起來清瘦而儒雅,他當天講座的題目是《墨跡斑斕話<行草>》,闡述作品《行草》三部曲的創作由來。作為華語社會的第一個現代舞團,雲門舞集最初的創立與上世紀60年代的反叛思潮不無關係。林懷民回憶當初,坦言成立舞團就是想去農村、去學校演出,「我想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而不是只對歌劇院某種收入階層人演出的符號。這是我當時參與社會的一個手段,也是三十多年來一直堅持的想法。」

  同幾個舞者糊裡糊塗地成立了雲門舞集的林懷民說起之所以用雲門這兩個字,是源於5000年前的黃帝時代,大容作了兩支舞叫雲門,「相傳這是中國最古老的舞蹈。雲門舞集這四個字是舞團成立三年後,書法家董陽孜小姐寫的,我非常喜歡。」

  1974年,被譽為「20世紀三大藝術巨匠之一」的美國現代舞大家瑪莎·格萊姆在台灣演出。活動負責人找到林懷民做翻譯,並用「當年,胡適為美國哲學家杜威做翻譯、徐志摩給印度詩人泰戈爾做翻譯」的話,來比照他此行翻譯的難度。27歲的林懷民用自己對舞蹈出色的理解力獲得瑪莎·格萊姆的首肯,個性率直的瑪莎·格萊姆更是在其經理人反對的情況下,跑出去看剛剛才成立一年的雲門舞集的排練。她對台灣的記者說,這裡將會有最好的現代舞出現。在瑪莎·格萊姆回美國前,她在機場把沒花掉的台幣全部給了林懷民,而林懷民笑稱那些錢剛好付雲門一個月的房租。

  雖然是雲門初建時的一段軼事,卻由此不難想像出年輕的林懷民所遇到的所有新生事物都會遇到的困難。「我很少給人講起這些事情,聽起來就像是我自己杜撰的。」林懷民笑著說,「但我信因緣,我想這都是雲門與現代舞的緣分,不要放棄你所堅持的,總有人會幫你。」

  舞團歷史——「找回中國舞蹈自己的路」

  年輕時聽斯特拉文斯基、披頭士的林懷民,創立舞團時卻要找回中國舞蹈自己的路,「中國人作曲,中國人編舞,中國人跳給中國人看。」90年代時,林懷民開始要求雲門的舞者學習吐納、靜坐,還請老先生教授太極,到2000年更增加了練習書法一項。「剛開始時,大家都不願意,但很奇怪,漸漸地,大家不僅習慣而且喜歡上了這些練習。我想這就是中國人的基因吧,無論在身體上還是在思維美學上,我們生來更傾向傳統文化。」

  雲門早期的作品----1975年的《白蛇傳》、1983年的《紅樓夢》、1978年的《薪傳》到1993年的《九歌》,很多都改編自京劇或古典文學。舞蹈弱化了故事情節,一切簡化,用隱喻說話。而從1994年的《流浪者之歌》開始,雲門的舞蹈更關注舞者身體的呈現、動感、韻律和呼吸。「我發現京劇的程式化給觀眾熟悉感,但溝通感不好,於是開始嘗試用身體說話。舞蹈與文字的表意不同,舞蹈關乎身體,無關於文字,這是雲門發展的兩個不同境界。」

  出身於書香門第的林懷民,祖父是清末的秀才,父母都是留學日本、東京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我小時候放學回來不能玩耍,母親要我跪在榻榻米上,聽貝多芬。而我隔壁家的嬸嬸卻是北京來的老派人,常常帶我看戲。」家中的背景和成長的環境,使中西文化在林懷民身上融合,繼而又體現在雲門的作品中。

  1998年的作品《水月》,舞是中國太極式的,音樂用的卻是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我的腦子裡沒有中西之分,舞蹈和音樂能夠相遇也是緣。記得《水月》在柏林首演時,我緊張死了,中國人跑到西方音樂大本營演巴哈,就像洋人在北京演京戲一樣。可一個70分鐘的舞演完後,3000名觀眾鼓掌20分鐘,馬友友衝進後台對我歡呼。」

  舞團未來——「雲門永續,我的作品蒸發」

  說到雲門的未來,就不得不提及去年年初,一把大火將雲門舞集的排練場燒毀----這成為當時文化界轟動一時的大事件。之後,雲門向台北縣政府申請,獲得一塊土地40年的使用權重建排練場。「那塊地在中法戰爭時期建造的炮台和有著九十年歷史的淡水高爾夫球場之間,是舊房子,我們未來的舞蹈中心、教育中心就在兩處古迹之間。」林懷民告訴記者,失火後,雲門並沒有向社會各界募款,但卻陸續收到了5000多筆捐款,「其中有大企業家捐贈過兩、三百萬,也有小學生寄來的一百塊錢。對我們來說,同樣珍貴!」

  從1973年至今,雲門舞集已經走過了36年,雲門舞台上所呈現的一百六十餘部作品,從古典文學、民間故事的演繹,到台灣歷史、社會現象的衍化發揮,乃至前衛觀念的嘗試,均有所涉獵。雲門未來的舞蹈風格會有何種走向?雖是創始人,林懷民卻並不希望自己的作品成為雲門發展的框框。「雲門的永續不盡在排練場的建設,更在於我們團隊的行政能力、雲門的精神和對社會的態度的延續。遲早我的作品會『蒸發』掉,雲門還會不斷有年輕的編導出現,不管誰成為藝術總監,帶來什麼樣的作品,雲門的生命力都是存在的。雲門舞集不應該成為博物館。」

  雲門的舞者不同於一般的舞者而更像是修行之人,他們常常在演出途中的飛機場候機廳、旅館、化妝間、後台打坐或寫書法,安靜至極。林懷民在挑選他們時並沒有一定之規,「高矮胖瘦都有,身份不一樣,表演的質地和細節也就不一樣。長相不重要,關鍵在於他們所營造出的意境。舞蹈不再承擔使命,不再為某個主題和角色服務,演出對他們來說不是表演,而更像是可以繼續修行的一個途徑。與身體玩耍的興趣遠遠大過於上台接受掌聲。」(徐菲)

  新聞鏈接:

  關於《行草》

  將於11月27至29日在國家大劇院演出的《行草》,創作於2001年。之後林懷民又創作了《行草2》和《狂草》,行草三部曲被歐洲舞評家們評選為最佳舞作。在《行草》最開頭,觀眾會看見一個身著黑衣的女舞者在白色的舞台上用身體表現王羲之「永」字的書寫,有如宣紙上的墨跡走筆。身體居然可以用來惟妙惟肖地寫字,很不可思議。林懷民談到創作靈感就來自中國書法,「我很喜歡王羲之的奉桔帖,也喜歡蘇東坡的寒食帖,我喜歡張旭的行草,也喜歡懷素的狂草。歷代書法家儘管風格各有千秋,但都同樣以專註的精力,飛墨行舞,字裡行間,儘是他們運氣的留痕。我們將《行草》看做是21世紀的年輕舞者與千百年前的書法進行的交流與對話。」

  對於觀眾是否能理解的問題,林懷民表示絕對不要低估群眾的審美能力,「最讓我開心的是我們的演出在台北的歌劇院和台南的鄉村同樣受歡迎。有一次,台南有一個觀眾看完演出後跟我說:『林老師,我看了你的作品好感動,但我統統都看不懂!』其實感動就夠了!」

  關於林懷民

  享譽國際的台灣編舞家,1947年出生於台灣,十四歲開始發表小說,二十二歲出版《蟬》,是六、七十年代台北文壇備受矚目的作家。

  林懷民1973年創辦「雲門舞集」,帶動了台灣現代表演藝術的發展;1999年,歐洲舞蹈雜誌將他選為「二十世紀編舞名家」;1999年,他獲得有「亞洲諾貝爾獎」之稱的麥格塞塞獎;2000年,國際芭蕾雜誌將他列為「年度人物」、法國里昂國際舞蹈節評選其為「最佳編導」;2004年,國際舞蹈聯盟特別舉辦典禮,肯定其對台灣及世界舞壇的貢獻與成就;2005年,他被《時代》雜誌選為「亞洲英雄人物」;2006年獲ISPA國際表演藝術協會頒發的卓越藝術家獎以及美國洛克斐勒三世獎;2008年獲「影響世界華人獎」。同年,獲法國文化部頒授騎士文藝勳章;2009年5月12日,林懷民獲歐洲舞動藝術節頒發的「終身成就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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