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張病床上，我看到了愛情

曾在電視、報刊等媒體上見過許多有關「愛創造奇蹟」的感人故事，也曾多次被那種世間珍貴的情感感動得潸然淚下，但淚水淌過之後，心裡多少有些疑問：「愛真的能創造奇蹟嗎？會不會是媒體添油加醋地炒作呢？」直到今年初春，我身邊真真切切地上演了一幕感人肺腑的情感劇，我才徹底信服了。□李海嶺1隔壁病床來了個重症女人因為要照顧一個患重病的親戚，我在某醫院做了差不多一個月的陪護。有一天，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沉悶的病房更加陰鬱，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正無聊地翻看著一本雜誌，兩個年輕的護士抱著一床被褥走了進來。看來隔壁床又要來一位重症病人。果然，一會就有一位高大的男人背著一位神情倦怠、愁容滿面的少婦，踉踉蹌蹌、氣喘吁吁地進來。後面還緊跟著兩位年近花甲的老人，都是一臉憂心忡忡。男人將女人輕輕地放下，關切地問：「紅兒，感覺怎麼樣？」女人伸手在男人額頭上擦了擦他的汗，輕聲細語道：「還行。」話沒說完，卻聽見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身旁的男人立刻連問幾聲：「怎麼了？」女人痛苦地答道：「腿里像積滿了水似地鑽心涼……」男人忙安慰：「紅兒，再忍忍啊，醫生說等做完手術，你就可以重新站起來了。」女人便忍著眼角的淚花點頭。她的腰部以下似乎很僵硬，男人幫著她，好不容易才平躺了下去。然後護士端著輸液器具進來，為她掛上吊瓶、扎針後又離開了。看得出，女人不過三十齣頭，應該已被病魔折磨好久了。一會，見女人慢慢睡著了，那男人獃獃地坐在床邊，我忍不住多事地問：「她患了什麼病？年紀輕輕的，就被折磨成這樣？」就這樣，大家聊了起來。男人說女人去年冬天開始腿部不適，到年底就幾乎無法走路，醫生確診說是「脊膜瘤壓迫了運動神經導致雙腿痙攣」。男人似乎希望與人傾訴，有點激動地說：「可憐人啊，自幼喪母，一直沒個人疼愛。幾年前患了場大病，做過兩次大手術了。如今又出現這毛病……」男人還想往下說，女人突然醒了，拉了拉男人，似乎不想讓他多說。男人便沖我笑了笑，收了聲。2那個男人是她第二任丈夫住院幾天來，那女人一直沉默寡言，平時很少跟旁人說話。那男人看樣子應該是她老公，倒是性格開朗，時常跟我閑聊。有一天下午，醫生為女人做了次詳細的常規檢查後，通知男人：「明天上午做手術，今天做好準備。」我看見醫生用牙籤在女人的腳底點來點去，女人卻沒絲毫反應。顯然，女人已經癱瘓了。醫生走後，年輕女護士為女人清洗了一下身體，然後交代了一些術前術後應注意的事項，又安慰女人幾句，叫她不要緊張，便離開了。男人緊握住女人的手說：「別怕！老天會保佑你的！」女人一直有些空洞的眼睛突然閃了閃光，哽咽地出了聲，男人為女人拭去眼角流出的淚水，說道：「別想那些舊事，心裡只想一件事就好———就想著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女人只是點頭。不一會兒，男人要去放射科拿之前拍的片子，請我幫忙照看一下，我爽快地答應了。我熱情地遞給女人一個削好的蘋果，說：「吃一個蘋果，它可是平安幸福果，保佑你明天手術順利。」女人猶豫著，接了過去，我又跟她贊了半天那男人，她終於慢慢打開了話匣子。她說自己人生坎坷，幼年喪母，父親不慈，她好不容易熬到考上大學，畢業後找了份不錯的工作，遇到個合適的男人，便結了婚。原以為能像別人一樣平淡知足地過一生，27歲的時候卻突患一場大病。日子本來過得並不富裕，家裡為了她的病，東湊西借地花掉近8萬元，當她做第二次大手術時，丈夫終於承受不了，帶著6歲的女兒離她而去……我好奇地說：「剛才那男人不是你老公？」她笑了笑：「他是我現在的丈夫，我們認識才兩年。」她說當初離婚時，最不捨得的就是女兒，那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但後來想想，自己病重，也無法照料女兒，只得放手。離婚兩年多，她一邊治病一邊打工還債，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就是那時，她在網上認識了現在這個男人。3他們竟是在網上相愛女人說，因為她把自己的苦水都倒在了網上，那些文字最終吸引了如今這個男人向她靠近。男人加了她的QQ，互為好友後，那男人說，他的前妻也因為嫌棄他窮，帶著孩子離開了。他們在傾訴中發現彼此有著相似的經歷和共同的愛好，開始聊得投機。有一天，男人向她表白，她卻突然清醒，忍痛回絕。「我哪有什麼值得他愛的呀。只會拖累他。」女人這樣跟我說起，臉上卻放著幸福的光，「但他一直不放棄，每天鼓勵我，要我向前看，要我給自己一次愛的機會，要我相信一定會戰勝病魔……」後來男人竟帶著自己已過花甲之年的父親，千里迢迢地找到她家裡來。他當著他父親的面對女人說：「我是認真的。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吧。」他的確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他在女人所在城市打了份工，只為陪在女人身邊，要跟她一起還債。後來女人的腿出現問題時，他仍留在女人身邊，背著她四處求醫問葯。看見報刊或電視等媒體上有關治療腿病的信息，他也會記錄下來，然後帶著她一一去嘗試求醫。女人說：「去年的冬天，他背著我去趕火車，到外地一家醫院看病，當時我的腿都不能自由彎曲了，他就一路都背著我，一隻手還要拎著行李……」女人在回憶中突然又哽咽起來：「你說我有什麼好呢？我做什麼才能對得起他這份情呢？」這時，男人拿片子回來了，他聽見了女人的話，過去拉著她的手：「這有啥好哭的。是我選擇了你，願意和你一起品嘗酸甜苦辣的。你若真要還，以後就保持心情舒暢，讓自己快些好起來吧。」女人又是點頭。我看著他倆，眼眶都禁不住濕了。男人跟我道了聲謝，便開始給女人按摩腿。這是她入院以來，他每天必做的功課。4女人手術很成功第二天清晨7點多，護士就推走了女人去做術前檢查。我這時又知道，那兩位陪著來醫院的老人，便是那男人的父母，得知女人又要住院做手術，他們大老遠地趕來幫忙了。女人推進手術室後，我抽空也去手術室外看望了一下，她的丈夫、公婆都焦急地等在手術室門口。我不禁默默地為她祈禱：希望這個苦命的女人能夠迎來新生。那一個上午，我覺得格外漫長。大概10點左右，女人被護士送回病房，原來因為她中途血壓忽然升高，手術又被延遲了。女人變得有點嘮叨：「我沒有緊張啊，怎麼就突然高了呢？唉，多拖一天就多花一天的錢啊……」男人還是安慰：「沒事，安全第一。你先平靜下來。錢總會有辦法的。」又過了十幾天，女人才再次被安排了手術日期。正好趕上一個名醫坐診這個醫院，男人特意向院方申請，要請專家親自為女人主刀做手術。當然他們又多花了一筆錢。但這一次手術很成功，聽到醫生這麼說的時候，我看見守在仍昏迷中的妻子身旁的男人，突然喜極而泣。但那兩天，女人鼻子上一直罩著氧氣罩，脖子上插著輸血管，下半身還掛著導尿管，呼吸也顯得很微弱。男人時而梳理下妻子凌亂的頭髮，時而撫摸下妻子的手指，不時用棉簽蘸著水，給女人擦拭乾裂的嘴唇……兩天後的下午，女人終於醒過來。那男人真是激動萬分啊，又是叫醫生，又是貼著女人耳邊輕聲問：「你感覺怎麼樣？」女人仍然很虛弱，一會又昏睡過去。男人著急得不知所措。還好，醫生說女人只是現在虛弱了一點，但恢復得還不錯。5我相信那是愛的力量就這樣，我那個男人一直細心地呵護，女人也一天天好起來。手術後，她在床上躺了近20天，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男人一直毫無怨言地貼身照顧著，不假他人手。終於，女人可以靠著被子坐起來了；慢慢地，女人可以下床活動一下了；最後，女人可以扶著牆走幾步了……看著女人漸漸紅潤起來的臉龐，連我這個不相干的人，都為她感到高興，她老公自然更是高興了。那時，我家親戚身體差不多康復，已經出院了。但後來我陪著親戚去複查時，還是會特地去病房看望一下這對夫妻。最後一次去看望他們時，女人已經可以在走廊里拄著拐杖走路了，她老公仍是不放心，還是一步不離地陪伴著她。我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他們相濡以沫的身影。我真的覺得，愛情的力量真的好神奇。也許，在紅兒最艱難的時候，是這位愛人的態度和責任心，在某種意義上決定了她的生死。我不知道她出院後，他們還會面臨什麼樣的困難，但我覺得他們已擁有了人間最美好的東西，那就是愛。（本文人名均為化名）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