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獎短篇小說】畢飛宇《哺乳期的女人》

[轉]江蘇省作家協會作家畢飛宇所寫的《哺乳期的女人》獲得了首屆魯迅文學獎。《哺乳期的女人描述了一個並不複雜的故事，卻將小說人物心理歷程與其生存環境巧妙地結合，字裡行間都顯露著母愛的神聖，崇高和偉大。我認為，《哺乳期的女人》是一首抒發對純樸母愛的呼喚的哀婉的曲子。

下面，我將從旺旺這個小說人物去分析，文章是如何表現對母愛的呼喚的。

文中那個叫旺旺的孩子生長於依山傍水的江南小鎮——斷橋鎮，這充滿樸素和平靜的小鎮卻留不住那些一心出門闖蕩，掙錢養家的年輕人。旺旺的父母也是這些年輕人的行列，為了讓旺旺衣食無憂，他們選擇到城裡打工，一年只是回家一次。他們滿心以為每次回來時給旺旺帶上好吃的好玩的就可以很好地表達他們對旺旺的疼愛，卻沒覺察到物質生活的富足更反襯了旺旺心中的孤寂和無奈。「旺旺總是在初三或者初四開始熟悉和喜歡他的爸爸和媽媽，喜歡他們的聲音，氣味。一喜歡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賴過去，但每一次他剛剛依賴過去他們就突然消失了。旺旺總是撲空，總是落不到實處。」每次當旺旺在父母遠離時尋找父母，「旺旺的瞳孔裡頭只剩下一顆冬天的太陽，一汪冬天的水」。短暫的相聚，易逝的溫存，給旺旺幼小的心靈徒添了一處無力的蒼白，讓他心中那對愛的渴求變得更加強烈。

「女性的力量就在於以自己的全部血肉和情感使孩子成長起來，失去母親的童年，使不正常的童年，他們的心理往往會發生扭曲和變態，他們往往在最初遇到的女性身上尋找母親的影子。」（美國學者埃◎弗母納）正處於哺乳期的惠嫂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的溫柔，在旺旺的眼中，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個讓他充滿期待的母親：惠嫂面如滿月，健康，親切，見了人就笑，笑起來臉很光潤，兩隻細小的酒窩便會在下唇的兩側窩出來，有一種產後的充盈與產後的幸福，通身籠罩了乳汁芬芳，濃郁綿軟，鼻頭猛吸一下便又似有若無。而惠嫂給孩子餵奶的情景深深地突出了母親的細膩和柔情：惠嫂不解扣子，直接把襯衣撩上去，把兒子的頭擱到肘彎里，爾後將身子靠過去。等兒子銜住了才把上身直起來。惠嫂餵奶總是把脖子傾得很長，撫弄兒子的小指甲或小耳垂，弄住了便不放了。旺旺看到這個情景後，久藏於心的對母愛的渴求再度被喚起，他禁不住在惠嫂給孩子餵奶時在牆角處窺視，在他眼中，惠嫂那雙因乳水的腫脹乳房已經成為了樸素母性的象徵。而他對乳房的親近和佔有的願望也實際上正體現了他對母愛的渴望和呼喚。「旺旺被奶香纏繞住了，憂傷如奶香一樣無力，奶香一樣不絕如縷」文中的這句話就很好地表現了旺旺對母愛的企盼。

對母愛的強烈企盼終於使得旺旺在再次看到惠嫂餵奶時做出了出格的行為。在惠嫂對著牆擠出孩子沒吃完的奶水時，躲在牆角處良久的旺旺突然衝上去，咬住了惠嫂的乳房，在惠嫂的右乳上印上了一對半圓形的牙印與血痕。旺旺的行為惹來了鎮上群眾的議論以及爺爺的責怪和傷心。一個七歲孩子的這種行為很荒唐地被與性聯繫到一塊，可誰又了解他心中對母愛的呼喚和想得到又不能的酸楚呢？旺旺的爺爺為了讓旺旺改掉惡習，阻止他接近，所以每次他偷看惠嫂餵奶時「他的黑眼睛總是在某一個圓洞或木板的縫隙里憂傷地閃爍」。旺旺的眼神讓文中作為母愛代言人的惠嫂看了格外心酸，她在事後沒多久就開始同情起旺旺了，因為只有她從旺旺的眼中讀出了一種對母愛的呼喚和渴求，只有她明白旺旺想要不是喝奶，而是和像母親的人接近，去感受那一份溫暖的母性之情。

旺旺那一次次憂傷而無力的眼神讓惠嫂對他萌發了更多的同情和憐憫，終於「惠嫂蹲下身子，撩起上衣，巨大渾圓的乳房明白無誤地呈現在旺旺的面前」，這一句寫出了惠嫂親自給旺旺餵奶，在旺旺的眼中更能看出惠嫂的那慷慨的母愛。然後旺旺對此光明正大的餵奶卻拒絕了。為何呢？因為世俗的偏見深深地傷害了他，使他對母性那種自然的渴求扭曲了，他不敢再大膽地流露出自己對母性的追求。旺旺口中的那個「不」字訴說著他心中多少的痛苦和無奈，這不正是一種對母愛渴求的很好的證明嗎，只是這種證明已經是畸形的。也正是這種已經畸形的對母愛的渴求才最能打動讀者的心，讓人讀出了一種另類的對母愛的呼喚。而當眾人指責旺旺時，惠嫂的這個呼喊「你們走!走——!你們知道什麼」，更讓人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對旺旺的理解和對孩子關愛的呼喚。

美國的學者埃◎弗母納曾經說：「母親是我們的家，我們來自那裡，母親是大自然，是土壤，是海洋。」偉大的母性長久以來都是人們歌頌的重點《哺乳期的女人》就是通過孩子旺旺的心理歷程訴說著孩子對母性的另類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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