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為何無需證明「我媽是我媽」

【編者按】遷戶口被要求先證明未婚時未婚，再婚生娃要前任配偶開證明，開「無犯罪證明」先要證明你需要這份證明……每份令人哭笑不得的證明背後，都有著老百姓「證無可證」的無奈，也有著部門之間職能交叉、管理分割、服務意識差、彼此信息溝通不暢、信息建設不完善的壁壘。那麼在國外是不是也存在著類似「奇葩證明」的情況，又或者會如何化解開證明的各種困難呢？

本報特約撰稿 青溪 發自溫哥華

北美：銀行賬單都可當證明

「開證明」對北美人來說，恐怕是個新鮮詞，若真要他們去辦張什麼證明的話，怕是有「上天無門，下地無縫」的感覺。譬如網上就有一華裔美國人要和國內姑娘結婚，在被要求提供單身證明時完全不知所措，急得在網上到處求問「上哪兒才可以開這種證明？」沒想到得到的回答像是出自同一版本：「別找麻煩了，不要去開。」的確，除了國家讓你交稅外，你是不是單身又影響到誰呢？

在美國、加拿大這樣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口說無憑」的質疑反會被認為是對對方的不尊重，即使殺人犯說他沒殺人你也要相信，除非拿出確鑿的證據才可依法審判。

在加拿大懷疑別人通常是行不通的。那麼想了解一個陌路人，加拿大人是怎麼處理的呢？他們的生活中開推薦信流行甚廣，且歷史悠久。前幾年經濟不景氣工作難找時，有人因為認識前新民主黨領袖傑克·萊頓，憑這位黨魁的一紙推薦信便幸運得到一家公司面試的機會。而公司憑著對萊頓的信任走個形式就錄用了他。這種幸運走出北美不一定遇得到吧？所以千萬別低估了這張除推薦人簽字外無任何其他法律依據的紙，這可是「誠實」的代名詞，審核單位定會按照推薦信上提供的聯繫方式，一絲不苟地核實了解被調查者的個人情況，以為人家只是「睜隻眼閉隻眼」走走形式想矇混過關可是妄想。

再說，從加拿大人出生那一刻起，他就在稅務局——加拿大政府機關備案了，其詳細的個人資料顯示得一清二楚，而且出現任何變化按規定都要及時更新，否則後果自負。這麼說還是當非加拿大出生居民自由？那又想錯了——在跨入加國土地的那一刻你的個人信息就在海關互聯網裡被查核過了。國家對每個居民情況的掌握如同如來佛對待孫悟空，只要一輸入社會保險卡號，任何居民的資料都完整清晰，造假欺騙同樣叫人「上天無門，下地無縫」。

不過，在北美並非沒有讓人證明相互關係的時候，比如買房子、註冊學校等場合都要證明婚姻或親子關係，但這個在美國加拿大不難辦到，沒人會為難你開任何證明，只要能提供證明夫婦共同生活的政府簽發的證件，像駕照、護照、公民卡等等就行，因為這些證件上清楚記錄著個人信息，只要看見同一姓氏、住址，年齡差不多就能證明是不是夫妻或親子了。有時候更簡單，像銀行賬單、水電費賬單這些信用好的公家單位的信函都能給人作證。

日本：駕照就是「身份證」

如果說有些日本人一輩子也碰不上一次證明「自己是誰」的時候，絕非信口開河。在日本，事情看上去總是有秩有序，想亂也不容易，這也許要歸功於日本人做事認真負責，有條有理的作風。國家對居民的管理通過一種叫做「戶籍謄本」，即類似中國戶口本一樣的官方證件，但並不是居民用來證明身份的常用證件，所以不像中國發給每戶人家自行管理，而是統一由當事人戶籍所在地代管，戶籍和居所有時並不統一，因為日本人的戶口所在地可以按自己喜好來選擇。

但戶籍謄本使用機會很少，只有第一次辦護照時才需要，有的人恐怕一輩子也用不上一次。戶籍謄本是要去本籍才能要到的。不過日本社會上如今傳言要像美國那樣，為居民開辦社會保險卡，這樣一來，政府管理戶口也許更方便了。

日本需要證明家人彼此關係的時候不多，像孩子入學時只要去市政府索取一張「住民票」就解決問題。而買房租房只要證明你是誰就行。至於生活中譬如旅遊住宿只要交錢就行，飯店連證件都不會跟你要。

要說日本最通用的還數駕照，可以說一張駕照就是一個人的身份證，有了它一般事情都能辦。日本人認為自己身在一個人性化社會，公共服務非常先進，根本感受不到會被刁難去辦什麼證明來證實自己與某人的身份，平時就連需要證明自己是誰的機會都不多。

法國：提供證明服務是政府職責

開證明在法國人的生活中是家常便飯，比如外國人入籍時需要提供齊全的家庭成員信息，以建立家庭本（livret de famille），且要通過法國領館的論證才能生效。雖然手續繁雜，但對於法國公民來說，確無太多煩惱。

行政部門規定填寫的證明往往是固定格式，常年不變，並詳細提供獲取方式以及可替代表格，從而避免隨意增加證明的可能性。而與個人和家庭相關的信息證明，比如婚姻關係、家庭關係、出生證明等只需在內政部網站上填寫申請表格便可得到，是行政部門向民眾提供的一種無償服務。

對於其他相對特殊的證明又如何得到呢？比如婚前財產證明等，這就需要去相關部門找具備資格的公證人員，開專業證書，這可不在國家免費服務範疇內，當然費用要視情況而定。但所有人只要具備相應條件，都可以向相關部門提交請公證人員開具證明的申請，而法國沒有設置類似國內歸屬行政或司法機關的公證處，這就切斷了所謂的行政部門的利益關係。

簡而言之，法國公民個人和家庭關係的證明由政府部門統一管理並為個人提供免費服務；至於其他證明管理則為市場化運作，行政部門除了管理公證人員資質的獲得或取消外並不干預。為公民個人信息保密是政府或行政部門的義務，為公民提供相關證明服務是他們的職責。至於如何協調管理好各行政部門負責的個人信息，哪些信息可以在部門間互通，哪些需要保密，則是技術層面問題。總之，法國在管理公民各種證明方面秩序井然，值得借鑒。

【記者觀察】別讓信息壁壘拖了信息時代後腿

本報記者 陳曉波 趙丹丹 陳曦 發自杭州

從「證明我媽是我媽」到「證明未婚時是未婚」，不斷曝光的「奇葩證明」，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一個詞——信息壁壘。換言之，在信息化時代，本可通過聯網來核實公民的基本信息，但由於部門之間的信息沒打通，民眾不得不費時、費力地在多個部門間來回折騰。如果順著問一句，那便是，信息壁壘是怎麼形成的？

在一些人看來，信息壁壘的成因繞不過利益關。以形形色色的證明為例，每一次辦證都彰顯了權力的存在，一些部門和工作人員甚至藉機吃拿卡要。

家住河北的小谷就攤上了這樣的事。前不久，小谷因遷戶需要，前往原戶籍所在地派出所開具「無犯罪記錄證明」。派出所辦事人員以各種理由告知小谷，他們無法給證明蓋章。著急辦事的小谷無奈找了派出所的一名熟人。在熟人的「指導」下，小谷交了500元。但辦事人員依然不予辦理，經再度協商後，小谷又拿出300元，才終於拿到「無犯罪記錄證明」。

政府部門作為某項公共服務的提供者，具有不可替代性，當「權力部門化、部門利益化」之後，諸如「奇葩證明」等服務，反而成為某些部門和工作人員增收的來源。此外，還包括一些「紅頂中介」仰仗行政資源「收企業的票子」等。在此情形下，信息越是壟斷，服務越是唯一，自然對某些部門越是有利可圖。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趙成根就指出，要破除信息壁壘，根本是要打破利益壁壘，這要求政府做好頂層設計，增強改革魄力。

另一方面，信息壁壘與政府缺乏服務精神密不可分，以至於動力不足。民眾對「奇葩證明」吐槽頗多，但一些政府部門非但不以解決群眾問題為工作導向，甚至在關鍵時候相互「踢皮球」。

以「證明我媽是我媽」為例，浙江一位基層民警小王告訴記者，即便能在系統中查到相應的親屬關係，他們也要到村委或社區了解情況，形成一份調查報告。有了村委或社區的證明，他們才能出具證明。吉林長春市一位街道負責人陳女士更是直言：「各個部門相互推諉。辦一個事情，上面卡了幾個章就有幾個部門來擔責。」

權力「任性」的背後，是監督和問責機制的不健全。按趙成根的話說，老百姓就是享受公共服務的客戶。政府應該給出相應的服務標準，如果客戶覺得不滿，可以投訴，索要賠償，一旦核實，還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

值得注意的是，打通部門之間的信息壁壘，實現信息聯網，是一個系統工程，它對頂層設計、數據安全等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全國人大代表、浪潮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孫丕恕就指出，目前我國對數據聯網、公開，缺乏頂層設計、統籌規劃、推動措施，相關數據安全、隱私保護法律不健全,缺乏統一數據開放標準。

此外，孫丕恕也認為，一些政府部門為此擔心增加工作負擔，甚至顧忌數據披露會暴露管理中的不足。然而，在以開放為標誌的信息化時代，從「幹部動動嘴，百姓跑斷腿」向「數據多跑路，群眾少跑腿」轉變，應是大勢所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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