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黑手黨百年風雲

1282年復活節的第二天，教堂響起了清脆的晚禱鐘聲。一個滿臉稚氣的女孩剛走到教堂門口，就被一個法國人拖進了懷裡。圍觀的人群顯得有些冷漠，直至女孩的聲音蓋過了鐘聲。當地人憤怒了，一擁而上，三拳兩腳便將法國人打咽了氣。這是西西里人第一次用暴力宣洩了他們多年積攢的仇恨。 

 

2011年1月20日，美國聯邦調查局和紐約警方在紐約及周圍地區展開大規模的圍剿行動，逮捕了127名黑手黨犯罪嫌疑人，其中包括紐約五大黑手黨家族的重要成員。這些人隨後遭到毒品交易、謀殺等多項罪名的指控。美國司法部長霍爾德說，這是聯邦調查局迄今實施針對黑手黨的最大規模單日行動。

黑手黨的歷史源遠流長，追本溯源，要從義大利南部的西西里島講起。

由於遠離本土，西西里在歷史上一直是塊列強環飼的肥肉。長期以來，西西里人忍受著殖民者的沉重壓迫，一直到13世紀末火山爆發。

1282年復活節的第二天，教堂響起了清脆的晚禱鐘聲。一個滿臉稚氣的女孩剛走到教堂門口，就被一個法國人拖進了懷裡。圍觀的人群顯得有些冷漠，直至女孩的聲音蓋過了鐘聲。當地人憤怒了，一擁而上，三拳兩腳便將法國人打咽了氣。

這是西西里人第一次用暴力宣洩了他們多年積攢的仇恨。沒過多久，一支自發組織的地下武裝，開始奔走傳遞「法國人的死亡，義大利人的事業」的暗號。這句話的義大利文「MorteAllaFranciaIiaAlela」的詞頭，構成了Mafia一詞，流傳至今，便是英文「黑手黨」的意思。而這場起義，在歐洲的歷史上被稱為「西西里晚禱事件」。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西西里島都由西班牙統治。1861年，西西里併入義大利王國，此時，Mafia這個昔日的地下組織已經成為西西里不容忽視的一支力量，一個叫維馬爾尼的成員走上了歷史的舞台。

維馬爾尼是西西里的貴族後裔，可到他這一代，家道中落。維馬爾尼的體內天生流淌著一股反叛的血液，他不願像父輩那樣中規中矩地做生意，混到三十多歲終於在島上呆不下去，同一個夥伴一起跑到了美國。

在紐約，為了生計，維馬爾尼放下架子，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了一起。一年後，他用攢的錢開了一個酒館。靠往酒里拚命兌水，維馬爾尼完成了原始積累，帶著掙的一大筆錢去了舊金山。當時，美利堅合眾國的勢力還沒有拓展到這片荒蕪的土地，維馬爾尼騎著馬找到蒙德鎮的鎮長，告訴他自己想在此建立一個「馬菲亞（Mafia）王國」。金錢的力量讓他實現了這個願望，維馬爾尼開始苦心經營自己的王國，短短几年，馬菲亞便出現了整齊劃一的街道和酒吧。富甲一方的維馬爾尼45歲便抱上了孫子，並給他取了一個後來震動世界的名字——維托。

維托出生不久，合眾國就派出了軍隊要把馬菲亞收進聯邦的版圖。經過一年多的游擊戰，維馬爾尼心臟病發作溘然長逝，馬菲亞從此煙消雲散，維托也隨母親來到了波士頓。

17歲那年，維托回到西西里島，組織一批Mafia里的男性成員成立了「光榮社團」。他出手慷慨、樂善好施，很快便搞得聲勢浩大。在整個19世紀末，西西里將維托奉若神明，他所到之處，萬人空巷，人們尊稱他為「唐」。而在名字前冠以「唐」，約定俗成地作為黑手黨內部對教父級人物的稱呼沿襲了下來。在維托不可一世的20年里，他策划了200多次謀殺，但他一生中只親手殺過一個人——警察彼得羅西諾。1900年，他帶領一幫會眾遠涉重洋，在美國新奧爾良登陸，把黑手黨的火種（以「黑手」為標誌）留在了這座港口城市。冥冥之中似有天定，這座城市也為他留下了後路——當他與墨索里尼對抗失敗後，他的後輩，大約100名年輕的黑手黨成員從此地來到美國，走上了復興並發展成國際化犯罪組織的道路。墨索里尼雖以鐵腕打擊了西西里的黑手黨組織，卻也鑄就了唐·維托的神話（被捕的維托拒絕越獄，自願留在監獄以懲罰自己因判斷失誤所導致的巨大損失）。在黑手黨的教科書里，他是偉大的、不朽的、敢做敢當的現代黑幫的始祖。

黑色年代

1920年，美國總統威爾遜頒布了禁酒令。他的初衷是打擊那些腐敗的官僚，卻無心插柳地對黑手黨的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契機（電影《美國往事》有過詳細的描寫）。以芝加哥教父多里奧為首的黑手黨趁機而入，賺取了巨額利潤。同時，各地黑手黨紛紛加入這項一本萬利的買賣，火併事件頻頻發生。在芝加哥和波士頓等主要城市幾乎天天都能看到黑手黨為死者舉行的葬禮。多里奧曾以老大的身份給各幫派劃定了地盤，但最終迫於警方的壓力逃回了義大利，臨走之前把生意交給了助手阿爾·卡彭。而後者，不負所托地開創了一個「芝加哥之王」的卡彭時代。

    卡彭手下的黑手黨徒風衣里都藏著衝鋒槍，火併時用手榴彈開路，強硬殘忍的作風令其他黑幫膽寒。卡彭親手幹掉過不下百人，僥倖躲過的伏擊不計其數。他給黑手黨留下的3大遺產是：重機槍比衝鋒槍好使；要按時向聯邦政府納稅；做愛時一定要戴安全套。

20世紀20年代，芝加哥這座美國第二大城市已經取代新奧爾良成為全美犯罪率最高的城市，而阿爾·卡彭則是黑手黨「暴徒時代」當仁不讓的標誌。卡彭不是西西里人，他出生在義大利的那不勒斯。但是，當他在10個月內連續幹掉了322個對手之後，便自動升級為第一個非西西里裔的黑手黨教父。那場載入史冊的屠殺始於1929年2月14日，一個充滿著玫瑰花香和情人熱吻的日子。下午4時，卡彭和他的手下身著警服，衝進一座汽車旅館。裡面的人沒有反抗，老老實實地靠牆站成一排等待搜查。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一通瘋狂掃射，空氣里瀰漫著火藥和鮮血的味道。14人當場斃命，包括另一個黑手黨教父「甲殼蟲」莫蘭。接下來的日子裡，一個又一個的對手倒在了卡彭槍下。除了手槍和衝鋒槍等常規武器，卡彭甚至動用了重機槍。清洗行動能連續十個月取得成功，很大程度上仰仗卡彭的新發明——「G2小組」。這是一個負責搜集情報、進行偵查和反偵查的行動部門。全芝加哥的理髮師、酒吧侍者、計程車司機，甚至要飯的，都知道一個特殊的電話號碼。卡彭能夠彈無虛發地清除對手，G2小組居功至偉。

接著，卡彭把目光轉向了政界。很快，芝加哥法官約翰遜就給他寫了一封信：「尊敬的先生，感謝您在選舉日給予我的幫助。沒有您的幫助，我恐怕無法體面地擺脫困境。謝謝您，老人家！這一點我將銘記終身。盼望同您儘快會面！」1928年總統大選時，芝加哥刑警隊隊長羅特斯找到卡彭，請求他不要介入總統競選。卡彭同意了。作為回報，警方承諾盡量不為諸如謀殺一類的小事騷擾卡彭和他的手下。

然而，卡彭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可以殺人放火，但應當按時納稅。一個聯邦稅務偵探偶然發現卡彭控制的一家賭場隱瞞收入。於是順藤摸瓜，把卡彭查了個底兒朝天。1931年，卡彭和其他69名黑手黨黨徒被送上了法庭，他們將面臨合計2.5萬年徒刑的懲罰。卡彭提出用500萬美元補償稅款，芝加哥當局同意了，但卻被聯邦法官否決。卡彭的手下又帶著槍和成沓的鈔票拜訪了12名陪審員，豈料法官在開庭前一天任命了新的陪審員。最後，卡彭因隱瞞個人收入罪被判入獄11年。在監獄中，卡彭依然保持了國王般的尊嚴，女人成了他排遣鬱悶的唯一嗜好。不幸的是，由於安全防護方面的問題，他染上了不愈型梅毒。1939年，因病獲釋的卡彭帶著500萬美元來到佛羅里達，在病床上度過了人生最後的8年。

「我們的事業」建立者——查理·盧西安諾

在《時代》周刊和美國有線廣播網聯合評選出的一份「20世紀最有影響的行業奠基人」的名單中，盧西安諾作為「現代有組織犯罪之父」，赫然排在比爾·蓋茨之前。盧西安諾是阿爾·卡彭的表哥，與表弟不同的是，盧西安諾更善於動腦子。如果說卡彭是一個身先士卒的戰地指揮官，那盧西安諾就是一位職業犯罪經理人。他的一個搭檔阿納斯塔西亞指揮著「暗殺團」，另一個搭檔蘭斯基負責家族生意，因此警方很難找到直接證據證明盧西安諾參與了犯罪活動。

1927年，黑手黨教父馬蘭扎諾和馬塞利亞之間爆發了戰爭。當時，盧西安諾還未加入黑手黨，他和猶太人合夥成立了「七家公司」，壟斷了美國的私酒市場。戰爭是需要錢的，因此兩個教父都爭相邀請盧西安諾加入。仔細權衡之後，盧西安諾選擇了馬塞利亞。馬塞利亞是個極其保守的教父，他只相信西西里人，而盧西安諾的智囊蘭斯基卻是個猶太人。馬塞利亞不斷催促盧西安諾幹掉蘭斯基，以純潔組織。盧西安諾不傻，無緣無故地幹掉夥伴，只會令弟兄們心寒，一個無力保護手下的老大根本無法在黑幫里生存。於是他選擇幹掉馬塞利亞，以絕後患。

盧西安諾設宴招待了馬塞利亞。用完餐倆人打起了撲克牌，期間，盧西安諾「適時」地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後便發現馬塞利亞已被人亂槍打死。盧西安諾報了警，並解釋說，他沒看見誰殺了馬塞利亞，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殺他，謀殺發生時他在廁所撒尿。「我每次撒尿的時間都很長」——盧西安諾的這句話成為了次日《紐約時報》的頭條。報紙上的照片顯現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馬塞利亞的屍體耷拉在桌子上，身上的六個彈孔向外流著血，淌到白色的桌布上，右手夾著撲克牌方塊A。從此以後，方塊Ａ便成為黑手黨的「厄運」牌。不久，盧西安諾又用同樣的手法幹掉了馬蘭扎諾，兩個元老的斃命讓34歲的盧西安諾站到了權力的巔峰。他所向披靡，開始著手優化黑手黨。

24個家族召開了黑手黨全國代表大會。會議選舉了全國委員會，部署了下一步的戰略，制定了新的戒律：一是不許販毒；二是嚴禁謀殺執法官員，除非委員會投票一致同意。因為販毒和謀殺警察會激起民憤，導致議會增加對警方的撥款。而調查犯罪是件費錢的事，沒有撥款，警察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黑手黨徒被無罪釋放。這次會議標誌著科薩· 諾斯特拉（意為「我們的事業」）的誕生，這是一個由全美黑手黨家族聯合組成的形式上統一實質上鬆散的大規模犯罪集團。

盛極必衰，盧西安諾的好日子很快便到了頭。一個叫杜威的檢察官清楚自己很難抓到盧西安諾的把柄，就找了一群廉價的妓女來指控他操縱賣淫。被妓女哭訴打動的陪審團，判了盧西安諾50年監禁。盧西安諾沒有充當污點證人來換取自由，也拒絕越獄。他安心地在監獄裡做圖書管理員，練就一手好字，並繼續遙控著犯罪家族的生意。

黑手黨想盡千方百計來營救獄中的老大。當年的檢察官杜威已升任紐約州州長——一個有權特赦盧西安諾的人。杜威下一步的計劃是競選總統，這給了盧西安諾一個機會。他託人捎話給杜威：「如果你競選總統，我就提出上訴。人們會知道你如何唆使證人作偽證，妨礙司法公正。媒體願意刊登任何攻擊總統候選人的消息。」 盧西安諾還語帶雙關地威脅說：「踩在一個流氓背上爬上州長寶座是一回事，如果你還能踩著我的背當上總統，而不給我一點好處，我就不是人養的！」杜威同意假釋盧西安諾，但盧西安諾要求回到西西里。交易達成後，杜威順便要了9萬美元作為自己的總統競選基金。

盧西安諾獲得了自由。1962年，他因心臟病發作去世。葬禮上，披掛著金面具的高頭大馬拉著鍍金的靈柩，緩緩穿過城市，梵蒂岡的紅衣主教親自趕來為他做安魂彌撒。

紐約五大家族

到了20世紀50年代，紐約成了黑手黨的活動中心，幾乎所有幫會都會深入這個地區。由此形成了紐約黑手黨的５大家族：甘比諾家族、傑諾維斯家族、盧切斯家族、克隆博家族和伯納諾家族。

紐約有五個行政區：曼哈頓、布朗克斯、昆斯（皇后）、布魯克林和斯塔滕島。五個紮根於紐約市的黑手黨家族，都在這五個行政區從事活動。政治上，紐約是民主黨的堅固陣地，其對共和黨的比例超過6：1，幾乎所有經過選舉的城市官員都是民主黨人。然而，自20世紀60年代起，民主黨已不再那麼有凝聚力。就美國政治而言，如果說黨派已經沒有以前那麼重要的話，就意味著利益集團的作用更大了。在紐約，主要的利益集團就是工會。工會與民主黨之間有著強有力的聯繫，並為他們的競選提供人力物力。而很長時間以來，能對這座城市的勞工運動施加強大影響的，就是黑手黨。

紐約有一個市長，一個一院制的城市參議會和一個單獨的警察局。紐約市的警察局有４萬名警官，是這個國家最大的警察局。和所有一線的警察部門一樣，它更多的是反應式的，而非主動出擊。和聯邦調查局不同，紐約的警察局必須對所有市民的犯罪告發以及許多服務請求作出回應。它的首要任務是打擊街頭犯罪和維護秩序而非打擊有組織犯罪，因為調查有組織犯罪耗費甚巨。由此，「我們的事業」得以在紐約日漸做大，並侵蝕了數十個行業，其觸角遍布煤炭、制衣、建築、肉類屠宰及計程車等。

有「三指頭布朗」之稱的盧切斯1900年出生於西西里，1911年來到美國。1915年的一次意外事故讓他失去了一個指頭，從那時起他便得到了「三指頭布朗」這個綽號（這是一個著名棒球投手的綽號）。身高只有5英尺2英寸的盧切斯最初在盧西安諾手下當保鏢，兩人都在馬塞利亞手下效力。盧西安諾非常信任盧切斯，在幹掉了馬塞利亞之後，他又讓盧切斯於1931年9月10日殺死了馬蘭扎諾。隨著盧西安諾的扶搖直上，盧切斯也進入了美國當代黑手黨最高級別人物的圈子裡。

盧切斯總是能抓住潮流。他在制衣工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同時還平穩地經營著賭博業，放高利貸以及買賣毒品。在賄賂官員方面，他長袖善舞，同各級政府官員都是朋友或者有聯繫，比如和時任美國司法部長助理的托馬斯·墨菲。一個官員曾回憶道：「當盧切斯到墨菲的家裡時，他們會在門口鋪上墊子迎接，而墨菲夫婦也是在盧切斯家庭晚宴上談笑言歡的座上賓。」

1967年，盧切斯去世。他的葬禮是黑手黨歷史上最壯觀的，共有1000多個哀悼者，他們是法官、商人和政治家。當然，也有職業殺手、毒品販子和黑幫老大。由於事先知道聯邦調查局將要對參加者錄像，所以盧切斯的家人放出話說，如果哪位黑幫的大人物認為自己不能出現，他們表示充分的理解。一些人因此沒有前來，但都專門派手下送來了錢以表示哀悼。

    另一個大家族叫「伯納諾」。這個姓代表著最古老的西西里黑手黨家族，然而它卻是５大家族裡實力最弱也是最倒霉的一個。1931年，盧西安諾召開黑手黨全國代表大會時，儘管約瑟夫·伯納諾只有26歲，但出於對這個古老家族的敬畏，伯納諾還是被選為黑手黨歷史上最年輕的教父——年齡不是問題，輩份決定權力。20世紀60年代，盧西安諾等老一輩黑手黨領袖已經退出江湖，伯納諾的時機終於到來。他蠢蠢欲動，發誓要成為盧西安諾第二。伯納諾要根除的第一個障礙，就是後起之秀卡羅·甘比諾。然而，甘比諾慣使極老練的政治手腕。他巧妙地避開了針對自己的暗殺後，並沒有直接報復伯納諾，而是唆使伯納諾的手下格萊戈瑞另立山頭，挑起伯納諾家族的內戰。然後，在黑手黨全國委員會上，甘比諾遊說了其他成員剝奪了伯納諾的教父資格，選舉格萊戈瑞為伯納諾家族的新教父。從此，格萊戈瑞成了伯納諾的靶子，而甘比諾則置身事外。伯納諾家族的內戰持續了好幾年，雙方都損失慘重。美國媒體對伯納諾傾注了極大的熱情，《紐約時報》甚至開闢專版來報道這場黑幫家族內部的仇殺。甘比諾又一次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現，他提出一個和平方案：伯納諾和格萊戈瑞都退休，由加蘭特——一個伯納諾和格萊戈瑞都能接受的人，擔任新家族的教父，並負責監督停戰協議的執行。伯納諾沒有選擇的餘地，拒絕甘比諾的和平方案將被視為自私的舉動。1968年，他落寞地退出了江湖。然而，心有不甘的伯納諾並沒有銷聲匿跡，他終於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位置。1983年，一本名為《一個恐怖的男人：約瑟夫·伯納諾自傳》的書出版，轟動一時，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60分鐘》節目也為伯納諾做了一個專題。書中，甘比諾被描述成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一個只會躲在幕後不敢站出來決鬥的懦夫。

在聯邦調查局的電話竊聽錄音中，甘比諾的繼任者保羅憤怒地質問伯納諾：「真的該死，你是想坐牢呢，還是寫你的回憶錄，把你的朋友們寫得個個都卑鄙齷齪？」即便爭議不斷，伯納諾的自傳卻成為年輕一代黑手黨徒了解自己歷史的教科書，伯納諾本人也從失敗者一躍而成「黑幫偶像」。

另一個家族的首領喬·克隆博被譽為公關大師。他是第一個利用合法手段與聯邦調查局作鬥爭的黑手黨教父。

20世紀60年代爆發的伯納諾家族內戰，引起了美國民眾的公憤。一時間，媒體上充斥著對黑手黨的謾罵和侮辱，公眾對黑手黨的惡劣印象甚至波及到了針對旅美的義大利人。為了挽回面子，克隆博控制的派拉蒙製片公司開始了史上最強的危機公關，它於1971年推出以甘比諾為原型的電影《教父》。這部經典之作不僅在電影史上永垂不朽，也徹底改變了美國民眾的認知：雖然黑手黨內部仇殺不斷，但他們並不濫殺無辜，相反，他們關心普通人，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正義。這種美化暴徒的宣傳手法被各大黑幫紛紛效尤，以至於司法部長米歇爾火冒三丈：「克隆博這個雜種應該去競選美國總統！」然而，他不得不佩服這個「雜種」，如果不是克隆博的這番炒作，黑手黨幾乎要滾出美國了。

就在一年前（1970年），克隆博成立了擁有150萬會員的「保衛美籍義大利人公民權利聯盟」，並在紐約組織了10萬人的遊行，迫使米歇爾下令禁止公開使用「黑手」一詞，因為美籍義大利人認為這是一種種族歧視。可以公開辱罵黑手黨的年代一去不復返。從1970年7月開始，人們在提到這個歷史上最大的有組織犯罪集團時，最多只能說一個「黑」字。不過，克隆博也付出了代價。其他黑手黨首領對克隆博並不領情，反而厭惡、懷疑。他們認為，否定黑手黨存在只會招致對它的更多注意。終於，甘比諾決定除掉克隆博。聯盟的第二次集會定在1971年6月28日，當天早上，克隆博早早地出現在集會上。就在人群開始集結時，一個戴著記者證的黑人向前接近克隆博。就在兩人相距不到一步之遙時，他掏出手槍快速地向這個黑幫首領的頭部連發了三槍。克隆博的保鏢立即開槍打死了這名兇手。克隆博沒有當場斃命，而是腦部受傷，成了植物人，七年後才一命嗚呼。

江湖最後的大佬——甘比諾家族

甘比諾家族被稱為唯一讓政府束手無策的犯罪團伙。傳奇教父卡羅·甘比諾也是繼盧西安諾之後最著名的黑幫領袖，被起訴n次，但從未被定罪。說話輕柔、面帶微笑的卡羅·甘比諾最終證明了自己才是盧西安諾第二。他相信最有權勢的人是說話最少的人。暴力雖使人恐懼，但那不是權力。真正的權力表現在眉毛微微揚起的點頭和不容置疑的手勢上。

甘比諾家族的第二代教父是保羅·卡斯特蘭諾。保羅自認為是一個精明的美國商人，引導黑手黨走上合法事業的光明大道。但是，他的兄弟們卻鄙視他的「熱衷和平」，認為他是個「娘娘腔」。甘比諾家族的生意包括兩部分：合法的與非法的。保羅是家族的三號人物，管理合法生意；而家族的二號人物安尼洛則控制著所有的非法生意。儘管安尼洛做了10年的二老板，但甘比諾死前卻指定保羅為繼承人。因為甘比諾相信滲透合法生意、控制工會和洗錢，是黑手黨發展的下一個階段。安尼洛代表的是黑手黨的過去，而保羅則代表黑手黨的將來。

安尼洛服從了組織安排，但他的手下並不服氣，尤其是約翰·高蒂。這個未來的第三任教父很早就表現出對保羅的不屑一顧，在聯邦調查局的錄音中，高蒂稱保羅為「喝牛奶的人」，保羅的兒子是「膽小的推銷員」，保羅的智囊團是「猶太俱樂部」，並稱保羅和他的副手「互相手淫」。內部矛盾並未阻礙家族的發展，在保羅的領導下，甘比諾家族變得比過去更有權勢，直到聯邦調查局在保羅的卧室里安裝了竊聽器。這次竊聽是美國掃黑史上最富成效的措施之一，指揮竊聽行動的奧布賴恩被授予執法官的最高榮譽——功勛獎章。

1985年，美國政府把保羅送上被告席，檢察官掌握的材料足以徹底摧毀甘比諾家族。但是高蒂搶先一步，用3顆子彈永遠堵住了保羅的嘴。由於對死人的竊聽記錄不能作為法庭證據，超過7000頁的起訴書在幾分鐘內變成了一堆廢紙。

然而，隨著《反犯罪組織侵蝕合法組織》和相關法律的出台，以及一整套證人保護計劃的實施，美國黑手黨的勢力日薄西山。隨著甘比諾家族第三代領導人約翰·高蒂的被捕，屬於黑手黨的黃金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

不過，這並不意味黑手黨從此在美洲大陸上絕跡。雖然它的許多頭目被監禁和謀殺，但自有後來人頂替，其犯罪行為不僅依舊，而且花樣翻新，無時不考驗著立法者的智慧和執法者的勇氣。

鏈接： 美國黑手黨大事記

1889年1月24日。黑手黨的名字因一次敲詐案而第一次出現在美國官方檔案上

1922年，墨索里尼穿梭機：西西里的黑手黨受到墨索里尼的鎮壓而大批遷往美國

1928年4月，鳳梨普選

1929年2月14日，情人節大屠殺

1929年5月，大西洋城會議

1931年9月10日，「西西里晚禱之夜」

1957年，阿帕拉契恩會議

1961年4月17日，豬灣入侵

1964至1969年，香蕉戰爭

1970年，《有組織犯罪控制法》通過並頒布

進入80年代以後，黑幫中年青一代的忠誠度下降，《有組織犯罪控制法》與「聯邦證人保護計劃」的推出，接二連三的大規模的掃黑行動，使得美國黑手黨屢遭重創，勢力大不如前。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