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至少做一次傻瓜
05-31
這一生，至少做一次傻瓜
「可能是因為我太笨了，蘋果樹也受不了我，只好結出蘋果了。哈哈哈。」不用農藥、不用肥料的野蘋果，居然比任何高級品牌都香甜可口。經由ＮＨＫ節目報導而聲名大噪的木村阿公，在他開朗的笑容底下，隱藏著一個飽嘗人間至苦的秘密。在青森縣津輕地方栽種蘋果的他，憑藉著一股「相信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的傻勁，在貧窮困頓中堅持無農藥、無肥料的放養方式。他的故事震撼了千千萬萬人，使一心求死的青年重燃生機，讓黑道大哥感動落瓷B邀請他把酒言歡....
0-1 【導讀】 窮得只剩下信念！為一件事瘋狂，總有一天可以找到答案。
那是一座有如原生林般的蘋果森林；那是一顆放了兩年也不會腐爛的奇蹟蘋果！
世上沒有不可能！向老天借膽量的傻瓜精神！
乍看之下，木村阿公有如現代版的愚公移山，他花了30年，為了種出不用農藥、不用肥料的蘋果，卻在這段追尋過程，進而體悟出自然與生命的真諦，而在他常年開朗笑容的背後，你將會讀到滿懷著愛的「傻瓜精神」。這份精神揭示的不只是人對於夢想的永不放棄，更是打開了我們面對自然、生命、人生、經濟，乃至於迎向未來世界面貌的一項啟示。相信生命的一切可能性，懷抱土地紮根的信念。那麼深的愛，本身就是一種奇蹟。他的故事，引爆全日本人熱烈迴響，蟬連日本亞馬遜排行榜50週，持續更新紀錄中。「可能是因為我太笨了，蘋果樹也受不了我，只好結出蘋果了。哈哈哈。」不用農藥、不用肥料的野蘋果，居然比任何高級品牌都香甜可口。一顆保存了兩年、已經切成兩半的蘋果居然不會爛，只會像「枯萎」般越縮越小，最後變成帶有淡淡紅色的乾果，散發出像水果乾般甜蜜的香味……經由ＮＨＫ節目報導而聲名大噪的木村阿公，在他開朗的笑容底下，隱藏著一個飽嘗人間至苦的秘密。在青森縣津輕地方栽種蘋果的他，憑藉著一股「相信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的傻勁，在貧窮困頓中堅持無農藥、無肥料的放養方式。他的故事震撼了千千萬萬人，使一心求死的青年重燃生機，讓黑道大哥感動落淚、邀請他把酒言歡。木村阿公不只愛蘋果，也憐惜所有雜草與昆蟲，深信蘋果樹自然向下紮根的能耐，就是要證明「天公疼憨人」！【內容導讀】
情願傻，夢想就能實現 ～陳秋月／圓神出版事業機構 總編輯 「這個男人所成就的奇蹟，比牛頓、比萊特兄弟還要偉大。」《商業週刊》刊載《這一生，至少做一次傻瓜》的故事時，說它是「佐賀阿嬤之後，最令人感動的木村阿公的傻瓜精神」。朋友看了開玩笑說：「你們是不是出了佐賀阿嬤之後，就在替阿嬤物色『配偶』啊？」聽了苦笑之餘，也想起當初邂逅阿公的經過。 阿公的書原名叫《奇蹟蘋果》，在日本一出版就上了排行榜，可是我既不愛農業書，也不覺得種個蘋果有什麼了不起，所以完全沒放在心上。可這書實在太紅，每次逛亞馬遜書店都會看到，終於忍不住掃了一下內容，書腰上的文字總算讓我有了點感覺。它大剌剌的寫著：「這個男人所成就的奇蹟，比牛頓、比萊特兄弟還要偉大。」 不過就是種個蘋果嘛，怎麼可能比發明萬有引力或飛機的科學家偉大？暗自感嘆出版社實在太會掰，這才勉強買回來評估。沒想到選書報告當天，同事才講了沒幾句，老總就拍板說，這書我們一定要，阿公實在太偉大了。咦？這樣就決定了？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阿公就和阿嬤一起送做堆，進了圓神大門。 老總果然有慧眼，而我，直到看了書，在某個恍惚的午後，才突然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一種真實的領悟浮上心頭：「是的，創造不見得勝於回歸。把一個劇烈的破壞回歸原樣，絕對有可能比一個新發明更令人敬畏。」 阿公花了11年的時間，任千夫所指、任妻女挨餓、任父母絕緣、任衣帶漸寬人操老、打落牙齒和血吞，仍堅持要做這件沒人完成過的事：讓土地回歸自然原貌，種出真正無農藥、無肥料的蘋果。 阿公的行為，好像愚公移山。那傻憨憨的笑容背後，其實是無數的淚水、汗水與堅忍不拔的嘗試，以致到最後，連老天都忍不住要對他微笑。 阿公說：「是蘋果樹可憐我，所以結出果子來。」努力、執著到連樹都看不下去了，人怎能不受感動？這樣的精神，難道會比萊特兄弟遜色？「主角是蘋果，我只是幫手。」
聽說，NHK當初介紹阿公的奇蹟蘋果的節目，應觀眾要求重播了100次。以我經常破表的好奇指數，當然立刻就去看了。而且，忍不住看了兩遍，因為第一遍有些話沒聽懂。 看完之後，腦海中浮現一句久違的話：「大智若愚」。久違，因為周遭人若聰明往往鋒芒外露，若不夠機靈也總難以隱匿，能深掘的不多，但阿公不同。他雖然笑起來憨直傻笨，說出的話卻句句發人深省，讓我對著電腦螢幕，點頭如搗蒜。阿公一點都不傻，非常專業、非常智慧，只是，他曉得真正重要的是什麼，所以從不把自己當主角。 他說：主角是蘋果，我只是幫手。他說：有心，技術自然會跟上來。他說：不要想太多，只要當個傻瓜就做得到。這是阿公的謙卑、阿公的熱情，以及阿公的「傻瓜精神」，一種一旦鎖定目標就不顧一切奮勇前往的魯直。這些使他忍人所不能忍、成就了人所不能成就的。「你難道不疼惜這些蘋果樹嗎？」 阿公的蘋果園，昆蟲蚱蜢跳躍不歇，土地又黑又軟，因為沒有任何大型機械壓過，就像山上真正屬於大自然的土壤。因此，每一株蘋果樹能夠深深紮根，即使颱風來襲，鄰近的果園樹倒果落，阿公的果園卻經耐風雨，受損輕微。 這樣的農法，許多人想學，阿公也毫不藏私。阿公收的第一個弟子，是位六十歲的前建築公司老闆。他雖然很希望種出這種可以在採收20分鐘後銷售一空的奇蹟蘋果，但卻不願意照阿公的叮嚀，用人工方式灑醋抗病菌。一來是心裡半信半疑，土不受壓真的那麼重要嗎？二來是實在太耗力，機械2小時可以做完的事，人工要花4-5天。結果，蘋果病了、葉子落了，開花季亂了。阿公說，如果真的沒辦法，那就用機械灑吧。心裡沒說出的話是：「難道你不疼惜這些蘋果樹嗎？」阿公知道，沒有真心的愛，就結不出有生命力的蘋果。阿公與弟子的對比，揪住了我的心，原來，偉大是比較出來的。阿公成功的背後所付出的心力，是短視近利的人吝於付出的。
阿公的故事好精湛，我可以寫很多很多。但真的重要的是：「如果生命中有一件執著要去做的事，一個好像做不到的夢想，那就效法阿公吧。如果還沒有夢想，就放膽去找吧。」能夠傻、情願傻，夢想一定能實現。【作者簡介】石川拓治一九六一年出生於茨城縣水戶市，傳記作家。著有《我們從哪裡來？》《因為放棄，所以才能活》《國會議員村長》等。【目錄】推薦序 重新看待我們這塊土地 孫越推薦序 我眼中的木村秋則 陳惠雯推薦序 比愛更漫長 褚士瑩推薦序 不需要人，草木也可以茂盛 江榮原
前言：蘋果湯的滋味 ＮＨＫ「專家的作風」導播 柴田周平 奇蹟的蘋果序章黑道大哥說：「改天想單獨跟你喝酒！」弱不禁風的現代蘋果朝夢想一路狂奔的傻勁為了開耕耘機入贅農家改變一生的機緣挑戰沒人做過的事枯樹堆裡的蘋果
蘋果成為最佳伴手禮一腳踏進地獄窮得只剩下信念成為過街老鼠父親的夢想變成女兒的夢想陷入絕望深淵跟蘋果樹說話的人置之死地死才能讓我放棄夢想月光下的答案
答案就是泥土！用牙齒交換蘋果樹的葉子枯樹逢春你的果園開花了！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蘋果強颱也拔不起的蘋果樹後記作者註主要參考文獻導讀：樹上的那片藍天 腦科學家 茂木健一郎
0-2 【推薦序】比愛更漫長
～褚士瑩／知名作家
有機是一條比愛還要漫長的路。 在美國，很多人以為要栽種有機蘋果，把原有的蘋果園，花一點心力就能變成有機，卻沒想到只換得徒勞無功，因為大部分原有的品種沒有對抗病蟲害的能力，並不適合有機栽種的方式，原本種植的地點跟間距都不對，土壤殘留農藥跟化學肥料，就連土壤的ph酸鹼值也需要做大幅度的調整，就算一切條件都適合，轉換的過程起碼也要花三年，因此專家都強烈建議要從頭選一塊合適的新地重新開墾。 可是，來自青森的木村先生卻違反所有的法則，只憑著堅強的意志力，顛覆了周圍所有人的悲觀預期，終於在家人咬著牙根挺力支持下用十多年的生命，成功的在原本普通的果園裡孕育出有機蘋果，難怪被稱為奇蹟，可喜的是，原本因為堅持要種出有機蘋果而陷入絕境的家庭經濟狀況，連稅金跟保險費都付不出來的窘境，也因為後來培育出來的有機蘋果價格夠高，而得到了扭轉，但這樣的轉機，身邊沒有任何人誤以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 在以蘋果為出口經濟命脈之一的紐西蘭，全國也僅有不到四％的蘋果是有機的，這些有機蘋果的來源，幾乎全數都是專門新開闢的有機農場，傳統蘋果園改種成功的例子，可說幾乎沒有聽說過，即使如此，有機果園的產量，也只有傳統蘋果園的四分之三，果實也比一般的蘋果小，整體果園的收入也比一般低，這些昂貴的有機蘋果，最主要的外銷市場，正是日本。 ＮＨＫ電視台報導木村先生的蘋果後，自然農法又掀起了一波的討論，有人質疑使用農藥是否真的那麼罪惡，也有人思考將八百株蘋果樹種植在一起這件事本身，是否合乎自然的定律，但當所有人看到木村先生因為追尋夢想而落入人生未曾有的困難境遇時，沉睡多年的蘋果樹，終於開花的剎那，卻都被他的勇氣感動，也感染到他對樹木深深的情感，這段節目也因此應日本觀眾要求重播了一百多遍。那麼深的愛，本身就是一種奇蹟。【推薦序２】我眼中的木村秋則 ～陳惠雯／「幸福農莊」負責人
0-3 【內容試讀】前言：蘋果湯的滋味
～柴田周平／NHK「專家的作風」節目導播
我們的節目「專家的作風」，於不需要肥料，不需要農藥，在大自然的環境中茁壯成長。木村先生發現了大自然中生命力的由來，這就像是「哥白尼原理」，人類要花費幾十年或是一百多年，才能真正了解其中深奧的意義和完整的理論。
噴灑農藥就是用外力抑制果園的生態系統，用這種方式達到「無菌狀態」的確可以讓蘋果樹結出碩果，可以進行人為的控制。用如同在人工管理的封閉空間「大量生產」的工業產品相同的方式，開拓出近代農業之路，人類也因此受到了恩惠。 使用農藥和肥料進行「管理」的農業的確可以提升收穫量，但也對環境造成了極大的負荷。噴灑農藥不僅破壞了原本存在的生態系統，持續使用肥料，也會使土壤喪失原本具備的能力，讓原本可以自立的大自然變成經常需要「打點滴」加以維持的病態狀態。在這種環境下生長的農作物，當然不可能發揮原有的生命力，這種狀況也會反應在農作物的口感上。 木村先生的蘋果有「蘋果應有」的味道，不光是甘甜或是富含水分而已，而是具備了蘋果這種農作物原本所具備的複雜、深奧，宛如「味道的雕刻品」般的口感。那不是靠農藥浸泡出來的，也不是由肥料堆砌出來的，而是在大自然中發揮生命原本的力量所誕生的「奇蹟蘋果」。我們品嘗到的是一個完美的、具有生命哲學的果實。 想到木村先生的蘋果，令我想起以前在亞馬遜中心城市的馬瑙斯（Manaus）的市場喝的果汁。烈日下人來人往，在樸質的小店舖喝到的果汁，是我之前從來不曾喝過的、充滿生命力的味道。 在藥物浸泡的無菌狀態下補充營養劑，不正是我們文明人的象徵嗎？木村先生發現的、激發「蘋果本身能力」的相關知識，也對我們的生活方式大有幫助。我們真的能夠喚醒身體內在的生命力嗎？在資訊化社會中，我們的生存能力漸漸衰退，木村先生的蘋果讓我們面對了一個很大的課題。 我們是否能夠從木村先生的「奇蹟蘋果」中激發出「蘋果的恩惠」？這取決於我們日後的努力。木村秋則先生的蘋果樹上的那片藍天，又深、又開闊。0-4 【內容試讀】序章
如果說，用無數石頭堆積而成的巨大聖殿，或是馳騁在世界海洋的艦隊是歐洲文明的象徵，那麼，精心拾掇的水田和打掃得一塵不染的街道就是日本文明的神髓。 日本人刻苦耐勞、熱愛整潔，用心地整理這個島國的每個角落，以種植稻穀、種植豆子和蔬菜為生。聳立在津輕平野上的獨立山峰—岩木山的山麓下那片綿延的蘋果園也不例外。 每一座蘋果園內的蘋果樹都修剪得十分整齊，樹下短短的雜草像草皮一樣。綠油油的茂密樹葉反射著夏日的陽光，每一片都宛如經過精心擦拭般閃閃發亮。即使不是西博德，看到這片細心呵護的蘋果園景象，也會情不自禁地發出讚賞。 對蘋果果農來說，維持整潔的蘋果園不僅是獲得豐碩果實不可或缺的工作，更是一種道德。因此，也難怪眼前這片果園的主人會被人用津輕話取了一個很糟糕的綽號：「滅灶」。一九八○年代後期的某個夏天—時序進入夏天，一整片的蘋果園綠意更濃了。岩木山上的山風吹來，幾億片、幾十億片的樹葉頓時隨風搖曳，宛如一片波浪翻騰的樹海。 在這片景象中，只有一座果園與眾不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園內恣意生長的雜草，有些地方已經長到人胸口的高度。誰都不難發現，這裡今年還沒有割過草。在這座雜草叢林中，蝗蟲唯我獨尊地跳來跳去，蜜蜂飛舞，青蛙扯開嗓子高鳴，還有野鼠、兔子奔竄。這裡不像是果園，簡直就像是荒蕪的野山。撥開擋住前方的雜草，用腳踩下、走進雜草叢生的山林稱為「劃草」。在這座果園，必須用劃草的方式才能走到蘋果樹旁。修整高達三、四公尺的蘋果樹時，需要梯子。一般果園都把草修得十分短，地面踩硬後，平整得幾乎可以在上面打網球，搬動梯子也不需要費太大的力氣。然而，在這座果園，光是搬動梯子就是一項艱鉅的任務。果園的主人走在齊胸的雜草中，大汗淋漓地搬著梯子。 既然這麼辛苦，乾脆把雜草割一割還比較輕鬆。而且，雜草容易滋生各種蟲子。周圍的果農拜託這片果園的主人趕快修一下草，但他還是固執地不肯點頭。光是這件事，就引起周圍勤勉的果農極大的不滿，而蘋果樹的模樣更是慘不忍睹。夏季的時候，其他果園的蘋果樹上樹葉繁茂，也結了許多青澀的果實，讓人擔心樹枝會不會壓垮。 然而，這座果園的蘋果樹上幾乎沒有結果，樹葉也少得可憐。明明是夏天，樹葉卻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即使是好不容易保留下的、為數不多的樹葉，有些出現了茶褐色的斑點，有些沾上了黑漆漆的、像煤煙般的東西，還有些滿是坑坑洞洞。這座果園一片荒蕪，好像得了皮膚病而掉毛的狗。為什麼會荒蕪到這種程度？附近的果農無人不知。因為，這裡沒有灑農藥。這六年來，果園的主人沒有在蘋果園裡灑過一滴農藥。理所當然地，蘋果樹生了病，遭害蟲啃食，初春時冒出的嫩葉大半在夏天之前就掉光了。所以，蘋果樹這幾年都沒有開花。而且，果園的主人明知道果園變成了這副德性，他的行為卻令人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他在黎明前就來到果園，有時候從早到晚抓蘋果樹上的蟲子，有時候在雜草中坐一整天，一動也不動。有時候又會把醋裝進噴灑農藥的噴霧器中，灑在蘋果樹上，或是用食用油洗樹皮……他的行為根本不像是正常的蘋果果農。今天，他從一大早就用手枕著頭躺在蘋果樹下。「滅灶」就是爐灶的火已經滅了的意思。如果一個家庭生活中心的爐灶都熄了火，就代表一個家已經支離破碎，家人走投無路了。對果農來說，這是最大的侮辱，但這個男人卻「當之無愧」。不，這個男人在果園內時坐時躺，別人如果知道他在幹什麼，恐怕不只罵他「滅灶」而已，而會懷疑他的腦筋是不是有問題。這個男人並沒有睡著。夏天的烈日下，茂密的雜草發出陣陣青草味，他看著正在吃蘋果葉的害蟲。蟲子在草蔭下鳴叫，微風徐徐，變成黃色的樹葉紛紛飄落。不知名的蟲子嗡地一聲掠過男人的臉旁飛了過去。即使身處寧靜山麓的果園內，如果躺一整天，就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情況。然而，那個男人對外界發生的這些事視若無睹、充耳不聞。他專心一致地追蹤觀察一隻害蟲的行為。危害蘋果樹的害蟲不計其數。除了專門吃初春嫩葉和花芽的褐捲葉蛾、亂紋蘋果捲葉蛾等捲葉蛾類以外，還有會啃食葉子的尺蠖、蚜蟲、紅葉，以及危害果實的螟蛾幼蟲和介殼蟲……光是具代表性的害蟲，種類就不下三十種。那天，他專注地觀察著尺蠖。一般的尺蠖最粗也不會超過三、四毫米，但這隻尺蠖比人的小拇指更粗，長度也比小拇指更長，牠一定被蘋果樹葉餵飽了。他的雙眼注視著身體圓滾的巨大尺蠖，用宛如人類把大拇指和食指時張時合測量長度般的幽默動作，緩緩移動到蘋果樹葉背後。尺蠖的動作十分緩慢，花了很長時間啃完一片樹葉後，開始尋找下一片樹葉。照理說，牠可以隨便找一片葉子來吃，但尺蠖似乎有自己的執著。首先，牠絕對不吃生病的葉子，即使是健康的綠葉，也不是每片都能獲得牠的青睞。尺蠖追求只有牠自己才知道的理想樹葉，慢慢地從一片葉子移向另一片葉子。原本就已經夠讓人心焦了，沒想到牠還不時突然停下。是察覺到動靜、受到驚嚇嗎？或者只是情緒不定？牠只用最後的偽足抓著樹枝，像樹枝般伸直全身，僵硬不動了十幾、二十分鐘。牠身體表面的顏色和圖案，都和灰白色的蘋果樹枝像得令人佩服，也許是一種擬態吧。仔細觀察，發現牠嘴裡吐出極細的絲，把身體固定在樹枝上。男人覺得尺蠖再怎麼巧妙地偽裝成樹枝，他也可以一眼看穿，但似乎可以騙過鳥兒的眼睛。當蟲子蠕動時，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鳥兒的佳肴，靜止不動的尺蠖卻沒有受到攻擊。他從一大早就在蘋果樹下張大眼睛、不知厭倦地觀察著尺蠖的一舉一動。這是侵害他心愛蘋果樹的可恨敵人。他認為熟知尺蠖的習性後，也許可以發現消滅牠的方法，但他觀察尺蠖的眼神未免也太溫柔了。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些尺蠖幾乎已經毀了這個身為蘋果果農的男人的家庭。葉子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蘋果樹已經好幾年沒有結果，他也連續好幾年都沒有收入，一家七口持續過著赤貧的生活，幾乎快走投無路了。當尺蠖不小心掉在他胸前時，他抓了起來，用放大鏡仔細觀察牠的臉，然後把牠放回蘋果葉上。「不要吃太多葉子唷。」最後，他這麼對昆蟲說道。果園的角落，豎著一塊硬紙板看板，上面寫著對昆蟲的警告：「警告昆蟲！如果你們繼續在此肆虐，我將使用烈性農藥！」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他不是正常人。然而，正因為他異於常人，才會做這種不可能的事。他要栽培無農藥蘋果。簡單地說，這是他的夢想。至少在那個年代，是百分之百不可能實現的夢想。黑道大哥：「改天想單獨跟你喝酒！」這個男人名叫木村秋則。木村在不結果的蘋果樹下觀察尺蠖的二十年後，也就是二○○六年歲末，筆者有幸見到了他。奇蹟的蘋果。大家都這麼稱呼木村先生種的蘋果。要買他的蘋果極其困難。聽說用他的蘋果製作的蘋果汁，有三分之一都被某政治人物包下了；還聽說東京有一家法國餐廳用他的蘋果做出頂級的湯，但餐廳的預約已經排到一年以後。類似的傳聞不計其數。他花了將近三十年的歲月研究栽培無農藥蘋果。原本以為他一定是一個很難纏的人，沒想到在東京打電話要求採訪時，他欣然應允，令筆者有點措手不及。他住在從青森縣JR弘前車站開車大約三十分鐘左右的岩木町，以前是中津輕郡的岩木町，該年二月在町村合併時，成為弘前市的一部分。他說計程車司機不容易找到他家，所以會親自來車站前迎接。然而，在約定的時間到達弘前車站後，等了好一陣子，仍然不見木村的身影。打電話給他也找不到人，他家裡的電話一直占線，打他的手機，只聽到鈴聲空虛地響個不停。一個小時後，才終於聯絡上他。「對不起，對不起，突然有客人來。我馬上去接你，真的很對不起。」木村在電話裡的聲音超級大聲，筆者忍不住拉開手機和耳朵的距離。是我們要來採訪，他根本不用這麼連聲道歉。而且，木村強烈的津輕話聲調似乎有柔和人心的療癒效果，我們頓時忘了在飄雪的車站前圓環等了一個小時這件事。木村說馬上來接我們，但我們又等了幾十分鐘，最後，還是搭計程車去了他家。計程車經過賞櫻勝地的弘前城護城河旁的道路，穿越市區，經過岩木川，發現前方聳立著一座令人嘆為觀止的雄偉大山。那就是岩木山。岩木山別名又稱津輕富士，外形和富士山十分相似。這是由火山活動形成的成層火山，所以，說它是富士山的兄弟山也不為過。但岩木山不像是弟弟，更像是妹妹。優美的山麓勾勒出和緩的曲線向平原延伸，經常被形容為平安時代的公主穿的十二單衣。對生活在津輕平原的人來說，這是一座特別的山，自古以來就是信仰的對象。木村家所在的岩木町就是山腳下的城鎮。和弘前市合併後，岩木町的人仍然以栽培蘋果和稻米為主的農業為生，周圍是一片東北地區典型的農村景象。木村說，他家的路不好找，所以在雪中趕到住家附近的加油站來接我們。他年紀五十過半，理得很短的頭髮已經花白。個子既不高、也不矮，差不多是那個年紀的平均身高；他很瘦，但肌肉很結實，擁有從事體力工作多年的人的特殊體型。這樣的描述或許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沉默寡言、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的人。如果論性格，他應該算是典型的日本人。然而，初次見面時，他就擠出滿臉皺紋，笑臉相迎。木村是一個開朗的人，只要在他身旁，就會忍不住跟著他心情愉快起來。從見面的那一瞬間，就讓人有一種懷念的感覺，好像和他已經認識了好幾十年。來到木村住家客廳兼辦公室後，才知道剛才電話打不通的原因。傳真連續不斷。木村的蘋果並非透過一般的流通管道銷售，是真正的「產地直銷」。客人用明信片和傳真訂貨，木村直接用宅配送到客人家裡。由於他太有名了，供不應求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幾年。在那天採訪過程中，訂貨的傳真一直沒有停過。聽說木村曾經因為投入無農藥栽培蘋果這個難題，導致一家人多年生活困苦，但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他是報紙和電視爭相報導的名人，全國各地有很多他的「信徒」。除了日本國內，他還去國外教授農業技術。而且，他的蘋果轉眼之間就銷售一空，收入應該大為增加，但從他家的客廳完全無法感受到這一點。木村秋則這個人似乎對奢華這件事沒有興趣。眼前所看到的是樸實的農民生活，榻榻米和紙門已經好幾年沒有更換了。木村會把附近的棄貓都帶回來養，所以他家有好幾隻貓。聽說即使換了拉門和榻榻米，也很快就被貓抓壞，於是乾脆不換了。矮桌上放了一台整理顧客資料的老舊電腦，仍然是MS-DOS的系統，一整疊訂購蘋果的傳真堆在電腦旁。最近，除了訂購蘋果的傳真以外，還有不少內容是激勵木村或是找他討論人生問題。「自從上了電視，各式各樣的人都會打電話或是傳真給我。有很多年輕人，也有寺廟的住持或是醫生等各種不同行業的人。上次有三個黑道兄弟開了一輛進口的大車子來我家，把我嚇得半死，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木村說了一個東北地區大都市的名字。「他們特地來找我，我問他們有什麼事，他們說：『可不可以請你接一下電話？』遞給我一支手機，電話那一頭好像是他們的老大，我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沒想到他竟然對我說：『我看了電視哭了。』他說他好久沒哭了，為了告訴我這件事，特地派了三個小弟過來，只為了說一句：『改天想單獨跟你喝酒。』」十二月初，NHK的「專家的作風」這個節目才剛介紹過木村的人生。「有很多人告訴我，我當時說的每一句話都留在他們的腦海中，但我是傻瓜，根本不記得那時候說了什麼。」說著，木村咧開已經沒有牙齒的嘴巴笑了起來。木村才五十多歲，牙齒幾乎都已經掉光，僅有的牙齒也像是變成褐色的蘋果芯般萎縮了，根本無法咬食物。照理說，他可以去治療，或是乾脆裝假牙，但他沒有這麼做。「我用牙齒換來蘋果樹的樹葉。」他說著冷笑話，自己哈哈大笑起來。他似乎毫不在意。筆者很努力思考該如何向讀者傳達他的笑容。因為，筆者從來沒有聽過這麼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沒有混合H的音，而是連續發出母音A的聲音，有點像東野英治郎扮演的水戶黃門的笑聲。如果從光國的笑聲中完全抽掉傲慢的感覺，再增添五成的開朗，或許就成了木村的笑聲。那個下雪的日子之後，筆者有將近一年的時間，只要一有空就往弘前跑，似乎只是為了聽他的笑聲。木村的笑聲不僅令人愉快，還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力量。其實，從他嘴裡說出的並非都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一個想要自殺的年輕人打電話給我，說他剛從研究所畢業，繳學費什麼的用了父母很多錢，但他不管做什麼都失敗，找不到工作，也回不了家，所以打算一死了之。看到那個節目後改變了心意，終於有勇氣繼續活下去。」那個年輕人說，他發現和木村經歷的辛苦和挫折相比，自己的煩惱根本稱不上是煩惱。筆者問木村，當時是怎麼回答那個年輕人的，他稍微沉思了一下。「……嗯，我好像說，很高興他改變心意了，然後，我告訴他，只要當個傻瓜就好。只要實際做做看就知道，沒有比當傻瓜更簡單的事了。既然想死，那就在死之前當一次傻瓜。身為曾經有過相同想法的過來人，我至今領悟到一點：為一件事瘋狂，總有一天，可以從中找到答案。」為一件事瘋狂，總有一天，可以從中找到答案。木村的這句話正道盡了他的人生。弱不禁風的現代蘋果不用說，木村瘋狂的那件事當然就是無農藥栽培蘋果。即使現在，仍然有不少專家說這是不可能的任務。如果不使用農藥，就無法種出蘋果。對實際栽培蘋果的人來說，這是常識中的常識。不是果農的人或許不太能理解這句話。即使不務農的人也知道，現代農業密切依賴農藥，幾乎所有的農作物都必須使用農藥才能種植，只有極少數農作物可以不使用農藥。然而，這只是依賴的問題，不使用農藥，應該不至於種不出蘋果。況且，市面上有許多外觀不怎麼漂亮、卻沒有使用農藥的蔬菜和水果。進一步而言，以前根本就沒有農藥。江戶時代的農民並不使用除草劑和殺蟲劑，也照樣種稻米、種蔬菜。至於蘋果，至少在牛頓的時代已經有蘋果了，讓他發現萬有引力法則的那顆蘋果應該沒有使用農藥。如果不用農藥就種不出蘋果，那麼，放在威廉．泰爾兒子頭上的水果就不是蘋果。因為，十四世紀的瑞士並沒有農藥噴灑器。難道使用農藥不是為了增加收成，或是節省農務作業的時間，或是讓農作物的外表更好看嗎？大家應該都這麼認為吧？雖然這種想法沒有錯，但站在現代蘋果果農的立場，會認為這種觀念很天真。並不是不使用農藥會造成收成不佳這麼簡單的問題，而是不使用農藥，就會毀了蘋果樹。不同種類的農作物，對農藥的依賴度也大不相同。日本的研究發現，如果不使用農藥，會因為病蟲害導致蘋果的收成減少百分之九十以上。小黃瓜也一樣，如果不使用農藥，收成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即使如此，小黃瓜仍然可以每年重新播種。蘋果的情況就沒有這麼簡單。當蘋果樹受到嚴重危害，收成低於正常的百分之十，翌年就無法開花。無法開花，當然就不可能結果。也就是說，只要持續兩年進行無農藥栽培，蘋果的收成就幾乎等於零。如果不恢復使用農藥，這種狀況就無法好轉。其實，現代的蘋果和威廉．泰爾或牛頓時代的蘋果大不相同，這也是無法種出無農藥蘋果的最大原因。原因在於品種改良。現代的蘋果，和以前的蘋果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如今，大家都認為亞當和夏娃在伊甸園偷吃的是蘋果，其實，在《舊約聖經》裡，只提到那是分辨善惡樹的果實。誰都不知道能夠分辨善惡的樹到底是什麼東西，但這種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樹的果實之所以會變成蘋果，是因為蘋果在英語和德語中，原本就代表「樹木的果實」的意思。樹木的果實就代表蘋果這件事，顯示出古人在認識其他水果之前，也就是從遙遠的古代開始，蘋果就已經存在了。事實上，瑞士曾經從四千年前的歐洲原住民遺跡中，發現過炭化的蘋果。許多考古學家認為，這代表當時已經開始種植蘋果。無論在羅馬帝國、希臘或是古埃及，蘋果都是廣為人知的水果，人類栽培蘋果已經有數千年的歷史。這種分類為薔薇科蘋果屬的植物的野生種，廣泛分布於西歐至亞洲，一般認為，發展為我們目前食用的蘋果品種的原產地，就是高加索山脈的山麓地帶。這種野生蘋果很小，酸味和澀味很重，現代人根本無法食用。在歐美國家，至今仍然持續種植用於製作蘋果酒（Cider）的野生酸蘋果，那是一種很接近野生種的小蘋果，甜度較低，埃及和希臘人食用的應該也是這種類型的蘋果。當時就已經有了嫁接的技術。希臘時代的文獻資料上寫著嫁接的方法，因此不難想像，當時的人挑選出口感較好的蘋果品種，用嫁接的方式增加該品種的產量。在羅馬時代，至今已經有十二種品種，即使古代的品種改良和目前無法相提並論，但從人類栽培蘋果開始，經歷了漫長的歲月，逐漸進行品種改良。不光是蘋果，我們目前食用的所有穀物、蔬菜和水果，都是經過極其漫長的歲月改良後的植物。米和麥的野生種一旦成熟，就會四處飛散，我們食用的米和麥之所以不會飛散，是為了方便收割而改良出來的。不知道各位對香蕉沒有種子會不會感到不可思議？這是熱帶的人花費幾千年的歲月，挑選出沒有種子的品種加以培育的結晶。十八世紀時，英國人發現將兩個品種交配後，可以產生新品種的方法後，品種改良的速度大幅增加。人們為了追求更美味的蘋果，嘗試用各種不同的品種進行交配。十九世紀後，美國的蘋果品種改良成為一種風潮。品種改良的基礎當然是移民從歐洲帶去的蘋果，但在新大陸進行品種改良後的蘋果，成為比舊大陸的傳統蘋果更大、更甜的水果。可以說，十九世紀成為一個分界線，之前的蘋果和之後的蘋果是完全不同種類的水果。十九世紀，發生了一件在栽培蘋果的數千年歷史中舉足輕重的事。那就是農藥的發明。在十九世紀後期，發明了目前稱為古代農藥的石灰硫磺混合劑和波爾多液。當然，農民並不是在這些農藥發明後，立刻廣泛加以使用。直到十九世紀尾聲，蘋果栽培業才正式使用農藥。可以有效驅除害蟲和病害的藥劑，徹底改變了品種改良的根本。在沒有農藥的時代，即使經過品種改良，創造出可以結出口感甘甜蘋果的蘋果樹，如果這棵樹無法抵抗病害和蟲害，就無法順利培育。換句話說，當時只能培育出不使用農藥也不會受到病害和蟲害的品種。隨著農藥的出現，這種限制就消失了。因為農藥會承擔對抗蟲害和病害的功能，在改良品種時，不需要考慮對病蟲害的耐度，只以結出更甜美蘋果為目的。事實上，我們目前吃的蘋果幾乎都是在使用農藥後所開發的品種，也就是說，是以使用農藥為前提進行改良後的品種。因此，現在的蘋果比起遙遠的祖先—也就是高加索山脈的野生種更大、更甜，兩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但現代蘋果也失去了野生的力量，變成了極其脆弱的植物，沒有農藥的協助，就無法對抗病蟲害。蘋果這種水果，是密切依賴農藥的現代農業的典型植物。即使不搬出這番理論，只要種植蘋果的果農都知道，一旦疏於噴灑農藥，蘋果樹很快就會遭到疾病、害蟲的肆虐。即使使用了農藥，如果用的時期和方法不正確，也會發生疾病和蟲害。蘋果果農家的小孩一定經常聽大人提起，在農藥尚未普及的時代，自己的父輩和祖父輩為了種植蘋果費盡了千辛萬苦。雖然他們花費了現代難以想像的辛勞，青森縣的蘋果栽培卻曾經數度面臨全軍覆沒的危機。像海嘯般襲來的成群害蟲，還有在轉眼之間蔓延的瘟疫……蘋果栽培的歷史，也是在絕望中與害蟲、病害戰鬥的歷史。農藥為這個戰場帶來了一線光明。如果農藥沒有問市，蘋果園早就從青森縣消失了。想要不使用農藥栽培蘋果，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任何蘋果果農都會這麼認為。問題是，木村為什麼會瘋狂地迷上這種「癡人之夢」？朝夢想一路狂奔的傻勁一九四九年八月，木村出生在青森縣中津輕郡岩木町。他老家並不姓木村。他是代代相傳的農家三上家的次子，雖然並非家財萬貫，卻擁有相當大面積的農田。儘管蘋果園很少有現金收入，但也從來不曾生活拮据。在那個時代，香蕉貴得嚇人，蘋果是常見的水果，價格十分穩定。蘋果產地的津輕地區農民稱蘋果樹是搖錢樹，只要種植蘋果，家人齊心協力努力工作，就可以過上富足的生活。三上家的祖父是老派人，小孩子在家讀書就會挨罵。那時候，農村的人都認為，學問只是一種興趣愛好，農家的孩子熱中讀書，早晚會提出要去大城市讀大學，到時候，父母只能賣田供孩子讀書。所以，他每天只能等半夜祖父上床睡覺後才開始寫功課。家裡不可能幫他買書桌，半夜如果開燈就會立刻被發現，於是，只能把蘋果箱放到窗邊，靠窗外的雪光讀書，母親則偷偷幫他拿了蠟燭照明。用一根蠟燭會有影子，他記得經常一次點三根蠟燭。「如果不做功課，會被學校的老師罵。我根本被夾在爺爺和老師中間。」木村說完笑了起來，他應該不討厭讀書。他擅長的科目是數學和自然，在繪畫方面也發揮了不輸給大人的才華。有一次，小學的功課是在紙門用的紙上畫山水畫風格的水墨畫，結果他交作業時，被老師罵了一頓。那幅畫雖然在比賽中得到金獎，但老師一直深信，那幅畫是請大人代勞的……少年時代的他最熱中的還是機械。和其他小孩子一樣，他小時候也玩玩具，但他和一般人的玩法不太一樣。他讀小學低年級時，央求祖父買了機器人玩具，回到家時，機器人已經「五馬分屍」。因為在回程的巴士上，他已經把機器人肢解了。無論什麼玩具，不管是汽車還是飛機……不，不光是玩具，他甚至趁大人不備，把家裡的時鐘和收音機都拆了。無論大人怎麼罵他，他都當作馬耳東風。對他來說，玩具並不是用來玩的，他只想知道玩具會動或是冒出火花的結構。對少年時代的他來說，了解機械內部構造是最好玩的事。這和他少年時代剛好處於五○到六○年代也有一定的關係，那時候，電視、冰箱和洗衣機被稱為三大神器，從敗戰打擊中站起來的日本，正迎接一股機械文明的浪潮。井深大設立SONY的前身東京通信工業，本田宗一郎設立本田技術研究所，都是在木村出生三年前的一九四六年。進入五○年代後，本田開始生產第一輛機車「夢幻D型」，東京通信工業也接二連三地推出錄音機、晶體管收音機等新產品。新產品成為富裕生活的象徵，也是人們心之嚮往。對平民百姓來說，這種新產品可望不可及，小孩子根本沒有機會接觸，但小孩子的遊戲總是反映出當時的時代。如同現代的小孩熱中於網路一樣，當時的孩子也無不迷戀機械的神奇。一旦遇到神奇的東西，就想了解其中的奧秘。這是小孩子的本能。於是，他們總忍不住把生活周遭的機械，也就是有發條裝置的機器人或是汽車拆解。只是像木村那樣在還沒有玩之前就直接拆掉玩具的小孩子並不多……隨著逐漸長大，木村在重新組合自己透過拆解學到的結構中找到了樂趣。「國中的時候，我對電力產生了興趣，很納悶為什麼收音機可以接收電波，但電波卻沒有聲音？於是，我自己做了一個無線對講機。我記得是國二的時候，但如果在家裡玩，一定會挨罵，所以我就去外面做實驗，把電線從電表前面的部分拉出來。現在的電表應該沒辦法拉出電線，以前很簡單。哈哈哈，我幹了壞事，這是偷電。我從電線桿上直接把電線拉下來，檢查無線對講機能不能用，結果，螺絲起子不小心把電路弄短路了。如果在家裡，最多只是安全器的保險絲燒掉而已，但我是直接從外面拉，結果電線桿上的保險絲燒掉了，附近四十戶人家都停電了。當時被罵得很慘。」之後，木村的調皮搗蛋也從來沒有停止過。他曾經試圖根據專業雜誌上刊登的線路圖製作原始的電腦。那是電腦線路還使用真空管的時代，真空管是從學校的播音室偷來的。木村說，他是從舊機材上拔下來的，但如果他試做電腦一切順利，不知道會造成什麼結果。學校的播音室之所以還能夠持續播放，道出了真空管的效率有多差。「開始製作後，我才知道需要很多很多真空管。因為我沒有把書看完，只是從前面按照順序做下去，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之後才發現，如果那台電腦完成的話，差不多有三層樓的房子那麼大。我這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即使找遍整個青森，以一個中學生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蒐集到這麼多真空管。」高中時代，他曾經做過好幾台擴音器。當時正是吉他樂團的全盛時期，他受玩電吉他的朋友之託，廢寢忘食，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完成的擴音器出力太大，差一點把體育館的窗戶震破。雖然窗戶沒有破裂，但體育館的喇叭被震壞絕對是他的擴音器惹的禍。電吉他插上擴音器，剛撥動琴弦，喇叭就發出好像爆炸般的聲音，之後就悶不吭氣了。學校的喇叭最多只有五○W，但他完成的擴音器出力將近一○○W。一旦迷上某件事，就完全看不到其他的事。這是他天生的性格。高三時，他迷上了機車。他像飆車族一樣半夜在產業道路上狂飆，結果在山路上騎越野車時發生車禍，斷了好幾根骨頭。聽起來很像是他的作風，但其實他愛上機車的理由是因為引擎。「我騎過CR93和其他各式各樣的機車，也曾經用很便宜的價格向三澤美軍基地的美國大兵買中古機車。直接騎買回來的機車很無趣，所以我就自己改裝。雖然被稱為飆車族，但我對增強排氣聲音完全沒有興趣。其實只要稍微改裝一下引擎，就可以大大提升機車的性能。」火星塞點燃空氣和汽油的混合氣體，使之產生爆炸，再藉由活塞和傳動軸將這種能量轉化為動力。雖然構造很簡單，學問卻很深奧。在人類眾多的發明中，內燃機是最出類拔萃的機械。對引擎了解越深，動手改造的可能性也越大。木村成為這種無窮奧秘的俘虜。如果木村生長在大城市，或是再晚一點出生，也許會成為哪一支賽車隊的優秀技師，或是汽車廠商的引擎開發者。然而，出生在昭和二○年代津輕地區的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這種職業。「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不需要繼承家業，所以我沒打算務農。因為我看到父母務農，覺得未來沒有前途。當時，我滿腦子都在考慮效率問題，是典型追求效率的人。高二的時候，我考取了簿記一級的資格，就想去當會計師，在高中畢業那一年去應試，結果名落孫山。於是，報名參加了求職考試，考取川崎的一家公司。那是日立的子公司，為沙烏地阿拉伯、伊朗、伊拉克之類的國家建造生產線。那就是當時所謂的團體報到，我們搭津輕快車，在昭和四十三年二月二十三日抵達上野車站。我記得好像坐了十七個小時，之前聽過《啊，上野車站》這首歌，就覺得原來這裡就是上野車站，我來到這麼了不起的地方。車站裡人滿為患，月台多得數不清。我既驚訝、又感慨，沉醉地看了好久，才突然回過神。「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從上野車站轉車去川崎。原以為上野和川崎很近，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向站務員問了老半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川崎，看到公司人事課的人來車站接我，當時我真的很高興，不過，卻發現太陽是橙色的，實在太令人驚訝了，我一直以為夕陽是紅色的，但我在川崎從來沒有看過紅色的夕陽。」那是一九六○年代的川崎。當時還完全沒有任何環保政策，那個時候，工廠的無數煙囪就是繁榮的象徵。那裡是日本屈指可數的工業區，都市污染也達到了巔峰。十字路口充斥著貨車吐出的黑色廢氣，幾乎讓人無法呼吸；即使在晴朗的天氣，工廠排出的廢煙也會讓天空迷迷濛濛。一到夜晚，都市的燈光讓天上的雲也發亮。早晨，木村穿著雪白的襯衫出門上班，當他看著橙色的夕陽回到宿舍時，白襯衫的袖子已經被油煙燻髒了；河水像臭水溝般混濁，走在河畔，會聞到讓人忍不住捏起鼻子的惡臭；自來水難喝得根本無法入口。這些都是在弘前難以想像的事。然而，木村並不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鬼地方，反而覺得這就是工業發達的都市。如果告訴老家的朋友，大家一定會佩服不已，覺得不愧是大城市。木村在嚮往的大都市意氣風發地投入工作。他被分配到成本管理課。在那裡，木村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電腦，而不是電腦的線路圖。「我考取簿記資格後，以為可以靠算盤養活自己，所以很好奇電腦到底有什麼能耐。我記得當時用的是IBM的電腦，是那種要把穿孔卡片插進讀卡機操作的舊機型。結果，不到一個月我就發現，這只是處理過去數據資料的機器而已。無論再怎麼高性能的電腦，如果不輸入數據資料，就無法使用。數據資料都是過去式，無論蒐集再多以前的資料進行計算，都無法創造出新的事物，更無法開拓未來。所以，我覺得電腦只是玩具而已。「但我也知道，人類會成為這種機器的奴隸，人類會成為自己創造的機器的奴隸。目前的社會正是這樣。越來越多人就和電腦一樣，只懂得運用現成的東西，不會用自己的腦袋思考。網路也一樣，大家以為任何事都可以在網路上找到答案。」木村並不是討厭電腦，對他來說，學會卡片打孔的方式、學習電腦的結構、研究隱藏在電腦內的黑盒子這些事，就像小時候拆解機器人一樣，只是一種娛樂。川崎的生活給木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工作樂趣無窮，他在公司也受到前輩的照顧。成本管理課最大的工作就是核對各課的經費，他的工作就是要督促各課節省經費，照理說是一個惹人厭的工作，但他無論去哪一課都很受歡迎。別人經常告訴他，只要他一出現，整個職場的氣氛就變得開朗起來。也許是他夾雜著津輕口音的大嗓門，和天真純潔的笑容發揮的功效。每個週末，他都去湘南的改裝車行。他和老闆成為了好朋友，專心投入高中時代就很有興趣的引擎改造。「那時候的車子幾乎都是豐田Celica的一六○○GT或是Skyline，把凸輪軸磨得像鏡子一樣閃閃發亮，就可以增加引擎的動能。必須在用指尖確認削磨狀況的同時繼續磨，但那是以一千分之一毫米為單位的世界。習慣之後，光是用手指摸一下，就可以感受到這○．○○一毫米的差異。人類的感覺實在太驚人了，比機器更精確。然後，就可以把當時差不多一百二十馬力的Skyline輕輕鬆鬆升級到三百馬力。那時候我經常想，如果我可以靠這個吃飯，應該會很有趣，但不久之後，就奉命返鄉，不得不回來青森。」木村在川崎那家公司工作了一年半後離職。他說的「奉命返鄉」來自他的父母，雙親命令他回老家。原本打算繼承家業的哥哥加入了自衛隊想當飛行員，老二秋則不得不回家繼承家業。返鄉當天，颱風剛好在青森肆虐後離境，只有祖父一個人到弘前車站接他，其他家人都去受暴風雨摧殘的蘋果園和水田工作了。0-5 【內容試讀】答案就是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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