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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溫登基儀式上仍被嫡親大哥痛罵

本文摘自:《亂世中的人性》,作 者:蔣建平,出版社:文匯出版社

唐天佑四年(公元907年)四月,朱溫(又名朱全忠)在裝模作樣上演了一幕大臣勸進、接受唐朝皇帝(哀帝)自願禪讓的鬧劇後,登上皇位,改元開平,建都汴梁,立國號梁,史稱後梁,稱他為後梁太祖。

朱溫的稱帝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改朝換代,從歷史的行進過程來看,是一個暫時停滯或者說倒退的重要拐點。

曾經以自己的輝煌照亮整個世界,在中國歷史上創造出燦爛文明讓後人引以為驕傲的大唐王朝,在步入晚年後,終於轟然倒下,葬送在一個無賴、暴徒的手中。

中原大地從此戰亂頻仍,生靈塗炭,中國歷史上形成了又一個黑暗、混亂的階段,所謂五代十國時期,災難的局面持續了將近半個世紀。

當月甲子日,剛剛建成的大梁皇宮金祥殿內,鼓樂齊鳴,朱溫的手下和一些唐朝故臣跟隨前導的儀衛魚貫進入殿內,按序班排列。

身穿袞龍黃袍,頭戴通天冕的朱溫在宦官和禁軍們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走向皇帝寶座,早已在朝堂等候的文武百官黑壓壓一齊伏地,隨後冊禮使和押傳國寶使出班升殿奉寶讀冊,讀畢下殿,「帥百官舞蹈稱駕」,三跪九叩,山呼萬歲。

鐘鳴鼎食,美女如雲,進進出出羽葆、華蓋、旌旗、儀仗相隨,皇宮內外無論何人見了朱溫都要下跪,萬歲聲不絕於耳,朱溫的眼前一片金黃色的輝煌。普天之下,唯我獨尊,不知此時朱溫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

朱溫在即位後向天下發布的文告中自稱,「王者受命於天,光宅四海,祗事上帝,寵綏下民。革故鼎新,諒曆數而先定,創業垂統,知圖籙以無差。神器所歸,祥符合應」。

這段話的意思是,他是「受命於天」的真命天子,如同太陽一樣光照四海,只對上帝負責,天下各色人等都是他的臣民。他取唐而代之,是「革故鼎新」,老天定下的曆數,是「神器所歸,祥符合應」。

朱溫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晃」,其意為「日光顯契」,也就是陽光亮堂堂的意思,不過這個名字後世很少有人提起,為敘述方便起見,本文還是使用他的原來名字。

接下來,他要主宰天下,一統華夏,替天行事,行使上天賦予皇帝的所有權力。

然而,很多人並不這樣看。

朱溫當上皇帝,在後世的一些史學家看來,完全是篡逆行為。

宋代史學家歐陽修在他所著的《新五代史》中說:「嗚呼,天下之惡梁久矣!自後唐以來,皆以為偽也。」歐陽修在解釋他為何要為人們公認的偽梁一朝和篡國者朱溫寫史作傳時這樣說,「夫欲著其罪於後世,在乎不沒其實。其實嘗為君矣,書其為君。其實篡也,書其篡。各傳其實,而使後世信之」。

歐陽修的意思是朱溫當過皇帝,不錯,這個皇帝的位子是貨真價實的,但他這個皇位是篡奪而來的,為這個人寫史,就是要把他篡奪皇位的罪行如實地記載下來,「不沒其實」,讓後人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段史實。

明末史學家王夫之認為,「朱溫起於群盜,凶狡如蛇虺,無尺寸之功於唐,而奪其三百年磐石之社稷」。

「朱溫可代唐,則侯景可代梁、李全可代宋也;沙陀三族可代中華之主,則劉聰、石虎可代晉也。」(《讀通鑒論》)

侯景、李全、劉聰、石虎是什麼人?這是幾個歷朝公認的奸臣孽子,這些人或興兵作亂,或圖謀篡逆,或叛國通敵,給國家和百姓造成了深重慘烈的災難。王夫之將朱溫看作盜賊,和侯景、李全、劉聰、石虎這些人是一路貨色,顯示出他對朱溫深深的惡感和蔑視。

不用說後世的史學家,與朱溫同時代的一些人,對朱溫也是大不以為然,朱溫建立後梁後,朝野中對他真心擁戴的人並不多,一些唐朝故臣迫於他的淫威,為自身安全計,不得不應付敷衍。

京城之外的不少藩鎮擁兵自重,對他不予理睬或乾脆對抗自立為國,只有一些實力較弱的節度使進表稱賀,朱溫的後梁實際控制的地盤有限。

不僅外人這樣看,連朱溫的一些親信大臣甚至家人也對朱溫居然會當上皇帝感到不可理解。

禪讓和登基的儀式結束後,朱溫在皇宮東殿元德殿(又名玄德殿)擺開朝宴,大宴文武百官。

在朝宴上,朱溫還不忘端著皇帝架子,對著一些親信大臣假惺惺客套幾句,他舉起酒杯說道:「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

朱溫的這番話,也可以說是對大臣們的試探,觀察一下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不料宴會上氣氛十分冷清,朱溫登基很多人沉默不語,宰相張文蔚等大臣像做了虧心事,低著頭,一聲不吭。史書記載,「(張)文蔚等慚懼,俯伏不能對」。(《舊五代史》)

朱溫大為掃興,臉當場就拉了下來,幾個馬屁精連忙站起來呼應說,「陛下的功德巍巍,當上皇帝完全是順應了天意民心」。

張文蔚這個人,史書上稱其「以文行知名」,會寫一手漂亮的文章。他在唐昭宗時官居翰林學士承旨,為皇帝起草詔書文告。「是時,天子微弱,制度已隳,文蔚居翰林,制詔四方,獨守大體。」唐昭宗時期,政局混亂,藩鎮、宦官和朝臣爭權奪利,朝廷制度被扔在一邊,只有張文蔚等少數幾個大臣還是認認真真,把它當做一回事。

昭宗後來任用他為宰相(中書侍郎、平章事),但其性格庸懦,膽子比較小,遇事不出頭。在朱溫眼裡,此人不會成為自己篡唐的障礙,朱溫殺害昭宗後不久,又逼迫繼位的哀帝退位,哀帝無奈,派兩位宰相「(張)文蔚與楊涉等總率百僚,奉禪位詔至大梁」。

朱溫當上皇帝後,因為朝廷禮儀不全,所以仍然任命張文蔚為宰相,由張文蔚裁定各項制度。這次朝宴上,朱溫原本以為,張文蔚作為總領百官的宰相,會接過自己的話,帶頭說上幾句歌功頌德或者感恩戴德的奉承話,誰知張文蔚不接這個茬,不僅不接,臉上還露出「慚懼」之色。

張文蔚的舉動,用現在的話來說是不識相,江浙一帶的人說「不接翎子」。

朱溫心中騰地竄起怒火,張文蔚啊張文蔚,你小子,給臉不要,我待你不薄,你卻不識抬舉。你慚懼我朱溫不配當皇帝?不情願在我手下當這個宰相?

幾個月後,張文蔚突然死去。

張文蔚的死因是否和朱溫有關?正史上沒有明確記載,《舊五代史》上僅僅記載了四個字,「暴卒於位」。

從字面上來理解,這就是說張文蔚是在他自己和他周圍的人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猝死的,換句話說張文蔚在猝死之前身體狀況還是不錯的,而且臨死之前還在處理公務,是倒在了自己的宰相崗位上。

他的死是自殺?還是他殺?是服毒而亡?還是利器所致?是心臟病突然發作,或是腦溢血中風?死前是否有醫官對他救治?史書上均無記載。

元德殿的朝宴以冷冷清清的結局收場後,接下來朱溫又在後宮舉辦私宴。

赴私宴者都是朱溫家族成員,這些人托朱溫的福驟然成了新貴。朱溫沒了顧忌,吩咐眾人酣飲,他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令宦官拿出五色骰子,捋起袖子,與族人戲起賭來,一邊賭,一邊還大喝小吆,粗口不絕,露出了痞子流氓的本色。

這時,一名漢子突然站立起來,奪過骰盆,猛地擲於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這名漢子指著朱溫的鼻子厲聲喝道:「朱三,你不過是碭山的一名百姓,一個無賴,你當什麼天子!大唐皇帝重用你為四鎮節度使,他有什麼辜負你的?而你要滅他唐家三百年社稷,你是在害國害人,也是在害我們家族,總有一天,會被族滅,大禍將要臨頭,還喝什麼慶賀酒,真是豈有此理!」

誰吃了豹子膽,竟然在這種場合對剛坐上寶座的皇帝惡語相向,給志得意滿,沉浸在極度興奮之中的朱溫頭上潑污水?

朱溫也霍地站起,怒視著這位漢子,殿下武士剛要動手,被人制止。原來發話的是朱溫的嫡親大哥朱全昱。

朱溫在弟兄中排行老三,在他之上有兩位兄長。朱全昱是大哥,朱全昱和朱溫的品行不同,為人比較忠厚,對功名利祿看得很淡,一直以來對無賴弟弟的做派十分鄙視。唐昭宗時,朝廷曾授他為嶺南西道節度使,命他治理桂州(今廣西地區),朱全昱不願做官,辭職閑居在家鄉。

這次朱溫即位當上皇帝,他無奈被使者接到汴梁,一到京城,便被封為廣王,他也並不放在心上。現在見當上了皇帝的朱溫依然爛醉豪賭,一副無賴相,實在是無法忍受,因此拍案而起,對他怒斥。

朱溫臉色青紫,又怒又羞,手指著朱全昱,半晌說不出話來,親屬們慌忙上前勸慰,將他扶進寢宮,宴席不歡而散。

古今中外,無論什麼地方,都有攀附高枝的人,一些人苦心鑽營,攀龍附鳳,千方百計交結、巴結權貴,以此為榮。親族好友中如果出了權高位重者,那是了不得,不僅引以為傲,而且自己的身價也陡增百倍,有的人還會藉此作威作福,為非作歹。遑論自己的親弟弟居九五之尊,做了皇帝,自己就是權勢顯赫的當朝皇兄,從此以後,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

不過任何時代也有淡泊名利,超然物外的人物,有的人並不稀罕那一套,朱全昱就是其中一位。第二天,他就不辭而別,離開京城,回鄉下老家,「竹杖芒鞋,杳然自去」,過自己的清閑生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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