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的「杜甫熱」
抗戰時期的「杜甫熱」
作者:吳中勝 《光明日報》( 2015年11月30日 16版)
一部文學史,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是一部當代心靈史,它直接或間接地反映出當代人的文學觀念和價值取向。翻閱抗戰時期報刊我們可以發現,杜甫和杜詩是當時大家討論的文化熱點。正如老舍1939年1月8日《抗戰以來的中國文藝——在內江沱江中學的講話》所說:「我到了四川,家在河北,我們用什麼來傳達感情?自然就會想起『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十個字來。上面這兩句把離家的情緒一切寫在裡面了……」(《老舍全集》第16卷)不僅是這兩句詩,杜甫其人其詩都成為當時文學評論的重要對象。
作為一個杜甫研究大家,馮至早年並不喜歡杜詩。但抗戰時期奔波流離的生活改變了他的文學趣味。馮至說:「我個人在青年時期,並不了解杜甫,和他很疏遠,後來在抗日戰爭流亡的歲月里才漸漸與他接近,那時我寫過一首絕句:『攜妻抱女流離日,始信少陵句句真。不識詩中盡血淚,十年佯作太平人。』從此杜甫便成為我最愛戴的詩人之一,從他那裡我吸取了許多精神上的營養。」(《祝〈草堂〉創刊並致一點希望》)不僅是馮至,動蕩的時局和流離的生活使許多文化人容易與杜甫產生心靈的共鳴,許多人因而喜歡上了杜甫詩,在創作上也有不少人學習杜詩。蕭滌非任西南聯大教授,生活仍多艱難。他在自己的詩中寫道:「傷心合在來時路,稚子嬌妻又一方。」(《題峨眉山雷音寺居止》)真切地體會到杜甫當年因貧困分居的痛苦。1946年,抗戰勝利後,蕭滌非離開昆明抵家鄉南昌,作《歸抵南昌》一詩:「不圖有命得還鄉,老杜當年喜欲狂。」1937年錢鍾書《讀杜詩》:「漫將填壑怨儒冠,無事殘年得飽餐。餓死萬方今一概,杖藜何處過蘇端。」身處亂世,與杜甫心境時有契合會心之處。
離亂的抗戰時期,經歷生與死、榮與辱、血與肉的考驗,人們與杜甫異代而心通。杜詩的內容寫的好像就是當下的現實,一樣的時代,一樣的離亂,一樣的痛苦,一樣的呼喚,杜甫成了抗戰時期廣大民眾的代言人。馮至《杜甫和我們的時代》就說從杜詩里讀出了時代的聲音:「從『生還今日事,問到暫時人』的詩句中讀出的是『流亡者的心境』,從《悲陳陶》《悲青板》《春望》等作品中讀出的是『淪陷區里人民的血淚』。」異代而心通,是戰亂的時代把馮至和杜甫連在了一起,品讀杜詩,馮至讀出了時代的痛楚和人民的呼聲。劉大傑的傳世名著《中國文學發展史》,是抗戰期間在上海寫成的。對於杜甫詩的思想內容,劉大傑說:「他能用他的理智,去細細地觀察人生社會的實況,從自己的生活經驗,去體會旁人的苦樂。」認為杜甫是「全民眾全社會的代言人」。戰亂時期,尤其需要通俗淺易的白話詩,所以劉大傑主張民歌式的樂府詩,要求詩人做平民詩人,在他看來,杜詩語言就有這一特質。1944年,歷史學家翦伯贊作有《杜甫研究》一文,認為杜甫是「為貧苦大眾,為變局的時代而哭叫」。翦伯贊從歷史學家的眼光來看杜詩,充分肯定其寫實性。對於這一點,有不少學者有同感。1935年錢鍾書《秣陵雜詩》:「非古非今即事詩,杜陵語直道當時。」也是點出杜詩的寫實特點。
(作者吳中勝,單位:贛南師範學院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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