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隻野貓不是孤獨的 | 馬思源
05-31
人類又何嘗不是流浪的野貓,流浪到世上過一日一日。有些牽著的手,走著走著就散了;有些依靠著的靈魂,風一吹就飄飄而去。人類又哪裡可以嘲笑動物?
我對身邊的家禽家畜從來不怎麼注意,習慣了它們的自由存在,任它們在身邊竄來竄去,撒潑打滾,不撞到眼睛上我是看不到的。天天存在的事物我們未必上眼上心。那天它確實慌裡慌張撞到了我小腿上,油麵骨被狠狠擊打了一下,冷汗從後脊樑冒起。我下意識抬起腳踢它,它被揚起到半空,支撐不住從我的腳面滑出摔落到地上,翻了一個滾,喵嗚一聲飛也似的逃,我才發現那是一隻剛到我家不久的野貓。出了院子門,轉眼就可看見不遠處的山,山腳下蔥蘢蒼翠的竹子密密地生長著,有時可以聽到修長的葉子搖擺在風裡,颯颯響動著。院子前是一片一片貓兒眼,夏季翠綠翠綠的,層層疊疊堆到我家院落牆根下。貓兒眼據說有毒,貓狗牛羊都不吃它,它還是很茂密地長滿大地。人也不輕易吃,有人患了病無葯可療時,用它來以毒攻毒。花花躲在貓兒眼裡,只露出頭來,兩隻眼睛機警精明,時刻警惕著周圍出現的突發情況。它得意忘形時會在貓兒眼裡打滾,把雜在其間的蒼耳棵弄折,粘了滿身斑白的或黃的蒼耳。
一到晚上花花就不見了蹤影,婆發愁它的歇息處,自言自語說,這能跑哪裡去,會不會被禍害了呀。婆說的「禍害」,是那時山上還有野生動物,野雞野兔還有狼,我冬夜躺在床上,可以聽到山上傳來呼朋喚友的狼嚎聲,還有鳥兒受到驚嚇受到追逐發出的慘烈叫聲,以及許多種動物在不同情境下發出的或悲傷或驚悚的聲音。一隻柔弱的小貓,在如此強大的自然界里屬於弱勢,婆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每天晚上婆擔心地念叨一遍,第二天早飯時還准能看到花花。沒有人知道它到底夜宿在哪裡,也沒有誰知道它怎樣躲過那麼多強勢傷害,安全無虞到第二天。都說貓狗識恩情,這野貓可不是,真是一個沒良心的!婆擔心多了,也會埋怨。但花花到底是不願和我們過多接觸。 它是孤獨的,孤獨到不相信人類傳遞來的美好,它寧願相信大地上的花草和山間的鳴澗,相信竹林里颯颯而過的風,相信月光和無月的夜裡,天上或明或暗的星辰。它似乎是天地間的一隻精靈,身體自由,不受時間地點限制;靈魂自由,可以不被情感牽絆,或思念或愛恨,均跟它無關。不被擁有,便擁有絕對的自由吧。誰都沒有權力絕對佔有它,它無牽無掛,心如風,風向隨己;如月,圓缺隨自然。寄自身於天地,是一種大孤獨,當然也是一種無上的自由。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