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滅亡原因 | 從崇禎厚葬魏忠賢說起...
魏忠賢(1568年-1627年)
讀明朝的歷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特別是晚明史,基本上就是一本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爛帳,而這本爛賬翻來翻去,說白了還是黨爭,而我們平時討論的袁崇煥、魏忠賢,說白了還是黨爭的犧牲品。因為魏忠賢比袁崇煥出名早,所以就從魏忠賢開始說起。
說魏忠賢,受過一些影視作品誤導的朋友都會想起《新龍門客棧》里的曹少欽或者《鹿鼎記》里的海大富之類,再或者就是更出名的東方不敗,覺得魏公公不說武功蓋世,至少也和海大富一樣強大。其實事實上,魏忠賢還真不是這麼一個人,雖然他也是自宮(《萬曆野編獲》),但是根本目的不是像東方兄弟一樣為了光大中華武學,而是為了生存。關於魏忠賢這個人,據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是有老婆孩子的,只是本人非常愛賭錢,就把老婆孩子都輸出去了,直到家徒四壁,逼不得已,才自宮了事。
關於魏忠賢是不是真的這樣,我想不太好說。因為《明史》是東林黨人寫的,作為飽受魏公公打壓的東林黨人在給政敵著書立傳的時候,不敢肯定完全的實事求是。現在的美國總統選舉,候選人之間還經常互爆醜聞,更不要說更早以前了;而且,東林黨要寫的這個人還不是普通的政敵,而是一手炮製了《東林點將錄》、製造「六君子」、「七君子」慘案的魏大公公,所以,我覺得魏忠賢本人的出身不一定真的就這麼不堪。如果你覺得我在瞎扯,大家可以想一想,放在今天的一個小縣城,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天天不務正業就琢磨著賭博,你家會把女兒嫁給他?我個人認為,在魏忠賢的出身上,東林黨就是摻了水的。史料上說,明朝的時候,很多有志青年都是紛紛主動報名參加宦官選拔的,這個風氣的蔓延讓京師到處都是閹人,為了制止這一現象,朝廷專門發布命令限制宦官招收名額,不讓年輕人隨隨便便挨那一刀。
之所以有許許多多的有志青年志願挨那一刀,也不是因為光大中華武學什麼的,而是因為政府的構成——內廷的吸引力。
內廷,說白了就是以皇帝身邊的宦官們為工作人員為代表的辦事機構,具體來說,就是二十四監(習禮監、御用監、內官監、御馬監、司設監、尚寶監、神宮監、尚膳監、尚衣監、印綬監、直殿監、都知監,共十二監。又有四司:惜薪司、寶鈔司、鐘鼓司、混堂司。八局:兵仗局、巾帽局、針工局、內織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銀作局、浣衣局)。明朝歷來就有重要宦官的傳統,也不乏名流千古的著名宦官,比如武功蓋世、曾經做過朱棣警衛員,後來七下西洋到麥加朝聖的名人鄭和;比如在誅滅劉瑾時出過力、帶兵打仗要求士兵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張永;為了保護明孝宗朱佑樘吞金而死的張敏等等,應該說,明朝的太監並不都是像大家想的一樣個個都是劉瑾都是王振,王振能得勢不是偶然,壞事兒就壞在他太有理想;劉瑾雖然貪財,愛收人賄賂,不過也在日本使團來華的時候敲了日本人一筆。
關於內廷,最早是朱瞻基(宣宗)同志開設內書堂,安排人教宮中的宦官讀書,後來慢慢有了秉筆太監和掌印太監,成為了皇帝的秘書。在此之前,朱元璋就讓太監讀書,目的是為了管理書房,但是不允許過問政治,還特意鑄造了一塊鐵牌,上面寫著:嚴禁太監干政云云。據說後來是被王振給搬走了。不過我想應該是朱棣辦的這事兒,畢竟王振再NB再自大再目中無人,超重還有「三楊」輔政,他沒這麼大膽。我說是朱棣,因為朱棣在靖難之役的時候曾經和南京皇宮的太監交往頻繁,封官許願自不必說,而且也是從朱棣開始,明朝有了太監出使外國的先例(鄭和),由此可以猜測一二。
繼續說魏忠賢吧。據說天啟皇帝在死以前,跟崇禎交代大事的時候說你一定要好好乾,你將來是堯舜一樣的明君啊!好好照顧嫂子,魏忠賢應該重用。說完就掛了。關於天啟的政治遺言,崇禎的理解應該說就是兩個字:呵呵。具體做法就是一年後幹掉了魏忠賢,幹掉他還不夠,還由此牽扯出一大批不相關的人。崇禎本著除惡務盡的原則,將魏忠賢的黨羽,以及那些就是隨大流拍了魏忠賢馬屁的地方同志和中央同志全部幹掉了。當閹黨被折騰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不知道崇禎是否想過,十多年之後,當他面對每況愈下的江山,開始厚葬魏忠賢的時候,他是否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李自成打到北京的時候,曹化淳曾經對崇禎說:如果魏忠賢還在,局面絕不會如此。不知道崇禎是這麼想的。
從曹化淳(同事)和天啟(老闆)對崇禎說的話來看,先不看魏忠賢個人的人品問題,就看個人能力,應該說是很能得到群眾認可的。在很多人看來,魏忠賢所有的本事就是逢迎拍馬,但是連同事都表示他是個人才,可見他的水平就不只是逢迎拍馬這麼簡單了。
關於魏忠賢的功績,我想,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凝聚起了內廷的戰鬥力。另外一個,就是對東林黨的打壓。先說後者,對東林黨的打壓。
關於東林黨,這個問題從隆慶年間就已經開始存在了,直到萬曆初年,張居正執政的時侯,張居正借著萬曆的名義下了一道命令:搗毀書院,禁止以書院的形勢進行政治交流。這個做法引起了張居正的學生和同鄉的彈劾,儘管被萬曆壓了下來,依然可以看到朝廷內部黨爭的萌芽。可惜張居正死後,他的許多做法被廢除,書院又紛紛興起。比如首輔趙志牟,國內天天災害,國外還要替朝鮮對付日本鬼子,天天累得半死,被東林黨人罵「暮氣」;首輔李春芳,性格比較隨和,被東林黨罵是老太太。還喜歡上書言事,動不動就直接切入內廷敏感問題(最有名的是《酒色財氣疏》),弄得萬曆也不想再理言官了。
直到顧憲成(東林黨創辦人),這廝組織能力比較強,擔任吏部的一個小科長,負責推薦政府人選。小夥子性格非常剛毅,不擅長揣測大老闆的意圖,報上去的名單每次都和大老闆想的不一樣,弄得被大老闆趕回家。一個顧憲成倒下了,千千萬萬個顧憲成站了起來。顧憲成回家以後,不久就開辦書院,在門口堂而皇之的掛著由他親自撰寫的大名鼎鼎至今仍然膾炙人口的對聯。上聯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下聯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橫批:東林書院。一副在野黨的嘴臉。在顧憲成的培養下,東林書院漸漸成了失意政客的集散地,為了自己集團的利益,不惜犧牲國家的利益。具體案例就是李三才盜書事件。可以說這件事影響非常惡劣,已經將東林黨人赤裸裸的擺在了朝廷的對立面。從後幾十年東林黨的做法看來,這幫君子確實沒有幹什麼愛國的事兒,每天操心的,無非是怎麼打到齊黨,如何整垮楚黨,怎麼演變浙黨。最終的結果,就是齊、楚、浙三黨成員不再單打獨鬥,匯聚到魏忠賢身邊,以魏公公為代言人,組織閹黨對抗東林黨人瘋狂的進攻。
在整個萬曆時期,東林黨人始終處於被打壓的狀態,從正規軍被太極高手萬曆整成了游擊隊。東林黨人再度掌權是在天啟皇帝登基前,具體來說就是東林黨人左光斗、楊漣要求作為天啟監護人的李選侍搬離乾清宮,從而將天啟掌握在東林黨手裡,這就是著名的「移宮案」。關於「移宮案」,歷史上歷來講的是李選侍和魏忠賢想挾皇長子自重,而東林黨人為了正義、為了朝廷大局,將皇帝搶了過來。關於這個說法,我給出兩個字:扯淡。
首先說第一點,應不應該驅逐李選侍。
天啟即位時,年紀是十六歲。這個年齡,應該說不小,但是按照現在的標準,剛剛可以申請辦理身份證,放在當年,天啟沒有行冠禮,這也意味著,在政治上來說,天啟還沒有被算作是成年人。我們看電視劇《漢武大帝》里,漢武帝他老爹病的已經快不行了,還是親自主持兒子的冠禮,這就說明,行了冠禮才標誌成人,才可以肩負國家的重任。這個時候天啟剛剛失去父親,還需要一個親人支持,李選侍是不二人選;而且,站在歷史上,隆慶皇帝死了以後,萬曆的生母李氏也積極的輔政,和馮保、張居正一起維持朝政,應該說也是有先例的,不能證明李選侍想要挾皇長子自重。
第二,李選侍想要什麼。
李選侍想要什麼?這才是李選侍不願意離開乾清宮的原因。答案很簡單,她自己說了,想做太后。這個要求算不算過分?畢竟天啟的生母已經死了,李選侍把他拉扯大的,應該說不過分。東林黨的理論是泰昌先帝沒有封你做皇后,而且在先帝死前還說過你要挾他了云云,總之一句話,就是不辦。站在政權的角度上講,其實,在主上年少的時候,皇權由太后暫時掌管也不過分,前面也說過萬曆小時候的故事。而且,泰昌先生本人的水平也實在是值得商榷,當了皇帝一個月就因為縱慾死了,還在死前猛吃仙藥「紅丸」,感覺本人比較懦弱,再加上喜歡亂搞,李選侍抱怨幾句,泰昌心裡就覺得不舒服。李選侍提出封皇后,泰昌也不樂意,完全沒有想到權力平衡什麼的,跟自己的老爹比差距太大,連自己私生活都管理不好,怎麼管理國家。
第三、其他黨派的反應。
既然是黨爭,東林黨意識到這是一個投機的好機會,其他黨派的成員自然也會意識到這個問題,但是在整個過程中,似乎非東林的官員並沒有什麼動作,這一點很讓人懷疑。結論有兩種可能:一、非東林黨人反應遲鈍,跟不上東林黨人的節奏;二、東林黨人的做法有問題,非東林黨人沒有附和,而是選擇了旁觀。首輔方從哲對東林黨人楊漣、左光斗說天子登機的日子可不可以再推遲幾天的吉日進行,現在先安葬先帝。左光斗等人堅持遲則生變,要求天啟迅速登基。方從哲無奈只得同意。注意,方從哲是浙黨,當時擔任內閣首輔,左光斗擔任的是左都御史,楊漣官職更小,只是給事中。但是他們卻「說服」了內閣首輔大臣,由此可見東林黨人的力量有多大。
我對「移宮案」的看法
「移宮案」,整個事件看似是一幫忠臣為了對付「邪惡」的李選侍及其「爪牙」魏忠賢,實際上是東林黨人對權力的無恥掠奪。這種掠奪實際上是「梃擊案」、「紅丸案」的繼承和延續,實際上也是東林黨人為了攫取權力而進行的政治圈套。之所以萬曆、景泰、天啟三位皇帝時期出現這三大案,實際上是同萬曆、景泰、天啟這些年的統治方式有關的。
萬曆打擊東林黨,東林黨人製造「廷擊案」誣陷鄭貴妃,轉移矛盾,禍水東引;
景泰是東林黨人扶上去的,自然信任東林黨人,可惜在位時間太短,沒有給予東林黨人足夠的政治資本,為了打擊浙黨首領方從哲(首輔),提高和鞏固既得利益,東林黨人又拿紅丸說事兒;
「移宮案」則純粹是為了在小皇帝登基前進行政治投機,政治作秀。可以說,東林黨人並非是正人君子,相反,一些列事情的做法證明了這個組織是純粹的無組織無紀律,一切以自己組織的利益為宗旨,完全無視國家利益,不管怎麼說,天啟皇帝是上位了,因為在登基初期他看不清楚東林黨的真面目,也曾給予東林黨人高官厚祿,但是東林黨人卻並沒有能夠對得起小皇帝的信任,他們的一些做法,讓小皇帝非常的不爽,漸漸的,小皇帝改變了對東林黨的看法。
魏忠賢真正走上歷史的前台也是在這個時期,具體做法,據說是搶走了原先和魏朝相好的客氏,而客氏是天啟的乳母,天啟同志又有那麼一些戀母情結,於是乎,魏忠賢走裙帶路線,得到了天啟的重任,後來成為了東廠指揮。
對於這個說法,我的看法,依然是扯淡二字。
大家都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屁股決定思路。往通俗了說,就是在什麼位置上,幹什麼事。天啟在什麼位置上?皇帝。魏忠賢在什麼位置上?客氏的相好,可是客氏的相好不代表是皇帝的相好,客氏再相好魏公公但是皇帝不喜歡也沒有用。再說,天啟接班的時候,朝廷外邊兒東北女真人天天鬧騰;朝廷裡邊兒黨爭吵得不亦樂乎,作為皇帝,一個思維正常的人,他的主要精力是做木匠活兒還是著手準備大幹一場?從他的動作來看,天啟選擇的是後者。
有的朋友可能會說,天啟不是個木匠嗎?其實在此前也有一個人有過類似的悲慘經歷,他就是明宣宗,一個踏實肯乾的好孩子,唯一一個愛好就是斗蛐蛐,被人稱作「蛐蛐天子」。這麼說未免有些牽強,如果按照這個標準,很多領導會被稱為「足球主席」、「乒乓局長」之類,不足為信。
天啟對東林黨人的打壓,主要是魏忠賢去執行的,為了方便魏忠賢做事,天啟讓魏忠賢管東廠,目的就是避免東林黨人走司法途徑,造成可能的包庇。除此之外,魏忠賢也積極和非東林黨人士打成一片,對東林黨人進行反攻倒算。
據說,在天啟即位之後,原先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走了,王安和東林黨人關係很好,內廷外廷一團和氣。等魏忠賢做了內廷的一把手也想和外廷一團和氣,就和東林黨人商量,東林黨人斷然拒絕了魏忠賢伸過來的熱臉,送之以一個冷屁股。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得出來,東林黨是一個黨同伐異、認人不認組織的群體。
汪文言,安徽歙縣人,是繼顧憲成、李三才之後,東林黨又一個著名的活動家。此人既非官員,也無功名,但為人講義氣,有智謀,善權變。
汪文言曾在縣衙里當差,從事過獄訟相關工作,收點錢,打通關節,撈個人這樣的事自然少了不,因此在工作中培養了很強的「活動」能力。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閑居在鄉的東林黨幹將于玉立。于玉立很欣賞他,派他到京城活動,為了方便他開展工作,于玉立還花錢替他捐了一個監生的資格,讓他進了國子監。
國子監這個舞台使汪文言如魚得水,他的活動能力得到發揮,很快就和大量官員建立了密切關係,史書記載他「游諸賢豪間,恂恂若無所為者。躡足孱語,時見端緒」,汪文言躡手躡腳的樣子與水滸傳中的時遷有幾分相似,因此他在《東林點將錄》中被稱為鼓上蚤汪文言。
汪文言最重要的一項活動成果,是與光宗的近侍、東宮伴讀太監王安深相結納,溝通了東林黨和太子聯繫的渠道,從而獲得太子的支持。萬曆病危時,東林黨人跳得很高,積極為太子順利接班保駕護航,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根源在此,這個成果也為東林黨後來的翻盤奠定了基礎。
汪文言對東林黨的另外一個重要貢獻是分化了東林黨的對手。萬曆末年,東林黨人像是過街老鼠,處於人人喊打的境地,日子很難過。汪文言認真分析了形勢,認為東林黨人敗退後,其他黨派會因分贓不均產生矛盾,只要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設計用間,就不難把他們搞垮。於是他在各黨之間奔走,設疑布謠,大搞離間活動,加劇了浙、齊、楚、昆、宣各黨的分裂和內鬥,從而削弱了非東林黨人的力量,減輕了東林黨的壓力。
正因為如此,浙、齊、楚、宣各黨對其狠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王安被殺後,順天府府丞邵輔忠,立即彈劾汪文言,剝奪了他的監生資格。汪文言剛剛離開京城,又被御史梁夢環彈劾,被捕下獄,受盡牢獄之苦,後經東林黨組織營救出獄。獲釋後,汪文言並沒有收斂,活動更加頻繁,經常門庭若市。
泰昌、天啟年間,東林黨勢力大熾,在外廷倚仗劉一燝,在內宮靠王安撐腰,汪文言從中交通聯絡,後來大學士葉向高破格任用汪文言為內閣中書,相當於內閣的辦公室主任。
汪文言雖然官小,但他傑出的活動能力使他成為東林黨實際上的組織者和靈魂人物。
汪文言的活動早己引起了魏忠賢的注意,魏忠賢磨刀豁豁向文言,苦於找不到借口,無法下手。
天啟四年四月,東林黨人阮大鋮與左光斗、魏大中因人事問題產生矛盾,轉投魏忠賢集團,他唆使依附閹黨的給事中傅櫆上書彈劾左光斗、魏大中,說他們與汪文言暗中勾結,專搞陰謀詭計。
魏忠賢見疏大喜,立即草詔一道,經天啟批准後迅速發下,將汪文言逮捕,關進詔獄。他們希望從汪文言身上打開突破口,以便將東林黨人一網打盡。
東林黨人急忙止血,魏大中、左光鬥上疏力駁,首輔葉向高也挺身堵槍眼,他上疏說,汪文言是我任用在內閣辦事的,他的錯責任在我,請皇上懲罰我一個人就行了,不要牽扯其它人,「以消縉紳之禍」。
葉向高以辭職相威脅,把所有責任扛在自己身上,不惜犧牲自己來保護組織,魏忠賢無可奈何,只好作罷。在東林黨人御史黃尊素的活動下,汪文言被從輕發落,僅以「梃杖褫職」了事。
楊漣的奏疏一出,京師為之震動。此後東林黨人炮火源源不斷,揭發魏忠賢罪狀的奏疏像雪片一樣送進宮中。
魏忠賢出手打擊汪文言,對東林黨人震動很大,儘管東林黨人與魏忠賢集團長期齟齬,但這些鬥爭都是針對個別人,涉及到的人物也都無關緊要,這次魏忠賢對汪核心舞劍,意圖摧毀整個東林黨,與以往有著本質的區別,東林黨人對此深感不安。
天啟四年(1624年)上半年,汪文言事件後不久,東林黨人在北京召開秘密會議,討論魏忠賢的問題。
東林黨內部就是否與魏忠賢攤牌意見不一,相當一部分人忌憚魏忠賢的權勢,擔心打狗不成反被狗咬,不贊成對魏忠賢發起攻擊。
左副都御史楊漣為人激進,又曾在天啟即位時有逼宮壯舉,有恃無恐,他力排眾議,主張向魏忠賢開戰。
六月一日,楊漣上疏攻擊魏忠賢,彈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罪,包括擅權、迫害忠臣、干預人事任免、謀殺宮中異己、強迫皇后墮胎、絕帝〔天啟皇帝〕嗣子等。
楊漣奏章直斥天啟與魏忠賢、客氏的三角關係,指出魏忠賢權大震主,人們怕禍不敢反映意見,魏忠賢偶爾「奸狀敗露」,又有客氏「為之彌縫」。
他批評皇上政務過於依賴魏忠賢,造成大量無恥朝臣對魏忠賢「攀附枝葉,依託門牆,更相表裡,迭為呼應」,以至於人人「但知有忠賢,不知有陛下」。
他質問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生殺予奪,豈不可以自主?」
最後,楊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請皇上將魏忠賢交刑部議處,「以正國法」,並將奉聖夫人客氏驅逐出宮。
東林黨人的做法是為了一舉幹掉魏忠賢,再次獲得天啟皇帝的青睞,掌握朝廷的話語權,為了達到一步到位的目的,東林黨人紛紛上書彈劾魏忠賢,一方面給天啟製造壓力,一方面也是對魏忠賢的敲打。按照東林黨人的意思,最好的結果就是魏忠賢被交給刑部處理,這樣方便自己的勢力按照法律的途徑解決掉心腹大患。這一招在正德年間也有先例,為了要正德皇帝朱厚照驅逐劉瑾,內閣大學士劉健、謝遷、李東陽以及朝廷六部尚書聯名上書要求驅逐劉瑾。把愛玩兒的朱厚照都嚇了一大跳。但是劉健和謝遷要把事情做絕,為了活命,劉瑾向朱老闆求情,最後結果是劉健、謝遷被趕回老家。
儘管楊漣等人的火力很猛,可他註定是要失敗的,按照軍事術語來說就是東林黨人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實力給對方,孫子在2000多年前就教導我們「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敗」。但是東林黨人除掉魏忠賢的願望過於急切,暴露了自己的組織和力量,犯了天啟的大忌。因為結黨本身是有問題的,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允許,對東林黨的處罰,是天啟本人的意思,魏忠賢雖然起到了參謀助手作用,並具體負責執行,但最終決策權還是牢牢掌握在天啟手中,魏忠賢不過是皇帝的一隻狗而己,皇上讓他咬誰,他就咬誰。
毫無懸念,楊漣受到天啟「嚴旨切責」,天啟批評他的動機是「屏逐左右,使朕孤立」,以便控制皇上。在天啟的支持下,魏忠賢對上疏的東林黨人進行大規模的反擊。
對於天啟皇帝,《明史》上記載的都是天啟同學怎麼怎麼喜歡做木匠工作,喜歡蓋房子,蓋了拆拆了蓋,可是從天啟即位後的一系列表現來說,他的工作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在外廷淪落成為黨政官員打擊政敵的菜市場的大環境下,天啟重用魏忠賢,整治內廷,使得明朝在外廷趨於崩潰的情況下依靠內廷的力量繼續支撐明朝,應該說,天啟本人的工作還是值得肯定的。之所以在我們心目中變成一個木匠、DIY發燒友,其實還是因為那本在康熙、雍正、乾隆三個專制君主關注下編寫完成的《明史》導致的。不得不說,《明史》這部書,是中國二十四史中可信度最低的一本。
工部官員萬燝,曾任職皇陵工程,他控告魏忠賢不肯拿出內官監的舊銅器建築光宗的陵墓,而在香山碧雲寺為自己建造的墳墓卻很宏大,跟皇陵不多。
萬燝的立論奇特,而且上疏時間在皇帝屢次「嚴旨切責」之後,屬於頂風作案。
被朝臣彈劾搞得焦頭爛額的魏忠賢正無處出氣,決定殺雞駭猴,拿萬燝立威,於是萬燝被罰午門前杖一百,罷斥為民。
六月十七日,一幫內侍闖入萬燝家,將萬燝抓往午門。
從萬燝家到午門有三四里路,魏忠賢公報私仇,讓內侍們先上點小菜,一路上對萬燝拳打腳踢棍毆,把萬燝打了個半死。到午門後,開始上大餐,內侍們趁熱打鐵,行梃杖時格外賣力,將萬燝打得死去活來,萬燝身受重傷,不久死去。
此後,對東林黨的打擊不斷擴大,由點到線,由線到面,一批東林黨人受到處理。
七月,葉向高被逼去職。
十月,趙南星、高攀龍、魏大中因人事問題被罷黜。
同月,因吏部尚書趙星南的繼任人選問題將楊漣、左光斗、陳於廷削籍(永不錄用)。
十一月,逐斥接替葉向高的首輔韓爌。
十二月,逐斥接替韓爌的首輔朱國楨,首輔之位落入魏忠賢集團的顧秉謙手中。
天啟五年(1625年),打擊東林黨的行動掀起高潮,許多反對東林黨的人與魏忠賢結合在一起,展開了對東林黨的大圍剿。為了明確打擊目標,東林黨的反對者們制定了黑名單,獻給魏忠賢,以便定點清除。
魏廣微和顧秉謙搞了一本《縉紳便覽》,其中將葉向高、趙南星、高攀龍、楊漣、左光斗等一百餘人列為邪黨,將賈繼春、霍維華、徐大化等六十多名反對過東林黨的人列為正人。
崔呈秀搞了兩本:一本是《同志錄》,收錄東林黨人名單。一本是《天鑒錄》,收錄東林黨反對者名單。
最精彩的要數王紹徽編的《東林點將錄》,王紹徽是老牌東林黨反對者,從萬曆三十七年就和第一代東林黨人掐過架。他編的《東林點將錄》將東林黨一百零八人按其特徵分別對應《水滸傳》中的一百零八將,十分傳神。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托塔天王李三才」。
大批東林黨人被揭發出來,成了禿子頭上的虱子,無處躲藏,魏忠賢集團按圖索驥,定點清除,東林黨的勢力跌到了低谷。
在打擊東林黨的同時,魏忠賢起用非東林黨人填補東林黨人留下的空缺,一批曾經被東林黨人打擊過的官員紛紛官復原職,為了防止東林黨人阻撓,此時的人事任免一般都是通過皇帝中旨的方式下達,而不是通過傳統的由內閣票擬的手續。
東林黨人是從在野黨起家的,罷免東林黨人並不能阻止其活動,只要留有星星之火,早晚還會燃起烈焰。在天啟的支持下,魏忠賢等人決定將東林黨趕盡殺絕,並從肉體上消滅其骨幹分子。
錦衣衛和詔獄,直接受命於皇帝,可以不經過司法程序對大臣進行抓捕和審訊,讓東林黨人在用刑過程中「意外」死亡,是從肉體上消滅東林黨的快捷方式。
這次,魏忠賢仍將突破口選擇在汪文言身上,因為他身上的污點最多(而且他認識的人最多,了解的事也最多),製造了六君子之獄。
五月初,汪文言在監禁中被折磨至死,魏忠賢拿著據說是偽造的汪文言供詞將楊漣、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六人逮捕下獄,同時將趙星南、鄧渼、毛士龍、王之寀等十五人削籍並追贓。
六月二十八日,六人先後到位,閹黨開始對他們施以各種酷刑。
左光斗分析了閹黨的意圖,認為閹黨可能會在刑訊逼供中打死他們,或是暗害於獄中,然後對外宣稱是病死,掩人耳目。
他們認為,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及早承認罪行,這樣可以移送司法部門,走正常程序審理,那樣就可以保住一條命,將來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於是,楊漣等六人很快招供。
天啟五年(1625年)三月,汪文言被捕入詔獄北鎮撫司,掌北鎮撫司事指揮是魏忠賢的爪牙許顯純,許顯純貫徹落實魏忠賢指示,對汪文言進行刑訊逼供,讓他供出東林黨人收受楊鎬、熊廷弼賄賂的情節。
楊鎬和熊廷弼分別於萬曆四十七年和天啟二年在遼東慘敗於後金,被捕入獄,傳聞二人為了保命,託人打通關節,求助於東林黨人。
腐敗的事情一般都極隱密,明代也沒有錄音、錄像等取證手段,楊漣等人是否收受賄賂撈人,己很難考證,不過對於獄卒出身的汪文言來說,這活是老本行,輕車熟路,此罪名不似空穴來風。
不過此時楊漣等人是否有罪己經不重要了,魏忠賢欲以此為借口誅殺他們,他們己有死無生。
然而狡猾的魏忠賢並沒有中計,逮捕他們時,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出來,拿到供詞後,魏忠賢以追贓完以後再送刑部審判為由,命人繼續對他們用刑。
史料記載:楊漣受刑最多,五日一審。許顯純令將他頭面亂打,齒頰盡脫;鋼針作刷,遍體掃爛如絲;以銅錘擊胸,肋骨寸斷;最後用土囊壓身、鐵釘貫耳而死。屍體被領出時,竟已全部潰爛,慘不忍睹,等到收殮時,僅得破碎血衣數片,殘骨數根。
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也都相繼在七、八月份被虐殺,只留顧大章一個活口,以便移交刑部定罪,向社會交待。
刑部按照魏忠賢的意思,將六人判處死刑,並將六人罪行詔告天下,顧大章在刑部走完程序後,魏忠賢急於滅口,要求將顧大章移交回詔獄,顧大章哪裡還肯回去受罪,於九月中旬自殺身亡。
楊漣等人死後,魏忠賢令人用利刀將他們的喉骨剔削出來,各自密封在一個小盒內,直接送給魏忠賢親驗示信。面對喉骨,魏忠賢得意洋洋道:諸公別來無恙,還能上書否?
天啟六年(1626年)二月,魏忠賢又製造了七君子之獄,將東林黨人高攀龍、周宗建、繆昌期、李應昇、周順昌、黃尊素和周起元害死。
事件起因和黃尊素有關。黃尊素在汪文言上次入獄時曾經營救過他,也曾跟風楊漣彈劾過魏忠賢,後被削籍回家。
黃尊素回到家中以後,與非忠賢黨的蘇杭織造太監李實交往甚密,於是有傳言說黃尊素要仿造楊一清用張永誅劉瑾的故事,用李實殺魏忠賢,魏忠賢得知後命心腹太監李永貞以李實的名義起草了一個奏疏,彈劾黃尊素等六人。
罪名與周起元有關。周起元曾任蘇松十府巡撫,李實告他任巡撫期間,貪污十萬公款,用於東林黨人的活動中。
奏疏一上,立刻得到天啟批示,著錦衣衛「扭解來京究問」。
三月,高攀龍聞迅後投水自殺。
逮捕周順昌和黃尊素的緹騎在蘇州遭遇了民眾的民變(後有五人因此被處死,魏忠賢倒台後被合葬於虎丘旁,時人留有名篇《五人墓碑記》),事後周順昌和黃尊素自投詔獄。常州也發生了保護李應昇的民變。
從四月到九月,六人先後都慘死於獄中。
據統計,自天啟四年十月至天啟七年八月,東林黨人被殺於獄中的有十多人,被發配充軍的有幾十人,被削奪的有三百餘人,其它革職降級的不可勝數,東林黨人遭到毀滅性打擊。
對東林黨人的看法
魏忠賢集團對東林黨人的打擊,手段非常的殘忍,也非常的血腥,應該受到歷史的譴責。但是不能因此就說明東林黨人是正義的、是無辜的,應該看到,是東林黨人自己尾大不掉、結黨營私,把朝廷搞得烏煙瘴氣,才導致了魏忠賢集團在皇帝的授意下對東林黨人的打擊。
對於這段歷史,人們普遍的看法是,由於天啟的昏庸,使得魏忠賢獨攬大權,出現了宦官專權的局面,東林黨人為了扭轉這種局面,才起來反對魏忠賢,從而招致了魏忠賢集團的殘酷迫害。
這不是誤解,而是極大的誤解。
事實恰恰相反。
正是因為東林黨人結黨亂政,不堪使用,天啟才不得己任用內臣,而東林黨人為了達到控制皇帝,掌握政權的目的,才發起對魏忠賢的攻擊,目的正如天啟所說的「屏逐左右,使朕孤立」。而且,從張居正、萬曆到天啟對東林黨連續性的打擊來看,東林黨人並非善類。退一萬步說,就算天啟和爺爺萬曆都是史書中說的一樣都是昏君,那麼張居正作為晚明最有作為的首輔總不算是糊塗蛋吧?而且張居正手段更加鐵腕,直接下令搗毀天下書院,足見張居正對黨人(當時還沒有正式組織東林黨,對東林黨人暫且稱為黨人吧!)結黨營私危害國家的深刻認識。這從一方面也可以說,東林黨人在晚明時代確實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天啟時期對東林黨人的打擊實質是皇帝對政治集團的處理,很難想像,在沒有皇帝的許可和支持下,魏忠賢能夠多次動用詔獄和中旨,抓捕朝廷命官,並在獄中刑死。可以說所謂「閹黨」的背後是皇帝,也可以說所謂「閹黨」就是「帝黨」。
如果拋開人道主義,單從政治的角度看,對黨派的處理是必要的。
天啟繼位時,面對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爛攤子。
邊境上遼東戰事靡爛,敗報頻傳。朝廷上東林黨人把持朝政,致力於報仇雪恨,天天打口水仗,不以國事為重。這是有明以來未曾出現過的局面,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講,能看懂這兩個戰場都很困難。
這個既無母后保駕護航,又無能臣輔弼,孤立無援的少年天子,面對著一個龐大的東林黨利益集團,除了使用太監,他還能使用誰?
無處不在的黨爭對國事是個嚴重的威脅,影響方方面面,遼東戰場也未能避免。
天啟二年的廣寧大潰敗就是一個顯例。
經略熊廷弼和巡撫王化貞屬於不同的派別,王化貞欲立功而熊廷弼想拆台,這才導致了失敗和失敗擴大化,這也是為什麼王化貞戰敗而熊廷弼傳首九邊的原因。
因此,天啟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結束這種混亂的局面,使朝政走上正軌。
在君主專制的大背景下,這場轟轟烈烈的黨爭最終以「六君子之獄」和「七君子之獄」的慘烈景像收場。
回顧這段歷史,我們一方面應該看到東林黨內確有正人君子,另一方面也應該看到東林黨內也不乏營營苟苟之人,整日致力於人事鬥爭。
一方面應該看到魏忠賢對東林黨人的迫害是血腥的、殘酷,另一方面也應該看到東林黨人勢力很大,遍佈於三法司,通過正常的司法渠道不足以徹底查辦東林黨人,剷除東林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莫過於使用詔獄和中旨。
一方面要看到政治鬥爭的殘酷性,另一方面應該看到,東林黨骨幹分子常以在野之身影響朝政,除了肉體上消滅以外似乎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一方面要看到魏忠賢有泄私憤的成分,另一方面應該看到,天啟才是東林命運的決定因素。
一方面應該同情當事人的悲慘遭遇,另一方面應該明白,無論古今中外,無論以何種理由,打著何種旗號,結黨都是一個最不好的現象。
從處理東林黨的決心和手段上看,天啟比萬曆更鐵血,由此可見天啟並不是一個只會玩弄木工的昏君,而是一個鐵腕的君主。
東林黨,作為中國歷史上獨一無二的一個政治集團,幾經起落,最終歸於覆滅,只留功罪,後人評說。
太監也是官,是宦官。
太監也是臣,叫內臣。
或許有人會說,太監,刑餘之人,何足道哉?的確,太監因為其生理上的缺陷,加上影視作品的醜化,成為陰陽怪氣、陰險邪惡的代名詞,為人們所不齒。
但是別忘了,司馬遷、蔡倫、鄭和都是刑餘之人。
在中國歷史上,有過太監專權的時代,但太監在歷史上的貢獻也是勿庸置疑的。
太監在明代的政治生活中十分活躍,是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影響很大。不少人將明代的太監當成一個負面的問題,這種看法是不全面的,不能正確地認識明代的太監,就不能正確認識明代的歷史。
有些人認為明代是太監專權的朝代,事實恰恰相反,明代雖然太監數量龐大,機構眾多,但從未出現過太監專權的現象,不僅沒有太監專權,也沒有外戚專權和大臣專權,明代有很多人反對太監,但是從來沒有人反對過太監機構的設置,明代的太監機構己成為國家權力運行的重要組成部分。
有些人認為朱元璋嚴禁太監干政,後來的子孫違反了朱元璋的祖訓,大量使用太監,才產生了太監干政的問題。非常不幸,事實又恰恰相反,正是朱元璋本人帶頭大量使用太監,朱元璋不僅大量使用太監,而且還屠殺了一批反對使用太監的人。
明朝建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考慮到漢末和晚唐時期太監專權引起國家動亂的前車之鑒,決定嚴格限制太監,他曾經說過,太監在宮廷中是少不了的,但只能做奴隸使喚,打掃跑腿,人數不可過多,也不可以做心腹,要讓太監們守法,不要讓太監有功勞,一有功勞就難以管束了。
朱元璋立下規矩,凡是內臣不許讀書識字,不得兼外臣文武銜,不許穿外朝官員的服裝,內廷官品級不許超過四品,外朝各衙門不許與內官有公文來往。朱元璋還鑄了一塊鐵牌(此牌後被英宗朝司禮監宦官王振毀去)立在宮門,曰:「內臣不得干預政事,犯者斬。」
這只是一方面,朱元璋還有另一方面,朱元璋統治時代,太監機構己經多達十二監、二司、七局,並設立過廠衛特務機構和詔獄(後來取消了),太監人數眾多,尤其在其大量屠殺功臣之後,更加倚重太監。
史書記載,朱元璋的外甥、開國功臣李文忠曾經勸告朱元璋,讓他遠離刑餘之人,減少太監的數量。朱元璋怒斥:「若欲弱我羽翼何?」意思是說,你想削弱我的助手,是什麼目的?這句話和天啟所說的「屏逐左右,使朕孤立」如出一轍。
朱元璋認定這是李文忠的門客出的主意,於是派人將李文忠的門客全部殺死,李文忠也因此憂懼而死(一說是被朱元璋毒死)。
朱棣之所以能夠成功篡位,太監居功至偉。靖難之役時,由於朱允炆對待太監過於苛嚴,許多太監心懷不滿,一些太監與燕王暗通消息,有的乾脆跑到朱棣軍中,向他報告朝廷的虛實。朱棣得知南京空虛後,才敢孤注一擲,長驅南京。
朱棣身邊的一些太監還拼殺疆場,多有戰功,比如鄭和就曾經作為監軍在北京郊區與朝廷的軍隊作戰,立有戰功。
朱棣當上皇帝後,投桃報李,大量使用太監,太監機構進一步擴大,逐漸衙門化,被稱為二十四衙門,包括十二監、四司、八局,太監在明朝的內政、外交、軍事等各個領域發揮了重要作用。比如鄭和出使西洋以後,被派去鎮守南京。太監候顯不遠萬里出使西藏,使明朝與西藏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太監阮安是著名的建築專家和水利專家,為北京城尤其是紫禁城的營建做出巨大貢獻。
不能因為太監是刑餘之人,就抹殺了他們的貢獻。
還有人認為明末的帝王過多使用太監,才導致政治腐敗,最終滅亡,事實依然是——恰恰相反,明朝的滅亡與崇禎沒有很好地使用太監、過分打擊太監有一定的關係。
明朝亡於民變,而負責偵察消滅民變工作的是太監,具體負責部門是廠衛特務機構,具體負責人是東廠提督,再具體一點就是魏忠賢及其屬下。崇禎皇帝欽定閹黨逆案,長達兩年之久,涉及三百多人,尤其強調處理太監,這樣造成了內廷的癱瘓,偵察處理民變的工作也就癱瘓了。
也許有人要問,明朝末年的民變是由於腐敗和饑荒造成的,與太監有什麼關係呢?我的回答也是一個問題,腐敗長期存在,災荒年年都有,為什麼偏偏在崇禎上任以後,處理「閹黨」的時期爆發大規模民變呢?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的問題。
明代維持政權運轉的兩大支柱是處廷(大臣)和內廷(太監),萬曆以後,外廷因為黨爭逐步癱瘓,天啟賴於內廷的良好運作得以維持局面,而崇禎沒有執行其兄關於「忠賢宜委任」的遺囑,同時癱瘓內廷和外廷,亡國也就再所難免了。
驅逐了東林黨之後,魏忠賢聲譽雀起。
皇帝表揚,被東林黨人排擠過的大臣感激涕零。
於是一場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美化魏忠賢的運動在全國範圍內展開。
天啟率先垂範,他常把魏忠賢掛在嘴邊,口頭禪是「朕與廠臣」,一點也不介意將自己與卑賤的太監相提並論。
魏忠賢本人除了司禮太監和提督東廠太監職務以外,還進上公,加恩三等,稱九千歲。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魏忠賢的許多族人也受到蔭封,他的侄子魏良卿地位最高,封寧國公,加太師,另一個侄子魏良棟封東安侯,加太子太保,侄孫魏鵬翼封安平伯,加少師,後兩人都還是吃奶的的孩子。
天啟六年六月,浙江巡撫潘汝禎為魏忠賢建祠於西湖,天啟親筆題詞「普德」,並將潘汝禎提拔為南京刑部尚書,作為對此舉的鼓勵。
此例一開,興建生祠立刻成為風氣。全國各地都爭先恐後地為魏忠賢建生祠,就連尊貴的楚王和遠在寧遠的袁崇煥也加入了建造生祠的行列。
一名叫陸萬齡的監生還別出心裁,建議在國子監建造生詞,把魏忠賢與孔子並論,認為孔子作《春秋》,忠賢作《要典》,孔子誅少正卯,忠賢誅東林,宜建祠國學西,與先聖並尊。
可以說,魏忠賢享受尊榮之高,在中國太監史上無出其右者。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魏忠賢很快就會知道高處不勝寒的道理。
天啟七年八月,天啟帝駕崩,因其無子,唯一的弟弟信王朱由儉入繼大統,魏忠賢功高震主的問題就凸顯出來了。
魏忠賢作為官場老手,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先是盡最大努力挽救天啟的生命,崇禎繼位以後,他又試圖通過辭職以自保,接著他又努力向崇禎表明忠心,希望崇禎能像天啟一樣繼續信任他。
天啟死前僅有兩條遺言,高度概括。一是國事:「忠賢宜委任」;一是家事:「善視中宮(皇后)」。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應該說天啟對魏忠賢的問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否則不會作為遺言交待。
可是魏忠賢和「中宮」張皇后卻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主要是張皇后看魏忠賢不順眼)。張皇后曾經向天啟暗示魏忠賢是趙高,天啟未予理睬(對自己的小弟,天啟還是很放心的,儘管魏忠賢權力很大,但是都是自己給的),魏忠賢對此十分憤恨,據說張皇后流產就是因為魏忠賢從中搞鬼的結果。
天啟的遺言或許就是針對二人的關係而發。意思是要崇禎加以調和,防止自己死後二者相害,對魏忠賢應加以攏絡利用,確保家國無虞。
顯然崇禎未能很好地理解天啟遺言的深意,對魏忠賢的處理,除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怨咒之外,張皇后無疑起到了推動的作用。
崇禎剛進宮尚未正式加冕的時候,她甚至告誡崇禎不要吃宮中的食物,以防魏忠賢下毒加害,可見其對魏忠賢猜忌之深。
對於崇禎而言,皇嫂是自家人,自己能夠繼位,皇嫂居功至偉。而魏忠賢一奴才耳,殺之如殺一狗。不難想像,崇禎的天平完全倒向了皇嫂,魏忠賢的覆滅己是註定的事。
一些嗅覺靈敏的大臣很快察覺到崇禎與魏忠賢的氣味並不相投,於是上疏彈劾,崇禎因為立足未穩,沒有對魏忠賢動手,而是對魏忠賢進行慰留。但是對那些彈劾他的大臣也沒有進行處理,這等於是肯定了他們的彈劾。
魏忠賢就像一個剛死了丈夫的二手女人,為了取得新夫的歡心,努力展示著自己的純潔。
為了打消崇禎對他的顧慮,表明自己並沒有毒牙,他授意彈劾自己人崔呈秀,使其離職。
掌握軍權的崔呈秀去職,魏忠賢對皇帝就構不成什麼威脅了,這是一種極其委婉而微妙的表達方式。
此外,魏忠賢還主動要求不再建祠,以免自己的光芒蓋過新皇帝,崇禎依舊採用溫水煮青蛙的辦法,他表示以前批准建的還可以繼續,以後不再批准。
不管魏忠賢怎樣做,也改變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鐵律,他己經不是政治處女了,崇禎不可能再對他感興趣了,崇禎既不打算娶「她」,也不打算休「她」,而是要讓「她」死。
過了一段時間,崇禎看出魏忠賢貌似龐大,其實並無爪牙之利,不過是黔之驢而己,於是他開始對魏忠賢進行處理。
在此過程中,魏忠賢並沒有一點反抗的跡象,就像是一縷蛛絲,被輕輕揮去,全不費功夫。
天啟七年十一月初一,魏忠賢被勒令到鳳陽祖陵司香,後來崇禎又派出錦衣衛前往輯拿。
十一月六日,魏忠賢抵達阜城縣南關,在一個小旅館夜宿,獲悉皇上派出官旗出京扭解,知道必死無疑,於是上吊自殺,親信太監李朝欽也自縊殉死。
長久以來,人們對魏忠賢的看法己經臉譜化了。
人們認為他操弄權柄,迫害忠良,結黨營私,禍國亂政,有謀反的跡象,是宦官專權的典型。
然而仔細考察這段歷史就會發現這種看法並不全面,我們現在對魏忠賢的看法,多來源於重新上台的東林黨人的說法和著作,既然是老對手,還是死對頭,擅長拿文筆打口水戰的東林黨人自然不會落人下風,自然會在魏公公頭上扣屎盆子,很顯然,這種說法不具備客觀公正的前提條件,換句話說,關於魏忠賢是典型壞分子的說法,本身就是注過不少水的。
關於魏忠賢這個人物的評價:
首先應該站在黨政的大背景下。
正如明代人所說:今日之爭,起於門戶,門戶起於東林,東林起於顧憲成。東林黨是明末黨爭的始作俑者。作為天啟帝的心腹、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掌印太監,對東林黨人的打擊實際上是完成皇帝的意思。不能因為魏忠賢收拾了東林黨就說魏忠賢是奸賊。真正權威的歷史學家對東林黨的評價並不高。
黃仁宇教授認為,魏忠賢「用特務人員迫害文職官員,使各方憤怒。可是今日研究歷史的人將所有紀錄仔細檢討,只看出當時的官僚組織己不堪管制,文官吵鬧之中卻無一定的目標,也就不能自辭其咎。」著名明史專家孟森認為,「但東林之講學,以干預時政為宗旨,其盛時絕有勢力於政局,即奔走東林者不能無奔競之徒,此為晚明講學之風為之一變"。既然「黨爭起於東林」,東林黨人有不少「奔競之徒」,這些人「以干預時政為宗旨」,且「絕有勢力於政局」,受到打擊「不能自辭其咎」。那麼打擊東林黨就是一件有必要的事情,為什麼魏忠賢打擊東林黨就有罪呢?
事實上,孟森「不能自辭其咎」「不能無奔競之徒」的說法是比較委婉含蓄的,說得不客氣一點,東林黨雖然披著「清流」的外衣,以君子自居,但是其中有不少人是偽君子,他們的活動以講學為名,但也幹了不少營營茍苟的勾當,其「爭吵之中」並非「無一定的目標」,而是無休止地黨同伐異,在治國整軍方面卻未見任何政績,屬於內戰內行,外戰外行。
黨爭的危害有多大?無法形容。這麼說吧,說它危害有多大,都不算過分。
第二、看待魏忠賢的問題要放到君主專制的大背景下。
許多人認為魏忠賢的另一大罪名是專權擅政,但是權力大和專權擅政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明代是中央集權的朝代,有重用太監的傳統,皇帝、朝臣、太監三者關係微妙,皇帝經常利用太監來制衡朝臣。
魏忠賢和趙高、王莽等人不同,後者能夠廢立君主,沒有跡象顯示天啟失去了對政權的掌控。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對魏忠賢抱有極大擔心的崇禎耗了一年時間才準備收拾魏忠賢的時候,發現魏忠賢壓根兒沒有一點兒反抗,反而自己搶先自縊了。
魏忠賢是在取得天啟信任的前提下,得到天啟的授權,落實天啟的意志,為其辦事,他的一切行為仍在天啟的掌控下。
要做事就必須事權統一,必須掌握一定的權力,而且要有一套人馬,不能簡單認為有人有權就是專權擅政。
人們總是說魏忠賢「矯詔」這樣,「矯詔」那樣,真正情況是否「矯詔」,有誰研究過?什麼是「矯詔」?「矯詔」就是冒充皇帝的意思為自己辦事,依據魏忠賢的地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和他跟天啟的關係(天啟封的魏忠賢九千歲,說起來自己和魏忠賢都是「朕與廠臣」),魏忠賢有必要冒險「矯詔」嗎?「矯詔」是殺頭之罪,能「矯詔」一次就不得了,魏忠賢為什麼能夠頻頻「矯詔」?這麼說有何依據?
那種認為天啟是一個只會擺弄木工的昏君,魏忠賢才得以頻頻「矯詔」的看法基本上是沒有經過論證的人云亦云,以訛傳訛,不具有可信度。
打擊東林黨人的是天啟帝而不是魏忠賢,魏忠賢只是工具而己,他不可能不經皇帝同意多次「矯詔」。
不論魏忠賢有多大權力,也不論人們稱他幾千歲,他本質上還是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鷹犬。
第三、眾多朝臣倒向魏忠賢形成「閹黨」是東林黨人對其鬥爭的結果。
有些人認為眾多朝臣為魏忠賢建生祠是魏忠賢的一大罪狀,是魏忠賢結黨專權的一個重要表現,這些人都是「閹黨」。
其實所謂「閹黨」的形成要遠遠晚於東林黨,前者是為了應對後者的壓力才出現的。
東林黨在萬曆後期就己經形成並且因其活動受到過萬曆的處理,「閹黨」出現在二十多年後的天啟年間。
東林黨人重新上台後,以「三案」為工具,大肆進行報復,排擠非東林黨人,非東林黨人為了自保,不得不靠向天啟支持的魏忠賢以求自保,形成所謂「閹黨」。
所謂「閹黨」從某中意義上說是「帝黨」,因為魏忠賢代表了皇帝的意志,朝臣擁護魏忠賢,也是出於對皇帝的擁護。
魏忠賢打擊東林黨人不僅得到了皇帝的支持,還得到了為數不少的朝臣的擁護,因此在天啟後期形成了「圍剿」東林的局面。
天啟之所以將魏忠賢拔高到九千歲的高度以及朝臣廣泛為魏忠賢建生祠,主要是因為魏忠賢為驅除東林黨做出了貢獻,獲得了大老闆天啟皇帝的認可。站在天啟皇帝的角度上講,他也需要一個可以代表他意志又不需要直面東林黨人口水和屎盆子的代言人,魏忠賢正好滿足了天啟的需要,天啟可以穩坐幕後,操縱前台的魏忠賢對東林黨人大肆殺戮。
解決東林的問題後,明朝的內政外交開始走上正軌,對外戰爭中取得了寧錦大捷,對內完成了重修故宮三大殿的盛事,這些事情與魏忠賢的工作不無關係,也是天啟和大臣追捧魏忠賢的主要原因。
不能簡單認為對魏忠賢的稱頌是天啟昏庸,大臣們趨炎附勢的表現,這種情況是有著複雜的前因後果關係的,至少不是單純的結黨和趨炎附勢。
第四、崇禎給魏忠賢安插的罪名都缺乏證據。
魏忠賢與張皇后有矛盾,但是「絕帝子嗣」,強迫皇后墮胎的罪名沒有什麼證據,屬於傳言。
天啟死後,魏忠賢曾與兵部尚書崔呈秀有過私下交談,據說魏忠賢欲自立,崔呈秀予以勸止。這種說法只是傳聞,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據,人們以此認定魏忠賢要謀反,這很牽強。
張居正與太監馮保關係密切,萬曆死時太監王安與東林黨人緊密聯繫,這些難道也是要謀反嗎?事實上,崇禎上台後,魏忠賢為了表示忠誠,主動讓崔呈秀下台。
崇禎誅殺魏忠賢的過程,並不比殺一條狗更費事,說魏忠賢謀反,太看得起他了。
從明代的政治傳統以及崇禎剷除魏忠賢集團時的從容表現看,魏忠賢謀反的可能性幾乎可以排除。
總之,通過認真審視魏忠賢,可以看出,魏忠賢雖說不上是什麼好人,但其主觀惡性也不應該無限放大。雖然魏忠賢比狗屎還臭,但我們仍然要還原其本來面目,不能不假思索地拾人牙惠,人云亦云。
寫到這裡,基本上理順了天啟、東林黨、魏忠賢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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