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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哥哥忘了弟弟

見了哥哥忘了弟弟

葉傾城 紅學家們管自打得不亦樂乎:你說我猜笨謎,我說你一肚子骯髒——卻都承認作者預埋的小線索:天崩地裂之後,襲人與琪官將共同迎養寶玉。

如果作者真的就是翻過筋斗來的寶玉,大概能理解他對襲人的天然信仰:她像個小母親,照拂他的起止;她也是溫柔的姐姐,引領他走過從男孩到男人的窄窄獨木橋;她曾是內定的妾,卻嬌嗔箴言,一個「賢」字,各路評家都說:當得起。他未必心服,但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他衷心地想:「還是和襲人廝混,只這兩三個人,只怕還是同死同歸的。」——真的嗎?

寶玉是最深情厚意也最薄情寡意的人。他愛誰都愛得不徹底:心屬黛玉,看著寶釵雪白一段酥臂, 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意淫得不得了;才為無辜慘死的金釧兒上過墳,卻因緣際會為平兒理妝,於是「喜出望外」——死的人,轉眼拋在心肝後頭。關於他,還是林姑娘評得的當:見了姐姐忘了妹妹。

而襲人是另一種人:「有些痴處,服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今跟了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她曾是小戶人家得寵的女兒,一遭被賣,她是喜兒一樣逃出去變成白毛女嗎?不,她就全心全意地當這丫環。「心地純良,恪盡職守」。哥哥有意幫她贖身,她哭得死心活來——出了花家門,不是花家人,她心裡眼裡只有賈家了。

付出總有回報,她成了寶玉身體上最親近的人。她不曾拒絕,這是當然的。你能想像雙兒拒絕韋小寶,神燈奴拒絕神燈嗎?她的半生,眼看就是復古版《杜拉拉升職記》,從女奴到姨娘也算成為打工女皇了。她於是更兢兢業業,對同僚們督促嚴格,這是她最被人詬病的一段。我有一位女友曾經幾乎與我翻臉:「你會願意與襲人做同事嗎?被她打小報告出賣。」我好笑得不得了:「你忘了晴雯是怎麼趕墜兒罵小紅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呀。」別怪襲人對晴雯不曾姐妹情深,說過了:「她眼裡心裡只有寶玉。」

忽喇喇大廈傾,就像雷曼兄弟的破產,最忠誠的老臣子也得自謀出路。襲人被嫁給蔣玉函,書里墊話說她想過死——這不過是一種姿態,和初試雲雨時的忸怩一樣,是對自己對世人的交待。像負心人事後說的內疚,像劊子手在受害人墳前獻上的一束花。很顯然,之後,她又是「心裡眼裡只有琪哥哥」了。所謂三從四德,襲人做到了最好:在家從父,為奴從主,出嫁從夫。她的感情,非常有限,不過一杯水,給了一個人就沒有第二個人的份。最專一也就是最涼薄。

他,見了姐姐忘了妹妹;她,見了哥哥忘了弟弟。誰能愛誰到永遠?男人們每每有嬰兒般的貪婪,寶玉一心一意以為自己死了,會有「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到後來知道不可能,還說:「各人各得眼淚。」他一定不相信:得不到,根本就得不到。他是她的過眼雲眼,他也是她的。

——而如果,你不是我一生的歸人,就得接受,我其實,也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我忘掉你,就像你忘掉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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