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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昭公(7---12)

 

昭公七年

  【經】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三月,公如楚。叔孫婼如齊蒞盟。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秋八月戊辰,衛侯惡卒。九月,公至自楚。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孫宿卒。十有二月癸亥,葬衛襄公。

  【傳】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齊求之也。癸巳,齊侯次於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聽命?先君之敝器,請以謝罪。」公孫皙曰:「受服而退,俟釁而動,可也。」二月戊午,盟於濡上。燕人歸燕姬,賂以瑤瓮、玉櫝、斗耳,不克而還。

  楚子之為令尹也,為王旌以田。芋尹無宇斷之,曰:「一國兩君,其誰堪之?」及即位,為章華之宮,納亡人以實之。無宇之閽入焉。無宇執之,有司弗與,曰:「執人於王宮,其罪大矣。」執而謁諸王。王將飲酒,無宇辭曰:「天子經略,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內,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誰非君臣?故《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仆臣台。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執人於王宮?』將焉執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閱』,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仆區之法,曰:『盜所隱器,與盜同罪』,所以封汝也。若從有司,是無所執逃臣也。逃而舍之,是無陪台也。王事無乃闕乎?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諸侯而則紂,無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盜有所在矣。」王曰:「取而臣以往,盜有寵,未可得也。」遂赦之。

  楚子成章華之台,願與諸侯落之。大宰薳啟強曰:「臣能得魯侯。」薳啟強來召公,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楚國,鎮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於蜀,奉承以來,弗敢失隕,而致諸宗祧。日我先君共王,引領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於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臨我喪。孤與其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皇,況能懷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實嘉賴之,豈唯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質幣而見於蜀,以請先君之貺。」

  公將往,夢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嘗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

  三月,公如楚,鄭伯勞於師之梁。孟僖子為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答郊勞。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晉侯問於士文伯曰:「誰將當日食?」對曰:「魯、衛惡之,衛大魯小。」公曰:「何故?」對曰:「去衛地,如魯地。於是有災,魯實受之。其大咎,其衛君乎?魯將上卿。」公曰:「《詩》所謂『彼日而食,於何不臧』者,何也?」對曰:「不善政之謂也。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於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務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民,三曰從時。」

  晉人來治杞田,季孫將以成與之。謝息為孟孫守,不可。曰:「人有言曰:『雖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禮也』。夫子從君,而守臣喪邑,雖吾子亦有猜焉。」季孫曰:「君之在楚,於晉罪也。又不聽晉,魯罪重矣。晉師必至,吾無以待之,不如與之,間晉而取諸杞。吾與子桃,成反,誰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魯無憂而孟孫益邑,子何病焉?」辭以無山,與之萊、柞,乃遷於桃。晉人為杞取成。

  楚子享公於新台,使長鬣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啟強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諸君,君其備御三鄰。慎守寶矣,敢不賀乎?」公懼,乃反之。

  鄭子產聘於晉。晉侯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寢疾,於今三月矣,並走群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黃熊入於寢門,其何厲鬼也?」對曰:「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其何厲之有?昔堯殛鯀於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於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韓子祀夏郊,晉侯有間,賜子產莒之二方鼎。

  子產為豐施歸州田於韓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孫段為能任其事,而賜之州田,今無祿早世,不獲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聞於君,私致諸子。」宣子辭。子產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施將懼不能任其先人之祿,其況能任大國之賜?縱吾子為政而可,後之人若屬有疆場之言,敝邑獲戾,而豐氏受其大討。吾子取州,是免敝邑於戾,而建置豐氏也。敢以為請。」宣子受之,以告晉侯。晉侯以與宣子。宣子為初言,病有之,以易原縣於樂大心。

  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鑄刑書之歲二月,或夢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將殺帶也。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及壬子,駟帶卒,國人益懼。齊、燕平之月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其明月,子產立公孫泄及良止以撫之,乃止。子大叔問其故,子產曰:「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大叔曰:「公孫泄何為?」子產曰:「說也。為身無義而圖說,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從也。」

  及子產適晉,趙景子問焉,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馮依於人,以為淫厲,況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敝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抑諺曰『蕞爾國』,而三世執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而強死,能為鬼,不亦宜乎?」

  子皮之族飲酒無度,故馬師氏與子皮氏有惡。齊師還自燕之月,罕朔殺罕魋。罕朔奔晉。韓宣子問其位於子產。子產曰:「君之羈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擇?卿違,從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於敝邑,亞大夫也,其官,馬師也。獲戾而逃,唯執政所置之。得免其死,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為子產之敏也,使從嬖大夫。

  秋八月,衛襄公卒。晉大夫言於范獻子曰:「衛事晉為睦,晉不禮焉,庇其賊人而取其地,故諸侯貳。《詩》曰:『即□鴒在原,兄弟急難。』又曰:『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兄弟之不睦,於是乎不弔,況遠人,誰敢歸之?今又不禮於衛之嗣,衛必叛我,是絕諸侯也。」獻子以告韓宣子。宣子說,使獻子如衛吊,且反戚田。

  衛齊惡告喪於周,且請命。王使臣簡公如衛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高圉、亞圉?」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干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茲益共。故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是,鬻於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孟僖子可則效已矣。」

  單獻公棄親用羈。冬十月辛酉,襄、頃之族殺獻公而立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卒。晉侯謂伯瑕曰:「吾所問日食,從矣,可常乎?」對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類,官職不則,同始異終,胡可常也?《詩》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國。』其異終也如是。」公曰:「何謂六物?」對曰:「歲、時、日、月、星、辰,是謂也。」公曰:「多語寡人辰,而莫同。何謂辰?」對曰:「日月之會,是謂辰,故以配日。」

  衛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孔成子夢康叔謂己:「立元,余使羈之孫圉與史苟相之。」史朝亦夢康叔謂己:「余將命而子苟與孔烝鋤之曾孫圉相元。」史朝見成子,告之夢,夢協。晉韓宣子為政聘於諸侯之歲,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縶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衛國主其社稷。」遇《屯》三。又曰:「余尚立縶,尚克嘉之。」遇《屯》三之《比三。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長之謂乎?」對曰:「康叔名之,可謂長矣。孟非人也,將不列於宗,不可謂長。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雲,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筮襲於夢,武王所用也,弗從何為?弱足者居,侯主社稷,臨祭祀,奉民人,事民人,鬼神,從會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靈公。十二月癸亥,葬衛襄公。

【譯文】

  七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正月,北燕和齊國講和,這是由於齊國的要求。十八日,齊景公住在虢地。燕國人求和,說:「敝邑知道罪過,豈敢不聽從命令?請求把先君的破舊器物用來謝罪。」公孫皙說:「接受他們的歸服而退兵,等待有空子再採取行動,可以這樣做。」二月十四日,在濡水邊上結盟。燕國人把燕姬嫁給齊景公,送給他玉瓮、玉櫃、玉杯。齊國沒有取得勝利而回國。

  楚靈王做令尹的時候,打了國王用的旌旗去打獵,芋尹無宇砍斷旌旗的飄帶,說:「一個國家兩個君主,有誰能忍受得了?」等到楚靈王即位,又建造章華宮,接納逃亡的人安置在裡面。無宇的守門人逃到章華宮裡。無宇要抓他,管理宮室的官員不肯,說:「在國王的宮裡抓人,這罪過就大了。」抓住無宇而進見楚靈王。楚靈王準備喝酒,無宇申訴說:「天子經營天下,諸侯治理封疆,這是古代的制度。邊境之內,哪裡不是國君的土地?吃著土地上的出產,誰不是國君的下臣?所以《詩》說:『普天之下,無不是天子的土地。沿著土地的邊涯,無不是天子的臣僕。』天有十個日子,人有十個等級。下邊以此事奉上邊,上邊以此祭祀神明。所以王統治公,公統治大夫,大夫統治士,士統治皂,皂統治輿,輿統治隸,隸統治僚,僚統治仆,仆統治台。養馬有圉,放牛有牧,各有專司以應付各種事情。現在官員說:『你為什麼在王宮裡抓人?』不在王宮,又在哪裡抓他呢?周文王的法令說,『有逃亡的,要大肆搜捕』,因此就得了天下。我們的先君文王制訂懲罰窩藏的法令,說,『隱藏盜賊的贓物,和盜賊同罪』,因此就得到直到汝水的疆土。如果按照那些官員的做法,這就是沒有地方去逮捕逃亡的奴隸了。逃亡的就讓他逃亡,這就沒有奴僕了。這樣,國家的工作恐怕就會有所缺失了!從前武王列舉紂的罪狀通告諸侯說:『紂是天下逃亡者的窩藏主,是逃亡者聚集的淵藪。』所以人們致死也要攻打他。君王開始求取諸侯而效法紂,只怕不可以吧!如果用兩位文王的法令來逮捕盜賊,盜賊是有地方可抓的。」楚靈王說:「抓了你的奴隸走吧。有一個盜賊正受到恩寵,還抓不到呢。」於是就赦免了無宇。

  楚靈王建成章華之台,希望和諸侯一起舉行落成典禮。太宰薳啟彊說:「下臣能夠得到魯侯。」薳啟彊前來召請魯昭公,致辭說:「從前貴國的先君成公命令我們的先大夫嬰齊說:『我不忘記先君的友好,將要派衡父光臨楚國,鎮撫安定國家,使得你們百姓安寧。』嬰齊在蜀地接受了命令。接受命令回來,不敢廢棄,而祭告於宗廟。過去我們先君共王伸著脖子向北望,每天每月都在盼望著貴國使者的到來,世代相傳,到今天經歷四位國王了。恩賜沒有來到,只有襄公為了我國的喪事而光臨。孤和手下的幾個臣子心中動搖失掉了主意,治理國家尚且不得閑空,哪裡還能夠懷念您的恩德!現在君王如果移步屈尊,和寡君見面,使楚國得到福澤,以重申蜀地那次會盟,送來君王的恩惠,這樣,寡君就已經受到恩賜了,哪裡敢希望再像蜀地那次結盟一樣!敝邑的先君鬼神也會嘉許和依靠它,豈獨寡君?如果君王不來,使臣請問君王帶兵出動的日期,寡君將要捧著進見的財幣,而到蜀地去見君王,以請問魯先君成公的恩賜。」

  魯昭公準備前去,夢見魯襄公為他出行,祭祀路神。梓慎說:「君王最終是去不了的。襄公去楚國的時候,夢見周公祭祀路神,然後出行。現在襄公在祭祀路神,君王還是不去為好。」子服惠伯說:「去!先君從沒有去過楚國,所以周公祭祀路神來引導他。襄公去過楚國了,然後祭祀路神,來引導君王。不去,到哪裡去?」

  三月,昭公到楚國去,鄭簡公在師之梁慰勞昭公。孟僖子做副手,不能相禮。到達楚國,不能對答郊外的慰勞禮。

  夏季,四月初一,日食。晉平公向士文伯詢問說:「誰將要承當日食的災禍?」士文伯說:「魯國和衛國會遭到兇險。衛國受禍大,魯國受禍小。」晉平公說:「什麼緣故?」士文伯回答說:「日食的時候日頭離開衛國的分野到了魯國的分野。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災禍,魯國就應該承受。這次大災恐怕要落在衛君的頭上吧!魯國將要由上卿來承當。」晉平公說:「《詩》所說的『那個日頭髮生日食。是什麼地方不好』,是什麼意思?」士文伯回答說:「這說的是不善於處理政事。國家沒有好政事,不用好人,那就在日月的災禍里會自找倒霉,所以政事是不能不謹慎的。致力於三條就行了:第一叫做選擇賢人,第二叫做依靠百姓,第三叫做順從時令。」

  晉國派人前來劃定魯國與杞國的邊界,季孫打算把成地給他們。謝息為孟孫鎮守成地,不同意,說:「人們有這樣的話說,『雖然只有小智小慧,守著器物就不能出借,這是禮。」他老人家跟隨國君,而守臣卻丟掉他的城邑,即使是您也會懷疑我不忠的。」季孫說:「國君在楚國,對於晉國來說就是罪過。又不聽從晉國,魯國的罪過就加重了,晉軍必然到來,我沒法抵禦他們,不如給他們算了。等晉國有機可乘,而再取之於杞國。我給您桃地,如果成地重歸於我國,誰敢佔有它?這就是得到兩份成地了。魯國沒有憂患而孟孫增加封邑,您又擔心什麼呢?」謝息推辭說桃地沒有山,季孫又給他萊山和柞山,謝息這才遷到桃地。晉國人為杞國取得了成地。

  楚靈王在新台設享禮招待魯昭公,讓一個長須的人相禮。把大屈之弓送給昭公表示友好。隨即又後悔。薳啟彊聽說這件事,進見昭公。昭公跟他說起這件事,薳啟彊下拜祝賀。昭公說:「為什麼祝賀?」薳啟彊回答說:「齊國和晉國、越國想要它很久了,寡君並沒有肯定給他們,而送給了君王。君王防備抵禦三個鄰國,謹慎地保有寶物,難道敢不祝賀嗎?」昭公恐懼,就把弓送還給楚靈王。

  鄭國的子產到晉國聘問。晉平公有病。韓宣子迎接客人,私下說:「寡君卧病,到現在三個月了,所應該祭祀的山川都祈禱過了,但是病情只有增加而沒有見好。現在夢見黃熊進入寢門,這是什麼惡鬼?」子產回答說:「以君王的英明,您做正卿,哪裡會有惡鬼?從前堯在羽山殺死了鯀,他的精靈變成黃熊,鑽進羽淵里,成為夏朝郊祭的神靈,三代都祭祀他。晉國做盟主,或者沒有祭祀他吧!」韓宣子祭祀鯀。晉平公的病逐漸痊癒,把莒國的兩個方鼎賞賜給子產。

  子產為豐施把州地的土田歸還給韓宣子,說:「過去君王認為那個公孫段能夠承擔大事,因而賜給他州地的土田。現在他不幸早死,不能長久地享有君王的賜予。他的兒子不敢佔有,也不敢告訴君王,所以私下送給您」宣子辭謝。子產說:「古人有話說:『他父親劈的柴,他的兒子不能承受。』施將會懼怕不能承受他先人的俸祿,更何況擔當大國的恩賜?即使您執政而可以使他免於罪戾,後來的人如果碰巧有關於邊界的閑話,敝邑得罪,豐氏就會受到大的討伐。您取得州地,這是使敝邑免於罪過,又等於建立扶持豐氏。謹敢以此作為請求。」宣子接受了,把情況報告晉平公。晉平公把州地給了宣子。宣子由於當初的話,佔有州地感到慚愧,用州地跟樂大心交換了原縣。

  鄭國有人因為伯有而互相驚擾,說:「伯有來了!」大家都跑,不知跑到哪裡去才好。把刑法鑄在鼎上的那年二月,有人夢見伯有披甲而行,說:「三月初二日,我將要殺死帶。明年正月二十七日,我又將要殺死段。」到去年三月初二日那一天,駟帶死了,國內的人們更加害怕。齊國和燕國講和的那一月,二十七日,公孫段死了。國內的人們就越來越恐懼了。下一月,子產立了公孫泄和良止來安撫伯有的鬼魂,這才停了下來。子太叔問這樣做的原因。子產說:「鬼有所歸宿,這才不做惡鬼,我是為他尋找歸宿啊。」太叔說:「立公孫泄幹什麼?」子產說:「為了使他們高興,立身沒有道義而希圖高興,執政的人違反禮儀,這是用來取得百姓歡心。不取得百姓歡心,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百姓是不會服從的。」

  等到子產去晉國,趙景子問他,說:「伯有還能做鬼嗎?」子產說:「能。人剛剛死去叫做魄,已經變成魄,陽氣叫做魂。生時衣食精美豐富魂魄就強有力,因此有現形的能力,一直達到神化。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不能善終,他們的魂魄還能附在別人身上,以大肆惑亂暴虐,何況伯有是我們先君穆公的後代,子良的孫子,子耳的兒子,敝邑的卿,執政已經三代了。鄭國雖然不強大,或者就像俗話所說的是『小小的國家』,可是三代執掌政權,他使用東西很多,他在其中汲取精華也很多,他的家族又大,所憑藉的勢力雄厚,可又不得善終,能夠做鬼,不也是應該的嗎?」

  子皮的族人飲酒沒有節制,所以馬師氏和子皮氏的關係很壞。齊軍從燕國回去的那個月,罕朔殺了罕魋。罕朔逃亡到晉國,韓宣子向子產詢問安排他什麼官職。子產說:「君王的寄居之臣,如果能容他逃避死罪,還敢選擇什麼官職?卿離開本國,隨大夫的班位。有罪的人根據他的罪行降等,這是古代的制度。朔在敝邑的班位,是亞大夫。他的官職,是馬師。得罪逃亡,就隨您安排了。能夠免他一死,所施的恩惠就很大了,又豈敢要求官職?」宣子由於子產答覆恰當,讓他隨下大夫的班位。

  秋季,八月,衛襄公死了。晉國的大夫對范獻子說:「衛國事奉晉國恭敬親近,晉國不加禮遇,包庇它的叛亂者而佔取它的土地,所以諸侯有了二心。《詩》說:『鶺鴒在平原上,遇到急難兄弟互相救援。』又說:『死喪是那麼可怕,兄弟要互相懷念。』兄弟不和睦,因此不相親善,何況遠方的人們,誰敢前來歸服?現在又對衛國的繼位之君不加禮遇,衛國必然背叛我們,這種做法是和諸侯絕交。」獻子把這些話告訴韓宣子。韓宣子很高興,派獻子去衛國弔唁,同時歸還戚地的土田給衛國。

  衛國的齊惡向周朝報告喪事,同時請求賜予恩命。周景王派郕簡公去衛國弔唁,同時追命衛襄公說:「叔父升天,在我先王的左右,以輔佐事奉上帝。我豈敢忘了高圉、亞圉?」

  九月,昭公從楚國到達。孟僖子不滿意自己對禮儀不熟悉,就學習禮儀,如果有精通禮儀的人就跟他學習。等到臨死的時候,召集他手下的大夫,說:「禮儀,是做人的根本。沒有禮儀,不能自立。我聽說有一個將要得志的人名叫孔丘,是聰明人的後代,而他的家族卻在宋國滅亡了。他的祖先弗父何本來應當據有宋國而讓給了宋厲公。到了正考父,輔佐戴公、武公、宣公,三命而做了上卿就更加恭敬,所以他的鼎銘說:『一命低頭,二命彎身,三命把腰深深彎下。沿著牆趕快走,也沒有敢把我欺侮。稠粥在這裡,稀粥也在這裡,用來糊住我的口。』他的恭敬就像這樣。臧孫紇有話說:『聰明人里具有明德的人,如果不能做國君,他的後代必然有顯貴的。』現在恐怕會在孔丘身上吧!我如得以善終,一定把說和何忌托給他老人家,讓他們事奉他而學習禮儀,以穩定他們的地位。」所以孟懿子和南宮敬叔把孔子作為老師來事奉。孔子說:「能夠彌補過錯的,就是君子啊。《詩》說,『要取法仿效君子』。孟僖子可以學習仿效了。」

  單獻公拋開親族而任用寄居的客臣。冬季,十月二十日,襄公、頃公的族人殺死了單獻公而立了單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死了。晉平公對伯瑕說:「我所詢問的關於日食的事情,應驗了。可以經常這樣占驗嗎?」伯瑕說:「不行。六種事物不相同,百姓心志不一致,事情輕重不是一類,官員好壞不一樣,開始相同而結果相異,怎麼可以經常這樣呢?《詩》說『有人舒舒服服地安居休息,有人精疲力盡地為國操勞』,它的結果不同就像這樣。」晉平公說:「六種事物說的是什麼?」伯瑕回答說:「這說的就是歲、時、日、月、星、辰。」晉平公說:「很多人告訴我辰的意義而沒有相同的,什麼叫做辰?」伯瑕回答說:「日和月相會叫做辰,所以用來和日相配。」

  衛襄公夫人姜氏沒有兒子,寵姬婤姶生了孟縶。孔成子夢見康叔對自己說:「立元為國君,我讓羈的孫子圉和史苟輔佐他。」史朝也夢見康叔對自己說:「我將要命令你的兒子苟和孔烝鉏的曾孫圉輔佐元。」史朝進見孔成子,告訴他夢見的情況,兩夢情況相合。晉國韓宣子執政,向諸侯聘問的那一年,婤姶生了兒子,為他取名叫元。孟縶的腳不好不善走路,孔成子用《周易》來占筮,祝告說:「元希望享有衛國,主持國家。」得到《屯》卦。又祝告說:「我還想立縶,希望神靈能夠允許。」得到《屯》卦變成《比》卦。把卦像給史朝看。史朝說:「『元亨』,就是元將會享有國家,又有什麼懷疑呢?」孔成子說:「『元』不是說為首的嗎?」史朝回答說:「康叔為他取名,可以說是為首的了。孟不是這樣的人,他將不能列為宗主,不能叫做為首的。而且它的繇辭說:『利建侯』。嫡子嗣位而吉利,還建立什麼侯?建立不就是嗣位。兩次卦像都那麼說,您還是建立他為好。康叔命令了我們,兩次卦像告訴了我們。占筮和夢境相合,這是武王所經過的,為什麼不聽從?腳有毛病只能待在家裡閑居。國君主持國家,親臨祭祀,奉養百姓,事奉鬼神,參加會見朝覲,又哪裡能夠閑居?各人按照他所有利的去做,不也可以嗎?」所以孔成子立了靈公。十二月二十三日,安葬衛襄公。

 

昭公八年

  【經】八年春,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夏四月辛丑,陳侯溺卒。叔弓如晉。楚人執陳行人干征師殺之。陳公子留出奔鄭。秋,蒐於紅。陳人殺其大夫公子過。大雩,冬十月壬午,楚師滅陳。執陳公子招,放之于越。殺陳孔奐。葬陳哀公。

  【傳】八年春,石言於晉魏榆。晉侯問於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宮室崇侈,民力凋盡,怨讟並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於是晉侯方築虒祁之宮。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遠於其身。小人之言,僭而無征,故怨咎及之。《詩》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其是之謂乎?是宮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

  陳哀公元妃鄭姬,生悼大子偃師,二妃生公子留,下妃生公子勝。二妃嬖,留有寵,屬諸徒招與公子過。哀公有廢疾。三月甲申,公子招、公子過殺悼大子偃師,而立公子留。

  夏四月辛亥,哀公縊。干征師赴於楚,且告有立君。公子勝愬之於楚,楚人執而殺之。公子留奔鄭。書曰「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罪在招也;「楚人執陳行人干征師殺之」,罪不在行人也。

  叔弓如晉,賀虒祁也。游吉相鄭伯以如晉,亦賀虒祁也。史趙見子大叔,曰:「甚哉,其相蒙也!可吊也,而又賀之?」子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賀,將天下實賀。」

  秋,大蒐於紅,自根牟至於商、衛,革車千乘。

  七月甲戌,齊子尾卒,子旗欲治其室。丁丑,殺梁嬰。八月庚戌,逐子成、子工、子車,皆來奔,而立子良氏之宰。其臣曰:「孺子長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授甲,將攻之。陳桓子善於子尾,亦授甲,將助之。或告子旗,子旗不信。則數人告。將往,又數人告於道,遂如陳氏。桓子將出矣,聞之而還,游服而逆之。請命,對曰:「聞強氏授甲將攻子,子聞諸?」曰:「弗聞。」「子盍亦授甲?無宇請從。」子旗曰:「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誨之猶懼其不濟,吾又寵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謂之?《周書》曰:『惠不惠,茂不茂。』康叔所以服弘大也。」桓子稽顙曰:「頃、靈福子,吾猶有望。」遂和之如初。

  陳公子招歸罪於公子過而殺之。九月,楚公子棄疾帥師奉孫吳圍陳,宋戴惡會之。冬十一月壬午,滅陳。輿嬖袁克,殺馬毀玉以葬。楚人將殺之,請置之。既又請私,私於幄,加絰於顙而逃。使穿封戌為陳公,曰:「城麇之役,不諂。」侍飲酒於王,王曰:「城麇之役,女知寡人之及此,女其辟寡人乎?」對曰:「若知君之及此,臣必致死禮,以息楚。」晉侯問於史趙,曰:「陳其遂亡乎?」對曰:「未也。」公曰:「何故?」對曰:「陳,顓頊之族也。歲在鶉火,是以卒滅,陳將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猶將復由。且陳氏得政於齊而後陳卒亡。自幕至於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置德於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胡周賜之姓,使祀虞帝。臣聞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數未也。繼守將在齊,其兆既存矣。」

【譯文】

  八年春季,在晉國的魏榆有塊石頭說話。晉平公向師曠詢問說:「石頭為什麼說話?」師曠回答說:「石頭不能說話,有的東西憑藉著它。否則,就是百姓聽錯了。下臣又聽說:『做事情違背了農時,怨恨誹謗在百姓中發生,就有不能說話的東西說話。』現在宮室高大奢侈,百姓的財力用盡,怨恨誹謗一齊起來,沒有人能確保自己的性命。石頭說話,不也是相宜的嗎?」當時晉平公正在建造虒祁之宮,叔向說:「子野的話真是君子啊!君子的話,誠實而有證明,所以怨恨遠離他的身體。小人的話,虛偽而沒有證明,所以怨恨和災禍來到他身上。《詩》說,『不會說話多麼傷心,話不能從他舌頭上出來,只有勞累他自己。會說話的多麼美好,漂亮話好像流水,使他自己安居休息』,說的就是這個吧!這座宮殿落成,諸侯必然背叛,國君必然有災殃,師曠先生已經知道這一點了。」

  陳哀公的第一夫人鄭姬生了悼太子偃師,第二夫人生了公子留,第三夫人生了公子勝。第二夫人受到寵愛,公子留得寵,哀公把他託付給司徒招和公子過。陳哀公患有長期不愈的疾病,三月十六日,公子招、公子過殺了悼太子偃師而立公子留做太子。

  夏季,四月十三日,陳哀公上吊而死。干徵師到楚國報喪,同時報告又立了國君。公子勝向楚國控訴,楚國人抓住干徵師並殺死了他。公子留逃亡到鄭國。《春秋》記載說「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這是由於罪過在於公子招,「楚人執陳行人干徵師殺之」,這是由於罪過不在於行人。

  叔弓到晉國去,祝賀虒祁之宮的落成。游吉輔佐鄭伯而去到晉國,也是祝賀虒祁之宮的落成。史趙見到游吉,說:「大家互相欺騙也太過分了!可以弔唁的事,反而又來祝賀它!」游吉說:「怎麼弔唁啊?大概不僅我國祝賀,天下都將會來祝賀。」

  秋季,在紅地舉行大檢閱,從根牟直到宋國、衛國邊境線上,兵車有一千輛。

  七月初八日,齊國的子尾死了,子旗想要管理子尾的家政。十一日,殺梁嬰。八月十四日,驅逐了子成、子工、子車,這三個人都逃亡前來我國,子旗為子良立了家臣頭子。子良的家臣說:「孩子已經長大了,子旗卻要幫忙管我們的家事,這是想要兼并我們。」把武器發下去,準備攻打子旗。陳桓子和子尾親近,也把武器發下去,準備幫助子良的家臣。有人報告給子旗,子旗不相信,又有幾個人來報告。子旗準備去子良家裡,又有幾個人在路上向他報告,因此就去到陳氏那裡。桓子將要出動了,聽說子旗來,就轉回去,穿上便服迎接子旗。子旗請問桓子的意見。桓子回答說:「聽說子良家裡把武器發下去準備攻打您,您聽說了嗎?」子旗說:「沒有聽說。」桓子說:「您何不也把武器發下去?無宇請求跟從您。」子旗說:「您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是個孩子,我教導他,還恐怕他不能成功,我又寵信他為他立了家臣頭子,如果和他互相攻打,怎麼對待先人?您何不對他去說一說?《周書》說,『施惠於不感激施惠的人,勸勉不受勸勉的人』,這就是康叔所以能夠作事寬大的緣故。」陳桓子叩著頭說:「頃公、靈公保佑您,我還希望您賜惠於我呢。」於是兩家和好如同以前一樣。

  陳國的公子招把罪過推給公子過而殺死了他。九月,楚國的公子棄疾帶兵奉事太孫吳包圍陳國,宋國的戴惡領兵會合。冬季,十月十八日,滅亡了陳國。管車人袁克殺了馬毀了玉為陳哀公殉葬。楚國人要殺死他。他請求赦免,不久又請求去小便。他在帳幕里小便,把麻帶纏在頭上逃走了。

  楚靈王派穿封戌做陳公,說:「在城麇那次事件中他不諂媚。」穿封戌事奉楚靈王飲酒,楚靈王說:「城麇那次事件,你要知道寡人能到這一步,你大約會讓我的吧!」穿封戌回答說:「如果知道您能到這一步,臣下一定冒死來安定楚國。」

  晉平公向史趙詢問說:「陳國大約就此滅亡了吧!」史趙說:「沒有。」晉平公說:「什麼緣故?」史趙回答說:「陳國,是顓頊的後代。歲星在於鶉火,顓頊氏由此而終於滅亡。陳國也將會和過去一樣。現在歲星在箕宿、斗宿間的銀河中,陳國還將會復興。而且陳氏要在齊國取得政權,以後才最終滅亡。這一族從幕直到瞽瞍都沒有違背天命,舜又增加了盛德,德行一直落到遂的身上。遂的後代保持了它。到了胡公不淫,所以周朝給他賜姓,讓他祭祀虞帝。下臣聽說,盛德一定享有一百代的祭祀。現在虞的世代數字不滿一百,將會繼續在齊國保持下去,它的徵兆已經有了。」

 

昭公九年

  【經】九年春,叔弓會楚子於陳。許遷於夷。夏四月,陳災。秋,仲孫玃如齊。冬,築郎囿。

  【傳】九年春,叔弓、宋華亥、鄭游吉、衛趙□會楚子於陳。

  二月庚申,楚公子棄疾遷許於夷,實城父,取州來淮北之田以益之。伍舉授許男田。然丹遷城父人於陳,以夷濮西田益之。遷方城外人於許。

  周甘人與晉閻嘉爭閻田。晉梁丙、張趯率陰戎伐穎。王使詹桓伯辭於晉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駘、芮、岐、畢,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肅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邇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廢隊是為,豈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檮杌於四裔,以御螭魅,故允姓之奸,居於瓜州,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以來,使逼我諸姬,入我郊甸,則戎焉取之。戎有中國,誰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難乎?伯父圖之。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謀主也。伯父若裂冠毀冕,拔本塞原,專棄謀主,雖戎狄其何有餘一人?」叔向謂宣子曰:「文之伯也,豈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來,世有衰德而暴滅宗周,以宣示其侈,諸侯之貳,不亦宜乎?且王辭直,子其圖之。」宣子說。

  王有姻喪,使趙成如周吊,且致閻田與襚,反穎俘。王亦使賓滑執甘大夫襄以說於晉,晉人禮而歸之。

  夏四月,陳災。鄭裨灶曰:「五年,陳將復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產問其故,對曰:「陳,水屬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陳,逐楚而建陳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歲五及鶉火,而後陳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晉荀盈如齊逆女,還,六月,卒於戲陽。殯於絳,未葬。晉侯飲酒,樂。膳宰屠蒯趨入,請佐公使尊,許之。而遂酌以飲工,曰:「女為君耳,將司聰也。辰在子卯,謂之疾日。君徹宴樂,學人舍業,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女弗聞而樂,是不聰也。」又飲外嬖嬖叔曰:「女為君目,將司明也。服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見。是不明也。」亦自飲也,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實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說,徹酒。

  初,公欲廢知氏而立其外嬖,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躒佐下軍以說焉。

  孟僖子如齊殷聘,禮也。

  冬,築郎囿,書,時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孫昭子曰:「《詩》曰:『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焉用速成?其以剿民也?無囿猶可,無民其可乎?」

【譯文】

  九年春季,叔弓、宋國華亥、鄭國游吉、衛國趙黶在陳國會見楚靈王。

  二月某日,楚國的公子棄疾把許國遷到夷地,其實就是城父。再增加州來、淮北的土田給許國,由伍舉把土田授給許男。然丹把城父的人遷到陳地,用濮地、夷地西部的土田補給陳地。把方城山外邊的人遷到許地。

  周朝的甘地人和晉國的閻嘉爭奪閻地的土田。晉國的梁丙、張趯率領陰戎進攻潁地。周天子派詹桓伯去譴責晉國說:「我們在夏代由於后稷的功勞,魏國、駘國、芮國、岐國、畢國,是我們的西部領土。到武王戰勝商朝,蒲姑、商奄,是我們的東部領土。巴國、濮國、楚國、鄧國,是我們的南部領土。肅慎、燕國、亳國,是我們的北部領土。我們有什麼近處的封疆領土?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建立同母兄弟的國家,用來護衛周室,也是為了防止周室的毀壞衰落,難道只是像不用的東西因而就拋棄了它?先王讓檮杌住在四方邊遠的地方,來抵禦山中的精怪,所以允姓中的壞人住在瓜州。伯父惠公從秦國回去,就引誘他們前來,讓他們逼迫我們姬姓的國家,進入我們的郊區,戎人於是就佔取了這些地方。戎人佔有中原,這是誰的罪責?后稷締造了天下,現在為戎人割據,不也很難嗎?伯父考慮一下,我們對於伯父來說,猶如衣服之有帽子,樹木流水之有本源,百姓之有謀主。伯父如果撕毀了帽子,拔掉樹木塞斷水源,專斷並拋棄謀主,即使是戎狄,他們心裡哪裡會有我這天子?」叔向對宣子說:「文公稱霸諸侯,難道能改變舊制?他輔佐擁戴天子,而又加上恭敬。從文公以來,每一代都是德行衰減,而且損害、輕視王室,用來宣揚它的驕橫,諸侯有三心二意,不也是應該的嗎?而且天子的辭令理直氣壯,您還是考慮一下。」宣子心服。

  周景王有姻親的喪事,宣子就派趙成到成周弔唁,而且送去閻地的土田和入殮的衣服,遣返在潁地抓到的俘虜。周景王也派賓滑抓了甘地的大夫襄來討晉國的歡心,晉國人對他加以禮遇而放他回去了。

  夏季,四月,陳地發生火災。鄭國的裨灶說:「過五年陳國將會重新受封,受封以後五十二年被滅亡。」子產問這樣說的緣故。裨灶回答說:「陳國,是水的隸屬;火,是水的配偶,而是楚國所主治。現在大火星出現而陳國發生火災,這是驅逐楚國而建立陳國。陰陽五行用五來相配,所以說五年。歲星過五年到達鶉火,然後陳國終於滅亡,楚國戰勝而佔有它,這是上天之道,所以說是五十二年。」

  晉國的荀盈到齊國去接齊女,回來,六月,死在戲陽。停棺在絳地,沒有安葬。晉平公喝酒,奏樂。主持飲食的官員屠蒯快步走進,請求幫著斟酒,晉平公答應了,屠蒯就斟酒給樂工喝,說:「你作為國君的耳朵,職責是讓它聰敏。日子在甲子乙卯,叫做忌日,國君撤除音樂,學樂的人停止演習,這是為了忌避的緣故。國君的卿佐,這叫做股肱之臣。股肱之臣有了虧損,多麼痛心呀!你沒有聽到而奏樂,這是耳朵不靈敏。」又給寵臣嬖叔喝酒,說:「你作為國君的眼睛,職責是讓它明亮。服飾用來表示禮儀,禮儀用來推行事情,事情有它的類別,類別有它的外貌。現在國君的外貌,不是他應有的類別,而你看不見,這是眼睛不明亮。」屠蒯自己也喝了一杯,說:「口味用來讓氣血流通,氣血用來充實意志,意志用來確定語言,語言用來發布命令。臣下的職責是管調和口味,兩個侍候國君的人失職,而國君沒有下令治罪,這是下臣的罪過。」晉平公很高興,撤除了酒宴。

  當初,晉平公想要廢掉荀盈而立他的寵臣,因為上述這件事就改變想法,而停止了。秋季,八月,派荀躒輔佐下軍以表明自己的意思。

  孟僖子到齊國舉行盛大的聘問,這是合於禮的。

  冬季,修造郎囿。《春秋》加以記載,這是由於合於時令。季平子想要迅速完成,叔孫昭子說:「《詩》說:『營造開始不要著急,百姓卻像兒子一樣自動跑來。』哪裡用得著急於求成來勞累百姓呢?沒有園林還是可以的,沒有百姓可以嗎?」

 

昭公十年

  【經】十年春王正月。夏,齊欒施來奔。秋七月,季孫意如、叔弓、仲孫玃帥師伐莒。戊子,晉侯彪卒。九月,叔孫婼如晉,葬晉平公。十有二月甲子,宋公成卒。

  【傳】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於婺女。鄭裨灶言於子產曰:「七月戊子,晉君將死。今茲歲在顓頊之虛,姜氏、任氏實守其地。居其維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晉之妣也。天以七紀。戊子,逢公以登,星斯於是乎出。吾是以譏之。」

  齊惠欒、高氏皆耆酒,信內多怨,強於陳、鮑氏而惡之。

  夏,有告陳桓子曰:「子旗、子良將攻陳、鮑。」亦告鮑氏。桓子授甲而如鮑氏,遭子良醉而騁,遂見文子,則亦授甲矣。使視二子,則皆從飲酒。桓子曰:「彼雖不信,聞我授甲,則必逐我。及其飲酒也,先伐諸?」陳、鮑方睦,遂伐欒、高氏。子良曰:「先得公,陳、鮑焉往?」遂伐虎門。

  晏平仲端委立於虎門之外,四族召之,無所往。其徒曰:「助陳、鮑乎?」曰:「何善焉?」「助欒、高乎?」曰:「庸愈乎?」「然則歸乎?」曰:「君伐,焉歸?」公召之而後入。公卜使王黑以靈姑金ぶ率,吉,請斷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戰於稷,欒、高敗,又敗諸庄。國人追之,又敗諸鹿門。欒施、高強來奔。陳、鮑分其室。

  晏子謂桓子:「必致諸公。讓,德之主也,謂懿德。凡有血氣,皆有爭心,故利不可強,思義為愈。義,利之本也,蘊利生孽。姑使無蘊乎!可以滋長。」桓子盡致諸公,而請老於莒。

  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從者之衣屨,而反棘焉。子商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與之夫於。反子城、子公、公孫捷,而皆益其祿。凡公子、公孫之無祿者,私分之邑。國之貧約孤寡者,私與之粟。曰:「《詩》云:『陳錫載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

  公與桓子莒之旁邑,辭。穆孟姬為之請高唐,陳氏始大。秋七月,平子伐莒,取郠,獻俘,始用人於亳社。臧武仲在齊,聞之,曰:「周公其不饗魯祭乎!周公饗義,魯無義。《詩》曰:『德音孔昭,視民不佻。』佻之謂甚矣,而壹用之,將誰福哉?」

  戊子,晉平公卒。鄭伯如晉,及河,晉人辭之。游吉遂如晉。九月,叔孫婼、齊國弱、宋華定、衛北宮喜、鄭罕虎、許人、曹人、莒人、邾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晉,葬平公也。鄭子皮將以幣行。子產曰:「喪焉用幣?用幣必百兩,百兩必千人,千人至,將不行。不行,必盡用之。幾千人而國不亡?」子皮固請以行。既葬,諸侯之大夫欲因見新君。叔孫昭子曰:「非禮也。」弗聽。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絰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吊也。大夫將若之何?」皆無辭以見。子皮盡用其幣,歸,謂子羽曰:「非知之實難,將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則不足。《書》曰:『欲敗度,縱敗禮。』我之謂矣。夫子知度與禮矣,我實縱慾而不能自克也。」

  昭子至自晉,大夫皆見。高強見而退。昭子語諸大夫曰:「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慶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諸君,君以為忠而甚寵之。將死,疾於公宮,輦而歸,君親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猶及之,難不慎也?喪夫人之力,棄德曠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詩》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後。』其是之謂乎!」

  冬十二月,宋平公卒。初,元公惡寺人柳。欲殺之。及喪,柳熾炭於位,將至,則去之。比葬,又有寵。

【譯文】

  十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正月,有一顆星出現在婺女宿。鄭國的裨灶對子產說:「七月初三日,晉國國君將要死去。現在歲星在玄枵,姜氏、任氏保守著這裡的土地,婺女宿正當玄枵的首位,而有了妖星在這裡出現,這是預告災禍將要歸於邑姜。邑姜,是晉侯的先妣。上天用七來記數,七月初三日,是逢公的死日,妖星就在這時候出現了,我是用它占卜而知道的。」

  齊惠公的後代欒氏、高氏都喜歡喝酒,聽信女人的話,所以別人的怨恨很多,勢力比陳氏、鮑氏還要大而又討厭陳氏、鮑氏。

  夏季,有人告訴陳桓子說:「子良、子旗將要進攻陳氏、鮑氏。」同時也告訴了鮑氏。陳桓子把兵器發給部下並且親自到鮑氏那裡,路上遇到子良喝醉了酒而騎馬賓士,就進見鮑文子,鮑文子也已經把兵器發下去了。派人去看子良、子旗兩個人,他們都準備喝酒。陳桓子說:「他們將攻打我們的傳聞即使不真實,但是他們聽說我發下兵器,就一定會追趕我們。趁著他們在喝酒,搶先攻打他們怎麼樣?」陳氏、鮑氏正在和睦的時候,就攻打欒氏、高氏。子良說:「先得到國君的支持,陳氏、鮑氏往哪裡去?」於是就攻打虎門。

  晏平仲穿著朝服站在虎門外邊,四個家族召見他,他都不去。他的手下人說:「幫助陳氏、鮑氏嗎?」晏平仲說:「他們有什麼好處值得幫助?」「幫助欒氏、高氏嗎?」晏平仲說:「難道能勝過陳氏、鮑氏?」「那麼回去嗎?」晏平仲說:「國君被攻打,回哪裡去?」齊景公召見他,然後進去。齊景公為了派王黑用龍旗領兵而占卜,吉利,請求砍去三尺以後再使用。五月某日,在稷地作戰,欒氏、高氏戰敗,在庄地又擊敗他們。國內的人們追趕他們,又在鹿門再次擊敗他們。欒施、高彊逃亡到魯國來,陳氏、鮑氏分了他們的家產。

  晏子對陳桓子說:「一定要把獲得的欒氏、高氏家產交給國君。謙讓,是德行的根本,讓給別人叫做美德。凡是有血氣的人,都有爭奪之心,所以利益不能勉強,想著道義就能勝過別人。道義,是利益的根本。積聚利益就會產生妖孽。姑且使它不要積聚吧!可以讓它慢慢地生長。」陳桓子把陳氏、鮑氏的家產全都交給齊景公,並請求在莒地告老退休。

  陳桓子召見子山,私下準備了帷幕、器物、從者的衣服鞋子,並把棘地還給了子山。對子商也像這樣做,而把封邑也還給了子商,對子周也是這樣,而把夫於給了他。讓子城、子公、公孫捷回國,並且都增加了他們的俸祿。凡是公子、公孫中沒有俸祿的,私下把封邑分給他們。對國內貧困孤寡的人,私下給他們糧食。他說「《詩》說,『把受到的賞賜擺出來賜給別人就創建了周朝』,這就是能夠施捨的緣故。齊桓公因此而成為霸主。」

  齊景公把莒地旁邊的城邑賜給陳桓子,他辭謝了。穆孟姬為他請求高唐,陳氏開始昌大。秋季,七月,季平子進攻莒國,佔領郠地。奉獻俘虜,在亳社開始用人祭祀。臧武子在齊國,聽到了這件事,說:「周公大約不去享用魯國的祭祀了吧!周公享用合於道義的祭祀,魯國不符合道義。《詩》說:『那德行聲譽特別顯明,讓百姓不要輕佻隨便。』現在的做法可以說輕佻隨便得過分了,而把人同牲畜一樣使用,上天將會降福給誰呀!」

  七月初三日,晉平公死了。鄭簡公去晉國,到達黃河,晉國人辭謝了,游吉就去到晉國。九月,叔孫婼、齊國國弱、宋國華定、衛國北宮喜、鄭國罕虎、許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到晉國去,這是為了安葬晉平公。

  鄭國的子皮準備帶著財禮前去,子產說:「弔喪哪裡要用財禮,用財禮一定要一百輛車拉,一定要一千人。一千人到那裡,一時不會回來。不回來,財物一定會用光。幾千人的禮物出去幾次,國家還有不滅亡的?」子皮堅決請求帶著財禮出去。安葬完畢,諸侯的大夫想要乘機拜見新國君。叔孫昭子說:「這是不合於禮的。」大家不聽。叔向辭謝他們,說:「大夫們的送葬事情已經完了,又命令我與諸卿相見,我哀痛地處在服喪期間,如果用吉服相見,那麼喪禮還沒有完畢;如果以喪服相見,這就是再受一次弔唁。大夫們準備怎麼辦?」大家都沒有理由再請求拜見。子皮用光了他帶去的財禮。回國後,對子羽說:「並不是難於懂得道理,難在實行。他老人家懂得道理,我對道理還懂得不夠。《書》說『慾望敗壞法度,放縱敗壞禮儀』,這就是說我啊。他老人家懂得法度和禮儀了,我確實是放縱慾望,又不能自我剋制。」

  昭子從晉國歸來,大夫們都來進見。高彊進見以後就退了出去。昭子對大夫們說:「做一個人的兒子不能不謹慎啊!過去慶封逃亡,子尾接受城邑之後,又稍稍奉還給國君一部分,國君認為他忠誠,因而很寵信他。臨死以前,在公宮得病,坐上車子回家,國君親自推著他走。他的兒子不能繼承父業,因此在這裡。忠誠是美德,他的兒子不能繼承,罪過就會延及到他身上,怎麼能不謹慎呢?喪失了那個人的功勞,丟掉德行,讓宗廟閑空而無人祭祀,而罪過就延及到他身上,不也是禍害嗎?《詩》說,『憂患的到來不在我前頭,也不在我後頭』,說的就是這個吧!」

  冬季,十二月,宋平公死去。當初,宋元公討厭寺人柳,想要殺死他。等到有了喪事,寺人柳在元公坐的地方燒上炭火,元公將要到達,就把炭撤去。等到安葬以後,寺人柳又得到了寵信。

 

昭公十一年

  【經】十有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宋平公。夏四月丁巳,楚子虔誘蔡侯般殺之於申。楚公子棄疾帥師圍蔡。五月甲申,夫人歸氏薨。大蒐於比蒲。仲孫玃會邾子,盟於祲祥。秋,季孫意如會晉韓起、齊國弱、宋華亥、衛北宮佗、鄭罕虎、曹人、杞人於厥憖。九月己亥,葬我小君齊歸。冬十有一月丁酉,楚師滅蔡,執蔡世子有以歸,用之。

  【傳】十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平公也。

  景王問於萇弘曰:「今茲諸侯,何實吉?何實凶?」對曰:「蔡凶。此蔡侯般弒其君之歲也,歲在豕韋,弗過此矣。楚將有之,然壅也。歲及大梁,蔡復,楚凶,天之道也。」

  楚子在申,召蔡靈侯。靈侯將往,蔡大夫曰:「王貪而無信,唯蔡於感,今幣重而言甘,誘我也,不如無往。」蔡侯不可。五月丙申,楚子伏甲而饗蔡侯於申,醉而執之。夏四月丁巳,殺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子棄疾帥師圍蔡。

  韓宣子問於叔向曰:「楚其克乎?」對曰:「克哉!蔡侯獲罪於其君,而不能其民,天將假手於楚以斃之,何故不克?然肸聞之,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孫吳以討於陳,曰:『將定而國。』陳人聽命,而遂縣之。今又誘蔡而殺其君,以圍其國,雖幸而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桀克有婚以喪其國,紂克東夷而隕其身。楚小位下,而亟暴於二王,能無咎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兇惡而降之罰也。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將用之,力盡而敝之,是以無拯,大可沒振。」

  五月,齊歸薨,大蒐於比蒲,非禮也。

  孟僖子會邾庄公,盟於祲祥,修好,禮也。泉丘人有女夢以其帷幕孟氏之廟,遂奔僖子,其僚從之。盟於清丘之社,曰:「有子,無相棄也。」僖子使助薳氏之簉。反自祲祥,宿於薳氏,生懿子及南宮敬叔於泉丘人。其僚無子,使字敬叔。

  楚師在蔡,晉荀吳謂韓宣子曰:「不能救陳,又不能救蔡,物以無親,晉之不能,亦可知也已!為盟主而不恤亡國,將焉用之?」

  秋,會於厥憖,謀救蔡也。鄭子皮將行,子產曰:「行不遠。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順,楚大而不德,天將棄蔡以壅楚,盈而罰之。蔡必亡矣,且喪君而能守者,鮮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惡周必復,王惡周矣。」晉人使狐父請蔡於楚,弗許。

  單子會韓宣子於戚,視下言徐。叔向曰:「單子其將死乎!朝有著定,會有表,衣有禬帶有結。會朝之言,必聞於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視不過結、禬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則有闕。今單子為王官伯,而命事於會,視不登帶,言不過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從。無守氣矣。」

  九月,葬齊歸,公不戚。晉士之送葬者,歸以語史趙。史趙曰:「必為魯郊。」侍者曰:「何故?」曰:「歸姓也,不思親,祖不歸也。」叔向曰:「魯公室其卑乎?君有大喪,國不廢蒐。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戚。國不恤喪,不忌君也。君無戚容,不顧親也。國不忌君,君不顧親,能無卑乎?殆其失國。」

  冬十一月,楚子滅蔡,用隱大子於岡山。申無宇曰:「不祥。五牲不相為用,況用諸侯乎?王必悔之。」

  十二月,單成公卒。

  楚子城陳、蔡、不羹。使棄疾為蔡公。王問於申無宇曰:「棄疾在蔡,何如?」對曰:「擇子莫如父,擇臣莫如君。鄭莊公城櫟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齊桓公城谷而置管仲焉,至於今賴之。臣聞五大不在邊,五細不在庭。親不在外,羈不在內,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內。君其少戒。」王曰:「國有大城,何如?」對曰:「鄭京、櫟實殺曼伯,宋蕭、亳實殺子游,齊渠丘實殺無知,衛蒲、戚實出獻公,若由是觀之,則害於國。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譯文】

  十一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二月,叔弓到宋國去,這是為了安葬宋平公。

  周景王向萇弘詢問說:「現在諸侯之中,哪裡吉祥,哪裡兇險?」萇弘回答說:「蔡國兇險。這是蔡侯般殺死他國君的年份。歲星在豕韋,不會過這一年了。楚國將會據有蔡國,然而這是積累邪惡。歲星到達大梁,蔡國復國,楚國不吉利,這是上天的常道。」

  楚靈王在申地,召見蔡靈侯。蔡靈侯打算前去,蔡國的大夫說:「楚王貪婪而沒有信用,唯獨怨恨蔡國。現在財禮重而說話甜,這是引誘我們,不如不去。」蔡靈侯不同意。三月十五日,楚靈王在申地埋伏甲士而設享禮招待蔡靈侯,讓他喝醉了酒就囚禁了他。夏季,四月初七日,殺死了蔡靈侯,殺死了蔡國的士七十人。公子棄疾領兵包圍蔡國。

  韓宣子向叔向詢問說:「楚國會戰勝嗎?」叔向回答說:「可以戰勝的!蔡靈侯得罪了他的國君,而得不到百姓的擁護,上天將要借楚國的手來把他殺死,為什麼不能戰勝?然而肸聽說,由於沒有信用而得利,不可能有第二次。楚靈王事奉太孫吳討伐陳國,說:『將要安定你們的國家。』陳國人聽從了他的命令,就滅了陳國建置為縣。現在又誘騙蔡國而殺了他們的國君,來包圍他們的國家,雖然僥倖而得勝,必然受到它的災殃,不能長久了。夏桀戰勝了有緡而丟掉了國家,商紂戰勝東夷而丟掉了生命。楚國疆域小地位低,而屢次表現得比上面兩個國王還要暴虐,能夠沒有災禍嗎?上天藉助於坏人,不是降福給他,而是增多他的兇惡然後給他懲罰。而且比如像天有金、木、水、火、土五種材料而由人加以使用,材力用盡就丟棄了,因此楚國不可拯救,最後也不能興盛了。」

  五月,齊歸去世。在比蒲舉行盛大的閱兵,這是不符合禮的。

  孟僖子會見邾庄公,在祲祥結盟,重修從前的友好,這是符合禮的。泉丘人有一個女兒,夢見用她的帷幕覆蓋了孟氏的祖廟,就私奔到孟僖子那裡,她的同伴也跟著去了。在清丘的土地神廟裡盟誓說:「有了兒子,不要丟掉我!」孟僖子讓她們住在薳氏那個地方做妾。孟僖子從祲祥回來,住在薳氏那裡,在泉丘的那個女人生了懿子和南宮敬叔。她的同伴沒有兒子,就讓同伴撫養敬叔。

  楚國的軍隊在蔡國,晉國的荀吳對韓宣子說:「不能救援陳國,又不能救援蔡國,別人因此就不來親附了。晉國的不行也就可以知道。自己做盟主而不去為滅亡的國家擔憂,又哪裡用得著盟主?」

  秋季,季孫意如和晉國韓起、齊國國弱、宋國華亥、衛國北宮佗、鄭國罕虎、曹國人、杞國人在厥慭會見,為了商量救援蔡國。鄭國的子皮將要出行。子產說:「走不遠的,已經不能救援蔡國了。蔡國小而不順服,楚國大而不施仁德,上天將要拋棄蔡國來使楚國積累邪惡,惡貫滿盈然後懲罰它,蔡國一定滅亡了。而且喪失了國君而能夠守住國家的也是很少的。到了三年,楚王大概有災難吧!美和惡的歲星繞行一周的時候必然會有報應,楚靈王的邪惡已經要到歲星繞行一周的時候了。」晉國人派狐父到楚國請求楚國寬免蔡國,楚國人不答應。

  單成公在戚地會見韓宣子,目光向下,說話遲緩。叔向說:「單子大概將要死了吧!朝見有規定的席位,會見有標誌,衣服有交叉,衣帶有交結子。會見和朝見的言語,一定要使在座的人都能聽到,用它來表明事情有條有理。目光不低於衣服交叉和衣帶交結之處,用它來端正儀容形貌。言語用來發布命令,儀容相貌用來表明態度,做不到就有錯誤。現在單子做天子的百官之長,在盟會上宣布天子的命令,目光不高於衣帶,聲音超過一步就聽不到,相貌不能端正儀容,言事就不能明白了。不端正,就不恭敬;不明白,別人就不順從。他已經沒有保養身體的精氣了。」

  九月,安葬齊歸,魯昭公不悲痛。晉國來送葬的士人,回去把情況告訴史趙。史趙說:「昭公一定會寄居到別國的郊外。」侍從的人說:「為什麼?」史趙說:「他是歸氏的兒子,不想念母親,祖先不會保佑他的。」 叔向說:「魯國公室的地位要下降了吧!國君發生大喪事,國家卻不停止閱兵。有三年的喪期,卻沒有一天的悲痛。國家不為喪事去悲哀,這是不畏懼國君。國君沒有悲痛的樣子,這是不顧念親人。國人不畏懼國君,國君不顧念親人,地位能夠不下降嗎?恐怕將會丟掉他的國家。」

  冬季,十一月,楚靈王滅亡了蔡國,殺死了隱太子用來祭祀岡山。申無宇說:「不吉祥。五種牲口不能互相用來祭祀,何況用諸侯呢?國君一定要後悔的。」

  十二月,單成公去世。

  楚靈王在陳地、蔡地、不羹築城。派棄疾做蔡公。楚靈王向申無宇詢問說:「棄疾在蔡地怎麼樣?」申無宇回答說:「選擇兒子沒有像父親那樣合適的,選擇臣子沒有像國君那樣合適的。鄭莊公在櫟地築城而安置子元,讓昭公不能立為國君。齊桓公在穀地築城而安置管仲,到現在齊國還得到利益。臣聽說五種大人物不在邊境,五種小人物不在朝廷。親近的人不在外邊,寄居的人不在裡邊。現在棄疾在外邊,鄭丹在朝廷,君王恐怕要稍加戒備!」楚靈王說:「國都有高大的城牆,怎麼樣?」申無宇回答說:「在鄭國的京地、櫟地殺死了曼伯,在宋國的蕭地、亳地殺死了子游,在齊國的渠丘殺死了公孫無知,在衛國的蒲地、戚地驅逐了獻公。如果從這些看來,就有害於國都。樹枝大了一定折斷,尾巴大了就不能搖擺,這是君王所知道的。」

 

昭公十二年

  【經】十有二年春,齊高偃帥師納北燕伯於陽。三月壬申,鄭伯嘉卒。夏,宋公使華定來聘。公如晉,至河乃復。五月,葬鄭簡公。楚殺其大夫成熊。秋七月。冬十月,公子憖出奔齊。楚子伐徐。晉伐鮮虞。

  【傳】十二年春,齊高偃納北燕伯款於唐,因其眾也。

  三月,鄭簡公卒,將為葬除。及游氏之廟,將毀焉。子大叔使其除徒執用以立,而無庸毀,曰:「子產過女,而問何故不毀,乃曰:『不忍廟也!諾,將毀矣!』」既如是,子產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當道者,毀之,則朝而塴;弗毀,則日中而塴。子大叔請毀之,曰:「無若諸侯之賓何!」子產曰:「諸侯之賓,能來會吾喪,豈憚日中?無損於賓,而民不害,何故不為?」遂弗毀,日中而葬。君子謂:「子產於是乎知禮。禮,無毀人以自成也。」

  夏,宋華定來聘,通嗣君也。享之,為賦《蓼蕭》,弗知,又不答賦。昭子曰:「必亡。宴語之不懷,寵光之不宣,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將何以在?」

  齊侯、衛侯、鄭伯如晉,朝嗣君也。公如晉,至河乃復。取郠之役,莒人訴於晉,晉有平公之喪,未之治也,故辭公。公子憖遂如晉。晉侯享諸侯,子產相鄭伯,辭於享,請免喪而後聽命。晉人許之,禮也。晉侯以齊侯宴,中行穆子相。投壺,晉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為諸侯師。」中之。齊侯舉矢,曰:「有酒如澠,有肉如陵。寡人中此,與君代興。」亦中之。伯瑕謂穆子曰:「子失辭。吾固師諸侯矣,壺何為焉,其以中俊也?齊君弱吾君,歸弗來矣!」穆子曰:「吾軍帥強御,卒乘競勸,今猶古也,齊將何事?」公孫叟趨進曰:「日旰君勤,可以出矣!」以齊侯出。

  楚子謂成虎若敖之餘也,遂殺之。或譖成虎於楚子,成虎知之而不能行。書曰:「楚殺其大夫成虎。」懷寵也。

  六月,葬鄭簡公。

  晉荀吳偽會齊師者,假道於鮮虞,遂入昔陽。秋八月壬午,滅肥,以肥子綿皋歸。

  周原伯絞虐其輿臣,使曹逃。冬十月壬申朔,原輿人逐絞而立公子跪尋,絞奔郊。

  甘簡公無子,立其弟過。過將去成、景之族,成、景之族賂劉獻公。丙申,殺甘悼公,而立成公之孫鰍。丁酉,殺獻太子之傅庾皮之子過,殺瑕辛於市,及宮嬖綽、王孫沒、劉州鳩、陰忌、老陽子。

  季平子立,而不禮於南蒯。南蒯謂子仲:「吾出季氏,而歸其室於公。子更其位。我以費為公臣。」子仲許之。南蒯語叔仲穆子,且告之故。

  季悼子之卒也,叔孫昭子以再命為卿。及平子伐莒,克之,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構二家,謂平子曰:「三命逾父兄,非禮也。」平子曰:「然。」故使昭子。昭子曰:「叔孫氏有家禍,殺適立庶,故婼也及此。若因禍以斃之,則聞命矣。若不廢君命,則固有著矣。」昭子朝,而命吏曰:「婼將與季氏訟,書辭無頗。」季孫懼,而歸罪於叔仲子。故叔仲小、南蒯、公子憖謀季氏。憖告公,而遂從公如晉。南蒯懼不克,以費叛如齊。子仲還,及衛,聞亂,逃介而先。及郊,聞費叛,遂奔齊。

  南蒯之將叛也,其鄉人或知之,過之而嘆,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淺謀,邇身而遠志,家臣而君圖,有人矣哉」南蒯枚筮之,遇《坤》三之《比》三,曰:「黃裳元吉。」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嘗學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強內溫,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故曰『黃裳元吉』。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飾。事不善,不得其極。外內倡和為忠,率事以信為共,供養三德為善,非此三者弗當。且夫《易》,不可以占險,將何事也?且可飾乎?中美能黃,上美為元,下美則裳,參成可筮。猶有闕也,筮雖吉,未也。」

  將適費,飲鄉人酒。鄉人或歌之曰:「我有圃,生之杞乎!從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倍其鄰者恥乎!已乎已乎,非吾黨之士乎!」

  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小聞之,不敢朝。昭子命吏謂小待政於朝,曰:「吾不為怨府。」楚子狩於州來,次於穎尾,使盪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吳。楚子次於乾溪,以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翠被,豹舄,執鞭以出,仆析父從。右尹子革夕,王見之,去冠、被,舍鞭,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級、王孫牟、燮父、禽父,並事康王,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今吾使人於周,求鼎以為分,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賴其田,而不我與。我若求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

  工尹路請曰:「君王命剝圭以為金戚鉍,敢請命。」王入視之。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王出,復語。左史倚相趨過。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臣問其詩而不知也。若問遠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對曰:「能。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不能自克,以及於難。

  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信善哉!楚靈王若能如是,豈其辱於乾溪?」

  晉伐鮮虞,因肥之役也。

【譯文】

  十二年春季,齊國的高偃把北燕伯款送到唐地,這是因為唐地的群眾願意接納他。

  三月,鄭簡公去世了。將要為安葬而清除道路上的障礙。到達游氏的祖廟,準備拆毀它。子太叔讓他手下清道的人拿著工具站著,暫時不要去拆,說:「子產經過你們這裡,如果問你們為什麼不拆,就說:『不忍毀掉祖廟啊。對,準備拆了。』」這樣一番以後,子產就讓清道的人避開游氏的祖廟。管理墳墓的人的房屋,有位於當路的。拆了它,就可以在早晨下葬,不拆,就要到中午才能下葬。子太叔請求拆了它,說:「不拆,把各國的賓客怎麼辦?」子產說:「各國的賓客能夠前來參加我國的喪禮,難道會擔心遲到中午?對賓客沒有損害,只要百姓不遭危害,為什麼不做?」於是就不拆,到中午下葬。君子認為:「子產在這件事情上懂得禮。禮,沒有毀壞別人而成全了自己的事。」

  夏季,宋國的華定來魯國聘問,為新即位的宋君通好。設享禮招待他,為他賦《蓼蕭》這首詩,他不知道,又不賦詩回答。昭子說:「他必定會逃亡。詩中所說宴會的笑語不懷念,寵信和光耀不宣揚,美好的德行不知道,共同的福祿不接受,他將憑什麼在卿位?」

  齊景公、衛靈公、鄭定公到晉國去,朝見新立的國君。昭公到晉國去,到達黃河邊就返回去了。佔取郠地的那一次戰役,莒國人向晉國控訴,晉國正好有平公的喪事,沒有能夠辦理,所以辭謝昭公。於是公子慭就到了晉國。

  晉昭公設享禮招待諸侯,子產輔佐鄭定公,請求不參加享禮,請求喪服期滿然後聽取命令。晉國人答應了,這是合於禮的。

  晉昭公和齊景公舉行宴會,中行穆子相禮。以箭投入壺中為樂,晉昭公先投,穆子說:「有酒像淮流,有肉像高丘。寡君投中壺,統帥諸侯。」投中了。齊景公舉起矢,說:「有酒如澠水,有肉像山陵。寡人投中壺,代君興盛。」也投中了。伯瑕對穆子說:「您的話不恰當。我們本來就稱霸諸侯了,壺有什麼用?還是不要把投中看成希奇事。齊君認為我們國君軟弱,回去以後不會來了。」穆子說:「我們軍隊統帥強而有力,士兵爭相勉勵,今天就像從前一樣,齊國能做些什麼?」公孫傁快步走進,說:「天晚了,國君也累了,可以出去了!」就和齊景公一起出去了。

  楚靈王認為成虎是若敖的餘黨,就殺死了他。有人在楚靈王那裡誣陷成虎,成虎知道了,但是不能出走。《春秋》記載說「楚殺其大夫成虎」,這是由於他留戀寵幸。

  六月,安葬鄭簡公。

  晉國的荀吳假裝會合齊軍的樣子,向鮮虞借路,就乘機進入昔陽。秋季,八月初十日,滅亡肥國,帶了肥子綿皋回國。

  周朝的原伯絞殘暴,他的許多手下人集體逃走。冬季,十月初一,原地大眾趕走絞,立了公子跪尋。絞逃亡到郊地。

  甘簡公沒有兒子,立了他兄弟甘過做國君。過準備去掉成公、景公的族人。成公、景公的族人賄賂劉獻公,二十五日,殺死了甘悼公,立了成公的孫子。二十六日,殺了獻太子保傅、庾皮的兒子過,在市上殺了瑕辛,又殺了宮嬖綽、王孫沒、劉州鳩、陰忌、老陽子。

  季平子即位後,對南蒯不加禮遇。南蒯對子仲說:「我趕走季氏,把他的家產歸公,您取代他的地位,我帶著費地作為公臣。」子仲答應了。南蒯告訴叔仲穆子,同時把原因告訴了他。

  季悼子死的時候,叔孫昭子由於再命而做了卿士。等到季平子進攻莒國得勝,昭子改受三命。叔仲穆子想要離間季氏和叔孫氏兩家,對平子說:「三命超過了父兄,這是不合於禮的。」平子說:「是這樣。」所以就讓昭子自己辭謝。昭子說:「叔孫氏發生家禍,殺死嫡子立了庶子,所以婼才到了這一步。如果是因為禍亂而來討伐,那麼我聽從命令了。如果不廢棄國君的命令,那麼本來就有我的位次。」昭子朝見,命令官吏說:「婼打算和季氏打官司,寫訴訟辭的時候不要偏袒。」季平子畏懼,就歸罪於叔仲子,因此叔仲穆子、南蒯、子仲就打季氏的主意。子仲告訴昭公,就跟隨昭公去了晉國。南蒯害怕打不贏,帶了費地叛變到了齊國。子仲回國,到達衛國,聽到動亂的情況,丟下副使先行逃回國內,到達郊外,聽到費地叛亂就逃亡到齊國。

  南蒯將要叛變的時候,他的家鄉有人知道情況,走過他門口,嘆了口氣說:「憂愁啊,愁啊,憂啊!想法高而智謀淺,關係近而志向遠,作為家臣而想為國君圖謀,要有人材才行啊!」南蒯不提出所問的事情而占筮,得到《坤》卦變為《比》卦,卦辭說,「黃裳元吉」,就認為是大吉大利。把它給子服惠伯看,說:「如果有事情,怎麼樣?」惠伯說:「我曾經學習過《易》,如果是忠信的事情就可以符合卦辭的預測,不然就必定失敗。外表強盛內部溫順,這是忠誠,用和順來實行占卜,這是信用,所以說『黃裳元吉』。黃,是內衣的顏色。裳,是下身的服裝。元,是善的第一位。內心不忠誠,就和顏色不相符合。在下面不恭敬,就和服裝不相符合。事情辦理不好,就和標準不相符合。內外和諧就是忠,根據誠信辦事就是恭,崇尚上述三種德行,就是善,不是這三種德行就無法承當卦辭的預測。而且《易》不能用來預測冒險的事情,您打算做什麼呢?而且能不能在下位而恭敬呢?中美就是黃,上美就是元,下美就是裳,這三者都具備了才可以合於卦辭的預測。如果有所缺少,卦辭雖然吉利,未必能行。」

  南蒯將要到費地去,請鄉里的人喝酒。鄉里有人唱歌說:「我有塊菜地,卻生長了枸杞啊!跟我走的是大男子呵,不跟我走的是鄙陋的人呵,背棄他親人的可恥呵!得了得了,不是我們一夥的人士呵!」

  季平子想要讓昭子趕走叔仲子。叔仲子聽到了,不敢朝見。昭子命令官吏告訴叔仲子在朝廷上等待辦公,說:「我不充當怨恨聚集的角色。」

  楚靈王在州來打獵閱兵,駐紮在潁尾,派盪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帶兵包圍徐國以威脅吳國。楚靈王駐在乾谿,作為他們的後援。下雪,楚靈王頭戴皮帽子,身穿秦國的羽衣,披著翠羽披肩,腳穿豹皮鞋,手拿著鞭子走了出來。仆析父作為隨從。右尹子革晚上去朝見,楚王接見他,脫去帽子、披肩,放下鞭子,和他說話,說:「從前我們先王熊繹,和呂級、王孫牟、燮父、禽父一起事奉康王,齊、晉、魯、衛四國都分賜了寶器,唯獨我國沒有。現在我派人到成周,請求把鼎作為賞賜,周天子會給我嗎?」子革回答說:「會給君王啊!從前我們先王熊繹住在荊山僻處,乘柴車、穿破衣以開闢叢生的雜草,跋山涉水以事奉天子,只能用桃木弓、棗木箭作為進貢。齊國,是天子的舅父。晉國和魯國、衛國,是天子的同胞兄弟。楚國因此沒有得到賞賜,而他們卻有,現在是周朝和四國順服事奉君王了。將會都聽從您的命令,難道還愛惜鼎?」楚靈王說:「以前我們的皇祖伯父昆吾,居住在舊許,現在鄭國人貪利這裡的土田而不給我們。我們如果求取,他會給我們嗎?」子革回答說:「會給君王啊!周朝不愛惜鼎,鄭國還敢愛惜土田?」楚靈王說:「從前諸侯認為我國偏僻而害怕晉國,現在我們大大地修築陳國、蔡國兩個不羹城的城牆,每地都有戰車一千輛,您是有功勞的,諸侯會害怕我們了吧!」子革回答說:「害怕君王啊!光是這四個城邑,也就足夠使人害怕了,又加上楚國全國的力量,豈敢不怕君王呢?」

  工尹路請求說:「君王命令破開圭玉以裝飾斧柄,謹請發布命令。」楚靈王走進去察看。析父對子革說:「您,是楚國有名望的人。現在和君王說話,答對好像回聲一樣,國家將怎麼辦?」子革說:「我磨快了刀刃等著,君王出來,我的刀刃就將砍下去了。」楚靈王出來,又和子革說話。左史倚相快步走過,楚靈王說:「這個人是好史官,您要好好看待他,這個人能夠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子革回答說:「下臣曾經問過他。從前周穆王想要放縱他自己的私心,周遊天下,想要讓天下到處都有他的車轍馬跡。祭公謀父作了《祈招》這首詩來阻止穆王的私心,穆王因此得以善終於祗宮。下臣問他這首詩,他都不知道。如果問更遠的事情,他哪裡能知道?」楚靈王說:「您能知道嗎?」子革回答說:「能。這首詩說:『祈招安祥和悅,表現有德者的聲音。想起我們君王的風度,樣子好像玉好像金。保存百姓的力量,而自己沒有醉飽之心。』」楚靈王向子革作揖,便走了進去,送上飯來不吃,睡覺睡不著,有好幾天,不能剋制自己,所以終於遇上了禍難。

  孔子說:「古時候有話說:『克制自己回到禮儀上,這就是仁。』真是說得好啊!楚靈王如果能夠這樣,難道還會在乾谿受到羞辱?」

  晉國進攻鮮虞,這是乘滅亡肥國以後而順路進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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