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摩詰所說經新注 菩薩品第四
05-31
菩薩品第四梵語菩提薩多,簡稱菩薩,漢譯覺有情,也就是自覺覺他的人。菩薩有大威德、大神通、大辯才、大悲心,能上成下化,紹隆佛種,續佛慧命,能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二乘聲聞,唯求自了,不能利他,根小智劣,故不能前往維摩詰問疾。佛知其意,即派大智高德諸菩薩眾前往問疾,故本品名為菩薩品。於是佛告彌勒菩薩,「汝行詣維摩詰問疾」。彌勒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彌勒即慈氏,因他母親姓慈,故得是名。彌勒是釋迦牟尼佛的接班人,位居補處,當來下生,即得成佛。《放缽經》中彌勒與文殊師利言:「如汝等百千萬億,亦不能知我舉足下足之事」。而此經中佛命彌勒往詣維摩詰問疾,彌勒言:「我不堪任詣彼問疾」。此是彌勒的謙虛語,而並不是彌勒真不能勝任。諸大菩薩智慧神通,辯才悲願皆悉平等,為了度濟一切眾生,有時互相抑揚,有時互相謙讓。雖維摩詰辯才無敵,彌勒默然不語;但前者是方便智境,以言顯無言;後者是實相智境,以無言顯言;前者以語言文字假說一切,而後者以根本智慧實證現觀。所以維摩詰以文字假問,而彌勒以默然答覆。彼此之間平等,不分高下,故受持讀誦此經典者,不可望文曲解。所以者何?憶念我昔為兜率天王及其眷屬說不退轉地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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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率天」:漢譯睹史天,是欲界六欲天中第四天。睹史,義謂知足,因此天雖受樂欲,但常能知足。又一生補處菩薩皆生此天。如彌勒菩薩曾受釋迦佛偈云:「汝沒當生睹史多天」。所以該天大眾常來問法。不動八地,名「不退轉地」。
時維摩詰來謂我言:『彌勒!世尊授仁者記,一生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用何生得受記乎?!過去耶、未來耶、現在耶?若過去生,過去生已滅;若未來生,未來生未至;若現在生,現在生無住。如佛所說:比丘!汝今即時亦生、亦老、亦滅。「授記」者:即提前預告弟子某劫某生成什麼佛等等。如佛告彌勒當生兜率天,一生補處,即得成佛。又過去、現在、未來三世皆假施設,實無三世。《成唯識論》云:「觀現在法,有酬前相,假立前因,對說現果;觀現在法,有引後用,假立當果,對說現因」。所以實無三世,依現在假立。因為過去已滅,不可受記;未來未至,不可受記;現在生滅不住,亦不可受記。既言三世皆不可受記,以是義故,說言:「為用何生得受記乎」?故佛陀所說一切有情生生滅滅,變化無常,隨老隨死,隨死隨生,遷流變化,無有定法;既無定法,故一切皆不可得。若以無生得受記者,無生即是正位。於正位中亦無受記,亦無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云何彌勒受一生記乎?「無生」者:真如法性,不生不滅,如如不動,清凈寂滅,無能無所,無內無外,平等一相,怎能以分別言說而受記呢?又真勝義諦一法不立,世間如幻,出世間亦如幻;凡夫是空,聖者亦是空。《華嚴經》云:「心佛眾生,三無差別」。若有記可得,有我受記,則有我法二執,有二執即是凡夫。故《金剛經》云:「實無有法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既無法可得,彌勒怎能受一生記呢?所以維摩詰言:「於正位中亦無受記,亦無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從如生得受記耶?為從如滅得受記耶?若以如生得受記者,如無有生;若以如滅得受記者,如無有滅。「如」者:如如不動,常恆不變之意。因空性不生不滅,不來不出,是我法二空的真理,不由我法二執所顯,故不可言說分別,所以不得受記。又受記在因位,成佛在果位,因無常因,果無定果,因時時滅,果時時生,因滅果生,無常變化,了無一物可得,云何可以受記?一切眾生皆如也,一切法亦如也,眾賢聖亦如也,至於彌勒亦如也。若彌勒得受記者,一切眾生亦應受記。所以者何?夫如不二不異。真如法性豎窮三際,橫遍十方,無一法而不具足,無一法而不圓滿。凡夫皆如,其性本空,聖者亦皆如,其性亦空,此理凡夫不減,聖者不增,平等平等,如如無二。所以彌勒得受記者,一切眾生亦應受記。因為彌勒是因緣所生,有相無體;而眾生亦是因緣所生,有相無體。故永嘉云:「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世界海中漚,一切賢聖如電拂」。故於平等如幻的真如空性之中,不應獨說彌勒受記。若彌勒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一切眾生皆亦應得。所以者何?一切眾生即菩提相。《涅槃經》云:「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有佛性者,皆得成佛」。彌勒能成佛,一切眾生不欠不缺,亦應成佛。彌勒能覺行圓滿,而得受記,一切眾生亦能覺行圓滿,而得受記,所以不應獨授彌勒。
若彌勒得滅度者,一切眾生亦當滅度。所以者何?諸佛知一切眾生畢竟寂滅,即涅槃相,不復更滅。迦葉佛云:「一切眾生性清凈,從本無生亦無滅」。因為真如空性,體自寂滅,如涅槃相,一切凡聖平等共有。彌勒能得,一切有情亦當能得;不是彌勒獨得,一切有情不得;彌勒能滅度解脫,一切有情亦能滅度解脫。所以說:「彌勒得滅度者,一切眾生亦當滅度」。「涅槃」:漢譯寂滅,寂靜、圓寂三義。此有四種:一、自性涅槃:即緣起性空的真如法性;二、有餘依涅槃;即世間染因已盡而得解脫;三、無餘依涅槃:即世間染果已盡而得解脫;四、無住涅槃:即二障習氣永斷,而得解脫。此處所說:「一切眾生畢竟寂滅,即涅槃相」,意指自性涅槃而言。是故彌勒!無以此法誘諸天子,實無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亦無退者。維摩詰即以跨進真如不二門,一超直入如來地的實相法門與諸天相示,不同彌勒以種種因緣方便法門相顯。因為維摩詰以智慧觀察此諸天子根機純熟,不能以因緣淺教相授,故特以甚深的真如實相法門教導,令其速入道果,得真解脫。所以維摩詰對彌勒言:「無以此法誘諸天子」。又真如法性無能無所,無進無退,本自不動,不可言語,不可心行,豈能為諸天大眾宣說「不退轉地之行」?彌勒當令此諸天子舍於分別菩提之見。所以者何?菩提者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得。以下總明菩提心的殊勝義利。菩提即覺義,亦即正覺無相的清凈智慧。《證道歌》云:「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若有一法可得,即不得自在,當然菩提也是一法,亦不可分別執著。雖諸如來證大菩提,但諸相盡遣,執著全空,它是以無分別智實證無分別理,言思道斷,心行處滅,遠離煩惱、菩提兩邊的分別執著而證得的,所謂證而不證,不證而證。因為菩提是大覺之道,不可以言顯,不可以分別,故豈能以身心之所能得。寂滅是菩提,滅諸相故;不觀是菩提,離諸緣故;不行是菩提,無憶念故。以下就真如法性而言菩提。真如清凈,無作無為,不生不滅,本性寂滅,遠離言說戲論,分別執著相,故曰:「寂滅是菩提,滅諸相故」。法性真如盡虛空,遍宇宙,無能無所,無緣無慮,本性則屬無漏,故曰:「不觀是菩提,離諸緣故」。「不行」者:緣慮言說名行,由起作意以諸戲論緣慮詮顯諸法性相,因法性法相不是戲論所能詮顯的,亦不是作意所能緣慮的,故曰:「不行是菩提,無憶念故」。永斷是菩提,舍諸見故;離是菩提,離諸妄想故;障是菩提,障諸願故;不入是菩提,無貪著故。
無上大菩提是由斷盡煩惱、所知二障粗重習氣及諸邪見而證得的,故曰:「永斷是菩提,舍諸見故」。又無上菩提是遠離顛倒妄想,分別執著而證得的,故曰:「離是菩提,離諸妄想故」。「障」即煩惱障、所知障、業障、報障。諸障性空,清凈無為,離名絕相,故言:「障是菩提」。法性空理,離諸願求,故曰:「障諸願故」。「不入」者:意即不受,對菩提不執著貪求,一心清凈,是名:「不入是菩提,無貪著故」。順是菩提,順於如故;住是菩提,住法性故;至是菩提,至實際故;不二是菩提,離意法故;等是菩提,等虛空故。「順」者:隨順世出世間的因果規律,隨順諸法的真如實相,做到於一切法不增不減,不取不舍,故曰:「順是菩提,順於如故」。法相安立,法性安住,如如不動,寂滅無為,隨緣不變,不變隨緣,故曰:「住是菩提,住法性故」。二空真理,是法實相,心常安住於實相無為之中,隨緣度生,不動道場,故曰:「至是菩提,至實際故」。實際又名實相、實性、空理、法性、真如、圓成實、唯識性、無為、一真法界等。又真如法性是不二之性,不二者,不偏兩邊,無意無法,無能無所,本具中道實相,故曰:「不二是菩提,離意法故」。「等」者:法性空理,等同虛空,遍一切時,至一切處,世出世間染凈一切諸法皆平等平等,同一無相之實相,故曰:「等是菩提,等虛空故」。無為是菩提,無生住滅故;知是菩提,了眾生心行故;不會是菩提,諸入不會故;不合是菩提,離煩惱習故;無處是菩提,無形色故;假名是菩提,名字空故。法性真如,無所造作,無所作為,本自不生,本自不滅,非染非凈,故曰:「無為是菩提,無生住滅故」。般若智慧能遍知一切眾生心行如幻,念念不住,遷流變化,故曰:「知是菩提,了眾生心行故」。內六根、外六塵、合稱十二處或十二入,了知內六根空,外六塵空,內外俱空,則無有根塵相會的受者,故曰:「不會是菩提,諸入不會故」。生死並存,故曰合,無生無死,故曰:「不合」。遠離煩惱,無諸惡習,出離三界,徹底解脫,故曰:「不合是菩提,離煩惱習故」。十方空間,一切處所皆如幻化,無有實形實色,不可執著,故曰:「無處是菩提,無形色故」。又語言文字是緣生法,皆假施設,有相無體,性自空寂,故不可執著於語言,不可滯礙於文字,本經云:「語言文字亦是解脫相」。故曰:「假名是菩提,名字空故」。如化是菩提,無取捨故;無亂是菩提,常自靜故;善寂是菩提,性清凈故;無取是菩提,離攀緣故;無異是菩提,諸法等故;菩提如化,自性本空,不可執取,不可舍離;執取則同凡夫,舍離則同二乘,故曰:「如化是菩提,無取捨故」。外不著相,故曰:「無亂」,內常不動,故曰:「自靜」,於諸法不取不舍,來去自由,通用無滯,而又內心如如不動,自在安祥,故曰:「無亂是菩提,常自靜故」。內心常寂,寂則屬善,善寂之性清凈無染,故曰:「善寂是菩提,性清凈故」。菩提自性,本自離言,不可執取分別,不可緣慮攀比,故曰:「無取是菩提,離攀緣故」。菩提之性,等諸法性,諸法之性,亦等菩提性。《中論》云:「未曾有一法,而不從緣生,亦無有一法,而不是空者」。法法皆同一空性,染凈諸法無二無異,平等平等,故曰:「無異是菩提,諸法等故」。無比是菩提,無可喻故;微妙是菩提,諸法難知故。菩提自性,離名絕相,不可以言喻,不可以心測,離能離所,絕諸對待,故非世間言語譬喻之所能及,故曰:「無比是菩提,無可喻故」。又無上菩提超世智境,絕尋思路,離相寂滅,微妙難知,故曰:「微妙是菩提,諸法難知故」。世尊!維摩詰說是法時,二百天子得無生法忍,故我不任詣彼問疾。
彌勒總贊維摩宣說妙法殊勝無比,大眾聞已鹹得利益,故自謙虛,「不任詣彼問疾」。佛告光嚴童子,「汝行詣維摩詰問疾」。光嚴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次告光嚴童子前往問疾。「童子」者:童貞入道,不染塵俗,為佛真子,故曰「童子」。相好光明以嚴其身,故名光嚴。光嚴童子即是佛國品中的光嚴菩薩。所以者何?憶念我昔出毗耶離大城,時維摩詰方入城,我即為作禮而問言:『居士!從何所來?』答我言:『吾從道場來』。羅什云:「以光嚴心樂道場,故言「從道場來」。佛在菩提樹下坐金剛座上,於中成道,名曰:「道場」。光嚴童子雖欲得道場,但不知從何所得。因為道場是果,得必有因,故維摩詰廣說修得道場的萬行。又心常慈悲,起廣大的四無量心,修自利利他的六度萬行,集積無量福德智慧,即能成就圓滿的道果──大菩提。所以善心道場,是真道場。我問:『道場者何所是?』答曰:『直心是道場,無虛假故;發行是道場,能辦事故;深心是道場,增益功德故;菩提心是道場,無錯謬故。「直心」者:平常心是也。心無諂媚,亦無屈曲,隨緣任運,於一切法無執無著,不增不減,不取不舍,故名「直心」。惠能云:「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又說:「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即是「直心是道場」的註腳。「發行」者:發六度之萬行,即能自利利他,自度度他,故曰:「發行是道場,能辦事故」。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利利他,福慧雙修,積累善根,增長功德,故曰:「深心是道場,增益功德故」。發廣大心,如煩惱無盡誓願斷,眾生無邊誓願度,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只有發菩提大心,修菩薩大行,才能成無上道,證如如佛,故曰:「菩提心是道場,無錯謬故」。布施是道場,不望報故;持戒是道場,得願具故;忍辱是道場,於諸眾生心無礙故;精進是道場,不懈怠故;禪定是道場,心調柔故;智慧是道場,現見諸法故。總顯六度是道場。布施以捨棄利人為性,如若貪求果報,即屬有漏,故非清凈。菩薩布施,不受福德,不望果報,也就是對所作福德心不貪著,即屬無漏,而自清凈。持戒以除惡修善為性,有如是正因凈因,必得如是正果凈果,能圓滿成就無上大願。忍辱以戒嗔發慈為性,能度嗔恚。精進以止惡修善,勤修福慧為性,能度懈退。禪定以伏煩惱,心柔調順發通發慧為性,能度散亂。智慧以破邪斷障,現見諸法本性為性,能度愚痴。慈是道場,等眾生故;悲是道場,忍疲苦故;喜是道場,悅樂法故;舍是道場,憎愛斷故。
此顯四無量心是道場。慈謂予樂,菩薩行無緣大慈,視一切眾生如獨子,平等攝受,予之以樂。悲謂拔苦,菩薩運同體大悲,不舍世間一切眾生,對他們拔濟生死大苦,故能忍受度生的疲苦。喜謂法喜,菩薩內心清凈,無執無著,恆受廣大法樂,故爾法喜充滿。舍謂不取諸相,菩薩有大智慧,無有我法執著,對一切有情作平等觀,皆了達為是緣起性空,故無有憎愛親疏的分別。神通是道場,成就六通故;解脫是道場,能背舍故;方便是道場,教化眾生故。「神通」者:神謂神妙莫測,通謂暢通無滯。神通有六: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境、漏盡六通。此六通依禪定智慧所得,故曰:「神通是道場,成就六通故」。解脫生死煩惱,不受世間輪迴,故能背舍有漏世間,背捨生死苦海,故曰:「解脫是道場,能背舍故」。依方便善巧的智慧來教化眾生,對機施教,安立種種微妙法門,才能自他兼利,成就功德,故曰:「方便是道場,教化眾生故」。四攝是道場,攝眾生故。布施、愛語、利行、同事四法,以此四法攝諸眾生,故名四攝。羅什云:「一、布施,此有二種:下人以財施,上人以法施。二、愛語,此亦有二種:於下人則以輕語將悅,於上人則以法語慰諭,皆以愛心作愛語也。三、利行,亦有二種:下人則為設方便令得俗利,上人則為作方便令得法利。四、同事,此復有二種:同惡人則誘以善法,同善人則令增善根,隨類而入,事與彼同,故名同事」。多聞是道場,如聞行故;伏心是道場,正觀諸法故。《瑜伽師地論》云:「多聞熏習,如理作意,勤修加行,有其次第。」多聞正法,能生長智慧,依慧而行,能除苦海。如果只聞不行,猶若說食不飽,等於不行;只行不聞,終是盲修瞎煉,不能解脫。只有聞行並進,以聞導行,以行驗聞,二者同時,才是真聞真行,也才能得真解脫。故曰:「多聞是道場,如聞行故」。以般若智慧降伏攀緣心、顛倒心、散亂執著分別心,正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只有假相,而無實體;而人們的認識應對諸法之相有而不減(不舍),對法之體無而不增(不取),見相證性(不著法相),證性達相(不著非法相),法相即有邊,非法相即空邊;遠離空有兩邊,自會證法實相,故曰:「伏心是道場,正觀諸法故」。三十七品是道場,舍有為法故;四諦是道場,不誑世間故;緣起是道場,無明乃至老死皆無盡故;諸煩惱是道場,知如實故;眾生是道場,知無我故;一切法是道場,知諸法空故。修三十七道品,能除生死,斷煩惱,證涅槃,得解脫。「舍有為」者:能斷生死相,能證涅槃理,故名舍有為。「四諦」者:苦、集、滅、道。諦謂諦理。苦即世間果,集即世間因,此二是世間因果;滅謂出世果,道謂出世因,此二是出世因果。以此四諦顯示了世出世間的因果諦理,能使眾生如實知苦、斷集、證滅、修道,而不虛誑,故曰:「四諦是道場,不誑世間故」。「緣起」者:即十二因緣,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或謂若有死,當先有生;若有生,當先有有,乃至若有識,當先有行;若有行,當先有無明。依此順觀,故曰:「順流轉」,也就是世間的因果規律。從無明滅,故行滅,乃至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滅;或欲無老死,當先無有;欲無有,當先無取,乃至欲無識當先無行;欲無行,當先無無明。依此逆觀,故曰:「逆還滅」,也就是出世間的因果規律。從順逆觀十二緣起來看,則說明了世出世間的因果規律,更說明了世出世間只有如幻的因果,其中無有實在的我和實在的法可得,故曰:「緣起是道場,無明乃至老死皆無盡故」。煩惱性空,無實煩惱可斷,《中論》云:「諸煩惱及業,作者及果報,皆如夢如幻,如焰亦如響」。由此可見煩惱亦是如夢幻泡影,只要有般若智慧能夠通達此理,煩惱不斷而自斷。古德云:「煩惱即菩提」,即是此義。故曰:「煩惱是道場,知如實故」。菩薩在度眾生中無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了知有情只有業果相續,其中無有實在的眾生可得,而無有人我的執著,故曰:「眾生是道場,知無我故」。菩薩見一切法亦復如是,只有眾緣和合所生的幻法,其中無有實法可得,而無有法我的執著,故曰:「一切法是道場,知諸法空故」。降魔是道場,不傾動故;三界是道場,無所趣故;師子吼是道場,無所畏故;力無畏不共法是道場,無諸過故;三明是道場,無餘礙故。
諸佛有大智慧、大神通,不為四魔(煩惱魔、五蘊魔、天魔、死魔)所動搖,而能徹底降伏,故曰:「降魔是道場,不傾動故」。諸佛菩薩不舍涅槃而不住涅槃。因為眾生在三界,而常悲愍進行拔濟,同時了達三界如幻,緣起性空,而不著於三界,故曰:「三界是道場,無所趣故」。諸佛菩薩威德無邊,具四無畏智,說法化眾如師子吼,無所怖畏,故曰:「師子吼是道場,無所畏故」。諸佛如來具足十力、四無畏、十八不共佛法,一切功德皆已圓滿,一切執著皆已遠離,能對有情行平等慈進行攝受,能拔生死苦,能予涅槃樂,故曰:「力無畏不共法是道場,無諸過故」。「三明」者:天眼、宿命、漏盡三通,謂之三明。明謂智慧光明。三明鑒照,離諸煩惱,智乃究竟,由此能斷三際愚痴,明照事理,而無障礙,故曰:「三明是道場,無餘礙故」。一念知一切法是道場,成就一切智故。大乘能以一念雙行,見相證性。以根本無分別智證法空性,以後得無分別智達法幻相,二智雙運能於一念了真俗二諦,不同二乘念念相續方知,故曰:「一念知一切法,成就一切智故」。如是善男子,菩薩若應諸波羅蜜教化眾生,諸有所作,舉足下足,當知皆從道場來,住於佛法矣!總結如上,一切皆從道場來。若能按上到達彼岸的大乘法教化眾生,則能自他兼利,共成佛道。當然能作所作,能施所施,手足所投,心目所向,皆不失如來的真實義,故其人行則常游於道場之中,止則安住於佛法之內,故可說言:「隨處作主,立地皆真,行住坐卧,無不自在」。說是法時,五百天人皆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故我不任詣彼問疾。總贊維摩詰所說妙法,諸天人等皆獲利益,而光嚴推辭,故答:「不任詣彼問疾」。佛告持世菩薩,「汝行詣維摩詰問疾」。持世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三命持世前往問病。持世者:守持著世出世間的絕對真理——緣起性空,依此真理自覺覺他,故名。因持世的神通智慧不如維摩詰,曾於惡魔而誤認為是帝釋,昔被維摩詰呵,故言:「我不堪任詣彼問疾」。所以者何?憶念我昔住於靜室,時魔波旬從萬二千天女,狀如帝釋,鼓樂弦歌,來詣我所,與其眷屬稽首我足,合掌恭敬,於一面立。
「波旬」:漢譯殺者,常欲斷人慧命,故名。羅什曰:「波旬亦名惡中惡,此有三種:一、惡,二、大惡,三、惡中惡。若自作惡,必受惡報,是名為惡;若無故加害別人,是名大惡;若人來供養恭敬,不以恩報,而反害之,是名惡中惡」。諸佛菩薩常作利他化眾的善事,欲使有情離苦得樂,而波旬常行擾惱。所以持世菩薩在室宴坐,魔王波旬偕眾天女化作帝釋從天而降來至持世宴坐之處進行破壞。我意謂是帝釋,而語之言:『善來,橋屍迦!雖福應有,不當自恣。惡魔狡猾,故隱其形,而變為帝釋相。持世菩薩不以智慧神通觀察,而謂為帝釋。「橋屍迦」者,帝釋的姓名。持世說言:來得好,橋屍迦!雖有福德而不應縱女弦歌過於貪享欲樂。常觀五欲無常,以求善本,於身命財而修堅法。即與我言:『正士!受是萬二千天女可備掃灑』,我言:『橋屍迦!無以此非法之物要我沙門釋子,此非我宜』。「五欲」者:色、聲、香、味、觸,以此五法能生欲樂。不觀五欲無常,貪著不舍,縱享欲樂,是為生罪的根本;若能觀五欲無常,如幻非真,心不貪著,則能生諸善功德。故曰:「常觀五欲無常,以求善本」。「身命財」者,此有二種:一、四大假合的有漏肉身、壽命、財貨,凡夫貪著,實是無常變化,轉瞬壞滅,性不堅住。二、無漏法身慧命、聖德財寶,由出世智圓滿證得,性是堅住,常無變異。故應舍有漏不堅法而修證無漏堅法。「堅法」者:僧肇說有三種:即身、命、財。「若忘身命、棄財寶、去封累,而修道者,必獲無極之身,無窮之命,無盡之寶也。此三天地焚而不能燒,劫數終而不能盡,故名堅法。以天帝樂著五欲,不慮無常,故勸修堅法也」。波旬詭計多端,表面為善,實欲將女擾壞持世道行,故言:「正士!受是萬二千天女可備掃灑」。而持世菩薩能以正念防心,嚴持凈戒,知道萬二千天女實是非法之物,一心不動,故言:「此非我宜」。所言未訖,時維摩詰來謂我言:「非帝釋也,是為魔來,嬈固汝耳」。持世智慧低劣,神通淺小,要入禪定才能知是魔惑;維摩詰智慧圓滿,神通廣大,不入禪定而能隨見不是帝釋。故維摩恐持世被魔相嬈,故特前來降伏。即語魔言:『是諸女等可以與我,如我應受』。維摩詰為了方便教化眾生,故攝受諸女,此理有二:一、維摩詰身為白衣居士,不同持世菩薩身為出家沙門,故於諸女可正受之;二、維摩詰不同一般心有貪著的凡夫受諸天女,而是為了教化諸女要遠離五欲,樂常信佛,樂於聽法,以此道理,故受諸女。魔即驚懼,念維摩詰『將無惱我』。欲隱形去,而不能隱;盡其神力,亦不得去。即聞空中聲曰:『波旬!以女與之,乃可得去。』魔以畏故,俯仰而與。
此顯維摩詰神力無邊,以大通制伏惡魔,波旬盡其神力而不能隱形,亦不能離去。「俯仰而與」者:俯仰,形容時間很短,魔王情急而與。時維摩詰語諸女言:『魔以汝等與我,今汝皆當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即隨所應,而為說法,令發道意』。肇曰:「在魔縱慾教,在我宜從道教也」。道生曰:「既已與我,便屬於我,不得不從我教也」。魔女既受維摩教化,故首勸當發無上心,次再令其趣入佛道。復言:『汝等已發道意,有法樂可以自娛,不應復樂五欲樂也』。法樂在內,欲樂在外。發菩提心,自利利他,心常寂靜安祥,超然解脫,故可說為法樂。本經云:「以大法樂為妻」。若心向外逐物,貪著於色、聲、香、味、觸等五欲之中,是為欲樂。欲樂非真樂,樂壞生苦,故老子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所以五欲之樂應當遠離。天女即問:『何謂法樂』?答言:『樂常信佛,樂欲聽法,樂供養眾,樂離五欲。維摩詰開示道,在諸樂之中,應該首樂三寶:一、樂常信佛,因佛為大導師,他已是徹底出離三界的圓滿覺者,已把人生宇宙的秘密早給人們揭示出來了,他能正確地引導大眾出生死海,到涅槃城,故在三樂之中應首樂信佛;二、樂欲聽法,法是佛陀般若明燈的具體所在,它能除眾生生死長夜的黑暗,能破凡夫的煩惱執著,能使有情越度生死苦海,故次應「樂欲聽法」。三、樂供養眾,眾即和合眾,亦即僧寶,因僧能住持正法,度化眾生,能荷擔如來的家業,所以僧是一切眾生廣種福田的地方,故三應「樂供養眾」。在信樂佛法僧三寶的基礎上,則應樂離五欲,因五欲能令眾生心不清凈而生煩惱,有煩惱則造染業,有染業則感染果,不得解脫,故在三樂之後,即應「樂離五欲」。樂觀五陰如怨賊,樂觀四大如毒蛇,樂觀內入如空聚。「五陰」者:色、受、想、行、識。陰是覆蓋義,能覆蓋有情的真性,不得顯了,新譯五蘊,蘊是聚積義、和合義。一切有情皆由五蘊聚積而有,地、水、火、風四大假合所成,其中無有實在的有情可得。同時還要了知五蘊四大是生起一切罪惡的怨敵,是生髮各種災疾病毒的瘟床;又如強盜,能掠奪功德財寶;又如毒蛇,能傷害有情的性命,知此者甚可怖畏,甚可厭患,應該常樂遠離。同時每個有情的內六根亦是因緣所生,如夢幻泡影,亦如空花聚積,應當常觀為假有,幻相,不可愛樂。所以維摩詰說言:「樂觀五陰如怨賊,樂觀四大如毒蛇,樂觀內入如空聚」。樂隨護道意,樂饒益眾生,樂敬養師。
「道意」即菩提心。「樂隨護道意」即樂守護菩提道心。此段說明學人應樂發菩提道心,次應廣興大悲,普度群迷,更應尊敬師長,上報四恩。何故學佛者要尊師度生呢?因為師長是培育我們慧命的法身父母,是直接指引人們出離生死苦海的導航人,如果沒有師長的啟發和開導,人們將永遠墮在三界之中,長處世間,不得解脫,依此道理,故應尊敬師長,所以上報四重恩中即有「報師恩」一語。報師恩如是,報眾生恩亦復如是。因為眾生是生起一切佛菩薩花果的大地,是佛菩薩成就無邊功德的處所。佛名兩足尊,是在度濟眾生中圓滿的福慧,若不度眾生,福慧從何圓滿。同時學佛者若不把小我融入度濟眾生的大我中去,則始終不能擺脫個人主義的圈子,既不能擺脫個人主義的圈子,我法執著又怎能徹底破除呢?若有我法執著,當然也就不是菩薩,何況成佛。《金剛經》云:「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明真是菩薩。」所以若欲破除我法執著,集積無邊福慧資糧,就必須要度濟一切眾生。故在上報四重恩的基礎上,還要下濟三塗苦,即屬此義。樂廣行施,樂堅持戒,樂忍辱柔和,樂勤積善根,樂禪定不亂,樂離垢明慧。此段總明菩薩所修自利利他、自覺覺他、悲智等運、福慧雙修、真俗圓融的六波羅蜜。樂廣菩提心,樂降伏眾魔,樂斷諸煩惱,樂凈佛國土,樂成就相好、故修諸功德,樂莊嚴道場,樂聞深法無畏,樂三脫門,不樂非時。樂四無量心,即名「樂廣菩提心」。樂降四魔,樂斷貪、嗔、痴等種種煩惱,也就是要常樂遠離世間生死苦海,故名「樂降伏眾魔,樂斷諸煩惱」。學佛者應該欣樂清凈無漏莊嚴美妙的佛國凈土,此佛凈土不同有漏染污不凈、無常變壞的世界,故曰:「樂凈佛國土」。諸大菩薩、諸佛如來皆具三十二種莊嚴相,此莊嚴相是由廣種無量清凈福德和無量清凈智慧圓滿所招,故曰:「樂成就相好故,修諸功德」。諸佛如來從金剛座上,轉識成智,證無上覺時,三千大千世界皆以佛成道處為中心,故學佛者即應欣樂坐莊嚴清凈的金剛道場,成圓滿佛,故曰:「樂莊嚴道場」。諸大菩薩對於甚深微妙大法皆能如實了知、如實通達,不因佛陀的意趣密秘教而起怖畏,故曰:「樂聞深法無畏」。「樂三脫門不樂非時」者:空、無相、無願謂三解脫門。遠離煩惱纏,而得解脫,故名「脫」。小、中、大三乘皆依此空、無相、無作而得解脫,故名「門」。二乘三脫門,半路即終,便證涅槃,而不究竟,故曰:「非時」。大乘菩薩歷時成佛須經三大阿僧祗劫,願大、行大、果大,故於中途留惑度生而不半路速證涅槃,故曰:「樂三脫門,不樂非時。」樂近同學,樂於非同學中,心無恚礙,樂將護惡知識,樂親近善知識,樂心喜清凈,樂修無量道品之法,是為菩薩法樂。我學大乘,彼亦學大乘,是名「同學」;彼此所學各殊名「非同學」。菩薩行平等大慈,對同學則樂,對非同學亦樂,平等平等,遠離分別執著,於是於非,無有增減,心常安住於自他解脫的無礙境中,故曰:「樂近同學,樂於非同學中心無掛礙。」菩薩心常仁慈,度量寬宏,於一切眾生平等攝受,而對世間習惡之徒,執斷執常等諸外道,勸其舍邪歸正,以斬其煩惱惡行,育其法身慧命,對他們常加愛護,故曰:「樂將護惡知識」。菩薩崇德親仁能於同類善友常樂親近,相近相愛,常於學法道上互相鼓勵,互相促進,故曰:「樂親近善知識。」菩薩內心清凈,自在安祥,無有我法執著,時時法喜充滿,故曰:「樂心喜清凈。」諸菩薩眾,廣學多聞,能修如上無量道法,故曰:「樂修無量道品之法。」於是波旬告諸女言:『我欲與汝俱還天宮。』諸女言:『以我等與此居士,有法樂我等甚樂,不復樂五欲樂也。』魔言:『居士!可舍此女,一切所有施與彼者是為菩薩。』維摩詰言:『我已舍矣!汝便將去,令一切眾生得法願具足。』波旬魔王,欲乞諸女,復還天宮,維摩大士即便回施。可見大乘菩薩方便攝受眾生,其悲願智慧、善巧功德如此不可思議。「令一切眾生得法願具足」者:此是菩薩的大願,因天女已被維摩詰度化,同時還希望天女以此無上妙法轉化其他有情,令其法願具足,也如波旬乞諸天女,而維摩將女施於彼,令波旬魔願具足一樣。故曰:「令一切眾生得法願具足」。於是諸女問維摩詰:『我等云何止於魔宮?』肇曰:「昔以五欲為樂,今在菩薩以法樂為樂,復還魔天,以何所樂耶」?維摩詰言:『諸姊!有法門名無盡燈,汝等當學。無盡燈者,譬如一燈燃百千燈,冥者皆明,明終無盡。如是諸姊!夫一菩薩開導百千眾生,令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於其道意,亦不滅盡,隨所說法,而自增益一切善法,是名無盡燈也,汝等雖住魔宮,以是無盡燈,令無數天子天女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為報佛恩,亦大饒益一切眾生。』諸女將還天宮,復向維摩問道,大士即為如法宣說無盡法門。雖住魔宮,勤修善法,進趨佛道,以妙菩提心展轉引發令諸天子、天女皆發無上道心,猶如一燈轉引百千燈,冥者皆明,明終無盡,此即名為上報真實佛恩,亦即名為下濟無邊有情。爾時天女頭面禮維摩詰足,隨魔還宮,忽然不現。世尊!維摩詰有如是自在神力、智慧辯才,故我不任詣彼問疾。」天女禮謝維摩詰後,與魔還宮。持世菩薩廣贊維摩詰的自在神力及智慧辯才,故言不堪問疾。佛告長者子善德,「汝行詣維摩詰問疾」。善德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四命善德菩薩前往問疾。善德又名善施,梵語蘇達多。因善德既能財施,又發大心,福慧雙修,普度眾生,故佛命前往問病。但是善德昔時只知以財布施,不知以法布施,曾被維摩詰呵,故辭不往。所以者何?憶念我昔自於父舍設大施會,供養一切沙門、婆羅門及諸外道、貧窮下賤、孤獨乞人。什曰:「大施有二種:一、不用禮法,但廣布施;二、用外道經書種種禮法祭祀,兼行大施。道生曰:「婆羅門法,七日祀梵天、行大施,期生彼也。」「沙門」者:什曰:「佛法及外道凡出家者,皆名沙門。」「異學能大議者,名外道。」乞人有三種:一、沙門,二、貴人,三、下賤,隨其所求,皆名為「乞人」。善德回憶往昔,集大眾於一處,以種種財物廣行布施。期滿七日,時維摩詰來入會中,謂我言:『長者子!夫大施會不當如汝所設,當為法施之會,何用是財施會為?』維摩詰於最後第七日來到施會之中呵斥善德,應舍財施而為法施。本來布施有三:一、法施,二、財施,三、無畏施,在三施之中應以法施為主。因為財施無畏施只能拔眾生的暫時痛苦,而不能拔眾生的生死大苦;同時能施者不達我空法空,雖在作善財施,但始終亦是迷人,所以學佛者應該徹底通達諸法實義,實證我法二空的絕對真理,並以此真理轉覺他人,使自他同得解脫,才是布施,這種布施就是三施之中的法施。徹底能夠以法布施的人才能真正自覺覺他,自利利他,眾生聞法可以解脫,能施法者也可圓成佛道。《華嚴經》云:「諸供養中,法供養最。」《金剛經》中佛告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寶滿爾所恆河沙數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佛告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於此經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為他人說,而此福德勝前福德。」從上兩段經文可以看出以法布施的重要性。所以維摩詰呵斥善德應舍財施、當為法施的偉大意義。我言:『居士!何謂法施之會?』『法施之會者,無前無後,一時供養一切眾生,是名法施之會。以下廣明法施之相。財施有限量,有質礙,故於一時不能供養一切眾生。法施無盡廣大,亦無滯礙,以緣起性空、真如實相之法惠施眾生,則無前無後,故於一時能供養一切眾生。曰:何謂也!謂以菩提起於慈心,以救眾生起大悲心,以持正法起於喜心,以攝智慧行於舍心。常起四無量心即是法施之會。羅什曰:「起慈心有三種:凡夫為生梵天,二乘為求功德,菩薩則為求佛、度脫眾生。今欲令其求佛道而起慈。」慈謂與樂,與涅槃樂,使有情徹底解脫;悲謂拔苦,拔生死苦,使有情不在三界;喜謂法喜,見眾生離苦得樂,破迷開悟,心生歡喜;舍為不取相,以智慧了達我法二空,一切如幻,而無執著,心常清凈,安住上舍,不取諸相。以攝慳貪起檀波羅蜜,以化犯戒起屍波羅蜜,以無我法起羼提波羅蜜,以離身心相起毗梨耶波羅蜜,以菩提相起禪波羅蜜,以一切智起般若波羅蜜。常行六波羅蜜即是法施之會。梵語檀波羅蜜,漢譯布施到彼岸,若有慳貪不舍者,則以布施度之。若施者有人法執著,則施不到彼岸;以無所住而行於施,則心清凈,而到彼岸。梵語屍波羅蜜,漢譯持戒到彼岸,若有毀犯禁戒者,則以持戒度之。若執著禁戒,於犯戒有情而起憎恚,則戒不到彼岸;若心寬量廣,宏忍不住,乃能化導犯戒有情,而到彼岸。梵語羼提波羅蜜,漢譯忍辱到彼岸,若有嗔恚煩惱者,則以忍辱度之。執我執他,起貪嗔等煩惱,而忍辱不到彼岸;通達無我忍、無法忍,遠離嗔恚煩惱,而到彼岸。梵語毗梨耶波羅蜜,漢譯精進到彼岸,若有懈怠放逸者,則以精進度之。執有身心,便有愛著,易起疲倦,則精進不到彼岸;遠離身心愛著,無有舍已度人、忘身求法的執著,故能勇猛精進,而到彼岸。梵語禪波羅蜜,漢譯靜慮到彼岸,若有散亂不定者,則以禪定度之。世間禪定有取無舍,性屬有漏,則靜慮不到彼岸;以出世妙菩提慧不取不舍,一心禪寂,而到彼岸。梵語般若波羅蜜,漢澤智慧到彼岸,若有愚痴迷執者,則以智慧度之。世間俗智虛妄分別,顛倒執著,則不到彼岸;二乘智慧不證二空,於法有住,雖到彼岸,而不圓滿;諸佛如來以一切智智雙破二執,齊斷二障,遍證真空,於法無住,故能以真俗圓融的大智慧而到彼岸。教化眾生,而起於空;不舍有為法,而起無相;示現受生,而起無作。三解脫門即是法施之會。空解脫門:教化眾生而不執著於眾生,《金剛經》中佛陀答覆須菩提云何降伏其心,即首先告訴要把所有的眾生度到無餘涅槃的彼岸去,而又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也就是說在度生的同時,了達我空法空,內心蕩盪無著,遠離能取所取,即是「教化眾生,而起於空」的空解脫門。無相解脫門:在有為法上證無為法,也就是說在緣生法上觀如夢幻泡影,而遠離主觀上的分別執著相,故是無相解脫門。慧能云:「於相而離相」。《金剛經》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故曰:「不舍有為法而起無相」。無作解脫門:「作」謂造作生死,菩薩在生上離生,老上離老,死上離死,雖有時在世間示現受生,但心常清凈,無有生死的恐怖,而常起無作,故曰:「示現受生,而起無作。」此三解脫門是大小二乘所共修學,其不同者,小乘觀空而不度生(空),遣相而不見相(無相),無作而受生(無作)。大乘反是,觀空者在度生中觀空,行無緣慈,運同體悲,內心無有我法執著(空),遣相者在相上離相,雖住有為而不執取有為(無相),無作者在生死上無作,雖大悲度生,常在世間生死,但心不染著,如蓮出水,如鳥翼空(無作)。菩薩悲願無窮,常修空等三解脫門而不舍世間。護持正法,起方便力;以度眾生,起四攝法;以敬事一切,起除慢法;於身命財,起三堅法;於六念中,起思念法;於六和敬,起質直心。諸佛菩薩為了聖教的尊嚴和永住世間,以種種方便慧破邪顯正,降伏外道,制諸邪見,故曰:「護持正法,起方便力」。諸佛菩薩為了度化一切眾生,常以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的四攝法對他們進行攝受,故曰:「以度眾生,起四攝法」。諸大菩薩常在度生中起大悲心,敬事一切眾生;又起大智慧了達我及眾生平等如幻,都無實體,以除其我慢,故曰:「以敬事一切,起除我慢」。世間有漏肉身、壽命、財物皆是無常,性不堅實;出世無漏法身慧命及聖教皆是常住不變,性是堅實。於有漏的身、命、財三不堅法捨棄不受;勤修無漏福慧,以證得圓滿的身、命、財三堅法。故曰:「於身命財起三堅法」、「六念」者:佛、法、僧、施、戒、修(修禪),初三為三寶,後三為三學。心中常起六念,自能成就無漏正念,故曰:「於六念中起思念法。「六和敬」者:佛陀在世時,有二比丘常常諍吵,佛即說有六和敬。一、戒和同修,二、身和同住,三、口和無諍,四、意和同悅,五、見和同解,六、利和同均。比丘常常以質直心行此六法,無有乖諍,故曰:「於六和敬,起直質心。」正行善法,起於凈命;心凈歡喜,起近賢聖;不憎惡人,起調伏心;以出家法,起於深心;以如說行,起於多聞;以無諍法,起空閑處;趣向佛慧,起於宴坐;解眾生縛,起修行地。起四無量心,修四攝六度,是名「正行善法」。善法圓滿,即能招感清凈無漏的三身、四智,故曰:「起於凈命」。凈信愛樂,心無染著,是名「心凈歡喜」。於諸賢聖,常樂親近,參禮大善知識,聽聞正法,故曰:「起近賢聖」。於行惡違善的人,要善於調伏,不要憎恚,要以種種方便的智慧,引導他們舍惡從善,故曰:「不憎惡人,起調伏心」。出家者不為活命逃生、貪享世榮出家,應為希求發菩提心,自度度他,廣修福慧,成無上覺而出家,如是名「以出家法,起於深心」。既發深心,則應廣為眾生如實宣說妙法,欲說妙法,則必須廣學多聞,精研教理,徹底通達如來一代聖教,具備廣博的知識,開發無量的智慧,這樣自己才是一位覺者,也才能真正地如實度化眾生,故曰:「以如說行,起於多聞」。「以無諍法,起空閑處」者:肇曰:「忿兢生乎眾聚,無諍出乎空閑。」出囂入靜,遠隔紅塵,常觀我空,無有人我執著,不與他人諍訟。既居空閑靜處,應當安然晏坐。但是二乘宴坐,趨於空寂,身如木石,心如死灰,身智都滅,不能起諸妙用。所以大乘則應以引發無上佛慧,成大菩提,證大涅槃而宴坐,故曰:「趣向佛慧,起於宴坐。」眾生欲要徹底斷除分別俱生二執二障,成圓滿佛,得大自在,則應首先依於資糧、加行、見道、修道、究竟五位認真修持戒、定、慧三無漏學,特別要依於修道位中十地來修十勝行、斷十重障、證十真如,才能徹底斷除一切分別執著,證得出世離系聖果,見如如佛,成兩足尊。故曰:「解眾生縛,起修行地。」以具相好及凈佛土,起福德業;知一切眾生心念,如應說法,起於智業;知一切法不取不舍,入一相門,起于慧業;斷一切煩惱,一切障礙,一切不善法,起一切善業;以得一切智慧,一切善法,起於一切助佛道法。「業」有三種:一、身業,二、語業,三、意業。三業之中又分有漏的身、語、意三業及無漏的身、語、意三業。無漏的身、語、意三業中又分福德業和智慧業。身、語二業表現於外的大多屬於福德業,意業蘊藏於內,大多屬於智慧業。智慧業是內心如如不動,不取於相,而又用即了了分明,屬內真;福德業是樂說正法,廣行利益一切大眾的善事,屬外俗。內真是於法不取,外俗是於法不舍。以六波羅蜜為例,前三波羅蜜屬福德業,後二波羅蜜屬智慧業,精進波羅蜜通福慧二業。廣修福慧業能招感圓滿莊嚴的三十二種身相及清凈無漏的佛土,故曰:「以具相好及凈佛土,起福德業」。菩薩要廣興大悲,普度眾生,則應視眾生的根機,方便善巧以種種智慧,宣說種種妙法,故曰:「知一切眾生心念,如應說法,起於智業。」諸大菩薩以大智慧了達世出世間最深妙的道理——緣起性空,而以瑜伽主觀的認識和行動與客觀諸法的性相相契合的相應義為修持方法,達到以如如智證如如理,現證現觀,不取不舍,從而以真如不二的一相門得入真解脫。故曰:「知一切法,不取不舍,入一相門,起于慧業。」肇曰:「決定審理謂之智,造心分別謂之慧」,是謂智與慧的差別。菩薩以一切智智斷除一切煩惱(《百法明門論》說有二十六種)、一切諸障(煩惱障、所知障、業障、報障,修道位中說有十障)、及一切不善法(殺、盜等十惡業),生起一切善法(世間十善法及出世間四攝六度)。肇曰:「一切智慧即智業;一切善法即德業也;助佛道法,大乘諸無漏法也。」福慧二業是成就佛果的助道之法。《阿毗達磨大乘經》云:「福德智慧二資糧,菩薩積集無邊際。」佛名兩足尊,皆由集積無漏福慧圓滿所成,故曰:「以得一切智慧,一切善法,起於一切助佛道法。」如是善男子!是為法施之會。若菩薩住是法施會者,為大施主,亦為一切世間福田。總結如上法施的優越性,可以說是:財施濟人有限,法施濟人無限;財施濟人一時,法施濟人始終,財施長人驕奢怠慢,法施令人止惡修善;財施濟人暫止饑寒,法施濟人永斷煩惱;財施濟人只拔苦果,法施濟人兼拔苦因;財施長人懶惰之心,法施發人自奮之志;財施只除現前之苦;法施可拔生死大苦;財施令他迷惑,法施令他覺醒。所以菩薩視財施為方便法門,而不以為究竟。菩薩修行主要是發菩提心,修大士行,常起四無量心,廣修四攝六度及三解脫門,既可自度,又能度他,真俗圓融,福慧雙修,如是行者為「法施之會,為大施主,亦為一切世間福田」,豈但善德以七日施財,暫解他人饑渴歟!世尊!維摩詰說是法時,婆羅門眾中二百人皆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我時心得清凈,嘆未曾有,稽首禮維摩詰足,即解瓔珞、價值百千以上之,不肯取。我言:『居士!願必納受,隨意所與。』維摩詰乃受瓔珞,分作二分,持一分施此會中一最下乞人,持一分奉彼難勝如來,一切眾會皆見光明國土難勝如來,又見珠瓔在彼佛上,變成四柱寶台,四面嚴飾,不相障蔽。時維摩詰現神變已,又作是言:『若施主等心施一最下乞人,猶如如來福田之相,無所分別,等於大悲,不求果報,是則名為具足法施。』城中一最下乞人見是神力,聞其所說,即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故我不任詣彼問疾。」善德菩薩聞此妙法,歡喜讚歎,頂禮維摩詰足,隨即供奉價值連城的瓔珞寶珠,而維摩受此寶珠,當即分作二分,一分供養上至圓滿的佛陀,一分布施下至貧窮的乞人。足見維摩詰大慈大悲心,等施一切而不分別,同時也顯示了圓滿的具足法施。最後善德理屈詞窮,不能加辯,故答不堪問疾。此段文句通俗易懂,義理顯明可知,不必詳釋。如是諸菩薩各各向佛說其本緣,稱述維摩詰所言,皆曰:「不任詣彼問疾。」菩薩眾多,不能一一詳述,故以各各俱言「不堪」作結。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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