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揭秘賀龍元帥與女兒的苦難史和心靈史(組圖)

獨家揭秘賀龍元帥與女兒的苦難史和心靈史

   賀龍元帥之女賀捷生新書《父親的雪山母親的草地》由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責任編輯劉立雲

                      一、走完長征的嬰兒

      賀捷生,賀龍元帥的大女兒。1935年11月19日,她在故鄉桑植出生剛18天,就被當時擔任紅二、六軍團軍團長的父親和同為紅軍戰士的母親背在身上,或放在馬背上的搖籃里,帶著去長征。是跟隨父母長征的四個孩子之一。上海教育出版社把她這段經歷編寫成小學四年級課文,稱她為「走完長征的嬰兒」。幾十年後,這個也成了將軍的「走完長征的嬰兒」,在新出版的名叫《父親的雪山,母親的草地》的紀實散文里,動情地寫道:「初次來到這個世界,恐怕沒有誰比我聽到了更多的馬蹄聲;沒有誰像我那樣整日整夜地枕著馬蹄聲入眠。更沒有誰像我那樣,每天等待著那串馬蹄聲的響起,就像等待日出和日落。」

                  

      賀捷生童年照片(1)母親太不容易了,長征途中,除了每天要背著行裝自己趕路,還得一把屎一把尿地照料我。晚上宿營時大家睡下了,又要把我弄髒的衣服和第二天換用的尿布洗出來。

     「走完長征的嬰兒」賀捷生是怎麼出生的?又是怎麼跟著她的父母在難以想像的苦難中走完長征的?故事從她的母親講起,也許說得更清楚。

     賀捷生的母親蹇先任,在上個世紀初,是個了不起的偉大女性。她出身在湘西慈利的一個商人家庭,在長沙受過很好的教育,比她大名鼎鼎的父親賀龍還早兩年參加共產黨;1929年,在中國的天空最黑暗的時候,她劍膽琴心,毅然投身賀龍在南昌起義失敗後回到湘西重新組建的紅四軍,是湘鄂西蘇區的第一位女紅軍。蹇先任長得小巧,白凈,性格沉穩又內向,因在紅軍隊伍中擔任文化教員,人稱「蹇先生」。賀龍一見到他的隊伍里冒出這個漂亮女兵,眼睛一亮,心裡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沒過幾天,他直截了當地對這個女兵說,蹇先生,和我結婚吧!我賀龍軍閥出身,正需要你這樣的一個有文化有教養的女人來管管我。蹇先任卻不領賀龍的情,說她作為一個紅軍戰士,應該接受賀軍長的領導,但在婚姻大事上必須由父親做主。賀龍立刻給蹇先任身處白區的父親蹇承宴捎信,說要娶他的女兒。蹇承宴卻不受寵若驚,也不斷然回絕,而是滿地打滾,號啕大哭,說完了完了,賀龍賀鬍子這是要娶我家的二姑娘當小,這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幾天後,賀龍一頂禮帽、一襲長衫,深入慈利縣城關鎮親自向蹇承宴求情,信誓旦旦地說,他明謀正娶,決不把蹇家女兒當二房,這才說動老人同意這樁婚事。五年後的1934年10月,蕭克帶領紅六軍團從江西中央蘇區出發,一路苦戰,在黔東南與賀龍的部隊會師,合編成一年後將改為紅二方面軍的紅二六軍團,賀龍任軍團長,蕭克任副軍團長。賀龍胸懷坦蕩,既尊重中央紅軍,又羨慕南昌起義後上了井岡山的蕭克是員儒將,在戰爭間隙還保持寫小說的興緻,主動把妻子蹇先任在長沙讀過美術專科學校的妹妹蹇先佛介紹給他,而雙方竟一見鍾情,從此紅軍史上便有了一段動人的佳話:一對姐妹分別嫁給紅二方面軍的總指揮和副總指揮。到了延安,毛澤東風趣地稱這對姐妹為「大蹇、小蹇」。

                                  

     賀捷生童年照片(2):長徵到達延安時,我一歲多了,但還不會走路,小腿是軟的。不知攝影採用了什麼技術,把我照得這麼胖。到目前為止,這是我保存的人生每一張照片。

     1935年10月底,即將長征的紅二、六軍團在反擊國民黨軍的重重圍困中,連續打了幾個大勝仗,賀捷生就在這時呱呱地。消息傳到前線,賀龍大喜,在指揮部請在座的幾個部下給女兒取名字,副總指揮同時又是連襟的蕭克說恭喜,恭喜,軍團長帶領我們頻頻打勝仗,又喜得千金,我看孩子的名字就叫『捷生』,小丫頭在捷報中出生嘛。賀龍說,要得,要得,孩子就叫捷生,這名字響亮!

      紅軍長征本有嚴格的紀律,其中之一是不準帶孩子,有孩子的不管官多大,都必須送人,從中央革命根據地出發的毛澤東就把孩子送給了老鄉。當軍團長的賀龍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在妻子臨產時,他把她送回老家桑植縣官地坪,又說動一個親戚幫他們收養孩子。但是,當賀龍和妻子抱著孩子上門時,那家親戚卻害怕得鎖上門躲開了。妻子蹇先任捨不得扔下剛出生的親骨肉,央求賀龍說,無論多苦多難,我自己背著孩子走,要活娘倆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總不能把她丟在草叢裡讓狼叼走吧?賀龍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同意帶上女兒遠征。

     還在月子里的母親抱著賀捷生隨軍團衛生部傷病員隊一起行軍。走到澧水河邊,幾架敵機飛來轟炸,像拉屎一樣扔下無數顆炸彈。河面上水柱衝天,小船被掀翻了,許多人落進了水裡。馱著賀捷生的小騾馬在岸邊驚得前蹄騰空,差一點把搖籃掀翻了。賀捷生嚇得哇哇大哭。軍團衛生部長賀彪急得跳上岸來,把賀捷生從搖籃里抱出來,塞在她母親的手裡,自己撐一隻船把他們送過去。船到河中心,賀捷生還在哭鬧,母親急忙用襁褓的一角捂住她的嘴。警報解除後,聽見孩子不哭了,打開襁褓一看,賀捷生被憋得滿臉青紫,只剩下哀哀的一口氣了。

因為母親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有時摟著賀捷生騎在小騾馬上趕路。賀龍看見了,大驚失色,說這怎麼行啊,倘若騾馬受驚,一摔就是兩個,還是我來抱吧。說著從妻子手裡接過襁褓,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在山野間狂奔。幾天後,賀龍想出一個辦法:勒緊腰間的皮帶,拉開領口,把四肢亂動的女兒放進他寬大的衣兜里,如同一隻大袋鼠裝一隻小袋鼠。部隊走到貴州境內的一個山埡口,前後突然發現敵人,賀龍擔心部隊被截斷和被包圍,縱馬迅速調動部隊搶佔兩邊的山岡。不料在劇烈的奔跑中,裝在懷裡的孩子被顛了出去,落在了路邊的草叢裡。部隊突圍後,他從懷裡習慣性地掏出煙斗想抽袋煙,這才感到胸口空了,孩子已不翼而飛,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回去尋找。幸好幾個傷病員趕了上來,手裡正抱著剛撿到的孩子。看見女兒失而復得,賀龍悲喜交加,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賀捷生童年照片3:延安鄉下保姆和她懷中的賀捷生。那時,延安還沒有保育院一說。

      1936年10月,紅二方面軍到達陝北保安,中央財政部長林伯渠趕來看望賀捷生的母親蹇先任,問她還缺什麼。母親說謝謝林老,什麼也不缺。林老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抱著孩子,問孩子多大了。母親說,足足一歲了。林老說,一歲了還要抱?讓她自己去玩嘛。母親說,孩子在長征路上跟著大人一起挨餓,營養不良,小腿是軟的,還站不起來。林老當場流淚了,招呼隨員馬上送一條羊腿過來。

      有了這條羊腿,母親每天用小刀削一塊下來,拿出在長征路上煮過野菜的搪瓷缸,放在火盆上燉熟煨爛,再加上一片饅頭或一小碗米飯細心地喂賀捷生。吃完這條羊腿,賀捷生才顫顫巍巍,搖晃搖晃,在大地上站了起來。

                         二、沒有航標的漂流

     1937年7月,國共合作抗日,駐紮在陝西富平縣莊裡鎮的紅二方面軍被改編為八路軍第一二0師。父親賀龍任師長,蕭克任副師長。這時,母親蹇先也任接到了隨一批資深革命家的夫人和孩子去蘇聯學習的通知,即將與毛澤東夫人賀子珍、博古夫人劉群先、任弼時夫人陳琮英、林伯渠女兒林莉等一道啟程。不足兩歲和賀捷生忽然又成了一個無人收養的包袱。

                

     賀捷生童年照片4:在湘西洪江,養父把我帶進照相館,讓我穿上「軍裝」,騎在「馬」上照了這張照片。事後我想,他肯定是出於對我父母的尊重,希望他們的女兒從小有報國意識。

     兩個月後,八路軍一二0師正要東渡黃河深入抗日前線作戰,當年跟隨父親參加南昌起義的兩個老部下秦光遠和瞿玉屏,從湖南趕到莊裡鎮,請求重回部隊殺鬼子。因為南昌起義時秦任師長,瞿任團長,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在延安親自接見了他們。但周恩來交給了他們另一個任務,回湖南從事兵運工作,爭取把湘西王陳渠珍拉到共產黨一邊來。秦、瞿二人離去時,賀龍忍痛割愛,把賀捷生托給他們帶回湘西撫養。賀龍對兩個老部下說,二位兄弟,我就要帶領部隊去和日本人決一死戰,孩子就請你們多操心了,將來你們只要告訴她父親是賀龍,母親是蹇先任,做你們誰的女兒都行。但她可以改姓,不得改名。

      秦光遠和瞿玉屏把賀捷生抱回湘西,因秦光遠有三個兒子,生活比較困難,而瞿玉屏剛好無兒無女,於是決定由瞿玉屏做她的養父。偏偏瞿玉屏的妻子楊氏是大軍閥楊森的侄女,養成了抽鴉片的惡習,整天待在家遊手好閒,瞿玉屏怕暴露賀捷生的身份,謊稱是從育嬰堂抱回來的孤兒,讓她從此姓瞿。因瞿玉屏與楊氏情感不和,夫妻關係早已名存實亡,為了讓她接受賀捷生,瞿玉屏違心答應楊氏從此不提離婚的事,還像過去那樣待她。但瞿玉屏厲聲對家裡人說,孩子是他的命根子,誰也不能欺負她,誰如果欺負她立即滾出去。

                        

     賀捷生童年照片6:在湘西洪江,賀捷生漸漸長成了一個小姑娘。當時母親在蘇聯共產國際工作,她身上穿著父親在戰鬥間隙交代部下寄來的八路軍大衣。看得出來,這件小大衣是用成人的大衣改的,下擺改的針腳還依稀可見。

      瞿玉屏家住湘西洪江,在安江開紗廠,每半個月回家一次,想盡辦法與漸漸長大的養女培養感情。年過四十的他,既沒有娶二房的心思,也沒有尋花問柳的愛好,唯一的願望就是把賀捷生撫養成人,將來交還給賀龍。他叮囑楊氏必須時刻看好孩子,不能讓她走出院子半步。因為紅二方面軍是賀龍從湘鄂西拉起來並帶出去的隊伍,在當地殺過不少土豪劣紳,如今這些土豪劣紳的家人還在,勢力也還在,如果讓他們知道賀龍的女兒就寄養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不僅全家要遭殃,改了姓的賀捷生也小命難保。賀捷生長到六七歲,要發矇上學了,也不能去外面讀書。瞿玉屏每周定期回來,親自送著她去一個老先生家上課。後來,又用無償提供住所的方式,把一個從福建逃難來的人請進家,給孩子當家庭教師。

      1944年,抗戰勝利前夜,瞿玉屏去給八路軍桂林辦事處送藥品,半路被日軍飛機炸傷,回到家不久便撒手人寰。這時秦光遠也去世了,瞿玉屏在臨死前做了三個交待:一是告訴長到9歲的賀捷生,她本不姓瞿,而是姓賀,他的生父在延安,是共產黨赫赫有名的賀龍將軍,長大後一定要去找他;二是對楊氏攤牌,說他過去撒謊了,他們的養女不是育嬰堂的孤兒,而是從延安賀龍賀鬍子手裡抱回來的,他死後要善待她,千萬不能把她弄丟了,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哪一天賀龍回來問她要人,可不會輕饒她。再就是把他的一個在戰爭中共過患難的朋友加同鄉召到床前,對他和盤托出女兒的來歷。瞿玉平對這個朋友說,受人之託,命比天大,請你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護好我丟下的這對母女。瞿玉屏的這個朋友叫羅文傑,也曾是賀龍的部下,不過他此時的身份是國民黨中統湘西站站長,銜至少將。但羅文傑向老朋友保證,雖然他與賀龍子不在一個陣營,可保護賀鬍子的女兒他還能辦到。並保證說,只要在湘西,他就不會讓孩子流落街頭,也不會讓她遭遇不測。瞿玉屏去世後,羅文傑先是把賀捷生和她的養母轉移到沅水江邊的一個深宅大院,幾個月後又把她們轉移到乾州。由於失去了養父這座靠山,可憐的賀捷生從此跟著嗜煙如命的養母慘淡度日,小小年紀就要挑水、洗衣、倒馬桶,踮起腳跟做飯,半夜裡還要爬起來給通宵達旦打牌的養母做夜宵。她在乾州插班讀書半年,直接考取了一所中學,但因養母交不起每個學期兩擔稻穀的學費,只得讓她休學。奇怪的是,他從前的家庭老師就在這時出現了,並主動對養母說,他可以帶孩子去保靖他現在任教的省立八中讀書,前提是必須冒名頂替,跟他姓史。因為學校只允許每個老師帶自己的一個孩子在身邊上學。                       

          

 

                賀捷生的母親蹇先任從蘇聯回國後重返戰場   

     1945年10月,抗戰勝利了,兩年前從蘇聯回到延安的母親蹇先任急於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忍著丈夫成為別人丈夫的巨大痛苦,托在重慶《新華日報》工作的一個老革命家,在10月22日23日《大公報》連續兩天刊登廣告,公開尋找瞿玉屏和女兒。想不到瞿玉屏在一年前去世了,自己長到十歲的女兒隱姓埋名,已漂到了她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地方。讓人唏噓的是,賀捷生在六十八年後的2013年才看到這條廣告。那是她在軍事科學院工作時的一個同事,在上海圖書館查閱歷史檔案時,從報縫裡偶然發現這個秘密,立即把廣告翻拍下來從網上傳給她。但是,面對這條遲到的廣告,賀捷生此時能做的,只有仰天長嘯了。

                  

                         軍中姐妹花,毛澤東風趣地稱這對姐妹為「大蹇、小蹇」。  

     實際情況是,少女賀捷生在漂流湘西的懵懂歲月中,有中共地下黨在暗中關注她,愛護她,也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悄然窺探她,靠近她。然而,直到1947年,當她在保靖國立八中冒名讀書時,才驚愕地發現,每當危機來臨時幫她化險為夷的,原是擔任國民黨中統湘西站站長的羅文傑!

      是1947年的夏天還是秋天,賀捷生記不清了,但她記得省立八中當時正在鬧學潮,高年級的同學打著「反內戰、反飢餓」的標語涌到縣黨部去請願。她出於好奇,和低年級的同學結伴去看熱鬧。不想到了縣黨部,一個自稱是她哥哥的國民黨軍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強行把她塞進一頂轎子里不由分說地抬走了。轎子停在一座洋房前,坐在客廳里等候她的,正是羅文傑。賀捷生覺得此人似曾相識,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到他的家裡來。羅文傑說出了對她而言可謂驚天的內幕。原來,早在一二十年前兵荒馬亂時,羅文傑就曾在她父親賀龍手下當軍官,而且與她的養父瞿玉屏同過生死。他讓兒子羅善達強行把賀捷生從看熱鬧的人群中帶到他家裡來,就是按照他對她養父瞿玉屏的承諾,要絕對保證她在湘西的安全。羅文傑對驚魂未定的賀捷生說,省立八中的學生去縣黨部鬧事,是反對政府行為,警察馬上就要出面鎮壓了,皆時她不被警察抓走,也會被亂軍踩死。然後說,這書不能再讀了,他要立刻送她回乾州。十二歲的賀捷生到這時終於明白,她在湘西的任何行蹤都掌握在羅文傑的手中。當天下午,羅文傑以他小兒子去乾州看病做掩護,還用那頂轎子,翻山越嶺,把她送回到乾州養母身邊。

兩年後的1949年12月,父親賀龍那支隊伍打回湘西,洪江、乾州和保靖等地相繼解放;而此時此刻,她滿身傷痕的母親蹇先任正走在從東北回湘西尋找她的路上。那個擔任國民黨中統湘西站站長的羅文傑,經過一番垂死頑抗,在1950年向人民政府投誠,並被安排在省政府任參事。但世事難料,在兩個月後到來的鎮反運動中,他被當成歷史反革命抓了起來,幾天後便吞鴉片自殺了。

                      三、六十年前一個夢

      幼年時期飽嘗苦難的賀捷生,早在六十多年前就有一個夢想:未來當個作家。當不了大作家,就當小作家。作品感動不了別人,先感動自己。那是她被父親賀龍寄養在湘西十二年後,在動蕩中長成了一個小姑娘,懂得了生存的艱辛,有了強烈的傾訴慾望。後來,她讀到了林海音的《城南舊事》,書里小英子的遭遇勾起了她的滿腹辛酸。她知道林海音在書里是寫自己的童年,心裡想,我的童年比小英子曲折多了,凄涼多了,有一天也要把它們寫出來。幾十年後,當她重返保靖原省立八中母校尋找往昔時,年紀稍大的老師都記得她當年的作文成績優異,次次得「甲」,經常被當作範文在班裡宣讀,就說湖南出女作家,丁玲是湖南人,瓊瑤也是,當時一看她的作文,便知道她在這條路上也可能有出息。當然,他們說得最多的還是她如何隱姓埋名,如何膽小怕事,而且,不知為什麼又突然失蹤了。還說,當時就是打死他們也想不到她是賀龍的女兒。

                                

      母親的莫斯科歲月1:紅軍長徵到達延安,先後派出許多幹部去蘇聯學習和療傷,其中包括一些資深革命家的夫人和孩子。作為八路軍一二0師師長的賀龍夫人蹇先任也在其中。在德國法西斯逼近莫斯科的時候,他們照樣遭受了戰爭的蹂躪和驚嚇,始終與苦難相伴相隨。(前排左二林伯渠女兒林莉、左三賀龍夫人蹇先任、左五任弼時夫人陳琮英;前排右一博古夫人劉群先、右二林彪前妻張梅、右三毛澤東夫人賀子珍)

               

    母親的莫斯科歲月2;前排左一賀龍夫人蹇先任、左二林伯渠女兒林莉,右三周恩來養女孫維世。

      解放後,賀捷生回到了父親賀龍身邊,在與當年相比冰火兩重天的帥府出出進進,有了更好的學習條件和老師。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她十五歲,有一次在北京醫院住院,發現一個倍受人們尊敬的中年人每次遇到她都笑眯眯的,露出長輩特有的那種關愛。她很奇怪,問醫生護士他是誰。醫生護士說,小姑娘,人家那麼關心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他是政務院副秘書長齊燕銘啊!也在這個病區住院。她嚇了一跳,馬上想到齊燕銘不僅是個大官,還是個大學者、大作家,在延安時期就主持創作了新編歷史劇《逼上梁山》和《三打祝家莊》,受到過毛主席的稱讚。再次遇到齊燕銘,她感到親近多了,他問我什麼答什麼。一天,齊燕銘來病房看她,看見她喜歡讀小說,建議她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她說她早就讀過了。齊燕銘又說,他那裡有許多小說,都是中外名著,她都應該讀。她說,那你都借給我看?齊燕銘說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每讀完一本書必須寫一篇讀後感,他通過後,才能借下一本。賀捷生求之不得,心裡正盼著有人教她寫作,馬上答應下來。從此,她每讀完一本書都寫一篇讀後感,在還書時送給齊燕銘過目;齊燕銘每次都給她講評,有時大加讚揚,有時指出其中的不足,比如說哪本書沒有抓信核心,哪本書沒讀出真情實感什麼的。讀完《安娜?卡列尼娜》,由於她年少青澀,對男女感情上的事沒有感覺,什麼也沒有寫。齊燕銘便驚愕地望著她,說讀這本書還沒有感受?第一句話就博大精深,可以下筆千言。

      因受到齊燕銘的指點和鼓勵,賀捷生的寫作大有長進,很快想到給報刊投稿。但她有自知自明,只投敢小報小刊。父親賀龍得知女兒想當作家,非常驚奇,也非常高興,但他激勵女兒說,在小報小刊上發表文章不算什麼本事,我們要上就上《人民日報》。在父親賀龍看來,只有在《人民日報》發表文章才算作家。從那以後,她大膽地給《人民日報》投稿。只可惜,直到「文革」來臨,她也沒有成為父親心目中的作家,因為她的作品從來沒有上過《人民日報》。

      當她的作品在《人民日報》發表時,已是二十多年後的事了,這時她父親賀龍已含冤去世,她自己也在命運的沼澤里苦苦跋涉。但那天在大街上的閱讀報欄里看到自己的文章出現《人民日報》上,她激動得全身發抖,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她痴痴地站在報欄下,想笑又想哭,在心裡一遍遍對父親說:爸爸,我寫的文章終於被《人民日報》發表了,成了你希望我做的作家,你該滿意了吧?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國家政治清明,經濟繁榮,賀捷生迎來了生命的春天,先後當了記者、編輯、高級軍事科學研究員和黨史軍史專家,甚至躋身於恢復軍銜制後的第一批女將軍之列。但是,真正作為一個夢誘惑她的,還是當作家。在過去的六十多年中,無論是在艱難的年代,還是在順利時期;無論工作有多忙,在實際事務中陷得有多深,她都堅持把自己親身經歷的,在史料中執意尋找和發現的,特別是與父母有關的歷史片斷和情懷記錄下來,留待日後整理成文;還利用工作和探親的機會,從故鄉湘西開始,沿長征路一步步追溯父母和自己童年散落的足跡。已過古稀之年,又顫巍巍地回到兩歲時跟隨父親賀龍生活過的陝西富平莊裡鎮、母親蹇先任在解放戰爭的冰天雪地中打過游擊的圍場尋訪,試圖把淹沒在記憶中的歲月重新喚醒。她對自己說,此生一定要寫一部書,寫一部父親母親和自己的苦難史與心靈史,否則死不瞑目。最近,她終於如願以償,在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寄託她這一生夢想的紀實散文集《父親的雪山,母親的草地》。在交出這部書稿的時候,她慷慨系之,意識到自己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個夢裡。那麼多年,她之所以能持久以恆,就因為這個夢總在遠處召喚她,鼓舞她,讓她樂此不疲,欲罷不能。

     如今,這個已經七十八歲,一生經歷過無數坎坷的老人,仍然感到夢還沒有做完,還想寫一部自傳體小說,甚至還想寫電影,寫電視劇。她說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夢想成真,但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夢裡,感到非常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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