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月圓時】嫦娥千秋寂寞冷 至愛情親恆久遠

 【又是一年月圓時】

                                  天上嫦娥千秋寂寞冷

               人間至愛情親恆久遠

                                   羿請不死之葯於西王母,羿妻姮娥竊之奔月。

                                                 ——《淮南子?覽冥訓》

          中秋之夜,夜風拂涼,太陰之靈,乘風而出,皓皓當空,白露曖空,素月流天,明河昭昭,九洲清晏。

       也許每個人都有這樣或多或少的經歷:月圓之時,冰輪皎皎,廣寒宮闕隱隱,桂影搖搖,玉兔煢煢,吳剛折桂,酒香花濃,

觀瞻

纏綿的月光,映五湖之波涌潮汐,瀉九州之露冷霜清;

也許每個人都有這樣或多或少的感受:

月圓之時,絲竹陣陣,與親朋友愛團聚,通宵無眠,欣欣然賞月,寄情嫦娥,感嘆游思。

       林清玄先生在他的散文名篇《光之四書》里這樣寫道:「熟知中國文學的人應該發現,中國詩人詞家少有寫陽光下的心情,他們寫到的陽光儘是日暮(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儘是黃昏(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儘是落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儘是夕陽(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儘是斜陽(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儘是落照(家住蒼煙落照間,絲毫塵事不相關)......陽光的無所不在,無所不照,反而只有離去時最後的照影,才能勾起藝術家詩人的靈感,想起來真是奇怪的事。」進而,他說到了月光與燭光:「一朝唐詩,一代宋詞,大部分是在月下、燈燭下進行,你說奇怪不奇怪,如果是日正當午,彷彿都與情思、離愁、國讎、家恨無緣,思念故人自然是在月夜空山才有氣氛,懷憂邊地也只有在清風明月里才能服人,即使飲酒作樂,不在有月的晚上,難道是在白天嗎?」

       林清玄先生談到的是中國文學裡自古就有的幾個經典意象:夕陽、黃昏、燭光、月光。

       月光的柔情旖旎,在中國文學裡營造了獨特的濕潤纏綿、清新空靈、深邃雋永的意境,對於月光,中華民族有一種人類情性的詩意審美,似乎沒有一種物象可以與月亮的聲色與韻味相媲美。

       月亮,首先是一個多麼美麗迷人的名稱!

       自古以來,月亮被人類賜予了各種各樣

唯美動聽

的名字,月亮,古稱太陰。月亮的讀音,古人取圓的聲母 y ,缺的韻母 ue,組成 yue ,此則有月為圓缺之意。月字象形,骨刻文字形,象半圓形;甲骨文字形,象半月形。《說文》:「象上下弦闕形。」《詩?小雅》:「如月之恆,如日之升。」 本義,月亮,同本義,太陰之精也。月為群陰之本。月為「太陰之精」,這一點是全世界都認同的。英語moon(陰性i)、Amaris,月之子(女性)之意;亞美尼亞語Anahid ,女神;澳(土著)語Arana, 亦指女性;希臘語Artemis 即月神(阿爾特米爾狩獵女神) ;拉丁語Diana、 Luna 都是指月亮女神,即羅馬神話中所稱戴安(月亮女神);瑪雅語Ixchel 是稱掌管月亮和繁殖的女神。日語月亮按季節稱:春月(しゅんげつ)、夏月(かげつ)、秋月(しゅうげつ)、冬月(とうげつ)春夏秋冬則為それぞれの月,朧月(おぼろづき)、かすかに霞んだ月(春の季語),寒月(かんげつ)、冷たく冴えてみえる月(冬の季語)。按天象氣候稱:雨月(うげつ)、無月(むげつ)、薄月(うすづき)、薄雲のかかった月、孤月(こげつ)、淡月(たんげつ)、青月(せいげつ),一般稱名明月(めいげつ)、朗月(ろうげつ)、皓月(こうげつ)、素月(そげ つ)等等。而從月亮名稱可以見到漢語的富瞻,這是漢語的性質決定的,可以說,漢語對月亮的稱名是最多的。

        李漢榮散文名篇《井繩》,匠心獨具地描述了「三米井繩上下那個中國的月亮」:「通向月亮的路並不是美國航天局發現的。在美國之前,甚至遠在公元前,我們的先人就已經發現了接近月亮的最佳方式。方法很簡單。只需要一眼井,一汪清澈的好水,一根井繩。」

        「美國航天局用了很大的勁爬上了月亮,只抓了幾塊冰冷的石頭拿回來讓人類看,讓人類掃興,讓人類的神話和童話破滅,讓孩子們面對冰冷的石頭再不做美麗的夢。中國人心目中的月亮是古時候的那個神秘的月亮,是嫦娥的月亮,是吳剛的月亮。是李白打撈的水裡的這個月亮。」

         「父親用三米井繩,打撈起完整的月亮和美麗的月光。三米之下,就能觸到孔夫子和李白的那個月亮;三米之上,到處是伸手可掬的白銀一樣的月光。」

        古今中外,無人不愛月。是啊是啊,故鄉的月亮總是最明亮的。中國的月亮,

那個神秘的月亮,那個傳統的,中國特色的,嫦娥的,吳剛的,李白打撈的水裡的月亮。

有中國特色的名稱,有中國的審美,詩意、意象。

        中國是詩的國度,中國詩歌史上自古多詠月詩人,多詠月詩,賦予了月亮詩意審美和禮讚。

        最早將月亮寫入詩中的應該是《詩經》了:「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詩經?齊風?雞鳴》);「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詩經?陳風?月出》)。這些,是我們今天所能見到的最早的詠月詩。

        詠月詩,最早多著意於描繪月亮的形狀,或突顯出讚賞「月光」。這一以描繪月亮形狀、月色、月光的詩歌意象,從《詩經》一脈傳承、延伸至今。

        月亮的形狀、月色月光的皎潔明亮,在詠月詩中有豐富的描寫,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 。」(東晉陶淵明《雜詩》)。在古代詩人們的筆下,新月彎彎,形如玉鉤:「玉鉤斜傍畫檐生,雲匣初開一寸明」(唐?趙嘏:《新月》),「夜來江上如鉤月,時有驚魚擲浪聲」(唐?崔道融:《秋霽》);其狀如弓:「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唐?白居易:《暮江吟》);像女子的眉毛:「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唐?戴叔倫:《蘭溪棹歌》);滿月圓圓,形似「白玉盤」、「瑤台鏡」:「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李白《古朗月行》)光色皎潔;「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蘇軾《中秋月》),亦以玉盤喻月亮,描繪頗為形象具體。

       月色,本原是一種自然的美景,似乎有一種誘惑,吸引著、啟迪著詩人們對她著迷,去捕捉那一幅幅清麗的畫卷。

到了詩歌盛行的南北朝唐宋,詠月詩更是景象萬千,各臻奇妙。

         「夜月似秋霜」(南朝梁簡文帝蕭綱《玄圃納涼》);王維:「家住水東西,浣紗明月下。」(《白石灘》)「「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竹里館》);李白:「明月照我影.送我至郯溪。」(《夢遊天姥吟留別》)「杏花飛簾散余春,明月入戶尋幽人」(蘇軾《月夜與客飲杏花下》),都是以「明」字言月之皎潔明亮,是白描。有的則藉助比喻、映襯手法來描繪月色、月光。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李白《靜夜思》);「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是以白雪比喻月亮的皎潔;「獨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趙嘏《江樓感懷》),是以清澈的江水與皎潔的月光相互映襯,突出月光的明亮。「山明疑有雪,岸白不關沙」(北朝庾信《舟中望月》),是以雪的潔白、沙的反光映襯月光的皎潔;「獨出前門望野田,月明蕎麥花如雪」(白居易《村夜》),則別出心裁,是以明月映照下的蕎麥花,其白如雪來襯托月光的皎潔明亮,另有一番情趣。

       一年四季,季季有月,在詩人們的筆下,不同季節的月光又分別與不同的物象連在一起。

        春梳柳絲:「春江花月夜」;「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屬何人?」(唐?無名氏:《雜詩》);「日暮歸來春困重,鞦韆閑在月明中」(元?貢性之:《暮春》)。

        夏蘊荷露:「四顧山光接水光,憑欄十里芰荷香。清風明月無人管,並作南樓一味涼」(宋?黃庭堅:《鄂州南樓書事四首》之一);「綠槐陰轉小欄干,八尺龍鬚玉簟寒。自把紅窗開一扇,放他明月枕邊看」(清?納蘭性德:《四時無題詩》)。

        秋凍菊霜: 「白雲映水搖空城,自露垂珠滴秋月」(李白:《金陵城西樓月下吟》);「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唐?溫庭筠:《商山早行》)。

        冬凝梅冰: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宋?杜耒:《寒夜》);「梅花擎雪影,和月度疏籬」(宋?趙葵:《雪夜》);「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南朝?宋?謝靈運:《歲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唐?張九齡《望月懷遠》)月在中天,遍地灑滿清輝,於是,詩人生髮出奇思妙想,托明月將自己的思親之情捎給遠方的愛人或友人:「春風難期信,托情明月光」(南朝樂府民歌:《讀曲歌》);「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唐代李冶《明月夜留別》:「別後相思人似月,雲間水上到層城。」想像奇特,因為別後相思,意欲「人似月」,從「雲間水上」去與所思念人兒相會;明末清初屈大均《絕句》:「美人攬明月,盈手以瑤華。欲贈離居者,徘徊秋漢斜。」寫美人用手攬起月光想贈給客居異地的心上人,可又不知如何贈送,為此徘徊不定。想像更是奇特大膽,與李冶的《明月夜留別》有異曲同工之妙。

        

太陰之靈

,皓皓當空。月亮,成為詩人們主觀情感與客觀自然對象在詩中相結合的產物,體現了國人自古就有的那種「靜觀萬物,默察於心」的豐富細膩的情感體驗與感受。

       月出月落,月圓月缺,這一自然景象的奧秘何在?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思之、探索之,不知有多少詩人藉助於豐富的想像問之、吟詠之。

        李白《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葯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題下且有詩人自注:「故人賈淳令予問之。」可見,此詩系李白應老友賈淳之請所作。全詩緊扣一個「月」字,突出「把酒問月」的主旨,詩中共有四問:明月幾時有?月中白兔為何年復一年地搗葯不止?寂寞孤獨的嫦娥與誰為鄰?但皆問而不答。一是無法作答——前兩問尚屬未解之謎;二是無須作答——後兩問涉及神話故事傳說,讀者完全可以展開想像的翅膀去自尋答案。最後,詩人由問月而慨嘆月的永恆與人生的短暫,從而,流露出及時行樂的消極情緒。此詩對後世的影響頗大,北宋蘇軾《水調歌頭》的發端「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便是化用了李白此詩的開頭兩句。

       讓月亮從自然意象人性人情化,將月色在詩中提煉為一個獨特的有聲色、有韻味的詩意意象的,是寫下《靜夜思》的李白。靜寂之夜,皓月當空,常常引起遊子的思鄉之情,喚起詩人的懷遠之念,李白的絕句《靜夜思》便是遊子月夜思鄉的名篇之一。詩的前兩句「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寫月光潔白如霜;後兩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寫詩人望月思鄉,於平談處見深情。清新蘊藉,不事雕琢,一洗花間詞慣有的鉛華與濃艷。尤其前兩句「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一個「疑是霜」,白描窗前「月光」,後兩句,從望月到思鄉,平淡引渡出月夜遊子思鄉之情,思鄉之意含蓄深摯,濕潤纏綿。李白的詩也許是從《詩經》「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而出,所作的自然觀瞻,但在後兩句以精妙之筆,引渡到了另外一番人性情親的藝術新境界。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自此浸潤了無數人的心靈,由此開啟了中國唐代以後,詩詞中獨有的「月光詩意」之旅。

       讓月的這個「遊子思鄉」意境成功延伸的是杜甫的《月夜憶舍弟》。

       杜甫的詩:「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月夜憶舍弟》),直抒胸臆,表達了詩人對故鄉與其弟的深切思念之情。

       他還有一首《月夜》:「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全詩以月為主線,處處從對面著墨,描繪出了一幅妻子兒女月下思親圖,從而,將詩人對妻子兒女的思念之情抒發得淋漓盡致,此詩堪稱望月懷遠之代表作。

       從李杜肇始,開啟了中國唐代詩詞中獨有的「望月思鄉」、「望月懷遠」「月光詩意」之旅。及至有宋一代,詠月詩中的「思鄉」、「懷遠」之境如縷不絕,月,比喻、寄託著詩人們人生處境中浩茫心思、各種不同的感慨,雖心境各異,但詞意詞境無不從李杜的《靜夜思》、《月夜憶舍弟》中脫胎而來,真是:一夜月色,不知多少思量!自然界普通簡單的月色,有時會融入詩人們怒瀾般的情海波濤。更多的時候,會伴隨詩人們走過一段纏綿清寂的心路。

      

素月流天,白露暖空。詠月詩只因有了嫦娥,才可以說

發展到了至於完臻。

        「羿請不死之葯於西王母,羿妻姮娥竊之奔月」(《淮南子?覽冥訓》)。只因為有了嫦娥奔月的故事,中國的月亮就與愛情和相思聯袂。千古以來,又有誰能夠,真正避免那種生命中的寂寞與悲愁、愛情中的傷逝與別離?特別是在沐浴著中秋晚上月光的溫柔。愛情的生離死別、風雨雷電、刻骨銘心、痴戀相思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因為嫦娥,中國的月亮至情至性,唯美凄迷,月色可以療傷,月夜,詩人們遙望明月,自然會聯想到嫦娥奔月的神話故事,並以此為題吟詩遣興。

       在眾多吟詠嫦娥的詩中,唐代詩人李商隱的《嫦娥》是一首耐人咀嚼的佳作:「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此詩寫嫦娥獨處月宮,孤寂凄涼,長夜不寐,她應悔恨當初不該偷吃不死之葯奔月。古今學者大都認為此詩有寓意,至於有何寓意則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一千個觀眾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或以為是思人,或以為是悼亡,或以為是借嫦娥抒孤高不遇之感;寫嫦娥悔恨的還有李商隱的「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垣娥應斷腸」(《月夕》);宋代詩人晏殊的「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中秋月》);明代邊貢的《嫦娥》:「月宮秋冷桂團團,歲歲花開只自攀。共在人間說天上,不知天上憶人間。」由望月聯想到嫦娥在月宮的孤寂,進而將天上與人間聯繫起來,突出嫦娥與人間兩相憶這一中心,欲露還藏,似淡實美。

       詠月吟嫦娥的詩中,多有以中秋人間的圓滿快樂反襯嫦娥的孤寂冷清之作,對嫦娥深懷同情與關註:

         「白兔搗葯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李白《把酒問月》)「嫦娥老大應惆悵,倚泣蒼蒼桂一輪。」(羅隱《詠月》)「誰念姮娥單枕,寂寞廣寒宮殿。」(向滈《水調歌頭》)月中仙子,倚桂樹,孤棲撫兔,凝望下界,泣聲嘆息,悵惘無限;晏殊《中秋月》:「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此詩最是傳情,寂寞,能使詩人以己之情推而揣度月中仙人,廣寒宮冷,桂樹凄清,嫦娥即使長生不老,也未必就再無悵恨了吧,悵恨之中,更深刻抑鬱、掖藏著的是相思與悔意;李商隱《月夕》:「草下陰蟲葉上霜,朱欄迢遞壓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應斷腸。」詩中對清冷獨處廣寒宮的仙子別有一番深情體貼,長相思,豈只在大月圓融之時;「漸新痕懸柳,淡彩穿花,依約破初暝。便有團圓意,深深拜,相逢誰在香徑。畫眉未穩。料素娥、猶帶離恨。」(王沂孫《眉嫵?新月》)詞寫新月,將新月看作團圓之始,盼漸圓漸滿,卻因無賞月之人,便生悵惘,便覺新月如未畫好的美人蛾眉,這一定是嫦娥想到月圓之時黯然傷神之故;辛棄疾也詠嘆嫦娥,他的《木蘭花慢》以「天問體」問月:「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飛鏡無根誰系?姮娥不嫁誰留?」末句問得有趣:嫦娥為何到現在一直沒嫁出去,是誰羈留仙子在月宮?是以情親之語,撫慰仙子。

  縹緲的月宮,美麗的嫦娥,給人無限浪漫的遐思與痴戀。世人敬她愛她憐她念她,少有譴責之語,多為關切之情。人間單純美好的情懷,已隨月光直達天庭,是以月虧之後又復漸圓的期許,給她希望,許她堅持。同時又在暗示,世事無常,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月不長圓,月中仙子無法享受到的人間歡樂,更讓世人珍惜身邊的一切。嫦娥終身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從此,高懸的明月成了凡間團圓的意象。月之清光,流瀉掉人間一切愁苦,將古往今來所有的傷痛失意輕輕化去,將遙望、相思、叮嚀化為千萬縷月絲,環繞在每個人身邊心頭,灑下一片清凈、靜謐與空靈。    幾乎所有的吟月詩,都以中秋人間的圓滿快樂反襯嫦娥的孤寂冷清,念嫦娥千秋寂寞冷,對嫦娥深懷同情與關注。

        「羿請不死之葯於西王母,羿妻姮娥竊之奔月」,對於嫦娥,這是一個悲劇。魯迅說:「悲劇,是將有生命的撕毀給人看。」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其實,相信在飛天的一霎那,嫦娥悔意已生,不是嗎?幾乎所有的奔月圖,嫦娥飛入月宮之時,離愛人越來越遠,總是面向人間,一步三回頭。離別愛人,她如何捨得?她在月宮遭遇了千年寂寞冷,只有悔恨和悵惘,只有相思和痴戀。

       年年歲歲,月圓之時,她捧出對人間最美好最由衷的情感,化作天地間恆久的祝福,將縷縷清光散向人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年年歲歲,月圓之時,世人在期待,感懷游思,世之萬物,惟天惟人,月之神明,惟斯有靈,龍之傳人,惟斯有情。

       天上明月嫦娥千秋寂寞冷,人間至愛情親和同恆久遠,天上人間,人們在祈禱著一個祝願,人們在期待著一個神話:何時月宮仙子笑,儷影雙雙永團圓?

       月亮美,古代的詠月詩也美;天上人間,總有真情在,因為有了嫦娥,中國詠月詩就顯得至情至性、凄迷委婉、至愛纏綿的月光,浸潤了古往今來無數詩人詞客的心靈,也浸透了浩繁厚重的歷史詩卷。

       月亮是永恆的,詩人詠月之詩也是永恆的。嫦娥的愛是永久的,人間對嫦娥的同情與關注也是永久的。  

                 


推薦閱讀:

嫦娥長穗劍(下)
望月—寂寞嫦娥舒廣袖

TAG:愛情 | 寂寞 | 嫦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