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納斯花草記

康劍 《 人民日報 》（ 2010年12月15日   24 版）

　　在喀納斯生長著的野花野草不計其數，它們會從春天一直競相著開放到入冬。因為每種野草都會有它的花瓣，所以我們習慣上把野草叫做花草。只不過這些野草開出的花瓣有大有小，大的可以大到極致，小的則會小到若隱若現。而每一種進行著的草長花開，都有它生長的原因，開放的理由。

　　在喀納斯最早開放的花朵，當屬雪報春了。雪報春，顧名思義，就是在雪中就開花報春了。這種報春花屬的花草，在初春最早的時節，這時阿爾泰山的大半個軀體還被大雪覆蓋著，只有山樑南坡的積雪被春天的陽光剛剛融化，它便像不安分的嬰兒，迫不及待地鑽出喀納斯的黑土地，任四周的野草還在枯萎或者剛剛萌芽。你可以想像，雪報春，這時的雪報春，已經雍容華貴地開在自己的蓮花形座葉之上，花朵似一團紫色的火焰，向遠處的雪山報告喀納斯的春天已經來臨。之後不久，隨之而來的，便是喀納斯層出不窮的花開花落。

　　能夠真正代表喀納斯春天來臨的花朵，我認為是阿爾泰金蓮花，它被簡稱為阿山金蓮。阿山金蓮和其它在喀納斯區域生長的花草不同，它多生長於較濕軟的草地中。這個草地，一般是指山谷之中的大草灘上。所以，金蓮花要開就會開個漫山遍野，氣勢恢弘，它絕不情願星星點點地開放。金蓮花一般6月初就開始陸陸續續地開放，6月中下旬花開得最旺。這時，你站在山谷之中，金黃色的花朵密密麻麻地鋪展到遠方，和綠草藍天山頂上的白雪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構成了一幅美妙無比的山水畫。阿爾泰金蓮花是最能代表喀納斯區域特點的花草，提起金蓮花，人們就會想起喀納斯。金蓮花還有一種特別的用途，那就是用它的花瓣晾乾後泡茶喝，據說清熱解毒，舒經通脈的功效還不錯。

　　在喀納斯，和金蓮花齊名的，應當非野芍藥莫屬了。因為野芍藥花朵碩大，華美艷麗，形似牡丹花，所以人們通常又叫它野牡丹。每年7月，你來到喀納斯乘車前往觀魚台，要途經的百花園景點就是野芍藥最集中開放的區域。野芍藥花冠生於莖頂，花瓣呈紫紅色，但也有很少一部分變種後為白色。開白花的野芍藥十分珍貴，少之又少，一般情況下是很難遇見的。在這裡我要告訴你的另一個秘密是，名貴中藥材冬蟲夏草在成蟲存活期就是靠啃食野芍藥的根部而成長的。隨著夏季的到來，幼蟲受到真菌感染而逐步木質化，形成了我們所見到的冬蟲夏草。

　　還有一種和冬蟲夏草生長有關係的植物在喀納斯區域也極為多見，那就是柳蘭。柳蘭屬柳葉菜科，辨認它非常容易，它的葉子極像柳樹的葉子。在一枝像柳樹枝條的細枝條的頂端，長著長串狀的紅色碎花。柳蘭多生於山坡之上，成片生長，成片開花。植物學家告訴我們，柳蘭和野芍藥都喜歡生長在土壤肥沃的地方，所以這兩種植物較多伴隨生長，在這兩種植物伴生地帶的土壤中，冬蟲夏草這種名貴藥材出現的概率也就會多。另外，我還發現了一種現象，柳蘭是一種先鋒植物。當人們在野芍藥生長處成片挖出下面的冬蟲夏草後，第二年，在這片土地之上柳蘭就會大面積地瘋長。這也是在喀納斯這個區域大自然自我修復和自我維護生態的很好的佐證。

　　其實在喀納斯生長的大多數花草都有其藥用價值。厚葉岩白菜是虎耳草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長於海拔1000米到3000米的石質山坡和林間空地中。這種植物葉片厚實，光滑翠綠，而它的五粒紫紅色的花瓣晶瑩剔透，俏麗誘人。厚葉岩白菜僅在阿爾泰山區有分布，根可入葯，止血止咳。據說該植物的莖葉中含有一種致幻劑成分，人誤食後會產生幻覺。在喀納斯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很早以前，幾個放牧的牧民在山頂放羊，休息時聚攏在一起把各自家帶來的奶酒拿出來一起飲用。有一個青年看到岩石上長的岩白菜秀色可餐，就隨手揪下幾片葉子用作下酒。不一會兒，小夥子便醉眼朦朧，不省人事。依稀間小夥子彷彿誤入人間仙境，亭台樓閣，美女如雲，自己置身其中飄飄欲仙。醒來後，講與旁人聽，皆笑其酒醉胡言，痴心妄想。

　　有一句玩笑說，生長在阿勒泰的牲畜很幸福，因為它們吃的是中草藥，喝的是礦泉水。如果用心看一看當地牛羊吃的這些花花草草，你就會認為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為過了。我這裡再簡單地舉幾種常見並且具有藥用價值的花草說一說。阿爾泰獨活，傘形科植物，多年生草本，花瓣白色，復傘形花序，葉片大而莖單一，且極高，有1米至1.5米高，在草本植物中算是鶴立雞群了，藥用價值有發汗，鎮靜，收縮血管之用。野罌粟，一年生，二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花四瓣狀，色澤較艷，在喀納斯主要是黃色，也有白色和少量紅色，屬先鋒植物，果實成熟後流出的漿液是製作海洛因的原料，故禁止採摘。歐洲菘藍，十字花科，黃花綠葉，它的葉子就是有名的奧斯曼染科，它的根可入葯，大名鼎鼎的板藍根沖劑就是從它的根中提煉而出的。紅景天，多年生草本，生長於1800米到3000米的石質山坡和高山草甸，根可入葯，滋補強壯，健腦益體。多刺薔薇，觀賞性植物，花可提取芳香油，果可提取維生素C，花果根部都可入葯。還有，紅果越橘，杜鵑花科，解毒利尿，果實治療腸炎有特效功效，花尾榛雞尤其喜食此果。牛至，唇形科，藥用價值發汗解表，調和暖胃，其葉陰乾泡茶，味甘香甜。等等，舉不勝舉。

　　喀納斯的花草不光對人有藥用價值，有些對牲畜也有著祛病強身的作用。阿爾泰藜蘆就是這樣的野生珍惜植物。藜蘆屬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莖高50到100厘米，生於海拔1500—2500米的山地草甸帶，植株全株可入葯，有殺蟲作用。由於在山甸間大面積生成並且形狀酷似棕玉米，人們習慣上稱其為野苞米。在喀納斯，我觀察到這樣一件有趣的事情，家養的馬匹在喀納斯山間食草，它們在盡情享受野生牧草美味的同時，時不時要啃食一口身邊茁壯生長著的藜蘆。動物專家們說，藜蘆有防止蚜蟲、紅蜘蛛的特效功能，啃食藜蘆是牲畜自我防疫的本能反應。通常，家養的馬匹在吃十幾口野草的時候，就會吃一口殺蟲的藜蘆。它們清楚，吃多了會食物中毒，吃少了起不到防止蚜蟲的作用，草藥的劑量把握得很准。在這一點上，牲畜自我保護的意識要比我們人類強。

　　不是所有的花草都有藥用價值，在喀納斯，還有一種花草可以當作香料用。這個花草就是荷蘭芹。荷蘭芹為多年生草本，葉片形似胡蘿蔔葉，手搓後有胡蘿蔔清香，開小碎百花，種子成熟後帶有香味，可提煉香料。早在18世紀，在一些中亞國家，只有達官貴族才能用得起孜然那樣的名貴香料，平頭百姓只能是望而卻步。相傳，當年一位中亞客商沿絲綢之路到中國經商，當他路經阿爾泰山看到滿山遍野香氣撲鼻的荷蘭芹時，他誤以為這就是中亞人夢寐以求的孜然了。他大發感慨，難怪中國如此強大富庶啊，連如此珍貴的香料在這裡都會遍地生長。於是他大量收購荷蘭芹，運回中亞銷售。這也許只是一個笑話，但現今在巴基斯坦等一些中亞國家確實在把荷蘭芹的種子磨碎後作為香料在使用。荷蘭芹作為香料，也許沒有孜然那麼濃烈，但它畢竟滿足了一部分窮苦人的需求。

　　最後我想講一種一般人很難有機會看到的花草。因為它生長得太高太遠，需要騎馬在喀納斯至少走上兩三天才能看得到，這就是西伯利亞大花耬斗菜。它生長在海拔1600米到2600米的高山礫質坡地，山地溝谷和陽坡草地之上，是多年生草本，花葉寬大輻射對稱，呈深藍色，美麗可人。第一次看到大花耬斗菜，是在前往友誼峰的途中。當我們歷經艱辛翻越果格習蓋達坂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種奇特的花草。在我們的眼前，是一片深藍色的花的海洋。大花耬斗菜在8月陽光的照耀下，在高山之巔一望無際地向遠山鋪去。清涼的山地微風拂動，使得眼前的花海翻動著一層接著一層的波浪。我在想，也許只有在人類這最後一塊凈土上，才能有幸看到如此聖潔的花朵吧。

　　我在這裡說到的，只是十幾種在喀納斯常見的花花草草。在喀納斯，能叫上名字的花草，就有800餘種。那麼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又有多少種呢，現在還說不清。這就需要更多的人能在閑暇的時候更多地到喀納斯來賞花探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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